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代詩歌發(fā)展歷程

一．清代前期詩歌清代詩歌在藝術上不滿元詩的纖弱、明詩的膚廓和狹隘，在技巧上兼學唐、宋詩的長處，不斷追求創(chuàng)新，改變了元明以來的頹勢，出現(xiàn)了新的繁榮。1．遺民詩人清朝入關后的一段時間，詩壇最富有時代精神的詩歌是遺民詩人的作品。著名的有顧炎武、黃宗羲、王夫之、吳嘉紀、屈大均、杜濬、錢澄之、歸莊等。這些詩人都能面對現(xiàn)實，在民族矛盾異常尖銳的特定時期，懷抱救世拯民的思想，關注國家、民族的前途和命運，奔走呼號，喚醒人心，復興家國，包含著強烈的反對壓迫和侵略的正義性和愛國精神，在當時激勵著漢族人民的反抗斗爭。抒發(fā)家國之悲和同情民生疾苦的共同主題，他們的詩作矯正了明代前后七子的擬古傾向和公安、竟陵詩人的空疏淺薄，恢復了詩歌的風騷傳統(tǒng)和斗爭精神，為清代詩歌的發(fā)展開辟了道路。其中以顧炎武、屈大均最有代表性。顧炎武從事抗清斗爭多年，以恢復故國為志。論詩“主性情”，反對模擬，提倡“文須有益于天下”。他的詩共存四百多首，大部分是五言詩，以擬古、詠懷、游覽、即景等圍繞抒發(fā)民族情感和愛國思想為主題，反清復明和堅守氣節(jié)是其詩突出的色調(diào)。詩作不假雕飾，格調(diào)質實堅蒼，沉雄悲壯，往往接近于杜甫，在清代評價很高。屈大均曾以屈原后代自居，學屈原和《離騷》，兼學李白和杜甫。無論在詩歌風格，還是在人格上，屈大均對李白都極為推崇。他的詩肆揚奔放，激蕩昂揚，于雄壯中飛騰馳騁，豪氣勃勃。他的詩也常有逼近李白風范之作。屈大均詩在清初影響極大，和陳恭尹、梁佩蘭號稱“嶺南三大家”。2．“江左三大家”由明入清而又仕于清的著名詩人有錢謙益、吳偉業(yè)和龔鼎孳，人稱“江左三大家”。錢宗宋詩，吳尊唐調(diào)，二人各立門戶，都是清代首開風氣的詩人，影響很大。以后清詩的許多流派，都不出尊唐、宗宋兩途，都不出他們兩人影響的范圍。作為主持詩壇近五十年的領袖人物，錢謙益論詩反對摹擬形似，也反對片面追求聲律字句，主張寫詩要“有本”、“有物”，強調(diào)時代、學問和遭遇的重要性。他主張轉益多師，兼取唐宋，廣收博取，推陳出新，對補救前后七子摹擬盛唐和公安、竟陵的粗疏草率、幽深孤峭，確立有清一代詩風，起了“導平先路”的作用。他推崇蘇軾和元好問，他的追隨者馮班說：“牧翁每稱宋元人，以矯王李之失。”（《鈍吟雜錄》）在他的影響下，講求宋元詩，蔚為風氣。錢謙益本人的詩歌，主要是把唐詩華美的修辭、嚴整的格律與宋詩的重理智相結合。《初學集》中詩歌，憤慨黨爭閹禍，痛心內(nèi)憂外患，也表達了失意之士的郁塞苦悶。他退居林下期間，為柳如是所寫戀慕詩、唱和詩以及游黃山的一組詩歌，清新可誦；而描繪黃山壯麗美景的山水詩，則是不可多得的佳作。經(jīng)歷了亡國之痛和身世榮辱的巨大變故，錢謙益的詩歌除了悲悼明朝、反對清朝和恢復故國的主調(diào)外，還彌漫著亡國者的失國之哀和恥辱之感，詩歌充滿沉郁悲涼的情調(diào)。他的詩歌語言技巧高超，善于使事用典，也富于辭藻，這些對于重視雅致情趣的的清代許多詩人都有很大的吸引力，受他的影響，在他的家鄉(xiāng)常熟產(chǎn)生了虞山詩派。