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學基本經(jīng)典導讀》課件-第4章

第四章詞章類經(jīng)典第一節(jié)詩《詩經(jīng)》導讀《楚辭》導讀《李太白集》導讀《杜工部集》導讀第四章詞章類經(jīng)典第二節(jié)詞《蘇東坡全集》導讀《樂章集》導讀第一節(jié)詩《詩經(jīng)》導讀

一、《詩經(jīng)》概述

1.書名

《詩經(jīng)》是我國第一部詩歌總集。收入詩歌305篇,分《風》《雅》《頌》三部分,其中風160篇,雅105篇,頌40篇?，F(xiàn)存305篇中并不包括有目無辭的“笙詩”6篇?！对娊?jīng)》是抒情言志之作,最初被稱為《詩》或“詩三百”,相傳為孔子編定,成書于春秋時代。西漢時,被儒生尊為經(jīng)典,因此稱《詩經(jīng)》。它還是一部為配樂演唱的樂歌總集?！赌印す稀份d:“誦詩三百,弦詩三百,歌詩三百,舞詩三百?！薄妒酚洝た鬃邮兰摇芬噍d:“三百五篇孔子皆弦歌之,以求合韶武雅頌之音。”這都說明《詩經(jīng)》起初是可以配樂演唱的樂歌總集。

一般認為,《周頌》《大雅》和《國風》中的《檜風》《豳風》多為西周作品,《小雅》中多數(shù)是西周后期和東周初期之作,《魯頌》《商頌》和《國風》其他部分全都產(chǎn)生于春秋時期。三百零五篇中,最早的詩當以《大雅》中《生民》《公劉》及《文王》等篇為代表,大約產(chǎn)生于西周之前或西周初年,《豳風》中《東山》《破斧》也是西周初年的作品。最晚的詩當推《陳風·株林》,事關陳靈公,《左傳》宣公十年(公元前599年)有其記載。

2.《詩經(jīng)》的采集與整理

《詩經(jīng)》的編訂成書,顯然是經(jīng)過有目的地系統(tǒng)搜集整理而成的。對于編訂《詩經(jīng)》的目的,學術界存在四種不同說法:即采詩說、獻詩說、刪詩說和樂官說。

采詩說認為,西周王朝依古制每年春秋兩季派采詩官員到各地去采集民歌,以“觀風俗,知得失”。此說依據(jù)班固《漢書·藝文志》曰:“故古有采詩之官,王者所以觀風俗、知得失、自考正也?！庇謸?jù)《漢書·食貨志》曰:“孟春之月,群

居者將散,行人振木鐸徇于路以采詩,獻之太師,比其音律,以聞于天子。故曰王者不窺牖戶而知天下?！?/p>

獻詩說認為,為天子聽政并“考其俗之美丑”,周天子令公卿列士獻詩、陳詩,以頌美或諷諫。對此,《國語·召公諫厲王弭謗》載曰:“故天子聽政,使公卿至于列士獻詩,瞽獻曲,史獻書,師箴,瞍賦,蒙誦?！薄抖Y記·王制》也說:“天子命大師陳詩,以觀民風?！?/p>

刪詩說認為,《詩經(jīng)》305篇是孔子以禮義為標準,從三千多篇古詩中刪定編集起來的。主要依據(jù)為司馬遷《史記·孔子世家》中的記載:“古者詩三千余篇,及至孔子,去其重,取可施于禮義,上采契后稷,中述殷周之盛,至幽厲之缺,始于衽席,故曰‘關雎之亂以為風始,鹿鳴為小雅始,文王為大雅始,

清廟為頌始。三百五篇孔子皆弦歌之,以求合韶武雅頌之音。禮樂自此可得而述,以備王道,成六藝。’”對于刪詩說,歷來頗受質(zhì)疑。唐孔穎達最終否定孔子刪詩。據(jù)《左傳》襄公二十九年記載,吳公子季扎到魯國觀國禮,魯國樂師為他演奏了十五國風和雅、頌各部分樂歌。此時,孔子八歲,顯然是不能刪訂《詩》的。但孔子與《詩經(jīng)》的關系是十分密切的。在《論語》中,孔子曾多次論及《詩》。

歷史上,孔子可能對《詩》的樂部分進行過詳細修正。對此,《論語·子罕》中記載孔子的原話說:“吾自衛(wèi)返魯,然后樂正,雅、頌各得其所?！笨傊?《詩經(jīng)》的成書絕非一人之力所能實現(xiàn)的。

樂官說則認為,在《詩經(jīng)》整理編訂和成書過程中,周王朝的樂官應當起了相當重要的作用?！对娊?jīng)》這部書應當是周王朝經(jīng)過諸侯各國的協(xié)助進行采集,然后匯集到樂官手中,樂官根據(jù)朝廷制禮作樂的需要整理、編篡而成的。尤其是《國風》和《小雅》部分,而《大雅》和《頌》詩則多為公卿列士所獻之詩。

3.《詩經(jīng)》的分類

《詩經(jīng)》是按照風、雅、頌三大類進行編輯的。這樣分類主要依據(jù)是音樂風格、內(nèi)容題材、作者身份、功能作用的不同。對于風雅頌三者的差異,宋·鄭樵在《通志·昆蟲草木略》中的概括為:“風土之音曰風,朝廷之音曰雅,宗宙之音曰頌?！敝劣谌叩墓τ?也是頗為不同?！帮L”的功用是政治教化:“風,風也,教也,風以動之,教以化之。”“雅”的功用是糾察王者的政治:“雅,正也。言王政之所由廢興也?！薄罢掠写笥行?故有《小雅》焉,有《大雅》焉?！倍绊灐钡墓τ檬琴澝郎耢`、歌頌君王:“頌者,美盛德之形容,以其成功告于

神明者也。”

具體而言,“風”是帶有地方色彩的音樂,指各地的土風歌謠。主要是各地民歌,其地域,除《周南》《召南》產(chǎn)生于江、漢、汝水一帶外,均產(chǎn)生于從陜西到山東的黃河流域。

“風”又稱“國風”,包括《周南》《召南》《邶風》《墉風》《衛(wèi)風》《王風》《鄭風》《齊風》《魏風》《唐風》《秦風》《陳風》《檜風》《曹風》《豳風》十五部分,

收詩160篇。

雅是“王畿”之樂,雅又有“正”的意思,當時把王畿之樂看做是正聲,即典范的音樂。雅又有《大雅》《小雅》之分。

4.《詩經(jīng)》內(nèi)容

《詩經(jīng)》對現(xiàn)實高度關注,抒發(fā)著作者們基于現(xiàn)實生活的真情實感。與此同時,它還具有深厚的藝術魅力。無論是在題材形式、語言技巧,還是在藝術形象和表現(xiàn)手法上,都顯示出我國最早的詩歌作品在藝術上的巨大成就。

從題材來看,《詩經(jīng)》的主要內(nèi)容涵蓋歌功頌德、農(nóng)事、燕饗、怨刺、戰(zhàn)爭徭役和愛情婚姻等六大主題。

歌功頌德詩

保存在大雅和“三頌”中的祭祀詩,大多是以祭祀、歌頌祖先為主,或敘述部族發(fā)生、發(fā)展的歷史;或贊頌先公、先王的德業(yè),總之是歌功頌德之作。《大雅》中的《生民》《公劉》《綿》《皇矣》《大明》等五篇作品,被認為是周

族史詩。詩中贊頌了后稷、公劉、古公亶父、太王、王季、文王、武王的業(yè)績,不僅記述了從后稷誕生到武王滅商的一些傳說和英雄事跡,而且反映了西周開國的歷史。

農(nóng)事詩

《詩經(jīng)》中的《臣工》《噫嘻》《豐年》《載芟》《良耜》,是耕種藉田,春夏祈谷、秋冬報祭時的祭祀樂歌,記錄了與周人農(nóng)業(yè)生產(chǎn)相關的宗教活動和風俗禮制,反映了周初的生產(chǎn)方式、生產(chǎn)規(guī)模以及生產(chǎn)力發(fā)展的水平?！夺亠L·七

月》是極古老的農(nóng)事詩,是“風”詩中最長的一篇,一般以為產(chǎn)生于西周初。與《周頌》中的農(nóng)事詩不同,它以相當長的篇幅,敘述農(nóng)夫一年四季的艱辛勞動生活和他們自己的生活情況,讓后人真切感受到他們的不幸和痛苦。從文學史來說,農(nóng)事詩是后代田家詩的濫觴。

