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0mmm中的0mmm無因管理

論0mmm中的0mmm無因管理

善意是日常生活中常見的現(xiàn)象。由此產(chǎn)生的糾紛，尤其是道路和道路事故損失補償糾紛時有發(fā)生。但是,由于對好意同乘及其法律規(guī)制等問題,我國尚缺乏經(jīng)驗總結和理論研究,立法上更沒有明文規(guī)定,致使人們對好意同乘的認識以及相關糾紛的處理并不一致,甚至在理論和實務上均出現(xiàn)了一些混亂。這種情況表明,無論是對好意同乘這一事物本身,還是對好意同乘關系的法律調(diào)整,均有進行深入研究的必要。一、好的東西(一)不同情形下,車輛所有人與駕駛人關系不同,一個由于對好意同乘本質(zhì)內(nèi)容的不同把握,人們對于好意同乘現(xiàn)象有不同的認識。一種觀點認為,“好意同乘與無償同乘是不同的概念。雖屬好意同乘,如果同乘者負擔燃料費,則非無償同乘;反之,雖屬無償同乘,但在迎送顧客或醫(yī)生的場合,卻非好意同乘。因此,通常所謂好意同乘,系指無償?shù)暮靡馔?即所謂搭便車”。(1)第二種觀點認為,好意同乘是指無償搭乘他人機動車,且該機動車在交通事故中遭受損害。其特點是:第一,同乘者搭乘他人機動車,機動車的運營者為一方,提供車輛,同乘者為一方,搭乘該機動車。第二,所搭乘的他人機動車并非為搭乘者的目的而運營或行駛,而是為了自己的目的,搭乘者目的與機動車行駛的目的僅僅是巧合或順路而已。第三,搭乘者搭乘機動車為無償,因為有償則為客運合同所調(diào)整。第四,同乘者應當經(jīng)過機動車同意。(2)第三種觀點認為,好意搭乘,俗稱搭便車、搭順風車,是指機動車管理者出于好意,無償邀請或允許他人搭乘自己的機動車。認定好意同乘,須滿足以下條件:第一,無償搭乘;第二,目的相左;第三,經(jīng)過同意。(3)第四種觀點認為,好意同乘者包括有償?shù)暮靡馔苏吆蜔o償?shù)暮靡馔苏?。前者是指由同乘者負擔燃料或燃料費的同乘,后者是指無償搭乘他人車輛,即所謂搭便車。通常所說的好意同乘者僅指后者而言。(4)第五種觀點認為,好意同乘者,通常是指無償搭乘他人車輛或利用他人車輛運載自己貨物的人。這里的無償,泛指各種免費利用他人車輛的情況。如果同乘者負擔燃料費或低價利用車輛等,均不屬好意同乘者。(5)筆者認為,好意同乘是指車輛所有人或駕駛人沒有義務,但為了他人利益而邀請或允許其無償搭乘車輛或運送物品的行為。第一,好意同乘發(fā)生在車輛所有人或駕駛人與搭乘人之間。在車輛所有人與駕駛人合一的情況下,好意同乘關系的主體自無需多言。但是,在車輛所有人與駕駛人分離的情況下,主體的確定則較為復雜。有意見認為,好意同乘關系實際上只發(fā)生在車輛駕駛人與搭乘者之間,在車輛駕駛人與所有人分離的情況下,好意同乘所引起的權利義務與車輛所有人無關,即便好意同乘是基于車輛所有人的指令而發(fā)生的,也必須內(nèi)化為車輛駕駛人的“好意”而實現(xiàn)。筆者不同意此種意見,因為所有人亦有可能進入到與搭乘人的關系之中,例如,車輛所有人未盡說明義務,沒有告知車況不適于搭乘而默許他人搭乘。第二,乘車人與車輛所有人或駕駛人之間不存在法律上的提供運送服務的權利義務關系,也不存在其他法律上的權利義務關系。前者如不是客運合同關系,不是勞動關系,不是雇用關系,不是職務利用關系等。后者如不是監(jiān)護人與被監(jiān)護人的關系、不是夫妻關系等。監(jiān)護人開車送被監(jiān)護人上學,不屬好意同乘;即便夫妻之間實行分別財產(chǎn)制,妻子乘坐丈夫駕駛的車輛也不構成好意同乘。當然,如果兩者之間僅為一般的親屬關系,不存在法律上的權利和義務,則仍構成好意同乘。例如,甲開車送其表姐夫乙回家,途中發(fā)生交通事故。