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在歲月的狹縫里

1、走在歲月的狹縫里初春乍暖，雨后的月兒顯得特別明凈。晚風輕吻著老宅 門前的青竹 林，沙沙作響。不遠處傳來虞霞傷感而靈動的歌 聲：“我一路走來，也曾 徘徊，但是為了愛，又和風等待 ? ? 剎那兒，我的心像被揪住了似的， 自己從小到大一路走來的 酸甜苦辣一股腦涌上心頭，塵封已久的思緒情不 自禁細數(shù)著 自己零星的人生字句和章節(jié) ? ?孩提時，懵懂的我從大人們的目光里看出，我和姐姐、 妹妹都是女 孩兒，什么是 “女孩？那就是“潑出去的水；什 么是“男孩？那 就是“列祖列宗的根。因為我覺察，每當大 人們看我們五姊妹的時多斤 重的大麻袋而傷心，經(jīng)常被那些 生有兒子的婆娘們嘲笑 “老邱家都是丫 頭片子 。每逢

2、寒冬臘 月天，連隊就召集各家各戶的男人們進山伐木半 個多月，為 每家每戶儲藏一年的柴火。爸爸又因常年多病不能進山伐 木， 自然被那些生有兒子的男人們奚落和譏諷了。更令我委 屈的是，別人家孩 子欺負我們的時候，爸爸媽媽總是把我們 拉回家，狠狠地訓打一頓，說我 們不聽話，出去惹事?？伤?們每次打完我們之后，媽媽在偷偷抹淚，爸爸 坐在炕沿上一 聲不吭地抽著自家種的大煙葉 ? ?從那時起，揣摩大人們眼神的意識越來越強烈，并深植 在我幼小的 心靈 ? ? 也就是從那時起，總感覺自己的家特脆 弱，沒有一點安 全感，總怕因雨雪冰寒沖垮、 崩陷。為此， 手足五姊妹都在默默用 “女 孩 的自尊和方式保衛(wèi)我們的家

3、 園：在初夏，當黑土地的楊柳剛剛抽芽，婆婆丁剛剛露臉、 黃花和百合盛開的時節(jié)，我和大妹就默默挖好多好多婆婆 丁，為的是讓家人早早嘗上 春綠；拼命采好多好多黃花菜， 讓院落柵欄里掛滿一串串金黃色的夢，為 的是讓過往的知青 叔叔阿姨投來贊許的目光。在深秋，當榛子、野蘑等山貨遍野時，一到周末我就和 大妹扯著四 個大大的尿素蛇皮袋撒丫子似的和連隊的同伴 們一起穿林越野，顧不上黑 壓壓密密的小咬和野蚊的叮咬， 只想能采到更多的榛子、花臉蘑、油蘑等 北大荒山貨。當滿 載而歸，同伴們情不自禁向我們投來羨慕的目光時，即 便弱 小的肩上重重壓著前后兩袋山貨，也頓感輕了很多。在寒冬，當連隊的人們都極少出門而習慣聚

4、家取暖的時 候，我、大 姐、大妹，天剛剛亮，悄悄拉上雪爬犁，喚上守 家的長毛和黑虎兩條看家 狗，一起進林打柴。皚皚雪野，冰 寒刺骨，在空闊的原野上，除了聽到吱 嘎吱嘎深一腳淺一腳 的雪步聲、犬叫聲和偶爾高空傳來的烏鴉長鳴聲，就 是我們 姊妹仨時常相互壯膽的呼喊聲、亂歌聲 ? ? 當頂著冰寒凜冽 的 北風滿載而歸， 讓院子里漸漸垛滿高高的柴火堆時， 心里 特別踏實、 欣慰， 仿佛這就是保衛(wèi)我們家園穩(wěn)固的城堡！當 聽到左鄰右舍或知青叔叔阿姨們 贊不絕口，爸爸媽媽臉上露 出笑容時，感觸的淚水情不自禁冰凝眼眸。日子，在春暖夏涼中漸漸前行。也許太陽不懂你，但你 一定要懂得 太陽。記得在成長的日子里，父母