燕饗詩

《詩經(jīng)》中還有以君臣、親朋歡聚宴享為主要內(nèi)容的燕饗詩。周之國君、諸侯、群臣大都是同姓子弟或姻親,周統(tǒng)治者十分重視血緣親族關系,利用這種宗法關系來加強統(tǒng)治。燕饗不是單純?yōu)榱讼順?而有政治目的。在這些宴飲中,發(fā)揮的是親親之道,宗法之義。如《小雅·鹿鳴》就是天子宴群臣嘉賓之詩:“呦呦鹿鳴,食野之蘋。我有嘉賓,鼓瑟吹笙。吹笙鼓簧,承筐是將。人之好我,示我周行”。宴飲中的儀式,體現(xiàn)了禮的規(guī)則和人的內(nèi)在道德風范。燕饗詩以文學的形式,表現(xiàn)了周代禮樂文化的一些側(cè)面。

怨刺詩

西周中葉以后,朝綱廢弛,社會動蕩,政治黑暗,出現(xiàn)了大量反映喪亂、針砭時政的怨刺詩。這些詩被后人稱為“變風”“變雅”。所謂“變風”、“變雅”,《禮記經(jīng)解》說:“溫柔敦厚,詩教也”。溫柔敦厚是后世經(jīng)學家納入倫理軌

道后對《詩經(jīng)》作品的主觀解說,即指“樂而不淫,哀而不傷”?！岸嗑邞n世之懷”,“有憂生之意”。(劉熙載《藝概》)如大雅中的《民勞》、小雅中的《節(jié)南山》和國風

中的《伐檀》《碩鼠》等作品,反映了周王朝的苛重賦稅、政治黑暗、民不聊生等弊端叢生的社會現(xiàn)象。

戰(zhàn)爭徭役詩

《詩經(jīng)》中與戰(zhàn)爭或徭役相關的詩有30首之多,戰(zhàn)爭與徭役在作品中一般被稱為“王事”:如“王事靡盬,不遑啟處”(《小雅·采薇》);“王事靡盬,不能藝稷黍”(《唐風·鴇羽》);“王事靡盬,憂我父母”(《小雅·北山》)。周人重農(nóng)尊親,戰(zhàn)爭詩和徭役詩大多表現(xiàn)為對戰(zhàn)爭、徭役的厭倦,含有較為濃郁的感傷思鄉(xiāng)戀親的意識,從而凸現(xiàn)了較強的周民族農(nóng)業(yè)文化的心理特點。

《詩經(jīng)》中描寫的戰(zhàn)爭可分為兩種情形;

其一是對周邊諸族的抵御,如《小雅·采薇》對侵犯者充滿了憤怒,洋溢著戰(zhàn)勝侵犯者激情,但同時又反映出對久戍不歸的厭倦,對自身遭際的哀傷;

其二是對內(nèi)叛亂的鎮(zhèn)壓。如《豳風·東山》出征三年

的士兵,在歸家的途中悲喜交加,想象著家鄉(xiāng)的景況和回家后的心情,把現(xiàn)實和想象、回憶結(jié)合在一起,極為細膩地抒寫了“我”的興奮、傷感、歡欣向往、憂慮等心理活動。

詩人對戰(zhàn)爭的厭倦,對和平生活的向往,得到了充分的體現(xiàn)?！对娊?jīng)》中的徭役詩則表現(xiàn)了下層民眾對繁重徭役的憤慨厭倦,如唐風·鴇羽》和《衛(wèi)風·伯兮》。

愛情婚姻詩

《詩經(jīng)》中的婚戀詩約有六十余首,約占總數(shù)的五分之一、《國風》的三分之一。既有寫男女相戀的情詩,也有反映婚嫁、家庭生活的婚姻家庭詩,還有表現(xiàn)不幸婚姻給女性帶來痛苦的棄婦詩?！吨苣稀りP雎》表現(xiàn)單相思?！囤L·靜女》反映男女相互愛慕。《鄭風·子衿》和《鄭風·出其東門》表現(xiàn)女子對男子的思念。《墉風·柏舟》寫爭取婚姻自由?！吨苣稀ぬ邑病繁憩F(xiàn)幸福的婚姻家庭;《衛(wèi)風·氓》和《邶風·谷風》寫的則是棄婦的悲慘遭遇。有寫對愛情的專一,如《邶風·擊鼓》:“死生契闊,與子成說。執(zhí)子之手,與子偕老?！币灿袑憣橐鰫矍榈亩?如《衛(wèi)風·氓》:“女也不爽,士貳其行。士也罔極,二三其德?！庇秩纭缎⊙拧ぐ兹A》:“鴛鴦在梁,戢其左翼。之子無良,二三其德?！?/p>

5.《詩經(jīng)》在先秦時代的功用

《詩經(jīng)》的部分詩篇在先秦時代就已流傳得非常廣泛。周代制禮作樂,禮樂興隆。禮是典章法規(guī),行為準則;樂為禮服務,因禮而設,因禮而動。因此,《詩經(jīng)》在先秦時代主要有以下三種具體功用。

第一,《詩經(jīng)》最初用于周王朝觀風知俗,考正得失。

第二,《詩經(jīng)》也用于外交場合,賦詩言志,以美化辭令。

第三,《詩經(jīng)》是貴族士大夫的教學書。

6.歷代《詩經(jīng)》的研究

自漢代被尊為經(jīng)之后,便有人開始研究《詩經(jīng)》。據(jù)傳西漢時有四家言詩,即魯詩、齊詩、韓詩和毛詩?！妒酚洝と辶至袀鳌份d:“自是之后,言詩于魯則申培公,于齊則轅固生,于燕則韓太傅?！泵姙轸斎嗣嗪兔O,二人為叔侄。毛亨,人稱大毛公,毛萇為小毛公。齊、魯、韓“三家詩”當時并列于官學,書寫用漢代通行的隸書,稱為“今文詩”;《毛詩》晚出,用先秦古文字書寫,稱為“古文詩”。

“三家詩”盛時,《毛詩》受壓;“三家詩”東漢趨于衰微,《毛詩》代之而興?！叭以姟毕群笫?現(xiàn)在能見到的三家詩是清代學者后來從其他典籍中鉤稽而來的,比如王先謙的《詩三家義疏》。東漢時,大經(jīng)學家鄭玄為《毛詩》作《毛詩傳箋》,是《毛詩》得以廣泛流傳的重要助力。

唐代,孔穎達為《毛詩傳箋》作疏,即為《五經(jīng)正義》之《毛詩正義》。宋代朱熹作《詩經(jīng)集傳》,成為后世士子科考必讀書。清代考據(jù)學、訓詁學盛極一時,解經(jīng)作品也是佳作頻出,如馬瑞辰《毛詩傳箋通釋》、胡承珙的《毛詩后箋》、陳奐《詩毛氏傳疏》等都是《詩經(jīng)》研究的權威讀本。

二、《詩經(jīng)》的藝術成就和影響

1.《詩經(jīng)》藝術成就

賦、比、興的運用,是《詩經(jīng)》藝術特征的重要標志。一般認為,賦、比、興是《詩經(jīng)》的三種表現(xiàn)手法,與風、雅、頌合稱“六義”。關于賦、比、興概念的具體內(nèi)涵,歷來眾說紛紜。朱熹《詩經(jīng)集傳序》中認為:“賦者,敷陳其事而直言之者也”;“比者,以彼物比此物也”;“興者,先言他物以引起所詠之詞也”。簡單來說,賦就是鋪陳直敘,比就是以彼物比此物,興就是觸物興詞。賦是最基本、最常用的手法。

明代謝榛:“予嘗考之三百篇,賦七百二十,興三百七十,比一

百二十”(《四溟詩話》卷二),可見用賦之廣。而且《詩經(jīng)》中的賦,靈活多變,包括寫境、抒情、對話、形態(tài)描繪等等,值得注意。比即比喻,有明喻、暗喻之略分。除了簡單的個別事物的比喻以外,在《詩經(jīng)》中,還有通篇用比,如《碩鼠》。

同時,值得注意的是,《詩經(jīng)》對博喻的使用,如《衛(wèi)風·碩人》寫莊姜之美:“手如柔荑,膚如凝脂,領如蝤蠐,齒如瓠犀,螓首蛾眉。巧笑倩兮,美目盼兮。”興即“起”,多為托物起興。如遠鏡頭,先從自然物切入,然后拉近至中心人物或情緒,民歌用此法較多。在《詩經(jīng)》中,興往往和賦、比融合使用,呈現(xiàn)較為復雜圓熟的狀態(tài),使藝術形象得到充分彰顯,詩人的情感得到充分揮灑。

《詩經(jīng)》中賦、比、興手法運用得最為圓熟的作品就是《秦風·蒹葭》,此部作品達到了情景交融、物我相諧的藝術境界。此外,《七月》中,在敘述農(nóng)夫一年四季生活時,賦這種手法運用得較為成熟;《魏風·碩鼠》和《衛(wèi)風·碩人》等篇