第三,車輛駕駛人是無償提供運送的人。如果是有償提供運送服務,就不屬好意同乘,而是有償運輸合同關系。需要指出的是,根本不存在什么有償?shù)暮靡馔?即便是搭乘人自負部分或全部燃料費、過道費等費用,也不應將其定性為有償?shù)暮靡馔?。因為民法中所謂的“有償”,是指等價有償,是指為了享有權利而支付的對價性的義務,是價款或報酬。與之相反,在好意同乘中,即便是搭乘人自負燃料費和過道費,車輛所有人或駕駛人也沒有取得任何報酬,同時,還要付出時間、勞動以及車輛磨損等損失?；诖?在搭乘人自負燃料費和過道費的情況下,也不能認定其為有償行為。不僅如此,筆者認為,即使是搭乘人給予車輛所有人或駕駛人一些禮物以示感謝,例如,饋贈香煙等,也不能認定其為有償行為,其理由在于:一方面,這種給予禮物的行為,屬情誼行為,與法律意義上的有償、無償屬兩個不同范疇;另一方面,這種禮物并不構成搭車的對價,不屬“償”的范圍。需要指出的是,好意同乘屬無償同乘之一種,但無償同乘并非僅表現(xiàn)為好意同乘,例如,商場為了促銷而用車輛免費迎送顧客,屬經(jīng)營性行為,與好意同乘基于助人為樂這一屬性明顯不同;再如,病人或其親屬為了診病而迎送醫(yī)生,是基于利己之念,與好意同乘乃是基于利他之念亦有顯著差別。可見,無償同乘與好意同乘兩者應屬包含與被包含的關系。第四,車輛所有人或駕駛人及搭乘人須是“好意”。首先,搭乘人須經(jīng)過車輛所有人或駕駛人的同意,包括邀請和允許。如果機動車所有人或駕駛人并不知道搭乘人搭車,或明確拒絕搭乘人的搭車請求,即便是搭乘人實際搭乘了車輛,也不構成好意同乘。在此情況下,發(fā)生道路交通事故損害,車輛所有人或駕駛人不應負任何賠償責任。對于其理由,有人認為在于:機動車駕駛人不知搭車或明確拒絕搭車,而他人仍搭車的,應當視為是“搭乘人”自甘風險,自甘風險的法律后果就是免除被告人的責任。(6)筆者認為,從情理上講,說一個人未經(jīng)允許爬上他人車輛就等于他自愿冒被摔死或摔傷的風險,是無法令人接受的。何況,車輛所有人或駕駛人同意也好,不同意也好,車輛運行中的風險中是同樣的,緣何被同意者就不是自甘風險,而未被同意者就屬自甘風險呢?筆者認為,未經(jīng)他人同意而搭乘他人車輛,屬惡意的侵權行為,一個人不能因為實施惡意侵權行為而受到賠償或補償,否則就等于變相鼓勵惡意行為人。因此,未經(jīng)同意的搭車者不應獲得賠償。其次,車輛所有人或駕駛人須是善意。好意同乘的發(fā)生,或者基于熟人間的人情關系,或者基于陌生人良好的道德風尚,但無論如何,車輛所有人或駕駛人均須基于搭乘人自愿而允許搭乘,并且車輛所有人或駕駛人的意圖均須是幫助搭乘人順利到達目的地。如果車輛所有人或駕駛人強使他人乘車,一般不構成好意同乘,除非是為了被強行乘車人的利益。例如,對一摔倒在路邊不能自理的老太太,車輛駕駛人將其強行架上車送往醫(yī)院。如果車輛所有人或駕駛人允許他人搭車而另有圖謀,例如,欲行加害而奪取財物,不構成好意同乘。如果車輛所有人或駕駛人在第三人強制指令下,明知對搭乘人不利而允許搭乘,同樣不構成“好意”。第五,須車輛駕駛人駕駛自有車輛,而搭乘人只是乘坐。首先,搭乘人是在乘坐他人的車輛,如果某人自行提供車輛只是由他人代為駕駛,則屬“幫駕”行為。其次,搭乘人只是處于乘坐并接受運送的地位,而車輛駕駛人則處于操控車輛行駛、提供駕駛服務的地位。如果地位顛倒,則不是好意同乘關系。例如,甲將自己的車輛提供給乙駕駛,并隨同乙一起前往某地辦事,這只能算是借用等關系。當然,在有的情況下,較難認定。例如,甲駕駛自家車輛專程送乙到某地辦事,在返回途中,因甲比較疲勞,便讓乙駕駛一段路程,后又轉由甲駕駛。再如,甲、乙均會駕駛,均有駕照。甲有車而乙沒有,乙出遠門需借用甲的車輛并要求甲與乙交替駕駛,48小時之后到達目的地。