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中語文情感美文兒子謝謝你如此寵愛我

Page3兒子，感謝你如此寵愛我生命是一個遠離的過程

那天,腸鏡結果出來的時候,我沒哭,你卻一個人站在醫(yī)院的太陽底下,號啕著給你的大姐——我遠在美國的女兒打電話。通完電話之后,你一支接著一支地抽煙,然后又將頭埋在膝蓋間,我看到你寬厚的肩膀在不停地顫抖……特別鐘后,你像下決心似的,擦干眼淚走向我:“媽……”我知道你是確定要堅毅面對的,可是,面對“惡性腫瘤晚期”這樣的結果,你根本沒法接受。

你撲在我的懷里,死死地摟著我,我知道,你怕病魔把我?guī)ё?。而我的心?在真相大白的這一刻,在32歲、已經(jīng)成家立業(yè)的兒子無助地撲在我懷里的時候,反而變得坦然、英勇而安靜。這一天來臨之前,我始終以為,媽媽在你們的生命里已經(jīng)沒有那么重要了。我經(jīng)常十天半個月才能望見你一次,至于那個高校畢業(yè)后就到美國去的女兒,對我來說,就是視頻里的一個影像。生命是一個遠離的過程,這個過程從我生下你們那天就已經(jīng)起先。

但也就是從這天起先,你一點一點變更著我的想法——其實,我并不真的了解你,我的兒子。

孝順的成本究竟有多高

一夜之間,你做出了兩個確定:一、辭去你現(xiàn)在的刑警隊長的職務,調(diào)到行政辦公室;二、你將你的房子交給了中介。這樣,你就有足夠的時間、足夠的財力來陪我,你不許我說這是最終的時間。

沒有人同意你的選擇,你的爸爸、姐姐還有妻子,包括我。但你那么固執(zhí),你不跟他們做任何說明,你只對我說:“媽,這些東西都會失而復得,但你不能。你不要讓我有缺憾,所以,別拒絕我,行嗎?”我還能說什么呢?我只是感覺到,因為你,我對這場病真的沒了恐驚。

手術在你的堅持下還是做了。手術的前一夜,你跟大家弄得并不開心,你的爸爸、姐姐還有妻子是并不同意這場手術的。你的爸爸擔憂我下不了手術臺,你的姐姐認為你的確定太倉促,你的妻子認為這是不理智的燒錢行為,但你沖他們每個人大吼:“醫(yī)生說了至少還有百分之四十的希望,就算是百分之一,我也不能讓媽在家等……”那個“死”字,你再也不敢提,更不情愿聽到。有一天,你的妻子無意間說一句“嚇死我了”,結果被你一頓呵斥。自從我確診的消息傳來之后,你對四周的人,除了我之外,都變得這樣簡潔粗暴。

最終,你征求我的看法。兒子,媽媽恒久記得你看我的眼神——作為母親,在你很小的時候,我是用這樣的眼神凝視過你的——那是因愛而生的疼。我站在了你這一邊,盡管按常理,我應當拒絕這場手術,但是我不想此后沒有我的人生,你始終為沒能盡一切方法救我而耿耿于懷。

手術的前一夜,我跟你們的爸爸交代完了全部的后事。但對你,我始終表現(xiàn)得很樂觀,仿佛只要做了手術就能徹底復原健康一樣。而你,也表現(xiàn)得極為正常,我知道你對這場手術寄予了極高的希望。那天晚上,你們的爸爸對我說:“沒想到兒子如此重感情。老伴兒,你應當覺得欣慰。”可是,兒子,當你的爸爸說這句話時,我突然間失去了最初的傲慢和欣慰,我意識到,對于一個孝子來說,中年喪母比兒時喪母更犯難過,因為一個成年人并不比一個孩子堅毅,因為成年人比孩子更懂得缺憾的味道。

所以,在進手術室之前,我對你說:“兒子,放心,媽媽肯定活著出來,再陪你走上七八年。”那時的你,只情愿,也只能聽進去這樣的話。手術還算勝利,但癌細胞已經(jīng)向淋巴轉移,我從手術室干脆進了重癥監(jiān)護室。護士告知我,我在重癥監(jiān)護室的那三天,你變成了長在監(jiān)護室門口的一棵樹,不吃不喝不睡,誰勸你你就跟誰吼。直到三天后,我從重癥監(jiān)護室被推出來,你直挺挺地倒下。兒子,三天不見,你盡然蒼老了那么多。

這就是人們所說的反哺吧

你依舊不愿讓別人代替你來照看我,護士小姐對我稍有不耐煩,你就會暴跳如雷,以致后來,我留意到假如你在場,很多護士為我扎針的手都是抖的,她們看到你時幾近繞道而行。

為了最大限度地削減我的苦痛,放化療所用的藥物你全部選擇了最貴的,那些都是無法報銷的進口藥;術后的養(yǎng)分上,你選擇了一千五百元一斤的海參;得知中藥可以協(xié)助治療,你連夜趕往北京抓藥,其次天又風塵仆仆地趕了回來……