章大量用比,表明詩人具有豐富的聯(lián)想和想象;《周南·桃夭》以“桃之夭夭,灼灼其華”起興,畫面喜氣洋洋,充滿歡樂祥和的家庭氛圍。

《詩經(jīng)》的句式以四言為主,四句獨立成章,其間雜有二言至八言不等。尤其是二節(jié)拍的四言句式帶有很強的節(jié)奏感,重章疊句和雙聲疊韻讀來又顯得回環(huán)往復,節(jié)奏舒卷徐緩?！对娊?jīng)》中表示動植物的名詞,應有三百七十三種之多。

學詩確實可以“多識于鳥獸草本之名”?！对娊?jīng)》運用動詞和形容詞也極豐富、生動、準確。如《周南·芣苢》中的三章就只換了六個動詞———采、有、掇、捋、袺、襭,它們不僅描述了采芣苢的整個過程,而且通過詩章的重疊,使整首詩在形式上一唱三嘆,曼妙非常。此外,《詩經(jīng)》中的疊句和疊字,也是俯拾皆是。

《詩經(jīng)》的語言不僅押韻方式多樣,使用一韻到底,隔句押韻,轉(zhuǎn)韻等多種表現(xiàn)手法,使詩句具有強烈的音樂美感,而且在表意和修辭上也表現(xiàn)突出?！对娊?jīng)》中使用了豐富的詞匯和修辭手段,運用了大量的名詞,顯示出詩人對客觀事物的充分認識,為后來詩人的創(chuàng)造提供了很好的條件;而且增強了詩歌的形象性和生動性,達到了傳神的效果?？傊?《詩經(jīng)》的語言形象生動,豐富多彩,往往能“以少總多”“情貌無遺”。

此外,樸實自然也是《詩經(jīng)》這部詩集整體的藝術風格。無論是積極干預時政的怨刺詩,抒寫民間疾苦的徭役詩,還是來自生活的婚戀詩、農(nóng)事詩等,大都緊貼現(xiàn)實,直面人生,反映人民樸實的生活和理想,是人們思想感情的自然流露。少虛幻,多寫實,自然而然才能有真實自然的藝術成就。

2.《詩經(jīng)》對后世的影響

《詩經(jīng)》是中國詩歌史上的第一次藝術高峰,是我國文學的光輝起點,也是現(xiàn)實主義精神的源頭,它確立了我國詩歌現(xiàn)實主義的原則和方法,奠定了后世現(xiàn)實主義的基礎,是先秦文學的重點。在我國文學史和文化史上都占有極高的地位。

《詩經(jīng)》開創(chuàng)了現(xiàn)實主義傳統(tǒng)。《詩經(jīng)》的大多篇章都體現(xiàn)著關注現(xiàn)實生活的創(chuàng)作精神,尤其是民歌部分所表現(xiàn)的“饑者歌其食,勞者歌其事”的現(xiàn)實主義精神,對后世文學影響最大。它推動詩人、作家關心國家的命運和人民的疾苦。歷代民歌是它的嫡傳,從漢魏樂府直到近代歌謠都深刻體現(xiàn)了這種精神。歷代文人在創(chuàng)作中倡導“比興”“風雅”,實質(zhì)上也就是倡導《詩經(jīng)》中的現(xiàn)實主義精神。特別是當他們反對文壇上形式主義傾向時,常常以恢復風雅相號召。

《詩經(jīng)》開創(chuàng)了文人學習民間文學的優(yōu)良傳統(tǒng)?！对娊?jīng)》確立了民間文學在文學史上的地位?！对娊?jīng)》大量采集民歌并作為經(jīng)典傳播,開創(chuàng)了后世文人學習民間文學的傳統(tǒng)。民間文學的思想內(nèi)容和藝術營養(yǎng)相當豐富,中國文學的許多形

式肇始于民間,然后才有文人模仿創(chuàng)作的精品。

《詩經(jīng)》開創(chuàng)了抒情言志的傳統(tǒng)。從《詩經(jīng)》開始,我國詩歌沿著《詩經(jīng)》開辟的抒情道路前進,抒情詩成為我國詩歌的主要形式?！对娊?jīng)》中觸物動情,運用形象思維的比興,塑造鮮明的藝術形象,構(gòu)成情景交融的藝術境界,對我國詩

歌的發(fā)展具有重大的意義。漢樂府民歌、古詩十九首,明顯是對《詩經(jīng)》起興手法的繼承。比興的運用,形成了我國古代詩歌含蓄蘊藉、韻味無窮的藝術特點。

《詩經(jīng)》開創(chuàng)了諷諫諷刺的傳統(tǒng)?！对娊?jīng)》重視諷諫作用,有無諷諫作用,成為后世創(chuàng)作和評價作家作品的重要標準。譬如司馬遷評價宋玉等“終莫敢直諫”,評價司馬相如“雖虛辭濫說,然其要歸,引之節(jié)儉,此與《詩》之諷諫何異?”

《詩經(jīng)》開創(chuàng)了貴曲忌直的傳統(tǒng)?！对娊?jīng)》作品有節(jié)制的抒情,形成溫柔敦厚的詩風,曲折委婉、含蓄雋永的審美情趣,開創(chuàng)了中國詩歌講究含蓄美和朦朧美、發(fā)人深思,耐人尋味,意在言外,貴曲忌直的審美標準。

3.源自《詩經(jīng)》,如今依然在使用的成語

《國風·周南》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求之不得———求之不得,寤寐思服。

輾轉(zhuǎn)反側(cè)———悠哉悠哉,輾轉(zhuǎn)反側(cè)。

逃之夭夭———桃之夭夭,灼灼其華。

之子于歸———之子于歸,宜其室家。

赳赳武夫———赳赳武夫,公侯干城。

《國風·召南》

鵲巢鳩占———維鵲有巢,維鳩居之。

憂心忡忡———未見君子,憂心忡忡。

有女懷春———有女懷春,吉士誘之。

《國風·邶風》

執(zhí)子之手,與子偕老———執(zhí)子之手,與子偕老。

新婚燕爾———宴爾新昏,如兄如弟。

攜手同行———惠而好我,攜手同行。

《國風·墉風》

胡天胡帝———胡然而天也?胡然而帝也?

《國風·衛(wèi)風》

手如柔荑,膚如凝脂———手如柔荑,膚如凝脂。

螓首蛾眉———螓首蛾眉,巧笑倩兮,美目盼兮。

言笑晏晏———總角之宴,言笑晏晏。

信誓旦旦———信誓旦旦,不思其反。

《國風·王風》

遇人不淑———條其嘯矣,遇人之不淑矣。

一日不見,如隔三秋———彼采蕭兮,一日不見,如三秋兮!

《國風·鄭風》

人言可畏———仲可懷也,人之多言亦可畏也。

孔武有力———羔裘豹飾,孔武有力。

邂逅相遇———邂逅相遇,適我愿兮

《國風·魏風》

夙夜無寐———予季行役,夙夜無寐。

《國風·唐風》

碩大無朋———彼其之子,碩大無朋。

悠悠蒼天———父母何食?悠悠蒼天!

《國風·秦風》

蒹葭蒼蒼———蒹葭蒼蒼,白露為霜。

在水一方———所謂伊人,在水一方。

《國風·曹風》

衣冠楚楚———蜉蝣之羽,衣裳楚楚。

《國風·豳風》

七月流火———七月流火,九月授衣。

萬壽無疆———躋彼公堂,稱彼兕觥:萬壽無疆!