筆者認為,上述諸種情況仍構成好意同乘,因為車主甲并不失去對車輛的控制。乙之駕駛行為,僅是一時利用,與“火車內(nèi)同行旅客,暫借與旅行指南一閱”而所有人不失對旅行指南的實際控制相同,“得由許與人隨時撤回”。(7)(二)面元三:混合式惡意同乘類型從不同的角度,可以對好意同乘進行不同的類型分析,這有助于我們進一步理解好意同乘問題。第一,邀請型好意同乘和允許型好意同乘。前者是指車輛所有人或駕駛人主動邀請他人搭車同乘的行為,這種主動邀請,既可以是針對有意識能力者,也可以是針對無意識能力者,如精神病患者、已昏迷者等;后者是指他人提出搭車請求,而車輛所有人或駕駛人同意其請求的行為。筆者認為,在邀請型好意同乘,車輛所有人或駕駛人主動邀請他人進入自己的責任范圍,因此,其應負相對較大的注意義務。第二,人情型好意同乘和道德型好意同乘。前者是指基于車輛所有人或駕駛人與搭乘人之間的熟人關系而產(chǎn)生的好意同乘;后者是指基于車輛所有人或駕駛人的助人為樂精神而對陌生人施以幫助產(chǎn)生的好意同乘。對于人情型好意同乘案件,可以廣泛調(diào)動熟人關系而以調(diào)解的方式結案;對于道德型好意同乘案件,為了鼓勵陌生人之間的相互幫助,可以比照人情型好意同乘而適當減輕車輛所有人或駕駛人的賠償責任。第三,順風型好意同乘、專程型好意同乘和混合型好意同乘。前者是指車輛所有人或駕駛人的行程包含搭乘人的行程,搭乘人的目的地在車輛所有人或駕駛人的行程范圍內(nèi)。中者是指車輛所有人或駕駛人專門為他人出車的行為。例如,家住北京的甲欲去張家口辦事,便找到同學乙,由乙開自家車專程送甲往返。后者是指兼具順風路段和專程路段兩個部分情形者。例如,甲開車從A地到B地,因為乙搭乘而特地有一部分路程轉道C地。前已述及,有人認為,“目的相左”是構成好意同乘的條件,并認為這是好意同乘與專程運送的區(qū)別之所在,即便是搭乘人與駕駛人的目的相同,亦僅僅是巧合或順路而已。筆者認為,這一意見不能成立。因為在事實上存在著專程運送或目的相同的好意同乘這類情況,前者如甲特地為乙出車同乘去某地辦事;后者如甲開自家車與乙結伴同游并約定費用均攤。此種情況,仍為無償搭乘,符合好意同乘的本質(zhì)屬性,如果將其排除在好意同乘范疇之外,不僅于理不通,同時也限制了好意同乘制度功能的作用空間,必然導致另設一種制度加以調(diào)整,這在造成一種制度“產(chǎn)能閑置”的同時,卻又另外增加了創(chuàng)設新制度的社會成本。不僅如此,如果不承認這種類型的好意同乘,還會產(chǎn)生這樣一種后果,即對現(xiàn)行大家比較普遍認可的好意同乘類型也無法進行邏輯判斷。例如,有論者指出,“如果主要的運營或行駛目的是為機動車自己的目的,為了同乘者的目的而略作其他行駛,也視為好意同乘”。(8)這里,論者分明已經(jīng)注意到“為了同乘者的目的而略作其他行駛”的具有專程運送性質(zhì),卻基于“目的相左”信念,并不將其直接定性為好意同乘,僅僅將其“視為好意同乘”,并且還使用了一個十分模糊的概念———“主要”。請問,何為“主要”?甲、乙飯后,甲駕車送乙回住處,若甲的住處在飯店以東一公里,乙的住處在飯店以東或以西(但需向東繞行至甲的住處)五公里,此種情況,是不是“主要”?還能不能“視為好意同乘”?可見,承認專程型好意同乘,不僅是制度功能的需要,更是邏輯判斷的需要,這實際上是順風型好意同乘與專程型好意同乘同其本質(zhì)的屬性使然。(9)第四,純粹的好意同乘、自費的好意同乘和共費的好意同乘。前者是指搭乘人不負擔任何費用的好意同乘;中者是指搭乘人自己負擔全部燃料費、過道費等必要費用的好意同乘。后者是指車輛所有人或駕駛人與搭乘人共同分擔必要費用的好意同乘。如前所述,這一分類有助于對好意同乘概念的理解,自費的好意同乘仍屬免費范疇,而根本不存在什么有償?shù)暮靡馔?。