吳偉業(yè)和錢謙益不同的是，他沒有很強的用世之心，入清后也不再參加政治性的活動。但出于保全家族的考慮，他不得不屈身仕清，任國子監(jiān)祭酒。但又感受到傳統(tǒng)“名節(jié)”的沉重負擔，自悔愧負平生之志，心情十分痛苦，時常自怨自艾，抑郁悲凄。死前遺命以僧裝斂之，要求在墓碑上只題“詩人吳梅存之墓”，表現(xiàn)了個人在歷史變遷中難以自主的悲哀和對仕清的終身悔恨之情。正是由于這樣的遭遇，詩歌成了吳偉業(yè)的寄托，感慨興亡和悲嘆失節(jié)是他詩歌的兩大主題。圍繞黍離之悲，吳偉業(yè)以明末清初的歷史現(xiàn)實為題材，反映山河易主、物是人非的社會變故，描寫動蕩歲月的人生圖畫，志在以詩存史。這類詩歌尤以七言歌行體的長篇最能代表他的藝術風格與成就，如《圓圓曲》、《聽女道士卞玉京彈琴歌》、《鴛湖曲》、《琵琶行》、《臨淮老妓行》、《永和宮詞》、《楚兩生行》、《松山哀》等。在形象地反映社會歷史的真實上，取得了突出的成就，高過同時代其他詩人，而且在詩歌中對人物在歷史中的命運給予了更多的關注。他的歌行體，在敘事方面受到白居易的影響很深，但在用事和辭藻方面，則更接近于李商隱。他實際上是把李商隱的色澤濃麗的筆法和元白敘事詩善于鋪排的特點結合起來，使其歌行沉郁蒼涼，氣勢磅礴，語言華麗，律度嚴整。他還注意偶句和散句間錯并用，重視音調(diào)和色彩的調(diào)和勻稱，故能做到開闔自如，音色并妙，在創(chuàng)作上形成了自己的獨特風格。世人稱為“梅村體”。不足之處主要在于情緒低沉感傷，堆砌典故太多，有晦澀難懂之弊。吳偉業(yè)詩歌的另一個主題是痛失名節(jié)的悲歌。如《自嘆》、《過吳江有感》、《過淮陰有感》、組詩《遣悶》等，表達自己出仕清廷、為茍全性命而墮入失節(jié)辱志的悲痛萬分的心情。這類詩歌表達了詩人在理想與現(xiàn)實、感情與理智的困擾與沖突中掙扎的人生悲劇情懷。3．王士禎與康熙、雍正間的詩人從康熙初年到中期，雖然抗清武裝斗爭尚未停歇，但大勢已定，清王朝籠絡漢族文人的政策也逐漸產(chǎn)生了效果。盡管堅持反清立場的遺民們?nèi)圆荒芨市挠谶@種歷史的巨變，但社會的心理已經(jīng)發(fā)生了巨大的變化。適應這種變化而成為新一代詩壇領袖的是王士禎。王士禎論詩以神韻為宗，要求詩歌具有含蓄深蘊、言盡意不盡的特點，以此為宗旨，他對清幽淡遠、不可湊泊而富有詩情畫意的詩特別推崇，唐代王維、孟浩然、韋應物等人的詩歌受到了他的偏愛，而對杜甫、白居易、羅隱等人的詩歌沒有興趣。王士禎的神韻說對清代詩壇影響極大，成為清詩的一大宗派，他也獲得了“清代第一詩人”（譚獻《復堂日記》）稱號，做了五十年之久的詩壇盟主。王士禎的詩歌創(chuàng)作，風神獨絕的神韻詩占了主流，尤其是模山范水、批風抹月的“山水清音”，沖和淡遠，風致清新，繼承了王維、孟浩然、韋應物等人的家數(shù)，善于捕捉客觀事物所激起的主觀影響，能得其神理，而不傷于刻畫，含情綿渺而出之以紆徐曲折，慘淡經(jīng)營卻不露斧鑿痕跡，字精詞新，深入淺出言外有意，表現(xiàn)出玲瓏飄逸的風神，含回不盡的余韻。但這種神韻，只宜于短詩，特別是七絕之類，長篇究非其宜?？滴踉妷希煲妥鹋c王士禎并稱“南朱北王”。