《大雅·文王之什》

自求多福———永言配命,自求多福。

小心翼翼———維此文王,小心翼翼。

天作之合———文王初載,天作之合。

《大雅·生民之什》

不可救藥———多將熇熇,不可救藥。

《大雅·蕩之什》

投桃報李———投我以桃,報之以李。

進退維谷———人亦有言,進退維谷。

兢兢業(yè)業(yè)———兢兢業(yè)業(yè),如霆如雷。

明哲保身———既明且哲,以保其身。

愛莫能助———我儀圖之,維仲山甫舉之,愛莫助之。

長舌之婦———婦有長舌,維厲之階。

《小雅·鹿鳴之什》

兄弟鬩墻———兄弟鬩于墻,外御其務。

壽比南山———南山之壽,不騫不崩。

楊柳依依———昔我往矣,楊柳依依。

喬遷之喜———出于幽谷,遷于喬木。

《小雅·白華之什》

不醉無歸———厭厭夜飲,不醉無歸。

《小雅·彤弓之什》

載沉載浮———泛泛楊舟,載沉載浮。

它山之石,可以攻玉———它山之石,可以攻玉。

《小雅·小旻之什》

戰(zhàn)戰(zhàn)兢兢、如履薄冰———戰(zhàn)戰(zhàn)兢兢,如臨深淵,如履薄冰。

巧言如簧———巧言如簧,顏之厚矣。

生不逢辰———我生不辰,逢此鞠兇。

《小雅·桑扈之什》

高山仰止———高山仰止,景行行之。

綽綽有裕———此令兄弟,綽綽有裕。

三、《詩經(jīng)》篇章選讀

1.《周南·關雎》

關關雎鳩,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參差荇菜,左右流之。窈窕淑女,寤寐求之。

求之不得,寤寐思服。悠哉悠哉,輾轉(zhuǎn)反側(cè)。

參差荇菜,左右采之。窈窕淑女,琴瑟友之。

參差荇菜,左右芼之。窈窕淑女,鐘鼓樂之。

[題解]

這詩寫男戀女之情。大意是:河邊一個采荇菜的姑娘引起一個男子的思慕。姑娘“左右采之”的靈動形象和窈窕身姿使他念念不忘,“寤寐思服”。心里想,要是能“琴瑟友之”“鐘鼓樂之”,跟他成雙配對,像一對對雎鳩一樣恩愛廝守,那該是多么美好。

[余冠英今譯]

魚鷹兒關關和唱,在河心小小洲上。

好姑娘苗苗條條,哥兒想和她成雙。

水荇菜長短不齊,采荇菜左右東西。

好姑娘苗苗條條,追求她直到夢里。

追求她成了空想,睜眼想閉眼也想。

夜長長相思不斷,盡翻身直到天光。

長和短水邊荇菜,采荇人左采右采。

好姑娘苗苗條條,彈琴瑟迎她過來。

水荇菜長長短短,采荇人左揀右揀。

好姑娘苗苗條條,娶她來鐘鼓喧喧。

2.《秦風·蒹葭》

蒹(jiān)葭(jiā)蒼蒼,白露為霜。所謂伊人,在水一方,溯(

sù)洄從之,道阻且長。溯游從之,宛在水中央。

蒹葭凄凄,白露未晞(xī)。所謂伊人,在水之湄(méi)。溯洄從之,道阻且躋(jī)。溯游從之,宛在水中坻(chí)。

蒹葭采采,白露未已。所謂伊人,在水之涘(sì)。溯洄從之,道阻且右。溯游從之,宛在水中沚(zhǐ)。

[題解]

一個秋天的早晨,蘆葦上的露水還不曾干,詩人來尋所謂“伊人”。伊人所在的地方有流水環(huán)繞,好像藏身在洲島之上,可望而不可即。

[余冠英今譯]

蘆花一片白蒼蒼,清早露水變成霜。心上人兒他在哪,人兒正在水那方。逆著曲水去找他,繞來繞去道兒長。逆著直水去找他,像在四邊不著水中央。

蘆花一片白翻翻,露水珠兒不曾干。心上人兒他在哪,那人正在隔水灘。逆著曲水去找他,越走越高道兒難。逆著直水去找他,像在小小洲上水中間。

一片蘆花照眼明,太陽不出露水新。心上人兒他在哪,隔河對岸看得清。逆著曲水去找他,曲曲彎彎道兒擰。逆著直水去找他,好像藏身小島水中心。

3.《終南》

終南何有?有條有梅。君子至止,錦衣狐裘。顏如渥(

wò)丹,其君也哉!

終南何有?有紀有堂。君子至止,黻(fú)衣繡裳。佩玉將(鏘qiāng)將,壽考不忘!

[題解]

終南山上有什么,既有山楸又有楠。君王受封來此山,錦衣狐裘身上穿。臉色紅潤像涂丹,君王氣度真不凡。

終南山上有什么,既有枸杞又有棠。君王受封來山上,錦衣狐裘身上穿。身上佩玉聲鏘鏘,祝君大壽萬年長?！冻o》導讀

一、《楚辭》概述

1.“楚辭”之名

“楚辭”之名,首見于《史記》。《史記·張湯傳》載:

始長史朱買臣,會稽人也。讀《春秋》。莊助使人言買臣,買臣以“楚辭”與(莊)助俱幸,侍中,為太中大夫,用事。

《漢書·朱買臣傳》也云:

會邑子嚴助貴幸,薦買臣。召見說《春秋》,言“楚辭”,帝甚悅之。

《漢書·地理志》也說:

始楚賢臣屈原被讒放流,作《離騷》諸賦以自傷悼。后有宋玉、唐勒之屬慕而述之,皆以顯名。漢興,高祖王兄子濞于吳,招致天下之娛游子弟,枚乘、鄒陽、嚴夫子之徒興于文、景之際。而淮南王安亦都壽春,招賓客著書。而吳有嚴助、朱買臣,貴顯漢朝,文辭并發(fā),故世傳《楚辭》。

《史記》成稿于漢武帝征和二年(公元前91年)。可見,“楚辭”的名稱最晚形成于西漢武帝時期。在此后的傳播過程中,楚辭逐漸具有三種涵義:

第一,其本義為楚地之辭,即戰(zhàn)國后期產(chǎn)生于楚國的一種新詩體。之所以稱之為楚辭,是由于這類作品產(chǎn)生于楚地,其特點是“書楚語,作楚聲,紀楚地,名楚物”(《東觀余論》),具有濃厚的楚國地方文化特色。

第二,作品。楚辭的創(chuàng)始人屈原以及后來的宋玉、唐勒、景差等人,還有后來的漢代人競相仿作這類作品,也都被稱為

楚辭。

第三,書名。西漢成帝時,劉向在前人纂輯的基礎上,集錄屈、宋諸作及后人模擬之作為一書,名為《楚辭》,東漢王逸以此為基礎編寫《楚辭章句》,于是《楚辭》又成為一部繼《詩經(jīng)》之后影響深遠的詩歌總集。

楚辭的形成,首先同楚地的歌謠有密切關系。現(xiàn)存的歌辭中,較早的有《孟子》中記錄的《孺子歌》,據(jù)說是孔子游楚時聽當?shù)匦『⑺?“滄浪之水清兮,可以濯我纓;滄浪之水濁兮,可以濯我足。”還有劉向《說苑》所載《越人歌》,據(jù)說是楚人翻譯的越國舟子的唱辭:“今夕何夕兮,搴舟中流。今日何日兮,得與王子同舟。蒙羞被好兮,不訾詬恥。心幾煩而不絕兮,得知王子。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悅君兮君不知?！边@種歌謠到秦漢時還十分流行,如:劉邦有《大風歌》,項羽有《垓下歌》。它的體式與中原歌謠不同,不是整齊的四言體,每句可長可短,在句尾或句中多用語氣詞“兮”字。這也成為楚辭的顯著特征。

2.楚文化與楚辭的形成

在長江流域很早就孕育著古老的文化。楚民族興起以后,成為這一地域文化的代表。至遲在殷商時期,楚人已經(jīng)同北方政權發(fā)生關系;至西周初,據(jù)說鬻熊曾“子事文王”,后來熊繹又被成王封于楚(《史記·楚世家》)。至春秋時代,楚國迅速發(fā)展壯大,兼并了長江中游許多大小邦國,成為足以與整個中原相抗衡的力量。楚莊王為春秋五霸之一,一度有北取中原之志。戰(zhàn)國時期,楚進而吞滅吳越,其勢力西抵漢中,東臨大海,在戰(zhàn)國諸雄中,版圖最大,人口最多。

楚民族在其發(fā)展過程中,不斷與中原文化進行交流。一方面,春秋戰(zhàn)國時代,北方的主要文化典籍,如《詩》《書》《禮》《樂》等,已成為楚國貴族誦習的對象。《左傳》記楚人賦誦或引用《詩經(jīng)》的例子,就有好多起。但另一方面,楚文化始終保持著自身強烈的特征,與中原文化有著顯著區(qū)別,因而楚人長期被中原國家看做野蠻的異族。

一般認為楚文化比中原文化落后,這樣說不完全對。楚文化的興起也許比中原文化遲,但到了春秋戰(zhàn)國時代,楚文化的落后,主要只是表現(xiàn)在國家制度不夠成熟,尤其是用于維護統(tǒng)治秩序、等級關系的政治與倫理思想遠不及北方文化完密,所以楚人需要引進有關的學說和典籍。與此相應,原始宗教——巫教的盛行,也可以看做楚文化落后的表現(xiàn)。但在其他方面,楚文化不一定落后,甚至有許多地方遠遠超過中原文化。