有意見認為,在自費的和共費的好意同乘,如果費用不超過相關客運合同的價格,雖可仍視其為好意同乘,但相比純粹的好意同乘而言,車輛所有人或駕駛人要承擔較重的責任;如果費用超過相關客運合同的價格,則不屬好意同乘。對此種觀點筆者不能同意。如前所述,搭乘人是否自負費用并不是判斷是否構成好意同乘的關鍵因素,而要看搭乘人所負費用是否構成“對價有償”。同樣道理,搭乘人負費多少,也不能單純以相關客運合同的價格判斷。因為一般客運經(jīng)營是面向大眾的,所載旅客較多,因此車票價格較低,而駕駛自家車行駛相同里程的費用成本必然要超過某一乘客乘坐旅客班車所花的費用。第五,好意同乘與準好意同乘。從語義上講,好意同乘僅指自然人無償搭車的行為,不包括基于情誼或道德而生的無償運送物品的行為。但是,一方面,自然人搭車可能會隨身攜帶一定的物品;另一方面,純粹的物品“搭乘”與人的搭乘一樣符合好意同乘的構成要件,本質(zhì)上并無區(qū)別。因此,可以將物品的“搭乘”行為稱為準好意同乘,準用好意同乘的規(guī)則。二、積極對待債務法律法規(guī)的出臺(一)惡意同乘的性質(zhì)關于好意同乘的法律屬性,人們意見不同,主要有合同關系說、侵權關系說和好意施惠說幾種。合同關系說中,包括運輸合同關系說和無名合同關系說兩種觀點。(10)另有意見認為,專程型好意同乘屬“借用+幫駕”的混合合同關系。侵權關系說包括一般交通事故侵權說、危險責任說、場所責任說等。(11)此種意見主張在侵權法中對好意同乘的相關問題進行討論,將其視為侵權法上的一個問題。(12)好意施惠說認為,同乘者與機動車保有者或駕駛者之間是一種特殊的關系,這種特殊關系具有無償性、好意性和非契約性,(13)屬好意施惠,其目的不在于產(chǎn)生法律上的效果,當事人并無受其約束的意思。(14)此外,實務中,還有認為專程型好意同乘屬好意施惠之特例———“幫工”的。筆者認為,首先,好意同乘并不屬無償運輸合同關系或其他合同關系,因為車輛所有人或駕駛人與搭乘人之間確無建立合同關系并受其約束的主觀意圖,即便在專程型好意同乘情況下亦復如此。其次,好意同乘也不是一個侵權法上的內(nèi)容。因為侵權法理論無法解釋好意同乘所涉法律問題的全部,在好意同乘所涉諸問題中,僅個別問題與侵權法有關。再次,好意同乘雖屬好意施惠,但是,好意施惠并非不產(chǎn)生任何法律上的權利義務關系,例如,借用、贈與、無因管理等,均可歸之于好意施惠,但它們卻是實實在在的法律上的權利義務關系?！斗▏穹ǖ洹返?105條將無償合同稱為“恩惠契約”也說明了這一點?？梢?好意施惠說單純將好意同乘關系作為一種事實關系,并沒有解決對好意同乘關系進行法律規(guī)制這一問題。筆者認為,在本質(zhì)上,好意同乘應屬無因管理的一種情形,具體理由如下:首先,兩者具有共同的價值基礎。就無因管理而言,其價值在于對助人為樂、危難相濟、見義勇為這種道義精神的弘揚,它符合社會道德準則,對他人和社會有益,是應該得到鼓勵和受到法律保護的行為。(15)就好意同乘而言,其價值同樣是“道德上的好意”,“是一種良好的道德風尚和助人為樂”。(16)可見,無因管理和好意同乘在道義上具有相同的性質(zhì),都屬助人為樂、見危相救的情況。其次,好意同乘符合無因管理的特征和構成要件。第一,在成立要件方面,無因管理性質(zhì)上屬事實行為,不是法律行為,故其成立無須有效力意思。同樣,在好意同乘中,如前所述,車輛所有人或駕駛人與搭乘人之間亦無建立合同關系并受其約束的主觀意圖,亦屬事實行為,其成立同樣無需效果意思。第二,無因管理須是“管理他人事務”,其中,管理是指處分事務的行為,事實行為、法律行為均可,“他人事務”包括一切關乎他人人身、財產(chǎn)利益的事項,但違法的或純粹需要自己親自處理的事務除外。在好意同乘中,就車輛所有人或駕駛人來講,其無疑是在管理他人事務,為他人提供交通上的方便,使他人的人身或財產(chǎn)順利地到達目的地。