朱彝尊的成就主要在詞，被尊為浙西派開山祖，但詩也卓然成家。朱彝尊論詩，早期宗唐黜宋，對于陸游批評尤為尖銳，謂其詩歌“句法稠疊”、“令人生憎”（《書劍南集后》），晚年則由唐入宋。但總體上說，他的詩有學者氣，重才藻，求典雅，缺乏初盛唐詩歌激蕩奔放的氣概。朱彝尊的一些詩歌對現(xiàn)實有所反映，曾含蓄地表現(xiàn)了自己的抗清斗爭，表達了亡國的悲痛，反映社會矛盾和民生疾苦，有較濃郁的生活氣息。他的詩以學力、辭藻見長，用筆雄健，嘆息故國淪亡、感慨民生疾苦，俯仰艱難身世，大抵蒼涼悲壯，郁怒激烈，但后期格調(diào)平和，追求醇雅，安于恬淡，師法也從學唐到兼取兩宋。詩歌風格的轉變，比較鮮明地反映了清初詩壇演變的趨勢，帶有典型的過渡意義。在康熙詩壇上，施閏章和宋琬合稱“南施北宋”。施閏章比較關心現(xiàn)實生活和民間疾苦，詩歌鋪敘時事，嘆息民艱。他宗法唐人，反對浮華，但格調(diào)平緩，溫柔敦厚，即使是反映民瘼的作品，也寫得溫婉和氣，較多文人高雅的格調(diào)和詩教的品質，反映出他與遺民詩人的區(qū)別。宋琬詩歌多傷時嘆世之作，抒發(fā)自己郁積胸中的哀痛愁苦。他的詩歌反映社會生活面較廣，諸如描寫民生疾苦，憑吊故國之哀，描繪山水風光，等等。詩歌風格委婉中正，怨而不怒，與施閏章詩歌具有共同傾向。施閏章和宋琬盡管在當時名氣很大，但對清代詩壇影響不大。清代詩歌重學問而抑制激情的做法，不可避免地導致向宋詩的回復，而公開舉起崇尚宋詩旗號的詩人，是查慎行。他詩歌學蘇軾、陸游，尤其致力于學習蘇軾，得宋人之長。他學宋詩，注意學其精華，反對形式模擬。他的詩歌較多地反映了社會民生問題，但其用意在于引起統(tǒng)治者的注意，表現(xiàn)士大夫憂國憂民的責任感， 故敘述多而激情少。晚年詩歌歌功頌德，尤為無味。此外，與查慎行同時代亦尊宋詩的詩人， 還有宋葷。他論詩主張尊杜甫、蘇軾、黃庭堅、陸游等人。他的詩寫得清剛雋上，但多紀游、詠物、題畫、贈答等題材，取材于現(xiàn)實的內(nèi)容較少。二?清代中期的詩歌在乾隆詩壇上造成最大影響的，是袁枚所倡導的“性靈說” 。沈德潛是繼王士禎之后主盟詩壇的大家。 論詩原本葉燮，以儒家詩教為本，倡導格調(diào)說，尊唐抑宋，為使“格高”、“調(diào)響”，他以唐人為楷式，以古詩為源頭，贊揚前后七子，為此特地選輯《古詩源》、《唐詩別裁集》、《明詩別裁集》等，樹立學習的范本，影響極大?？傊?沈德潛的詩論是以漢儒的詩教說為本， 以唐詩的格調(diào)為用，企圖造成一種既能順合清王朝嚴格的思想統(tǒng)治，又能點綴康乾“盛世氣象”的詩風。 由于沈德潛的詩論從正面提出為封建統(tǒng)治服務的主張，因而博得了統(tǒng)治者包括乾隆皇帝的贊賞， 他的詩歌理論曾經(jīng)風靡一時。但唐詩的“格調(diào)”同它的激情是分不開的，沈德潛的格調(diào)說有其不可克服的矛盾。沈德潛本人的詩歌，大抵平庸無奇；有時也寫一些反映民生疾苦的作品， 但更多地是表示自己的士大夫的社會責任感，展示詩人“憂國憂民”的姿態(tài)而已，成就不大。和沈德潛同時的厲鶚，繼朱彝尊、查慎行為浙派盟主，作詩則延續(xù)了查慎行所標舉的宋詩派方向，主張作詩參以書卷，學習宋人，好用宋代典故。