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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隋書高志》獻疑

隋朝統(tǒng)一嶺南,即魏楚鼎時期嶺南,史料記載了差異?!端鍟肪矶陡咦婕o下,系之于開皇十年八月。而《通鑒》卷177,則將之系于隋開皇九年二月。《通鑒》開皇九年二月之說,乃司馬光于申說《隋書》本紀系年未當后所確定者?!锻ㄨb考異》卷八云:“隋帝紀十年八月壬申遣洸等巡撫嶺南,百越皆服。按陳以九年正月亡,至來年八月,連閏計二十一月,豈有冼氏猶不知者?冼氏傳又云:晉王遣陳主遺夫人書,則事在九年三月前也。帝紀所云,蓋謂百越已服奏到朝廷之日也?!鄙鲜鏊抉R光的說法,近人多主之。如翦伯贊等編的《中外歷史年表>等著作,即據以系年。惟岑仲勉教授于《隋書求是》第280—281頁,曾有所駁議。謂“余嘗細讀《隋書》紀傳,覺司馬此論,有誤會之點二焉:(一)《考異》誤以《誰國夫人傳》之‘嶺南悉定’為帝紀‘百越皆服’之注腳。夫當日洸氏之勢力,只宰割嶺南之一部,此讀冼氏傳自見之,非嶺以南全拱首聽命于一女子也。故‘嶺南悉定’,不過‘廣州已下’之變文。若洸傳所云,綏集二十四州’,其中或尚有臨以兵威,宣以德意,未必一朝可定,故帝紀之‘百越皆服’,并非指冼氏一派而言。司馬唯誤以冼氏既服,即‘百越皆服’,故有二十一月豈有冼氏不知之反駁。若知冼氏之降,不能稱為‘百越皆服’,則其反駁自完全失效矣。(二)《考異》以為陳主遺夫人書,必須在九年二月以前,按陳主何時遺書,史無明證。揣司馬氏之意,殆謂九年四月隋師凱旋,唯三月則陳主猶在江南,故晉王得遣令作書耳。殊不知陳平之后,晉王亦固北還。茍朝廷據洗奏報,晉王因令叔寶作書,亦事所可有,作書之地,寧必南方?且《考異》尤有自成矛盾之勢矣,陳亡于九年正月,洗乃拜江州總管,由是而戰(zhàn)擒徐璒,由是而逡巡不進,由是而候冼來逆,諸事盡非一月可了。今《考異》乃擬為陳亡后僅一月而嶺南已定,而奏到朝廷,則需時二十一月,前者何其迅速,而后者抑何其濡滯乎?質之司馬,當亦啞然?!蛾悤芬凰摹蛾惙綉c傳》云:‘禎明三年,隋師濟江,衡州刺史王勇遣高州刺史戴智烈將五百騎迎(廣州刺史)方慶,欲令承制總督征討諸軍事。是時行軍總管韋洸度嶺。’禎明三年,即開皇九年,然傳下文再敘許多經過,才云‘是時韋洸兵已上嶺’,則無疑已轉入十年矣。”力主《隋書·高祖紀》所系年。岑氏此說甚辯,惟仍有可商之處。如對于冼氏威望及勢力,岑氏估量,即嫌不足。高涼洸氏勢力,其初雖只宰割嶺南一部,然漸次已及于整個嶺南地區(qū)。各史志云:冼氏“世為南越首領,部落十余萬家?!迸疄榱_州刺史馮寶妻,世稱冼夫人,“幼賢明,多籌略”,“能行軍用師”,“信義結于本鄉(xiāng)”。馮寶祖馮業(yè),自北燕浮海南來,及寶,四世在嶺南為守牧,號令不行。及寶娶冼夫人后,夫人每與“參決辭訟”,“自是政令有序,人莫敢違”,威望日隆。梁大同中(540—541年),海南俚僚一千多峒,“歸附冼夫人”,由其“請命于朝”,廢儋耳郡,設置崖州。陳朝初年,馮寶卒,“嶺表大亂,夫人懷集百越,數州晏然”。隋平陳時,“嶺南未有所附,數郡共奉夫人,號為圣母,保境安民”(見《隋書·譙國夫人傳》、《通鑒》及清乾隆《瓊州府志》等)??梢?梁、陳時,冼氏實已成為嶺南地區(qū)百越(俚、僚)的共同首領。陳宣帝時,洸氏積極協(xié)助陳將章昭達平廣州刺史歐陽紇變亂以后,曾被封為中郎將,石龍(郡治在今化縣東北)太夫人,其子馮仆為石龍?zhí)?