第三,無因管理中的管理人須具有“管理意思”,即為被管理人謀取利益或減少損害的主觀意思。在好意同乘中,車輛所有人或駕駛人之所以允許他人搭乘,無疑是為搭乘人利益著想的結果。第四,在無因管理中,管理人管理他人事務并非基于法定或約定的義務。在好意同乘中,車輛所有人或駕駛人允許他人搭乘車輛,也不是因為任何法定或約定的義務,它只是一種自愿的幫助行為,沒有任何義務的約束。再次,好意同乘當事人之間雖然無意確立契約法上的運輸合同關系,但是,這并不意味著兩者之間不產(chǎn)生任何實質(zhì)上的權利義務關系,也不像有的學者說的那樣,“如果好意搭乘沒有發(fā)生交通事故,當事人之間也沒有其他糾紛,則沒有從法律上探討的意義”(17)。例如,在搭車運送過程中,車輛所有人或駕駛人可否中途強令搭乘人下車?在搭乘人為數(shù)人的情況下,因搭乘人間發(fā)生意外事件致搭乘人傷害,車輛所有人或駕駛人是否要承擔賠償責任?(18)諸如此類事情,均需以法律手段加以調(diào)整,而調(diào)整之根本,即在于對已經(jīng)存在的社會關系的規(guī)范。那么,運用什么樣的法律制度對其進行調(diào)整呢?筆者認為,如果拋開創(chuàng)設新制度一途的話(實際上也沒有必要進行什么制度創(chuàng)新),在現(xiàn)有的民事法律制度中,唯有無因管理制度的功能與好意同乘的調(diào)整需要相契合,唯有無因管理制度能夠用來調(diào)整好意同乘當事人之間的關系。例如,在無因管理中,是否啟動管理行為,基于管理人自愿;在好意同乘中,是否允許他人搭乘,基于車輛所有人或駕駛人自愿。在無因管理中,一旦開始管理,就有適當管理、繼續(xù)管理、通知和計算報告等義務;在好意同乘中,一旦允許搭乘,車輛所有人或駕駛人也負有謹慎駕駛、安全運送、將搭乘人運送至目的地或安全地點的義務,這些義務,無疑與無因管理中管理人的義務相同。日常生活中,單純的搭車同乘行為有之,但是,在搭車之外,車輛所有人或駕駛人還對搭乘人施以其他幫助的情況亦有之,例如,某甲心臟病突發(fā),蹲在路邊不起,恰好乙駕車路過,應甲之要求將其扶上車送往醫(yī)院,剛好乙的車上帶有名貴特效的救心藥物,乙給甲服用,使甲病情得以緩解,擺脫了喪失生命的危險。此例中,不僅有好意同乘行為,更有施藥救助行為。其中施藥行為屬無因管理當無疑問,但是好意同乘呢?如果承認好意同乘屬無因管理,則此例中的兩個行為可共同用無因管理制度調(diào)整,簡潔省事;相反,如果不承認好意同乘屬無因管理,則需要兩種制度對此分別加以調(diào)整,其滯礙煩難,顯而易見。其實,學者們雖然少有直接指出好意同乘屬無因管理者,但是他們在論述無因管理時所舉的實例卻間接地說明了這一點。例如,一老太摔倒路邊,某甲正好駕車路過,便應老太要求(或老太已昏迷而甲主動)將其扶上車送往醫(yī)院。此例中,某甲的行為屬無因管理無疑,但同時也符合好意同乘的構成要件。本文上段所舉之實例,亦復如此。這些實例,從另一個角度,也說明了好意同乘本為無因管理?？傊?通過比較可以看到,無論是在事實層面、邏輯層面還是在價值層面,好意同乘完全契合無因管理的本質(zhì)屬性,兩者完全是包含與被包含的關系;而在制度功能層面,無因管理則完全符合調(diào)整好意同乘當事人之間關系的需要。因此,我們說,好意同乘是無因管理的一種具體表現(xiàn)形式。好意同乘既屬無因管理之一種,那么,在債法體系中,好意同乘便屬無因管理之債的范疇,而不應被列入侵權責任當中。事實上,就目前學者論述而言,好意同乘只在一種情況下與侵權制度發(fā)生關系,即車輛發(fā)生道路交通事故致搭乘人損害的情形。筆者認為,此種情況屬責任競合,即無因管理之債的債務違反責任與侵權責任的競合。除此之外,好意同乘所涉的全部法律事項,均與侵權制度無關。