他的詩歌主要寫山水，以杭州和西湖風景為主，一般寫得清麗幽逸，頗具特色。他的詩作病在好用僻典、故事，用意也過于深刻。他的一些近體短篇，仍能表現(xiàn)出他的孤寂的性格， 有一種脫俗的幽深清寒之意。 厲鶚的詩歌代表了浙派的風格特點，在當時影響很大，而且一直延續(xù)到清末。在乾隆時做過內(nèi)閣學士的翁方綱論詩倡導“肌理說” ，主張“為學必以考證為準，為詩必以肌理為準?！奔±碚f就是要求以學問為根底，以考證來增加詩歌的內(nèi)容，增加質實，增加骨肉，使義理與文理統(tǒng)一，思想和文辭合一。翁方綱是學者，博通經(jīng)術，他的不少詩作是把經(jīng)史、金石的考據(jù)論證寫進詩中的“學問詩” ；他的另一類記述自己的生平、見聞及游蹤的詩，也不時參雜一些考據(jù)或議論之言， 故詩味不多。翁方綱片面強調(diào)詩歌的考證與學術價值，把經(jīng)術、史料和詩歌強行捏合他的這些詩論，不是尊唐，而是崇宋，來源于宋詩的“以文字為詩，以才學為詩，以議論為詩” （嚴羽《滄浪詩話》）。他推崇江西詩派的黃庭堅，對蘇軾尤其崇拜。但他所繼承的并非宋詩的長處， 更多的是宋詩的流弊，而他的一些主張卻開了道光、咸豐年間宋詩運動的濫觴。乾隆時，在詩論主張上既對王士禎表示不滿， 又先后與沈德潛、翁方綱針鋒相對的是詩人袁枚。他和李贄一樣，肯定情欲的合理性，甚至肯定富有者的奢糜生活，反對一味崇簡；從尊重人欲的立場上，他對矯飾虛偽的假道學深惡痛絕， 加以激烈抨擊。對盲目崇拜儒家經(jīng)典的做法，他也加以反對，并借莊子之語抨擊“六經(jīng)盡糟粕” ，表現(xiàn)出封建社會末期個性解放思想的再次蘇醒。袁枚論詩崇尚性靈，表現(xiàn)出詩人的性情、個性和詩才。提倡直抒懷抱，寫出個人的“性情遭際”，講求自我個性，“作詩不可無我”，認為“詩有情而后真”。在具體創(chuàng)作上，強調(diào)要有“才”、有“靈機”，“作詩如作史也，才、學、識三者宜兼，而才為尤先。 ”在強調(diào)性情、靈機的基礎上，袁枚也重視學習古人，精心磨練，增加學識，也就是靈機與才氣、天分與學識要結合、并重。袁枚主張文學應該發(fā)展，應該有時代特色，而不應該宗唐宗宋。袁枚譏諷神韻派是“貧賤驕人”，格調(diào)派是“木偶演戲”，肌理派是“開骨董店”，宗宋派是“乞兒搬家”，他也反對沈德潛的“溫柔敦厚”的觀點，主張以孔子的“興觀群怨”來代替。袁枚的這些主張，對恢復詩歌的抒情功能和個性表現(xiàn)，有著很重要的意義。袁枚的詩歌以才運筆，抒發(fā)性靈，極有特色。詩歌題材范圍相當廣泛，反映現(xiàn)實、詠物懷古、描繪山川自然和表現(xiàn)個人志趣，大都不受傳統(tǒng)思想束縛和正宗格調(diào)限制，信手拈來，清新雋妙，具有感情奔放、議論新穎、筆調(diào)活潑、語言曉暢、句法靈活等特點，從內(nèi)容到形式都有一定的創(chuàng)新。袁枚的性靈說在當時詩壇上引起很大的反響，反對者所在多有，同調(diào)者亦復不少。乾隆時代與袁枚并稱“江右三大家”的蔣士銓、趙翼以及鄭燮等人都與袁枚有交往并多少受到他的影響。在此不作描述。三．清代后期的詩歌進入道光以后，詩風又發(fā)生了變化。以宗唐為主的神韻派和格調(diào)派都已衰落，宗宋派卻得到越來越多的響應而成為詩壇的主流。