漢語中特有的數(shù)量夸張及其英譯

1、漢語中特有的數(shù)量夸張及其英譯文獻標識碼 A1. 引言“數(shù)詞的修辭是依據(jù)題旨情境， 巧妙地運用數(shù)詞將語言本體 夸張或比喻。 ”（張乃清， 2005：44）數(shù)詞用作夸張 （數(shù)量夸張） 是漢語和英語所共有的修辭格（ figure of speech ）。漢語修辭 學者張弓（ 1993：95）專門列出“數(shù)量夸張”一類。以英語來觀 照漢語，就會發(fā)現(xiàn)這種所謂的“數(shù)量夸張”極富漢文化特征。 （李 國南，1999：148-153 ）漢、英民族都使用“十”、 “百”、“千”、 “萬”（英語則用 ten thousand ）等常規(guī)滿數(shù)進行夸張，屬于 文化共核，在英漢翻譯時，采用直譯即可，但漢英翻譯時只能做 到數(shù)詞

2、對應，而文化卻是空缺的。此外，漢民族還有自己特有的 “滿數(shù)”概念，如借助“三”、“九”、“三千”的數(shù)量夸張， 屬于漢民族獨特的文化特征，而這些在英語中則形成文化空缺， 因此漢英翻譯時只能舍棄數(shù)詞意譯處理， 這一點也可以從漢語古 典詩詞中數(shù)量夸張辭格的英譯文中得到進一步旁證。 例如“三番 五次”、“三令五申”中的“三”字，“九霄云外”、“九牛一 毛”中的“九”字以及“飛流直下三千尺”、 “白發(fā)三千丈”中 的“三千”等，在漢英翻譯時無法使用“ three ”、“ nine ”和 “three thousand ”來對應表達，只能舍棄其中的數(shù)字進行意譯 處理。因此，英語語言文化大師王佐良（ 1984

3、：18）曾指出：“在翻譯中雖然譯者處理的是個別的詞，但他面對的是兩片文化”。 漢英語言中存在著大量看似詞義相同或相近而實際隱含著不同 文化內(nèi)涵的詞語， 當然數(shù)詞也不例外。 由于漢英民族文化的差異， 數(shù)量夸張辭格在漢英翻譯時， 注定要經(jīng)歷通過銜接數(shù)詞寓意認同 性來彌補文化差異這一復雜的過程。 通過大量實例， 本文旨在論 證漢語的數(shù)量夸張辭格具有鮮明的民族文化特征， 英譯時往往不 能使譯入語保持原語的優(yōu)美結(jié)構(gòu)和文化涵義。2. 漢英數(shù)量夸張辭格存在很大差異，漢英翻譯時無法對應 漢英民族雖然有著共同的“滿數(shù)”概念，夸張都采用 “十”、“百”、“千”、“萬”等常規(guī)滿數(shù)?！暗档米⒁獾?是，漢語還有自己特

4、有的滿數(shù)概念， 如借助三或九 來夸張”。（王力， 1984： 328）“三”或“九”屬于非常規(guī)滿 數(shù)。雖然，漢語中的非常規(guī)滿數(shù)還有不少，但最為典型或最為基 本的當屬“三”與“九”兩個數(shù)詞。 因此，現(xiàn)代漢語詞典 （修 訂本） （ 1998：674/1085 ）為“三”和“九”專門列出“表示多 數(shù)或多次”這一義項。當然，英語中也有借助“ three ”或 “nine ”來夸張的實例，如： 1） Three removes are as bad as a fire. 直譯為“三次搬家猶如一次失火。 ”（金純， 2002: 264）； 2）A cat has nine lives. 直譯為“貓有九命”

5、 （金純，2002: 502） 等。但一般英語辭書， 即使專門的語言文化詞典也不為“ three ” 或“ nine ”專立這樣的義項，可見英語中“ three ”或“ nine ”的夸張用法帶有某種偶然性然而，漢語中的“三”或“九”的夸張用法卻具有鮮明的漢 民族特色。 “漢字三或九不僅僅是個自然數(shù)符號，其文字形態(tài)與其滿數(shù)概念密切相關(guān)。 說文解字所說的三是天 地人之道，也就是天、地、人的道數(shù)。上方一畫為天，下方一 畫為地， 而居中一畫則是人。 這里生動形象地反映的是古代漢民 族三才宇宙觀。（許慎， 1963： 9）三畫而又以豎線連接其 中的就是王字， 因為王字是通達天道、 地道和人道的人。 由