首先應該注意到,南方的經(jīng)濟條件較北方具有一定的優(yōu)越性?！稘h書·地理志》說,楚地“有江漢川澤山林之饒;江南地廣,或火耕水耨,民食魚稻,以漁獵山伐為業(yè),果蓏蠃蛤,食物常足”。由于謀生較為容易,就可能有較多的人力脫離單純維持生存的活動,投入到更高級更復雜的物質(zhì)生產(chǎn)。所以至少在春秋以后,楚國的財力物力,已經(jīng)明顯超過北方國家。

豐富的物質(zhì)條件,較少壓抑而顯得活躍的生活情感,造成了楚國藝術的高度發(fā)展,這是楚文化明顯超過中原文化的一個方面。在中原文化中,藝術,包括音樂、舞蹈、歌曲,主要被理解為“禮”的組成部分,被當作調(diào)節(jié)群體生活、實現(xiàn)一定倫理目的的手段。因而,中庸平和被視為藝術的極致。而楚國的藝術,無論娛神娛人,仍然都是在注重審美愉悅的方向上發(fā)展,充分展示出人們情感的活躍性。

楚辭雖脫胎于楚地歌謠,卻已發(fā)生了重大變化。漢人稱楚辭為賦,取義是“不歌而誦謂之賦”(《漢書·藝文志》)。屈原的作品,除《九歌》外,《離騷》《招魂》《天問》,都是長篇巨制;《九章》較之《詩經(jīng)》而言,也長得多。它們顯然不適宜歌唱,不應當作歌曲來看待。同時,這種“不歌而誦”的“賦”,卻又不是像散文那樣的讀法,據(jù)古籍記載,需要用一種特別的聲調(diào)來誦讀。這大約類似于古希臘史詩的“吟唱”形式。歌謠總是篇幅短小而語言簡樸的,楚辭正是擺脫了歌謠的形式,才能使用繁麗的文辭,容納復雜的內(nèi)涵,表現(xiàn)豐富的思想情感。

楚地盛行的巫教,又滲透了楚辭,使之具有濃厚的神話色彩。據(jù)史書記載,當中原文化巫教色彩早已明顯消退以后,在南楚,直至戰(zhàn)國,君臣上下仍然“信巫覡,重淫祠”(《漢書·地理志》)。楚懷王曾“隆祭禮,事鬼神”,并且企圖靠鬼神之助以退秦師(見《漢書·郊祀志》)。民間的巫風更為盛行?！稘h書·地理志》及王逸《楚辭章句》等,都言及楚人信巫而好祠,“其祠必作歌樂,鼓舞以樂諸神”,可見在屈原的時代,楚人還沉浸在一片充滿奇異想象和熾熱情感的神話世界中。

生活于這一文化氛圍中的屈原,不僅創(chuàng)作出祭神的組詩——《九歌》和根據(jù)民間招魂詞寫作的《招魂》,而且在表述自身情感時,也大量運用神話材料,馳騁想象,上天入地,飄游六合九州,給人以神秘的感受。甚至《離騷》這篇代表作的構(gòu)架,由“卜名”“陳辭”“先戒”“神游”,到“問卜”“降神”,都借用了民間巫術的方式。

二、屈原及其作品

1.屈原生平

屈原(約公元前340—約公元前277)名平,字原,是楚國的同姓貴族。祖先封于屈,遂以屈為氏。

屈原年輕時受到楚懷王的高度信任,官為左徒,“入則與王圖議國事,以出號令;出則接遇賓客,應對諸侯”(《史記》本傳),是楚國內(nèi)政外交的核心人物。據(jù)推算,他當時僅二十多歲,可謂少年得志。后有上官大夫在懷王面前進讒,于是懷王“怒而疏屈平”(《史記》本傳)。屈原被免去左徒之職后,轉(zhuǎn)任三閭大夫,掌管王族昭、屈、景三姓事務,負責宗廟祭祀和貴族子弟的教育。

屈原第一次被流放。這以后,楚國的內(nèi)政外交發(fā)生一系列問題。先是秦使張儀入楚,以財物賄賂佞臣靳尚和懷王寵妃鄭袖等人,用欺騙手法破壞了楚齊聯(lián)盟。懷王發(fā)現(xiàn)上當后,大舉發(fā)兵攻秦?？墒?丹陽、藍田戰(zhàn)役相繼失敗,并喪失漢中之地。此時屈原曾受命使齊修復舊盟,但似乎沒有結(jié)果。此后由于懷王外交上舉措失當,楚國接連遭到秦、齊、韓、魏的圍攻,陷入困境。大約在懷王二十五年左右,屈原一度被流放到漢北一帶,這是他第一次被放逐。屈原畫像

屈原第二次被流放。懷王三十年,秦人誘騙懷王會于武關。屈原曾極力勸阻,而懷王的小兒子子蘭等卻力主懷王入秦,結(jié)果懷王被扣不得返回,三年后死于秦。在懷王被扣后,頃襄王接位,子蘭任令尹,楚秦邦交一度斷絕。但頃襄王在接位的第七年,竟然與秦結(jié)為婚姻,以求暫時茍安。由于屈原反對他們的可恥立場,并指斥子蘭對懷王的屈辱而死負有責任,子蘭便指使上官大夫在頃襄王面前造謠詆毀屈原,導致屈原再次被流放到沅、湘一帶,時間約為頃襄王十三年前后。

自沉汨羅江。在屈原多年流亡的同時,楚國的形勢愈益危急。到頃襄王二十一年,秦將白起攻破楚都郢(今湖北江陵),預示著楚國前途的危機。次年,秦軍又進一步深入。屈原眼看自己的一度興旺的國家已經(jīng)無望,也曾認真地考慮過出走他國,但最終還是不能離開故土,于悲憤交加之中,自沉于汨羅江。他自殺的日子,可能是五月五日或距這一天很近。五月五日原來是楚地的傳統(tǒng)節(jié)日,后來人們就把這一天作為紀念屈原的日子,其本來意義,反而鮮為人知了。

屈原處于楚國由盛轉(zhuǎn)衰的轉(zhuǎn)折時期,其一生命運與楚國的命運密切相關。屈原的悲劇,也是楚國的悲劇,時代的悲劇。屈原與楚國最高統(tǒng)治集團的沖突,出于多方面的原因。在外交方針上,屈原主張與強秦對抗,具有遠大眼光。而懷王貪利受騙,頃襄王畏怯妥協(xié),都不能接受屈原的正確主張,反而因為他堅持己見而加以懲罰。在內(nèi)政方面,屈原主張“修明法度”“舉賢授能”,實行使國家富強的“美政”。他向慕儒家傳說中的圣君賢臣,對政治抱有某種理想主義的態(tài)度。同時他又蔑視那些貪鄙的貴族,主張改革內(nèi)政,這當然也會使許多人與他為敵。

屈原的性格,也是造成他的悲劇的重要原因。從屈原的作品中,可以清楚地看出,他是一個感情激烈、正直袒露而又非常自信的人,這種性格加上少年得志,使他缺乏在高層權力圈中巧妙周旋的能力,因而也就難以在這個圈子里長久立足。還在屈原受到重用的時候,上官大夫就輕而易舉地使懷王疏遠了他;應該說屈原的性格,以及他在政治上的理想主義態(tài)度,同實際的政治環(huán)境本來是難以協(xié)調(diào)的,何況當時楚國又正呈現(xiàn)衰亂的狀態(tài)。在歷史上,像這種詩人氣質(zhì)與環(huán)境的矛盾,不斷地造成人生悲劇,同時也造就優(yōu)秀文學的例子不獨屈原一人。

2.主要作品

《楚辭》集錄的作品眾多,其中以屈原和宋玉的作品為上乘。據(jù)《漢書·藝文志》記載,屈原有作品二十五篇,但未列篇目。見于《史記·屈原列傳》的有六篇:《離騷》《九歌》《天問》《招魂》《懷沙》《漁父》。王逸《楚辭章句》在六篇基礎上又增補多篇,標明屈原所作的二十五篇作品為:《離騷》《九歌》十一篇;《天問》《九章》九篇;《遠游》《卜居》《漁父》。目前基本可以認定為屈原的作品的是:深刻感人的述志詩——《離騷》《九章》;優(yōu)美動人的祭神曲——《九歌》;奇氣縱橫的問難詩——《天問》和奇譎瑰麗的招魂詩:《招魂》。

3.屈原的歷史地位和影響

在當時社會中,屈原的身份是一位政治家,而不是一般意義上的“詩人”;但以他巨大的創(chuàng)作成就來說,他又是我國文學史上第一位偉大的愛國詩人,標志著中國古典文學創(chuàng)作的一個新時代,是文人詩興盛的開端。