因此,應將好意同乘放在無因管理制度中加以規(guī)范。雖然好意同乘僅屬無因管理諸多具體情形之一種,基于規(guī)范抽象性的考慮,似乎沒有理由也沒有必要對好意同乘作出單獨規(guī)定。但是,考慮到好意同乘現(xiàn)象在生活中多有發(fā)生而理論研究并不深入,從而并未對司法實踐發(fā)揮指導作用的現(xiàn)實情況,在未來的民法典中,應對好意同乘進行明確的規(guī)定,其條文的具體位置,應放在無因管理部分,并在無因管理共性規(guī)范之后。(二)明確非等人承諾的情形下,車輛所有人或駕駛人必須履行承諾好意同乘當事人是車輛所有人、駕駛人與搭乘人,好意同乘當事人關系就是車輛所有人、駕駛人與搭乘人之間的關系。雖好意同乘屬無因管理之一種,不過,由于好意同乘畢竟屬無因管理的特例,當事人間的權利義務并不可以完全套用無因管理中管理人與本人之間的規(guī)范,前者是對后者的具體應用,自有其特定內(nèi)容。第一,好意同乘關系的產(chǎn)生,基于自愿。這體現(xiàn)在兩方面,一是它排除了當事人之間的強制,二是它排除了法律的強制。就前者而言,是指搭乘人不能強行進入他人車輛,車輛駕駛人也不能強行要求他人乘車。當然,需要指出的是,如果車輛所有人或駕駛人雖不情愿他人搭乘,但是在第三人強烈要求,甚至強制指令下而不得不允許他人搭乘,只要其沒有明確對搭乘人表示拒絕,只要其是為了搭乘人的利益,那么,仍構成好意同乘。反過來也是一樣,如果搭乘人是在第三人強制下搭車的,只要車輛所有人或駕駛人是為了搭乘人的利益,那么,無論其是否知道搭乘人被強制這一事實,亦構成好意同乘。就排除法律上的強制而言,主要是指在好意同乘關系發(fā)生問題上,不存在法律上的強制義務,車輛所有人或駕駛人可以允許他人搭乘,也可以不允許他人搭乘;在車輛所有人事先承諾的情況下,車輛所有人可以反悔,而沒有義務必須履行承諾;反過來,乘車人不能請求車輛所有人或駕駛人必須實際履行或承擔法律上的責任。第二,好意同乘關系產(chǎn)生于實際搭乘之時。一般而言,除特殊情況外,好意同乘的產(chǎn)生都有一個征詢同意和同意搭乘的意思交涉過程,并且只有在雙方交涉達成合意后,才可能發(fā)生構成好意同乘的實際搭乘行為;特別是在專程型好意同乘,其合意甚至在實際搭乘行為發(fā)生的幾天之前就已達成。但是,考慮到好意同乘關系多基于人情關系或助人為樂的道義精神而產(chǎn)生,不宜賦予車輛所有人或駕駛人過苛的法律義務。因此,在制度設計上,不應賦予搭乘合意以法律效力,而應允許車輛所有人或駕駛人反悔。由此可見,好意同乘關系應產(chǎn)生于實際搭乘之時。第三,好意同乘關系一旦產(chǎn)生,車輛所有人或駕駛人即負有如下義務:首先是安全、迅速運送的義務,即車輛所有人或駕駛人有義務按著通常的駕駛要求,安全、不耽擱地送達搭乘人。這是無因管理中管理人應盡的適當管理、合理注意義務的具體體現(xiàn)。其次是繼續(xù)運送的義務,即車輛所有人或駕駛人有義務將搭乘人送到其要求的目的地,如果駕駛人不想送搭乘人到達其最終目的地,應在搭乘時就說明。這是無因管理中管理人繼續(xù)管理義務的具體體現(xiàn)。無因管理中的繼續(xù)管理義務是指管理人一旦管理他人事務,就應繼續(xù)管理,繼續(xù)采取措施防止本人利益遭受損害,直至本人能夠?qū)ζ涫聞沼枰钥刂茣r為止,不得中途放棄。繼續(xù)管理義務的理論根據(jù),在美國有“境況更糟理論”和“機會剝奪理論”,前者認為,管理人放棄管理,即使沒有造成本人損害,也使本人所處境況比管理人沒有管理時更糟;后者認為,管理人的管理使本人喪失了由其他人對其利益進行管理、保護或救助的機會,因而如果管理人放棄繼續(xù)管理,應對此承擔損害賠償責任。這兩種理論顯然不具有很好的說服力。