6、此可見， 三代表著除王本人以外的整個宇宙， 自然成了最 基本的滿數(shù)。 所以漢語里有說不盡的三， 三的倍數(shù)無處不 見（吳慧穎， 1996：111/161 ）”（轉(zhuǎn)引自李國南， 2004：29）。 例如：“三番五次”、“三教九流”、“三令五申”、“三六九 等”、“三災八難”、“三頭六臂”等。“至于九，其音、 形所蘊涵的滿數(shù)概念就更為豐富多彩。 說文解字 釋九曰： 陽之變也，象其屈曲究盡之形。（許慎，1963： 308）饒火同云數(shù)窮則變（部首訂）。許慎的意思就是，九乃 陽數(shù)之窮極， 而這一窮極的概念正是由漢字九那彎彎曲 曲直至終盡的形象來體現(xiàn)的。 九雖僅兩筆， 但其中一筆竟然 包括了橫折彎鉤， 一共

7、轉(zhuǎn)了三個彎彎， 堪稱漢字中轉(zhuǎn)彎最多的筆 畫?！?；“由于其音、 形、義的緣故， 漢語中的九充滿著多、 大、遠、久、深、高等內(nèi)涵意義（吳慧穎， 1996： 87）”（轉(zhuǎn) 引自李國南， 2004：29）。例如： “九霄云外”、 “九泉之下”、 “九死一生”、“九牛一毛”、“九牛二虎之力”等。以上含有 “三”或“九”的數(shù)量夸張說法， 無疑都難以用英語如數(shù)表達出 來?！叭藗儾粌H要問， 既然語言都是交流思想的工具， 為什么一 種語言在譯成另一種語言時存在可譯性的限度、 甚至不可譯性的 問題呢？其原因是多方面的， 但主要在于文化傳統(tǒng)和語言結(jié)構(gòu)等 方面存在差異”（包振南， 1985：257）。因此，在漢英翻譯

8、時， 漢語“三”和“九”用作夸張辭格的寓意在英語中再次形成文 化空缺，而譯入語的文化空缺必然導致譯文意義和格式上的欠 缺。所以，帶有“三”或“九”的數(shù)量夸張辭格譯成英語時，只 能通過轉(zhuǎn)譯或意譯來處理。例如：“三顧茅廬”（比喻真心誠意 一再邀請）en list with sin cerity repeatedly；“三令五申”（比喻多次命令和告誡）repeated orders andin structio ns; “三番五次”（比喻反復多次）over a nd overagain/again and again/many a time ；“三思而行”（比喻經(jīng) 過反復考慮， 然后再去做） thi

9、nk twice ；“三親六故” （比 喻各種親戚和故舊）all the kin smen（程恩洪、張義斌，1998: 1090）；“三句話不離本行”（比喻喋喋不休地談論自己 的行業(yè)）talk shop all the time （程恩洪、張義斌，1998:728）;又如：“九霄云外”（比喻遠得無影無蹤）一一 the farthest limits of the sky；“九死一生”（比喻經(jīng)歷極大危險而幸存）n early killed several times/have a narrowescape; “九牛一毛”（比喻極大的數(shù)量中微不足道的一部分）a drop in the ocean

10、; “九牛二虎之力”（比喻很大的力量）work ove rtime to/great strength等。通過上面的漢譯英實例， 我們可以看出， 漢語中的“三”或 “九”含有“多數(shù)或多次”的比喻意義，與英語中的“ three ” 或“ nine ”并無表達上的一致性，缺乏對應關(guān)系。所以，漢英翻 譯時我們就無法用“ three ”或“ nine ”來完成漢語“三”或 “九”的數(shù)量夸張辭格寓意的對應表達，只能采用 repeated ， repeatedly ，over and over ，again and again ，manya，twice ， all ，all the time，farthe

11、st ，several ，overtime ，great 這樣一些模糊詞語來表示， 從而使“三”或“九”的數(shù)量夸張辭格 的比喻形象嚴重受損，文化色彩黯然失色?！叭被颉熬拧钡目鋸堄梅儗贊h文化的產(chǎn)物，這一點 在中國古典詩詞中隨處可見。以下我們選取其中一些典型實例， 并對比相應的英語譯文， 尤其是英語國家漢學家的譯文， 從中便 可以反證這類數(shù)量夸張的漢文化特征。 先看“三”的例子及其譯 文：例 1：一國實三公，萬人欲為魚。（杜甫草堂）So many leaders, /So much suffering among the people.（ Alley ）以上“三”顯然用來表示“多”， 新西蘭漢