屈原的作品,以縱恣的文筆,表達了強烈而激蕩的情感。較之《詩經(jīng)》總體上比較克制、顯得溫和蘊藉的情感表達,屈原的創(chuàng)作在相當程度上顯示了情感的解放,從而造成了全新的、富于生氣和強大感染力的詩歌風格。由于這種情感表達的需要,屈原不能滿足于平實的寫作手法,而大量借用楚地的神話材料,又大量使用楚國方言口語和地物名稱,使作品具有鮮明的地方和民族特色。用奇麗的幻想,使詩歌的境界大為擴展,顯示出恢宏瑰麗的特征,這為中國古典詩歌的創(chuàng)作,開辟出一條新的道路。后代個性和情感強烈的詩人如李白、李賀等,都從中受到極大的啟發(fā)。

屈原開創(chuàng)的浪漫主義詩風,后世無可匹及。他大量運用歷史故事和神話傳說,想象豐富,構(gòu)思奇特,具有濃厚的浪漫主義特色。如《離騷》中寫詩人南訪重華,飲馬咸池,上叩帝閽,下求佚女,朝發(fā)天津,夕至西極,馳太空,游仙境。詩人極力馳騁想象,創(chuàng)造出了一個豐富新奇的世界。

屈原是一位喜歡華美辭藻的詩人。在《九歌》《招魂》中,詩人極力渲染音樂歌舞的熱烈場面和引發(fā)的感動。“羌聲色之娛人,觀者憺兮忘歸”。在詩中,他喜歡大量鋪陳華美的、色澤艷麗的辭藻。他還繼承發(fā)展了《詩經(jīng)》的比興手法,賦予草木、魚蟲、鳥獸、云霓等種種自然界的事物以人的意志和生命,以寄托自身的思想感情,使之與主體融合,情景交融,形成一系列獨立的意象,在詩中起著象征、寄寓的作用。

如借男女之情寫君臣之義的象征體系——“善鳥香草以配忠貞,惡禽臭物以比讒佞,靈修美人以媲于君,宓妃佚女以譬近臣,虬龍鸞鳳以托君子,飄風云霓以為小人”(王逸《楚辭章句·離騷經(jīng)序》)。

這種“寄情于物”“托物以諷”的表現(xiàn)手法,極大地提高了我國古代詩歌的創(chuàng)作水平,為后世作家廣泛繼承。大體上可以說,中國古代文學中講究文采,注意華美的流派,最終都可以溯源于屈原。

在詩歌形式上,屈原打破了《詩經(jīng)》那種以整齊的四言句為主、簡短樸素的體制,采用散文化的長句,長短相間,靈活多變,創(chuàng)造出比較自由靈活的“騷體詩”,擴大了詩歌的表現(xiàn)力,為五、七言詩的創(chuàng)制鋪平了道路。結(jié)構(gòu)上,擴大了《詩經(jīng)》整齊短小的體制,幻想與現(xiàn)實交織,抒情與敘事結(jié)合。楚辭體這一文學樣式還直接催生了“賦”這一新的文學體裁。

三、《楚辭》對后世的影響

司馬遷評價屈原楚辭時稱:“屈平正道直行,竭忠盡智以事其君,讒人間之,可謂窮矣。信而見疑,忠而被謗,能無怨乎?屈平之作《離騷》,蓋自怨生也?！秶L》好色而不淫,《小雅》怨誹而不亂。若《離騷》者,可謂兼之矣。上稱帝嚳,下

道齊桓,中述湯、武,以刺世事。明道德之廣崇,治亂之條貫,靡不畢見。其文約,其辭微,其志潔,其行廉。其稱文小而其指極大,舉類邇而見義遠。其志潔,故其稱物芳;其行廉,故死而不容自疏。濯淖污泥之中,蟬蛻于濁穢,以浮游塵埃之外,不獲世之滋垢,皭然泥而不滓者也。推此志也,雖與日月爭光可也?！?/p>

屈原高潔不屈的人格力量足以垂范后世。屈原情操高尚,品德崇高,從不同流合污;他抱負遠大,理想崇高,為實現(xiàn)理想百折不撓,上下求索;他熱愛故國,心憂民生多艱,心系國家興亡,矢志為國獻身。其峻潔高尚的人格,可與日月爭輝。其砥礪不懈,孜孜以求的毅力;特立獨行,正道直行的節(jié)操;在逆境之中敢于堅持真理,敢于反抗黑暗的風骨,不屈不撓的抗爭精神都成為后世學習的楷模。

屈原的愛國實踐提升了我們對愛國主義思想和愛國精神的認識深度。他既不是宗族觀念極重的在朝貴族,也不是一個只愛楚國而目無“天下”、心胸狹窄的人,亦并非沒有離楚他仕之念,但屈原至死不離楚國,摯愛父母之邦,作為一種美好的情操、感情,雖然還不可能升華為一種排他性的、非信守不可的政治倫理道德——“愛國主義”,但他的實踐、追求、探索,卻對中華民族“愛國主義”觀念的逐步形成,具有不容忽視、無法回避的理論意義與實踐價值:屈原成為“中華魂”、歷代“愛國志士的楷?！?、忠心為國、敢赴國難、舍身殉國的志士的“崇拜者”。從這一角度出發(fā),稱屈原為“愛國者”“愛國詩人”,說他具有“愛國精神”“愛國思想”,也是比較合適的。

四、《楚辭》名篇選讀

1.《離騷》節(jié)選

《離騷》是屈原最重要的代表作,是一首長篇自傳性政治抒情詩?；蛘f作于楚懷王晚年,即屈原被第一次放逐后;或說作于頃襄王時,即他被第二次流放后?！峨x騷》不僅是屈原前半生人生追求的回顧與總結(jié),也是今后人生抉擇的思

考與宣言。本文所選為該詩前半部分,詩人追溯往事,描述自己在政治上的苦厄遭遇以及自己忠而被疏的痛苦心情。另外,重點抒寫詩人的偉大抱負、堅持理想、九死不悔的斗爭精神。“長太息以掩涕兮,哀民生之多艱”表現(xiàn)了詩人對故國人民發(fā)自肺腑的熾烈情感,讀后無不讓人對詩人的愛國精神所敬佩。

2.《九歌·國殤》

《九歌》是由楚地民間祭神巫歌改寫而成的一組詩歌。共有十一章,分別是《東皇太一》《云中君》《湘君》《湘夫人》《大司命》《少司命》《東君》《河伯》《山鬼》《國殤》和《禮魂》。作為娛神祭歌,《九歌》里各章祭奠的對象大都是自然神靈,比如湘君、河伯、大司命等,而《國殤》則是對為楚國戰(zhàn)死的將士們所作的祭奠。詩中,屈原熱情謳歌了楚國將士為保衛(wèi)國家不惜犧牲、視死如歸的英雄氣概和豪邁精神。

3.《天問》節(jié)選

《天問》是屈原創(chuàng)作的一部長篇抒情性哲理詩。全詩采用巫術降神中一問到底的句式,提出了一百七十多個問題,“懷疑自遂古之初,直至百物之瑣末,放言無憚,為前人所不敢言”(魯迅《摩羅詩力說》)?！疤靻枴倍旨础皢柼臁敝?當然“天”的涵義不僅指宇宙天體,也包括“一切遠于人、高于人、古于人之事”(姜亮夫《屈原賦校注》)。所以《天問》的內(nèi)容主要有三個方面:其一,宇宙天體;其二,神話傳說;其三,歷史興亡。郭沫若《屈原研究》稱贊此詩為中國文學史上“空前絕后的第一等奇文字”,“那種懷疑精神,文學的手腕,簡直是前無古人而后無來者?！薄独钐准穼ёx

李白以其超凡脫俗的自負與自信,狂傲不羈的獨立人格,灑脫豪放的氣度,“驚天地,泣鬼神”的神奇想象和自由創(chuàng)造的浪漫情懷,充分展示出盛唐士人的時代性格和精神風貌。盛唐詩歌的氣韻、情味、神采,在李白的樂府歌行和絕句中,

被發(fā)揮到極致,無以復加。李白的詩歌,充滿著澎湃的激情和上天攬月的壯志,既有變幻莫測的奇景,又有縱情山水的瀟灑。李白的氣度,就是盛唐的氣度。

一、李白生平簡介

李白,字太白,武則天長安元年(701年)生,先后經(jīng)歷武后、中宗、睿宗、玄宗、肅宗、代宗六朝帝王,約于代宗廣德元年(763年)去世。其主要生活時代是唐朝的“開元盛世”和安史之亂時期。天寶時,曾官至翰林待詔,故世稱“李翰林”;留居長安時,賀知章以其橫溢詩才稱其為“謫仙”,故世稱“李謫仙”。中年后,李白自號“青蓮居士”。后人又稱其為“詩仙”。