因此,我國有學者提出了“合理性判斷標準”,即管理人放棄繼續(xù)管理是否具有合理性,如果具有合理性,則即使給本人造成損失,也不應承擔責任,否則,即應擔責。(19)筆者認為,無因管理和好意同乘,歸根結底屬一種道義上的助人為樂行為,在此種行為中,管理人一方?jīng)]有任何利益可言,因此,法律上不能無條件地要求其承擔繼續(xù)管理的義務,應當允許管理人一方于適當?shù)那闆r下放棄管理的做法,否則,將對管理人苛責太重。雖然俗語中有“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之說,但這僅僅是道德上的要求,不應完全賦予其法律上的約束力。因此,合理性判斷標準是可取的。據(jù)此,在好意同乘中,即使車輛所有人或駕駛人中途因故放棄運送,只要其是合理的,就不算違背繼續(xù)運送的義務;相反,如果其中途放棄運送是不合理的,例如,使搭乘人處于更加危險的境地,則應承擔債務不履行而生的損害賠償責任。再次,通知、告知的義務,即車輛所有人或駕駛人有義務將相關的必要情況告知或通知搭乘人及其相關人。例如,車況不好,駕駛技術不嫻熟,途中可能長期耽擱等情況;再如,上文注(18)所述雨夜搭乘運棺材車的案件中,司機亦應有義務將甲躺在棺材內(nèi)避雨的情形事先告知后來搭車的乙和丙。如果搭乘車輛的是未成年人或精神病人,車輛所有人或駕駛人也有義務在可能的情況下通知其監(jiān)護人。通知、告知義務是無因管理中管理人通知義務和謹慎管理義務的具體體現(xiàn)。第四,好意同乘關系一旦產(chǎn)生,搭乘人亦負有一定的義務。例如,合理乘車的義務,不對車輛本身造成損壞、不對駕駛安全構成威脅、在到達目的地之后妥善離開車輛等。此外,對于燃油費、車輛自然磨損以外的因搭乘車輛而給車輛所有人或駕駛人造成的損失,例如,因過錯弄壞車內(nèi)一個零部件等,搭乘人應給予賠償。第五,需特別指出的是,在好意同乘中,車輛所有人或駕駛人不能要求搭乘人給予報酬,搭乘人也沒有義務給予報酬。但是,如果事后搭乘人執(zhí)意要贈送禮物或禮金以示感謝,其數(shù)額或低于燃油費,或高于燃油費,則車輛所有人或駕駛人是否有權利接受?其接受之后是否構成不當?shù)美?對此,筆者認為,如果搭乘人事后贈送禮物或禮金表示感謝,無論其數(shù)額多少,只要是其真實意思表示,車輛所有人或駕駛人均有權接受。對此,梁慧星教授在論述無因管理時曾明確地指出,“管理人對本人不享有因從事無因管理而收取任何報酬之權利。但本人自愿支付報酬的除外”。(20)此論值得贊同。三、所有或所有駕駛員的賠償責任(一)惡意同乘的保險適用實際生活中,好意同乘雖不限于,但主要還是體現(xiàn)為搭乘機動車。在搭乘他人機動車的情況下,車輛所有人或駕駛人對搭乘人因搭乘而受之損害,特別是因道路交通事故而受之損害,承擔什么樣的責任?對此,有無過錯責任、過錯責任、補償責任和搭乘人自甘風險等主張。無過錯歸責說認為,對于搭乘者的損害,車輛所有人應當給予賠償,無論車輛所有人是否有過失,因為其對道路交通事故所承擔的責任是無過錯責任。(21)并且,從比較法上考察,無論是大陸法系還是英美法系,越來越注意人的生命權利,體現(xiàn)了人文關懷。從過失責任到嚴格責任,說明社會的進步,對好意同乘行為,盡管有學說上的差別,但立法趨勢都是對同乘者采用無過失原則。(22)過錯責任說認為,判決車輛保有者承擔責任,不是對于其良好動機的否定,而是對于其過錯的懲罰。過錯責任原則應成為處理此類案件的唯一歸責原則。有過錯則賠償,無過錯則免責。這樣既有利于鼓勵社會公眾助人為樂,也有利于保護同乘者的權益免遭侵害。(23)補償責任說認為,無償搭乘他人的交通工具,發(fā)生交通事故造成損害的,交通工具提供者應當給予適當?shù)难a償。(24)自甘風險說認為,搭乘他人車輛,意味著乘車人甘愿承擔風險,因此一旦發(fā)生交通事故,車輛所有人或駕駛人不負損害賠償責任。