切韻詩敦煌寫本《守溫韻學殘卷》的新解

切韻詩敦煌寫本《守溫韻學殘卷》的新解

《切韻詩》是《切韻學》（魯堯，1994）的內(nèi)容之一，這是一首解釋切韻方法和正義的歌曲的公式?，F(xiàn)見切韻詩數(shù)量不多,散見于下列數(shù)種文獻:(1)敦煌寫本《守溫韻學殘卷》(伯二〇一二)?！霸娫?‘在家疑是客,別國卻為親。’”(周祖謨1983)(2)張麟之《韻鏡序例·橫呼韻》?！肮湃饲许嵲娫?‘一字紐縱橫,分敷十六聲。’”(《永祿本〈韻鏡〉》,江蘇教育出版社2002年版)(3)《盧宗邁切韻法·盧宗邁序》?！扒许嵵y易盡見,昔人之詩有云:‘字母唯三六,相生百萬名。當家疑是客,別國卻為親?！钟性?‘的當塵毛現(xiàn),參差海岳傾。世間難會法,影響誤聰明?！钟性?‘未明須得旨,及曉不關(guān)心。驗人端的處,下口便知音?！?魯國堯1994)(4)《切韻指掌圖·雙聲疊韻例》?！昂蜁絼谇?商量亦莫尋。驗人端的處,下口便知音。”(司馬光《宋本切韻指掌圖》,中華書局1986年版)(5)黑水城出土的音韻學文獻《解釋歌義》中也出現(xiàn)過“的當塵毛現(xiàn)”這個語句,文中“自古難明今義出”下有解釋云:“以上明喉音中歸喻字為切也。實謂理通玄奧,妙絕古今。自來諸師未見所出,今明此例,冀后進者知‘的當塵毛現(xiàn)’之不謬也?！?聶鴻音等2006:149-150)筆者認為此例亦跟切韻詩有關(guān)。不難看出,出自不同文獻的切韻詩里,有些語句是相同的。筆者在北京大學漢語研究中心語料庫中檢索發(fā)現(xiàn),切韻詩中這些相同的語句除見于切韻學著述外,只跟唐宋以來的禪宗機緣語錄相關(guān)?！霸诩乙墒强?別國卻為親”見于《古尊宿語錄·寶峰云庵真凈語錄》:(卷四十三)上堂:靈光獨耀,迥脫根塵,體露真常,不拘文字,此是百丈大智禪師舉揚,大眾作么生?良久,云:。喝一喝,下座。(《大藏新纂?yún)d續(xù)藏經(jīng)》第68冊,河北省佛教協(xié)會印行,2006年,頁288下)(卷四十五)妙湛總持際,光明覺性身。。漸誘終難信,高提復倍嗔。如今法末世,教我若為人。(《大藏新纂?yún)d續(xù)藏經(jīng)》第68冊,頁303中)反切有“音和”、“類隔”之說,“在家疑是客,別國卻為親”即是就“類隔切”而言。禪宗語錄本身也為我們提供了這方面的證據(jù)?！妒脑露U師語錄》卷上:上堂,舉僧問五祖:一大藏教,是個切腳,未審切個什么字?祖云:八啰娘。師云:東山老人,雖則滿口鄉(xiāng)談,不妨奇特,看來卻是類格切。何以見得,別國卻為親。(《大藏新纂?yún)d續(xù)藏經(jīng)》第71冊,頁31中)其中的類格切即是類隔切?！膀炄硕说奶?下口便知音”見于《碧巖錄》(河北省佛教協(xié)會2005)、《建中靖國續(xù)燈錄》(河北省佛教協(xié)會2006)、《嘉泰普燈錄》(河北省佛教協(xié)會2006)等多種宋代禪師語錄。“的當塵毛現(xiàn)”亦見于《建中靖國續(xù)燈錄》:(卷八)問:如何是一乘法?師云:。(《大藏新纂?yún)d續(xù)藏經(jīng)》第78冊,頁688下)切韻詩中的這些語句應是當時佛門中的熟語。切韻學源自佛門,前人多有論述,由此可以得到進一步的證明。是語錄的作者把切韻詩中的這些語句引入語錄當中?還是切韻詩的作者從語錄中摘取句子寫入切韻詩中?筆者認為后者的可能性更大——也許語錄的作者跟切韻詩的作者就是一類人?？傊?現(xiàn)見切韻詩當是跟禪宗機緣語錄同時代或稍后時期的產(chǎn)物。綜合分析這些切韻詩,有助于我們探討下列問題:(一)切韻詩產(chǎn)生的時間既然在中唐以前禪籍的原始材料中還沒有機緣語錄,而凡能確考編者與年代的語錄又全在晚唐以后,那么可以斷定:禪師機緣語錄的出現(xiàn),大體上是在晚唐到五代這一期間。后世燈錄中所載的中唐以前的禪師的機緣語,是后人根據(jù)傳言或想象而補加的東西。