李白的家世與出生地至今仍是謎,學界對此爭論不休,難以形成定論。李白對自己的家世有如下說法:在《與韓荊州書》中,他說:“白,隴西布衣,流落楚漢”;在《贈張相鎬二首》其二中,他又說:“本家隴西人,先為漢邊將”。隴西為秦漢時西北之一郡,治所在狄道(今甘肅臨洮縣南)。唐時,隴西為李姓郡望。因此,學界基本認可李白的籍貫為隴西成紀縣(今甘肅秦安)。李白稱自己的先祖是“漢邊將”飛將軍李廣。另外,李陽冰《草堂集序》中,李白又說他是東晉安帝時割據(jù)河西五郡的涼武昭王李嵩的九世孫。關于李白的出生地,也是眾說紛紜,莫衷一是。有蜀地說、中亞碎葉說、條支說、西域碎葉說、長安說等五種不同觀點。約五歲時,李白家遷居綿州昌隆(今四川江油)。

1.25歲以前——蜀中讀書與任俠時期

“五歲誦六甲,十歲觀百家”(《上安州裴長史書》);“十五觀奇書,作賦凌相如”(《贈張相鎬》);“十五好劍術,遍干諸侯”(《與韓荊州書》);“十五學神仙,仙游未曾歇”(《感興八首》之五)。

從以上詩句大致可以想見,25歲前的李白勤勉好學,所學涉獵廣泛,兼采“百家”。五歲開蒙,讀“六經(jīng)”。十五歲時已對諸子百家之書有相當?shù)拈喿x量。他不僅對雜家、雜學的“奇書”感興趣,能作詩作賦,對游俠的“劍術”也有愛好,長期習練后,其劍術、射術、騎術精湛,為以后的漫游做好了防身準備?？梢哉f,十五歲的李白已經(jīng)學有小成了。李白少時好“神仙”當是受唐代崇尚道教的社會風氣影響,蜀中道風興盛,李白的好友中不乏道士。開元五年(717年),李白隱居江油大匡山讀書,從趙蕤學縱橫術一年有余。趙蕤是一個博學的隱士,著有《長短經(jīng)》?！缎绿茣に囄闹尽穼⒃摃鴼w為“雜家類”,李白的許多思想,都能從趙蕤身上找到出處。

2.26~42歲仗劍去國、追求功業(yè)時期

“仗劍去國,辭親遠游?！?《上安州裴長史書》)在湖北安陸娶故相許圉師孫女為妻,“酒隱安陸,蹉跎十年”(《秋于敬亭送從侄耑(zhuān,duān)游廬山序》)。以安陸為中心,漫游了東南半壁。在此期間,尋仙訪道,交友立名。他開拓了胸襟,增廣了見聞。

3.42~45歲三年長安供奉翰林時期

天寶元年,玄宗接連3次下詔征召李白。又因玉真公主推薦,被召入京,作《南陵別兒童入京詩》:“仰天大笑出門去,我輩豈是蓬蒿人?！贝t翰林。玄宗“降輦步迎……以七寶床賜食,御手調(diào)羹以飯之”(李陽冰《草堂集序》)。天寶三

載(744年)春,上書求還山,玄宗賜金遣之。

4.45~55歲以東魯、梁園為中心的十載漫游時期

第二次大的漫游,到安史之亂爆發(fā)為止。與杜甫、高適暢游梁宋、齊魯、金陵、幽薊。飲酒論文,追鷹逐兔。杜甫《贈李白》詩:“醉眠秋共被,攜手日同行?！?/p>

5.55~62歲報國蒙冤時期

天寶十四載(755年)11月,安史之亂爆發(fā)。曾一度去剡中避難,途中見及亂象時,又激發(fā)了救民于水火之中的壯志,但處境卻走投無路,“明朝拂衣去,永與海鷗群”。從永王璘下潯陽獄,流放夜郎。永王南下時,慕李白之名征召其為府僚佐,“誓欲斬鯨鯢,澄清洛陽水”;“但用東山謝安石,為君談笑靜胡沙”。逃到彭澤被捕入獄,保釋出獄再度被捕,判罪流放夜郎(今貴州銅梓)?！笆廊私杂麣ⅰ?杜甫《不見》)。59歲,巫山赦還。15個月后,輾轉(zhuǎn)抵達巫山之陽,朝廷因大旱而大赦,

“兩岸猿聲啼不住,輕舟已過萬重山”。61歲,請纓殺敵,準備參加李光弼平叛,途中因病折回。62歲,廣德元年(763年),病死當涂(今安徽)族叔李陽冰家。

二、《李太白全集》概況

李白的詩文集在唐代至少有三種:其一是魏顥(一名魏萬)所編;其二是李白臨終時請從叔李陽冰作序的《草堂集》,該集由李陽冰編成;其三是范傳正《唐右拾遺翰林學士李公新墓碑》所說到的文集二—十卷。宋代以后,李白詩文集形

成了兩個系統(tǒng):一者以樂史所編的《李翰林集》為其本源,包括詩二十卷、文十卷(其后來刻本經(jīng)他人補充,并非原貌);一者以宋敏求編、曾鞏重編的《李太白文集》為其本源,包括序碑志一卷、詩二十三卷、文六卷。

李白詩文集的注本,傳世者有以下四種:南宋楊齊賢注的《李翰林集》二十五卷。這是太白詩的第一個注本。元代蕭士贊認為楊注博而不能約,遂刪削之,擇其善者而存之,又對注所未盡或未曾注釋者進行補充,撰成了《分類補注李太白集》一書,也是二十五卷。后來蕭補本常行,而楊注本的單行本則變得極為罕見。楊注、蕭補本只注賦、詩,而沒有文。明代胡震亨的《李詩通》二十一卷。《李詩通》對太白詩(尤其是對太白樂府詩)有不少發(fā)明,對舊注的紕繆也有不少駁正,最稱精善。遺憾的是該書僅有駁斥或補充楊注、蕭注的內(nèi)容,而不是全注。

王琦積極對李白詩文進行輯佚,取得很大成效?！独钐兹肪砣娢氖斑z部分搜集五十七首作品,從唐《本事詩》輯得詩歌《戲贈杜甫》一首,從《才調(diào)集》輯得詩歌《寒女吟》《會別離》兩首等。在這些作品中不乏偽作,但王琦不僅沒有輕易把它們攬入太白作品中,也沒有輕易將它們棄絕。他審慎地匯集別載之,以供后學研討。

從訓釋方面看,王琦所做的工作主要有:

(1)訓釋一般詞語。

(2)解釋地理、名物。王琦注在這一方面的特點是,務求完備、精確和深入。所謂務求完備,是指當存在多種都能說通的看法后不偏信偏從,而并載眾說。所謂務求精確,是指存有疑惑時,必揭明或?qū)彵嬷?。所謂務求深入,是指解釋不滿足于知其然,而常常結(jié)合詩文意境,抉發(fā)對象的特點。綜合地看,王琦在注解地理、名物時顯示出相當深厚的功力。

(3)考索詩文背景。這些對讀者準確、深入地把握詩

歌意旨大有幫助。

(4)揭明典故出處。王注引用詩文主要是為了說明典故出處,所以往往不加進一步的解釋,這對初學者理解詩歌文本來說仍有不便。但是在很多情況下,注中所引的詩文跟李白作品在意境方面互相生發(fā),倒有助于讓讀者對太白作品的意境產(chǎn)生更厚實、更開闊的理解。

三、李白詩作的藝術特色

郁賢皓先生曾這樣總結(jié)李白詩作:“李白詩歌藝術的最大特點是融會了屈原和莊周的藝術風格。在他的作品中,經(jīng)常綜合運用豐富的想象、極度的夸張、生動的比喻、縱橫飛動的文字,充沛的氣勢,形成獨特的雄奇、奔放、飄逸的風

格。”感情似屈原執(zhí)著熾熱,風格似莊周放達超脫,集二者的所長,融會貫通,游刃有余,這是李白詩文的總特征。

按體裁劃分,李白詩文大致由樂府詩、歌吟體詩、五言古詩、律詩、絕句和文賦等部分構(gòu)成。因體裁的差異,不同類別的詩文也呈現(xiàn)出獨特的藝術特征。

李白的樂府詩標志著他藝術成就的高度。他擅長傳統(tǒng)題材的樂府,現(xiàn)存一百四十九首,多為表現(xiàn)戰(zhàn)爭、閨怨、宮女、飲酒、思鄉(xiāng)、失意等舊題材。似乎并未有所突破,但事實上,李白將樂府發(fā)揮到無人能及、無以復加的高度。不僅寫得深、