有權調發(fā)六州兵馬,倚之甚重。用以當時冼氏勢力,不僅宰割嶺南一部,而且以珠江流域為中心,控制著北至湖南、江西南部,西至廣西東南部,南至海南島的廣大地區(qū),足以左右整個嶺南地區(qū)的局勢。(參閱萬繩楠:《冼夫人》第13頁,中華書局版;及阮應祺:《關于冼夫人的幾個問題》,見《中學歷史教學>81年第4期。)隋統(tǒng)一嶺南時,韋洸之度嶺入至廣州,即得力于冼氏。以故,冼氏歸隋后,韋洸“綏集二十四州”,自可憑藉冼氏之威望與勢力,傳檄而定。冼氏傳及韋洗傳之所以于洸入至廣州后,即云“嶺南悉定”,自是本諸當時的實際。且既云“悉定”,當指整個嶺南地區(qū),而非只是“廣州已下”之意。故史稱隋初,冼夫人“撫慰諸俚僚”,“和輯百越”,有功,文帝因賜給臨振縣湯沐邑一千五百戶,并封贈其子馮仆為崖州總管。隋統(tǒng)一嶺南時,冼識大體、顧大局,作用貢獻,實至巨偉,此亦其平素威望及勢力,足以控制嶺南有以致之者也。[隋末唐初,其孫馮盎(沈起煒《隋唐史話》謂盎乃冼氏子,誤。)于唐將李靖平定蕭銑后,得李靖書,即傳檄嶺南,上表獻地,唐亦因以順利統(tǒng)一嶺南。時有人勸盎學秦末趙佗,自稱南越王,盎未之應。此亦冼夫人之遺范也。]且隋統(tǒng)一嶺南時,百越首領,除番禺王仲宣外,未聞有拒隋者。然王仲宣當時為衡州都督王勇將,仲宣之拒隋,蓋追隨王勇而已(《陳書·陳方慶傳》),非以百越首領身份以拒隋者也。其后仲宣雖曾以百越首領以反隋,嶺南“首領皆應之”(《樵國夫人傳》),則事又已在韋洸已定嶺南之后(詳后),可見,洸傳及冼氏傳于洸入至廣州后,即云“嶺南悉定”,不僅乃當時史實,并亦可視為“百越皆服”的同義語,只前者乃就地區(qū)而言,后者則就部族而言而已。司馬光于此,似未嘗有所誤會。此其一。至岑氏所說的第二點,辨析《通鑒>將韋洸定嶺南事系于隋開皇九年二月,未得其當,所言固是。惟若以為必如《隋書·高祖紀》所系乃在開皇十年八月,則又未可謂為得實。蓋不特事太濡滯,且與《隋書》有關各傳所述史事,多有抵牾,茲試為申說如次:一、隋“拒守”及在嶺南時即為韋概之官關于徐璒的拒守,各史傳所載,頗有出入?!端鍟ろf洸傳》只謂其“據郡持兩端,洸遣開府呂昂、長史馮世基以兵相繼而進,既至城下,璒偽降,其夜率所部二千人襲擊昂,昂與世基合擊,大破之,擒璒于郡?!薄端鍟ね跏婪e傳>則謂隋師攻破建康后,世積以舟師自蘄水趣九江,馳書諭降豫章諸郡,徐璒及鄱陽臨川守將等“并詣世積降?!本磭L言及徐璒曾“拒守南康?!蔽锻ㄨb》及《隋書·譙國夫人傳》則并謂隋開皇九年一月滅陳后,韋洸將兵二萬進軍嶺南時,徐璒曾拒守南康,使“洸至嶺下,逡巡不敢進?!薄端鍟づ峋貍鳌芬嘣?“伐陳之役(開皇八年十月至九年一月),(矩)領元帥記室。明年,奉詔巡撫嶺南,行至南康,得兵數千人,時俚帥王仲宣進逼廣州,……矩進擊……仲宣懼而潰散。時矩綏集二十余州,又承制署其渠帥為刺史縣令。及還報,上大悅,升殿勞苦之。顧謂高穎、楊素曰:韋洸將二萬兵不能早度嶺,朕每患其兵少,裴矩以三千敝卒,徑至南康。有臣若此,朕亦何憂。以功拜開府。”觀上述隋文帝所言,亦可見韋洸帥入粵時,確曾有人于南康拒守。復據各有關史傳所載,又知此拒守者為徐璒。事或徐璒先降世積,“后據郡持兩端”,“拒守南康”(南康屬豫章郡)及冼夫人遣其孫馮魂,率兵與隋師合力擊敗,然后為韋洸所擒者。如所述,徐璒確曾在南康拒守,且使“洸逡巡不敢進”,“將兵二萬不能早度嶺”,須俟“冼氏遣孫魂率眾迎洸”,然后“入至廣州”,“嶺南悉定”(《隋書·譙國夫人傳》),此固如岑氏所云,“諸事盡非一月可了”。惟徐璒拒守,并非曠日持久,如是,則事了又豈須轉入十年?