12、學家 Rewi Alley 諳達此理，并不如數(shù)直譯為“ three ”，而意譯為“ so many”，因為“三”可能會被西方人誤認為實數(shù)。 以下再看“九”的例子 及其譯文：例 2：“亦余心之所善兮， 雖九死其猶未悔。 （屈原離騷）But since my heart did love such purity, /Id notregret a thousand deaths to die.（Yangs）深諳東西方文化差異的楊憲益伉儷將屈原 離騷 中的“九 死”譯為“ a thousand deaths ”，異曲同工，夸張的口吻被保 留了下來。如果說“九死”直譯為 nine deaths 外加引號

13、和譯注 尚可為西方讀者所意會的話，那么，諸如“九天”、“九州”、 “九霄”、 “九泉”等充滿中國數(shù)文化的漢語習語， 就只能舍棄 “九”這個數(shù)字，而采用意譯處理。如果硬把“九天”直譯為 “nine heavens ”，西方人又怎能想象天竟然有九重；倘若把 “九州”直譯為“ nine states ”，那么恐怕美國人會笑話中國 之小了，因為他們就有 50 個 states ！此外，“三千”的夸張用法也是漢文化所獨具的， 請看下面 的例子和譯文：例 3：白發(fā)三千丈，緣愁似個長。（李白秋浦歌）My whitening hair would make a long long rope, /Yet cou

14、ld not fathom all my depth of woe;（Giles ）（呂叔湘，1981：27）譯者 Herbert A. Giles是個中國通，對詩中的“三千”采用舍棄數(shù)詞來意譯處理， 靈活得體， 使譯文保持了原語的形象和文化。例 4：故國三千里，深宮二十年。（張祜何滿子）A lady of the palace these twenty years, /She has lived here a thousand miles from her home.（Bynner ）（呂叔湘，1981：75）譯者 Bynner 把“三千”譯為“一千”，因為“一千”是個 常規(guī)滿數(shù)， 無論哪個

15、民族都可以理解和接受。 根據(jù)西方人的思維 方式，“三千”用于夸張， 聽上去并不比“一千”多， 或者說“一 千”聽起來更自然些?！案鶕?jù)中國數(shù)文化的研究， 不帶零頭的千位數(shù)中， 用得最多 的是三千”。（吳慧穎， 1996： 144）“三千確實是漢語數(shù)量夸 張中使用頻率最高的滿數(shù)之一”。 （李國南， 2004： 30）僅僅中 國唐詩中的例子就不勝枚舉，如李煜有“三千里地山河”（破 陣子）；戎昱有“高蹄戰(zhàn)馬三千匹，落日平原秋草中”（塞 下曲）；李白有“飛流直下三千尺，疑是銀河落九天”（望 廬山瀑布）；白居易的“后宮佳麗三千人，三千寵愛在一身” （長恨歌），其中重復使用“三千”進行夸張，乃至成了千 古佳

16、句。 由于漢英語言文化的差異， 若把以上唐詩中的“三千” 準確地翻譯成英語， 并保持漢語原文的夸張辭格和文化涵義， 幾 乎是不可能的，因為“三千”也純屬漢文化的產(chǎn)物。3. 結(jié)束語 通過以上對漢語中特有的數(shù)量夸張辭格的探討以及大量漢英翻譯實例，我們可以得出這樣的結(jié)論，數(shù)量夸張辭格雖為漢、 英民族所共有， 但漢語中的數(shù)量夸張辭格卻具有鮮明的民族文化 特征。漢語中數(shù)量夸張辭格的文化內(nèi)涵決定著其在英語譯文中的 具體表現(xiàn)。 漢語中表示數(shù)量夸張的數(shù)詞， 僅有個別的在漢英翻譯 時可以找到對應的表達， 采用直譯可以做到數(shù)詞對應， 而文化空 缺。但漢語中絕大多數(shù)表示數(shù)量夸張的數(shù)詞在英語中無法找到對 應表達， 因此漢英翻譯時往往無法保持原文的豐姿， 只能采用意 譯來傳遞內(nèi)涵意義，呈多樣表達方式?！罢Z言是文化的符號，文 化是語言的管軌”。 (邢福義， 1990： 58)漢語中表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