從道光、咸豐年間的宋詩運動發(fā)展到同治以后的同光體，而與這一保守詩派不同的還有鴉片戰(zhàn)爭前后以龔自珍、魏源為代表的啟蒙詩人，有以戊戌變法前后以梁啟超、黃遵憲為代表的新派詩人。同時，復古派也在發(fā)生著變化。同光年間分化出以王闿運為代表的漢魏六朝詩派和以樊增祥、易順鼎為代表的晚唐詩派。而同光派本身也分裂為陳三立的江西派、陳衍的閩派和沈曾植的浙派。晚清詩壇呈現(xiàn)出空前復雜的狀態(tài)。1．龔自珍、魏源等人的詩歌龔自珍是首開近代新詩風的杰出詩人。他透過乾嘉盛世的外表，相當深刻地看到了整個社會潛伏著的嚴重危機。他的詩歌緊緊圍繞著現(xiàn)實政治這個中心，或批判，或抒慨，富有社會歷史內(nèi)容，為有清一代所罕見，一新詩壇面貌。他詩歌最大的特色，就是構思奇特，想象豐富，文辭瑰偉，形式多樣。龔自珍自稱“莊騷兩靈鬼，盤踞肝腸深”，他接受了莊子、屈原的影響較大，同時又受到中晚唐詩風的影響，常采用生動奇特的藝術形象、一瀉千里的氣勢、瑰麗多姿的語言，表達他自由奔放的感情。龔自珍的詩歌大都是政治詩，圍繞社會政治著議抒慨，基本傾向是重意而多陳述的筆墨，但他著議抒慨，既富有概括力，含義深遠，又多出以象征隱喻，富有形象性。龔自珍詩歌的不足處在于用典過多，含蓄過甚，愛用僻字，不免艱難晦澀。鴉片戰(zhàn)爭爆發(fā)后，西方國家的入侵，引起了中華民族極大的憤慨和震驚。與龔自珍同時或稍后一點的詩人，如魏源、林則徐、張維屏、張際亮等詩人，無不表現(xiàn)出激烈的反帝情緒，形成洶涌澎湃的愛國詩潮。這些作家雖然藝術上一般還籠罩在前人的格調(diào)之下，缺乏鮮明的獨創(chuàng)性，但以充實的時代內(nèi)容反映了一個時期的詩歌風貌。其中魏源、林則徐思想表現(xiàn)出新因素，與龔自珍一起成為這一時期進步文學潮流的核心力量。正是鴉片戰(zhàn)爭的爆發(fā)使他們的思想、感情和詩風都發(fā)生了巨大的變化。用詩歌來反映鴉片戰(zhàn)爭，歌頌人民群眾和抗英將領抵抗侵略軍的光輝業(yè)績，揭露諷刺清王朝和投降派貪生怕死和通敵誤國，是他們在鴉片戰(zhàn)爭時期所創(chuàng)作的大量詩歌的中心主題。這類詩歌有魏源的《寰?！肥?、《寰海后》十章、《秋興》十章、《秋興后》十章、《秦淮燈船引》，張維屏的《三元里》、《三將軍歌》，以及林則徐在鴉片戰(zhàn)爭失敗后遣戍途中所寫的詩歌。這個時期的詩人中，還有張際亮、姚燮、朱琦、貝青喬等。他們都寫了一些反映鴉片戰(zhàn)爭、充滿反帝愛國精神的重要詩篇。貝青喬《咄咄吟》是由一百二十首七絕組成的紀事諷刺詩，記述鴉片戰(zhàn)爭期間隨軍所見，具有強烈的現(xiàn)實性，這種體制對以后詩壇也有影響。但這些詩人在藝術上仍沿襲乾嘉詩派余波，缺乏新的建樹。2．宋詩派和同光體