寫得透、寫得徹底,而且文筆縱橫,長于比興,將新奇想象注入舊題樂府,使之有煥然重生的感覺。比如《將進酒》中,李白的樂觀豪邁之情溢于言表:“黃河之水天上來,奔流到海不復回”,這種合理的極度夸張使黃河具有震撼人心的魅力。

歌行體詩是一種自由體詩,多見于漢魏樂府之中,有四言、五言,也有七言、雜言。唐代以七言為主,因此稱為七言歌行體。李白的歌行體詩以表現(xiàn)送別留別居多,《夢游天姥吟留別》是此類詩的代表作。李白歌行體詩的藝術特色主要有三個:

第一,突破固定格式,筆法縱橫,變幻莫測,筆下世界瑰麗神奇。比如在《蜀道難》中,詩人用夸張、想象、神話傳說來寫景抒情,為讀者展現(xiàn)出一副色彩絢麗的山水畫卷。詩中大量運用三言、四言、五言、七言、九言、十一言等散文化詩句,長短錯落,韻律變化有致,鮮明的節(jié)奏感使熾熱奔放的情感得以淋漓盡致的展現(xiàn),造就了千古絕唱。

第二,情感傾瀉而下,氣勢和力道凸顯出豪邁飄逸的風格。與其他律詩、絕句相比,歌行體形式自由,長短不拘,既符合李

白狂傲不羈的性格特點,也適合他任意揮灑自己的思想感情,這也是李白七言歌行獨步天下的核心原因。

第三,李白歌行體詩中表現(xiàn)出來的獨特藝術個性、包舉宇內(nèi)的氣魄和奔放熾熱的激情,具有壯大奇?zhèn)サ年杽傊?充分展現(xiàn)了盛唐詩歌蓬勃向上的時代精神。李白詩中積極進取、蓬勃向上的生命精神,是唐代開放、包容、強盛、開明的時代氣象的反映,也與全社會對詩歌、人文、自然的崇尚有密切關系。

李白的五言古詩多是為指斥朝政、感傷己遇和抒寫抱負而作的。這些詩與李白的樂府詩、歌吟體詩不同,寫得比較嚴密,較少夸張?zhí)S,但也常用比興手法。與前人同類詩歌相比,李白的古詩內(nèi)容更為顯豁,感情更為深摯,意境更為明朗,語言更為流暢,這是李白對詠懷詩、感遇詩的發(fā)展。李白畫像

李白律詩現(xiàn)存一百一十八首,大多是五言。其律詩與杜甫、王維、孟浩然不同,有一種飛動之勢,英爽之氣。而且,他甚至不屑于對偶,往往只用一聯(lián)對句,甚或全用散句,有時平仄也不全部協(xié)調(diào)。胡應麟《詩藪》認為“杜(甫)以律為絕,李(白)以絕為律”,頗有道理。

李白的絕句今存九十三首,歷來一致公認“冠古絕今”。絕句的特點除平仄與律詩相同外,其余卻相反,即要求散句,不要對仗;要意脈疏放跳躍,突出一點,不要完整嚴密;要含蓄,留有余地,不要完全說出表現(xiàn)意圖。而這正好符合李白性格,所以李白的絕句寫得最好。胡應麟《詩藪·內(nèi)編》卷六說:“太白五言,如《靜夜思》《玉階怨》等,妙絕古今?！薄疤灼哐越^,如‘楊花落盡子規(guī)啼’‘朝辭白帝彩云間’‘誰家玉笛暗飛聲’‘天門中斷楚江開’等作,讀之真有揮斥八極、凌屬九霄意。賀監(jiān)謂為謫仙,良不虛也?！?/p>

李白有些描繪山水和抒發(fā)憂憤的絕句,用極度夸

張的比喻,充滿超邁奔放的激情。如“飛流直下三千尺,疑是銀河落九天”寫出雄偉氣勢;“白發(fā)三千丈,緣愁似個長”顯示深廣憂憤,都富有強烈感染力。

李白絕句的特點是:

語言明朗、聲調(diào)優(yōu)美、感情深摯、意境含蓄、韻味深長。

四、《李太白集》選讀

1.《將進酒》

[題解]

此詩是李白山居河南嵩山潁陽時所作,系年為開元二十四年。三十歲時,李白經(jīng)歷了第一次入長安,妄圖建立功業(yè),乘興而來,結(jié)果失望而歸。此后,四五年間,李白四處游歷,結(jié)朋訪友。在他三十六歲時,游歷至潁陽,與元丹丘、岑勛相會,把酒論詩。

通觀全篇,詩人奔涌跌宕的感情激流,忽翕忽張,起落無常。情極悲憤而作狂放,語極豪縱而又沉著。詩情由悲轉(zhuǎn)樂、轉(zhuǎn)狂放、轉(zhuǎn)憤激、再轉(zhuǎn)狂放、最后結(jié)穴于“萬古愁”,回應篇首,如大河奔流,有氣勢,亦有曲折。

2.《宣州謝朓樓餞別校書叔云》

[題解]

這是一首餞別詩。此詩是李白在安徽宣城與李云相遇并同登謝朓樓時,為送別李云而作。大約作于安史之亂前的天寶十二載(753年)秋。李云時任監(jiān)察御史,為官剛正,不畏權貴。雖是送別詩,但字里行間并未抒寫離愁別緒,而主要是感懷,抒發(fā)自己的理想和抱負不能實現(xiàn)的愁苦。全詩感情沉郁、奔放,

幾乎句句都是精華,是李白詩的代表作之一。

3.《月下獨酌其一》

[題解]

這首詩是李白《月下獨酌》四首中的第一首,約作于公元744年(唐玄宗天寶三載),時李白以文學侍從身份供職于翰林院,但官場現(xiàn)實卻與他建功立業(yè)的抱負大相徑庭。其疏懶散漫又狂傲不羈的性格和獨步天下的詩才常受到誹謗、饞

忌,心情是孤寂苦悶的。詩人以月為友,對酒當歌,及時行樂。全詩筆觸細膩,構(gòu)思奇特,“脫口而出,純乎天籟”(《唐詩別裁》),不僅表現(xiàn)了詩人懷才不遇的寂寞和孤傲,也表現(xiàn)了他在失意中依然曠達樂觀、放浪形骸、狂蕩不羈的豪放個性。

邀月對影,千古絕句。表面看來,詩人真能自得其樂;可是往深處看卻極度凄涼。

《杜工部集》導讀

杜甫是我國唐代偉大的現(xiàn)實主義詩人和愛國主義詩人?！案F年憂黎元”,杜甫的詩憂國憂民,深刻反映著民生疾苦和安史之亂前后的社會現(xiàn)實,因此被后世尊為“詩史”。他的詩抒發(fā)著悲天憫人的情懷,表達著安世濟民的思想,蒼勁古雅,“沉郁頓挫”,再加上其高尚人格和愛國精神,因此被后世尊稱為“詩圣”。李白齊名,人稱“李杜”。

一、杜甫其人

杜甫(712—770年),字子美,祖籍襄陽(今屬湖北),生于河南鞏縣瑤灣村。因曾在長安城南少陵居留,又在成都被嚴武薦為節(jié)度參謀,檢校工部員外郎;后世稱之為杜少陵、杜工部。他生長在“奉儒守官”并有文學傳統(tǒng)的家庭中,西晉名將杜預是其十三世祖,曾祖杜依藝任鞏縣(今屬河南)縣令,遂遷居鞏縣。祖父杜審言是武則天時的著名詩人;父親杜閑曾任兗州司馬和奉天縣令。杜甫早慧好學,七歲能作詩,“七齡思即壯,開口詠鳳凰”。十五歲“出游翰墨場”,其詩揚名于洛陽。二十歲后,杜甫的生活可分為四個時期。

壯游南北:玄宗開元十九年(731年)至天寶四載(745年)。盛唐時,士子有游歷天下的風尚。為了解社會人生,廣交天下詩友,尋求從政之路。從20歲起到34歲止,杜甫共有三次長途遠游,第一次是游吳越。過金陵、姑蘇,渡浙江,泛舟剡溪,直至天姥山下。開元二十三年,回洛陽應進士考試,結(jié)果落榜。次年,在齊趙一帶開始了第二次漫游,期間結(jié)識了好友蘇源明。他晚年回憶當時“放蕩齊趙間,裘馬頗清狂”(《壯游》)。開元二十九年,筑居于洛陽與偃師之間的首陽山下,與楊氏結(jié)婚。天寶三載,在洛陽與李白相遇,李白的風采和出眾才華,深深吸引了杜甫。二人共游梁宋、齊魯,訪道尋友,談詩論文,結(jié)下深厚的友誼。此后,他曾先后寫了十一首詩思念或酬贈李白。次年(745年)秋,杜甫西去長安,李白準備重游江東,他們在兗州分手,此后再沒有會面。

困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