由此推斷,現(xiàn)見切韻詩產(chǎn)生的時間也不會早于晚唐、五代這一時期。我們知道切韻詩是配合韻圖的,兩者相輔相成。這又關(guān)乎另外一個重要的問題:韻圖是什么時間產(chǎn)生的?日本學者大矢透認為韻圖之原型可上溯至隋代(轉(zhuǎn)引自羅常培1935);羅常培(1935)、葛毅卿(2003)、李新魁(1983)、潘文國(1997)等學者持唐代說;趙蔭棠(1957)等學者持宋代說,各家皆有論述,但都缺乏確鑿的證據(jù)。明確切韻詩產(chǎn)生的時間,至少會給我們破解韻圖產(chǎn)生時間之謎提供一條線索。依照上面的分析,即使韻圖比切韻詩出現(xiàn)的時間早一點,但又會早多久呢?(二)正齒音聲母的文獻記載而《盧宗邁切韻法·盧宗邁序》所錄切韻詩之一為:“字母唯三六,相生百萬名,當家疑是客,別國卻為親。”顯然,此詩作者描述的是三十六字母系統(tǒng)。在三十字母發(fā)展為三十六字母的過程中,照系字母的完善及其順序的變化是很有特點的?！稓w三十字母例》(斯〇五一二)中“審穿禪日”為一組,“心邪照”為一組;“禪”母的例字“乘常神諶”中既有《廣韻》里的船(床三)母字(乘、神),也有《廣韻》里的禪母字(常、諶)(周祖謨1983)?！妒販仨崒W殘卷》:“齒音,精清從是齒頭音,審穿禪照是正齒音?！逼渲小岸ㄋ牡戎剌p兼辯聲韻不和無字可切門”又云:“高,此是喉中音,濁,于四等中是第一字,與歸審、穿、禪、照等字不和,若將審、穿、禪、照中字為切,將高字為韻,定無字可切。凡是四等喉音第一字,總?cè)绺咦掷??！?周祖謨1983)這當中只見“審、穿、禪、照”,不見有“床”,其順序也與我們襲用的“照穿床審禪”不同。黑水城出土的音韻學文獻《解釋歌義》中“審穿禪床照”與“照穿床審禪”兩種表述方式互見,而以“審穿禪床照”居多?！皩彺┒U床照”這種表述方式在《解釋歌義》中出現(xiàn)13次,而“照穿床審禪”這種表述方式只出現(xiàn)5次(聶鴻音等2006)。這說明在《解釋歌義》作者的頭腦中,正齒音字母按“審穿禪床照”的順序排列,這種觀念還是比較牢固的。不同的表述方式必然反映了認識過程的差異以及使用時間的先后。根據(jù)《歸三十字母例》、《守溫韻學殘卷》以及《解釋歌義》的記載,我們推測,正齒音字母的完善及其順序的變化有這樣一個過程:審穿禪日(照)……審穿禪照→審穿禪床照→照穿床審禪這又涉及到三十六字母跟韻圖的關(guān)系問題。我們認為,三十六字母并非創(chuàng)制韻圖的必要條件,相反,三十六字母的完善有可能還是受了韻圖的影響呢(于建松2007)。(三)當塵毛義調(diào)查《盧宗邁切韻法·盧宗邁序》所引切韻詩中有“的當塵毛現(xiàn),參差海岳傾。世間難會法,影響誤聰明”一詩,但盧宗邁并沒有對此詩作進一步的解釋,其蘊含的切韻方法及義理尚不可知。黑水城出土音韻學文獻《解釋歌義》中“自古難明今義出”下有解釋云:“以上明喉音中歸喻字為切也。實謂理通玄奧,妙絕古今。自來諸師未見所出,今明此例,冀后進者知‘的當塵毛現(xiàn)’之不謬也。”從現(xiàn)見《解釋歌義》的文本看,“的當塵毛現(xiàn)”這個語句比較突兀,被作者引用當有所指,或許跟某個門法(“明喉音中歸喻字為切也”)有關(guān)?，F(xiàn)在發(fā)現(xiàn)的《解釋歌義》或非完本,我們猜測,原書的某一部分曾經(jīng)引用過包含“的當塵毛現(xiàn)”這個語句的切韻詩?！督忉尭枇x》內(nèi)“七言四韻頌曰”的內(nèi)容為(聶鴻音等2006:153-157):又“七言四韻歌奧”云(聶鴻音等2006:157-160):這與上述盧宗邁所引切韻詩在用詞、文意方面都極為相似。兩者孰先孰后,關(guān)系如何,現(xiàn)在尚無法推知,有待于更多材料的發(fā)現(xiàn)。總之,現(xiàn)見切韻詩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