在晚清詩壇上，宋詩運動是一場影響較大的文學運動。主要人物有祁寯藻、程恩澤及出于程恩澤之門的何紹基、鄭珍、莫友芝以及曾國藩。這個詩派的主要宗尚是“以開元、天寶、元和、元祐諸大家為職志”（陳衍《石遺室詩話》），即以杜甫、韓愈、蘇軾、黃庭堅為宗。這個運動的興起，與乾嘉時期漢學的興盛有關，以文字、才學、議論為詩的宋代詩風，特別適合這批考據(jù)學者的口味。這一運動的主要作家都是學有根底的漢學家或兼攻宋學者，其基本的創(chuàng)作傾向是“學人之言與詩人之言合”（陳衍《近代詩鈔》）。宋詩派學古并不主張亦步亦趨地擬古，也很注意吸收宋人學唐的那種另覓蹊徑的精神，追求詩歌的獨創(chuàng)性，表現(xiàn)自我的真面目和真性情。總之，他們的詩論，既重視正統(tǒng)道德的修養(yǎng)，又強調(diào)自我獨立品格的表現(xiàn)，以此求得“不俗”的詩風，表現(xiàn)出一種基于正統(tǒng)倫理而又矯矯自立、不隨俗俯仰的人生姿態(tài)。宋詩運動至光緒年間衍變?yōu)椤巴怏w”，主要作家有陳三立、沈曾植、陳衍、鄭孝胥等人?！巴怏w”之名系指“同、光以來詩人不墨守盛唐者”（陳衍《沈乙庵詩序》）。實際上他們主要學習宋人，其活動年代也主要在光緒中期以后，影響一直延續(xù)到“五四”前后。同光體又分為陳三立的贛派、陳衍的閩派和沈曾植的浙派。這些詩人正當洋務運動和維新變法時悲憤國事的作品，具有進步的易順鼎為代表的晚唐詩派也很悲憤國事的作品，具有進步的易順鼎為代表的晚唐詩派也很這一時期，以王闿運為代表的漢魏六朝詩派和以樊增祥、活躍。名士李慈銘不專取一派，但詩歌造詣頗高。3．詩界革命與新體詩真正在思想上和藝術上對傳統(tǒng)詩壇發(fā)起沖擊的是以黃遵憲、夏曾佑、譚嗣同和梁啟超等人倡導的“詩界革命”和對“新體詩”的提倡。黃遵憲是維新運動的重要人物，關心現(xiàn)實，主張通今達變以“救世弊”。他先后任駐外使館僚屬近二十年，親自接觸資產(chǎn)階級文明和考察日本明治維新成功的經(jīng)驗，明確樹立起“中國必變從西法”（《已亥雜詩》第四十七首自注）的思想，并在新的文化思想的激蕩下，開始詩歌創(chuàng)作的探索。他在二十一歲時所作的《雜感》詩中，就對“俗儒好尊古”提出了批評，宣稱“我手寫我口，古豈能拘牽”。在戊戌變法前夕，他又提出了“新派詩”的名目。要求廣泛地吸取古代文化和現(xiàn)代生活中的材料，打破一切拘禁，而終“不失乎為我之詩”。尤具特色的有兩點：一是提出“古人未有之物，未辟之境，耳目所歷，皆筆而書之”，表明他重視以詩歌反映不斷變化和日益擴大的生活內(nèi)容；一是提出要“以單行之神，運排偶之體”，并“用古文家伸縮離合之法以入詩”，這表明他的詩歌有散文化傾向。黃遵憲的詩歌實踐了他的主張。他繼承了龔自珍、魏源等人用詩歌反映現(xiàn)實斗爭的傳統(tǒng)，時刻關心著國家民族的命運，描寫了晚清歷史上一系列重大事件，從他投身政界到他死前為止，近三十年的中國歷史上的重大事件，幾乎無一不在他的詩歌里得到反映，故梁啟超說：“公度之詩，詩史也”。反帝愛國、變法圖強是他詩歌的兩大重要主題，具有強烈的愛國主義精神。值得注意的是，處于新舊交替時代的黃遵憲的詩歌，較早地描寫了海外世界以及伴隨近代科學而涌現(xiàn)的新事物，拓寬了詩歌題材和反映生活的領域，寫出了古典詩歌所沒有的內(nèi)容。他的詩友丘逢甲說：“茫茫詩海，手辟新洲，此詩世界之哥倫布也?！保ā度司硰]詩草跋》）。黃遵憲在詩體的改革上也有新的嘗試。他喜歡“熔鑄新理想以入舊風格”，將新事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