單位雖然給了你足夠的時間,但也削減了你的待遇,你前些年努力奔向的前途沒有了;如此的治療拖垮了你的經(jīng)濟,你的房子賤價處理了,你的妻子最終忍無可忍,你們的感情也發(fā)出了預警信號;還有你與姐姐的爭吵,不為錢,為她有什么天大的事情不能回國探望我……

兒子,躺在病床上的我,對這一切怎能不知情。我總是在你轉身之際,看著你消瘦的背影落淚。

我以失眠為由,偷偷積攢安眠藥的行為最終被你發(fā)覺。以為你會盛怒,但你沒有。你只是把那些藥片倒進了馬桶,然后靜默地坐在我的身邊,緊緊握著我的手,枯坐到深夜。我在昏睡中聽到你高凹凸低的哭泣聲:“媽,對不起,我知道你很苦痛。可是,有你在,我還有個媽可叫,請你寬恕兒子的自私,請你為我而好好活著,好嗎?”

黑暗中,我摩挲著你的頭,我最終流淚:“兒子,媽答應你好好活,活成老妖精,讓你80歲也有媽可叫?！?/p>

你伸出小指,跟我拉鉤:“拉鉤上吊,一百年不許變?！蔽覀冚p念著,那一刻,我們仿佛都回到了從前,你還很小,我還不老的時候,我們密切無間。一場生離死別,讓我們的母子親情又回到了那最初的時間,只是,一切都反過來了,不管走到哪兒,你總是牽著我的手,你為我洗臉梳頭穿衣服洗澡,你給我念小說,當我想胡同口的油條流口水時,你會偷偷買回來,讓我一次吃個夠——這,就是人們常說的反哺吧?

最華蜜的時間

你跟我說起了你的初戀,說起了當時我舍命反對你與她在一起時你的苦痛。你問我:“媽,當時你為什么那么堅決地反對我們在一起?你還記得嗎?”

兒子,我怎么會不記得。那個女孩,那個讓你愛得傷筋動骨的女孩,媽媽曾經(jīng)偷偷地暗訪過,除了你,她還跟一個家境很好的男孩保持曖昧。可是媽不想說出來,因為既怕你不信任,也膽怯 你難過。所以,只能用以死相威逼的方式阻擋你們在一起。

聽完,你釋然地笑了,你說:“媽,我最終放下了?！边€好,我們有機會把這件事談開,并在多年之后,了解彼此當年的專心良苦。

你的姐姐最終從美國回來了,只有半個月的假期,所以,她做一切事情都火急火燎,包括對我的照看。當她看到你對我的溺愛之后,與你之間爭吵不斷。她堅持認為你這樣做,既會把我慣壞,也不利于我的病情。

她說:“媽不是小孩兒,你這樣慣她,只會讓她越來越難以自理,越來越依靠,你莫非不知道對于一個癌癥患者來說,獨立自強的精神有多么重要嗎?”

姐姐的話令你張口結舌。因為你知道她是對的,所以,她在的時候,你只好看著我一個人獨立自強地按時飲食起居,按時熬煉,按時吃藥……或許是因為并不情愿吧,我最終在你姐姐回來后的第五天感冒入院,這個時候感冒是特別危急的,好在,燒退得很快,也沒有引發(fā)別的病癥。

但,你跟你的姐姐之間最終爆發(fā)了彼此蓄謀已久的斗爭,你說:“媽吃了一輩子苦,她現(xiàn)在病了,我寵她慣她點兒怎么那么讓你難過?你讓一個七十多歲、得了癌癥的老人獨立自強,你不覺得太殘忍了嗎?少跟我扯什么科學,我就是要像照看孩子一樣照看媽,你管不著,你也管不了?！?/p>

你的姐姐也很生氣:“你不就是為了滿意自己那虛榮的孝心,為了不給自己的將來留缺憾?你考慮過她的感受嗎?為什么不讓媽的最終時間自尊一些、風光 一些、獨立一些。我知道你孝順,可是請允許我告知你,你現(xiàn)在的諸多行為就是一種變態(tài)的孝心!”

我沒有想到,你會給了你姐姐一個洪亮的耳光,為她那句“變態(tài)的孝心”。這一次,我沒有做你們之間的裁判,你們都是大人了,你們的問題應當由你們自己來解決。還好,你的姐姐在臨走之前向你道了歉,你表現(xiàn)得很大度,說:“姐,你放心吧。媽這里有我?！?/p>

那天晚上,你和你的姐姐坐在客廳里聊了通宵,我隱隱地聽到你說:“孝順不是義務,而是機會。感謝老天給我留了這個機會,我得爭分奪秒。媽的病就是我現(xiàn)在的人生大事。至于其他,我能解決好。事業(yè),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