(25)筆者不同意以上無過失責任說、補償責任說和自甘風險說。首先,補償責任建立在雙方均無過錯的基礎之上,但在因好意同乘而引起的交通事故損害中,車輛的所有人或駕駛人并非總是沒有過錯。因此,即便是要對好意同乘中車輛所有人或駕駛人賦予較輕的義務,也不可采用如此之制度設計。其次,搭乘他人機動車,雖然意味著搭乘人自甘機動車運行所固有的風險,但這并不意味著搭乘人自甘因車輛所有人或駕駛人的過錯等可歸責的原因所產(chǎn)生的風險。因此,搭乘他人車輛絕不意味著乘車人自甘風險,既不能認為搭乘人放棄了遭受損害的索賠權利,也不能認為駕駛員可以因搭車是無償?shù)亩茈S意置搭乘人的生命、財產(chǎn)于不顧,好意同乘不能作為駕駛員和車主免責的根據(jù),因為在交通事故中,除機動車固有風險以外,還夾雜著諸多因素,其中屬車輛所有人或駕駛人的因素就包括諸如車輛狀況、駕駛技術、謹慎程度等。再次,因好意同乘發(fā)生交通事故致人損害,亦屬侵權法上的問題,從而構成無因管理之債與侵權之債競合,但也不宜適用無過錯責任。因為雖然加強無償同乘者的地位,使其在交通事故損害賠償中與有償同乘者待遇相同,是當今侵權立法的世界潮流。但是,這一潮流是與機動車第三者責任險制度的成熟密切相關的。無過錯責任本質(zhì)上不是行為評價機制,而是風險分配機制。因此,在無過錯責任下,各國無不采用強制責任險和商業(yè)責任險等制度分散責任人的責任負擔,從而一方面充分保護了受害人,另一方面也減輕了責任者的負擔。同樣道理,在好意同乘情形下適用無過錯責任,其本質(zhì)上并非是要否定車輛所有人或駕駛人的好意,而是補償搭乘人所受的不幸。因此,若將無過錯責任擴大適用于好意同乘下的搭乘者,必以立法上承認搭乘者受機動車責任保險制度的保護為前提。但是,反觀我國現(xiàn)行的《機動車交通事故責任強制保險條例》,卻將好意同乘者排除在保險賠償責任范圍之外。(26)在這樣的制度背景下,筆者認為,不宜將無過錯責任擴大適用于好意同乘下的搭乘者,因為如此做法,雖然在理論上并不是對車輛所有人或駕駛人之好意的否定,但是在實際效果上必然加大車輛所有人或駕駛人的責任負擔,從而抑制其救危濟困、助人為樂的愿望。筆者認為,在好意同乘中,車輛所有人或駕駛人與搭乘者之間的關系屬無因管理之債的范疇,對于搭乘人所受之損害,車輛所有人或駕駛人以承擔過錯責任為宜,其具體理由如下:首先,考察各主要民事立法,均未課以無因管理人無過錯責任,只是要求無因管理人對自己的故意或過失行為給被管理人造成的損害負責。對此,德國學者曾明確指出,“所有含有無因管理制度的歐洲大陸國家的法律制度都聲明,或無因管理人只對嚴重過失承擔責任,或?qū)ζ溥m用普通的過失責任規(guī)則,但是公平原則在其中減少賠償數(shù)額”。之所以如此,是因為“在所有這些案件中介入方的行為都是利他的”。(27)再如,我國臺灣地區(qū)“民法”亦規(guī)定管理人就管理行為所致本人的損害,以有故意或過失為限負賠償責任。并且,“管理人為免除本人之生命、身體或財產(chǎn)上之急迫危險而為事務之管理者,對于因其管理所生之損害,除有惡意或重大過失外,不負賠償之責”。(28)其次,從制度比較層面考察,贈與、借用、無償保管等,也都基于好意施惠而生,但在這些制度中,法律均只課以施惠者較輕責任。在贈與關系中,于贈與財產(chǎn)轉移之前,贈與人一般可以撤銷贈與,且贈與人僅因其故意或重大過失致使贈與物毀損、滅失時,才承擔賠償責任。(29)在無償保管中,如果因保管不善造成保管物毀損、滅失的,保管人若能證明自己沒有重大過失的,就不承擔賠償責任(30)。在使用借貸中,因其“為無償契約,民法如同贈與,限制貸與人之瑕疵擔保責任,故一般借用物雖有瑕疵,貸與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