二、隋魏榮帥抵達廣東時,除了徐冰的拒絕外,陳恒州省長王勇也拒絕了關于王勇在嶺南拒守事,各史傳所云亦頗有歧異。《通鑒》卷177云:隋開皇九年“衡州司馬任三、關于韋概,《隋書》卷四所載王仲宣,《隋書》《韋洸傳》稱番禺夷,《裴矩傳》稱俚帥,《譙國夫人傳》只稱番禺人。其反事發(fā)生年月,除《隋書·慕容三藏傳》外,《隋書》其余有關各傳均未明確?!俄f洸傳則謂在定嶺南后“歲余”,《譙國夫人傳》則謂在嶺南定后“未幾”?!杜峋貍鳌穭t謂在“伐陳之役,的“明年”。按,隋于開皇八年三月,文帝即已下詔伐陳,十月隋發(fā)兵五十余萬,受晉王楊廣節(jié)制攻陳,九年正月初八,隋師攻破建康,陳亡??梢姟胺リ愔邸?主要在開皇八年。如是,《裴矩傳》所說的“伐陳之役”的“明年”,似當即開皇九年,與《慕容三藏傳》合。惟《裴矩傳》中謂“其時(指王仲宣反隋時)有高智慧、江文進等相聚作亂,吳越道閉”,裴矩未得南下。高智慧作亂事,《隋書·高祖紀》將之系于開皇十年十一月。若據此以推,則王仲宣反事之發(fā)生,亦當在開皇十年十一月左右。此與《慕容三藏傳》、《譙國夫人傳》以至《裴矩傳》所序時間不合?!端鍟じ咦婕o》所系高智慧等作亂年月,或有訛誤?!堆虺枪赔n》卷四所敘王仲宣反事年月,至為明確。略云:“隋文帝開皇九年平陳,冬十月番禺俚帥王仲宣反,圍廣州,隋總管韋洸死之。十年庚戌春二月,行軍總管慕容三藏大破王仲宣兵,廣州圍解。遣給事黃門侍郎裴矩巡撫嶺南,矩及大將軍鹿愿會馮盎兵,王仲宣平?!薄堆虺枪赔n>乃清人仇池石據各史志篡輯而成。所述王仲宣反事年月(發(fā)生于開皇九年冬十月),除與《韋洸傳>所云“歲余”有所抵牾外,與《隋書》其他各傳所序,均相符合,似可為據。如《羊城古鈔》為得實,參以《譙國夫人傳》之“未幾”,則《韋洸傳>的“歲余”,或為“月余之誤。復據《慕容三藏傳》及《羊城古鈔》所序,王仲宣反事發(fā)生之年月以推,則韋洸之定嶺南,當在隋開皇九年八九月間。如是,韋洸于九年十、十一月間,且已死于王仲宣反事。隋開皇十年,韋洸復安得以“巡撫嶺南”?可見,《隋書·高祖紀》所系韋洸定嶺南的年月,顯有錯混。岑氏于《隋書求是》中謂《慕容三傳》所述九年王仲宣反事,“顯有失實”,并認為此乃王仲宣參與王勇拒隋事的錯混,此亦不過為維護其“十年”之說所作推想之詞而已,所說似仍可商討。四、關于韋裝置南南地區(qū)的年齡又有始康縣廢,入封平”。按州郡之廢置,一般均在其地已定之后,義寧、始康兩縣之廢,若在十年末,雖可據以證嶺南之定,乃如《隋書·高祖紀》所言,在開皇十年八月。若在十年初,亦未始不可以證嶺南之定乃在九年下半年。且志中嶺南各郡州縣之說“平陳后”廢置者至多,僅此二縣特標于開皇十年廢。其他各州縣之廢置,只標“平陳后”而不明言其何年者,豈因事在平陳后不久,平陳,人又皆知其在開皇九年,故所謂“平陳后”,即“開皇九年”,而義寧、始康二縣廢較后,故特標其年代(十年)歟?如是,則嶺南之定當在開皇九年而非十年,此亦其一證也。又隋開皇九年已設置廣、桂兩總管府,此亦當在定嶺南后所設置者,即此,或亦可證嶺南之定當在九年而非十年。關于隋統(tǒng)一嶺南,即韋洸定嶺南之年代,雖因史籍所載,頗有歧異,難以確考,惟若如上所析,據《羊城古鈔》卷四所云王仲宣反事乃發(fā)生于開皇九年冬十月,參以《隋書·譙國夫人傳》所云在“嶺南悉定”后之“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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