5、親把我們的學業(yè)永遠排在所 有家務的最 后面。每天連隊小學放學的鐘聲一敲響，五分鐘 之內(nèi)必須回到家，一放學 我們就匆忙趕回家，挑水、做飯、 喂豬、照顧好妹妹，等父母下班到家就可以吃飯，忙完所有 的家務后才能干自己的事寫作業(yè)。這是我們家三個大孩 子必須做到的，沒有任何借口。對于吃穿，我們更不敢奢盼 么，雖然母親也偶爾用糧票好不容易在連隊的小賣部換來 一點白糖，但我 知道那是留給多病的父親和年幼小妹的，我 們?nèi)齻€大的孩子從來不敢多看 一眼，每天只要能有饅頭夾大 醬或咸菜，就著疙瘩湯吃就行了，逢年過節(jié) 能吃上肉或餃子 那就是最最幸福的事。以至于后來我考學外出讀書，當看 到 學校有 5-6 種菜色，我都

6、傻眼了。雖然很多同學抱怨學?；?食差菜難 吃，可我覺得特好吃、特香。我們所穿的衣服都是 排好隊輪著來的：老大 穿完輪到老二，老二穿完輪到老三， 以此類推，誰也不能犯這個 “規(guī) ， 也沒有任何理由和條件犯 這個 “規(guī)。其實，我知道，父母也特在乎我 們的前途，也很 心疼我們，只是孩子多，沒方法。其實，我知道，給予我 們 生命并養(yǎng)育我們的父母也很不容易，五姊妹的漸日成長，也 漸漸榨干 了父母的青春和血脈，今生即使用盡我們所有的血 脈來滋補被歲月刀削如 柴的父母，也無法讓他們青春回歸； 即便用盡我們一生叩天呼地的淚喚， 也無法喚醒沉眠的父 親? ?在艱辛的日子里， “不得不這三個字糾纏著我，最刻骨 銘

7、心有三 次，這三次改變我人生的命運， 更歷練了我的心智。第一次是初中畢業(yè)要報讀中專。我的成績考得全年級第 一名，在全 農(nóng)場 10 所中學中也是名列前茅，當我正悄悄做 上重點高中的美夢時，農(nóng) 墾管局獎勵給我們?nèi)謭鲋袑W唯一 的中專名額，經(jīng)全校教職員工投票表決 我票數(shù)最高。我的心 一下子亂了。記得那天上午第四節(jié)自習課，同學們都 在教室 里收拾課本，班主任把我叫出來，直接領到校長辦公室，我 以為 自己犯了什么錯，心里七上八下的。校長看著戰(zhàn)戰(zhàn)兢兢 的我，微笑地對我說： “你別怕，是好事。你這次初中畢業(yè)考 試成績非常好，為我們學校 爭光了，農(nóng)墾總局這次專門分配 給我們學校一個中專名額，經(jīng)全校教職員 工推

8、薦表決，你是 第一名。我應該快樂才是，可我快樂不起來，當時大 腦一下 子空白了，突來的喜訊打碎了我未來的大學夢。我心里很矛 盾， 我不想讀中專，我想讀重點高中考大學。我把我的想法 如實告訴了校長， 希望他調(diào)整給其他同學。校長語重心長地 對我說：“其實我們也很想你讀 重點高中， 考大學為學校爭光。 但學校不能那么自私。 因為，我們了解 到了你的家境很困難， 如果你報讀了中專，就意味著有工作了，能為家里 減輕負擔 了。你先別急著回絕，今天中午你馬上回家問問爸爸媽媽的 意 見，再做決定也不遲，我馬上幫你找一輛自行車，快去快 回。那天中午 一放學， 我馬上到飯?zhí)么蛄藘蓚€饅頭， 騎著校 長借來的 28

9、寸自行車， 急急忙忙往家里趕 ? ? 下午 2 點多 才回到家，一推開家門，只見在炕上 的父親臉色煞白，正因 病痛抱著雙膝跪臥、呻吟著，默默流淚的母親正在 幫父親揉 揉后背，以緩解病痛。我看到父親這樣，心里特別難過。父 母 親見我突然回家，以為出了什么事。我告訴他們回來的原 因和我的想法， 父親聽后長長嘆了一口氣，兩滴眼淚在眼圈 直打轉， 接著哽咽而愧疚地 對我說： “二丫兒， 我知道你是讀 書的好苗子， 是爸爸對不起你， 這 病拖累你了！ 聽到父親如 泣的心聲，我的心里如刀絞一般， 覺得自己 好自私： “爸， 你 別這樣，這個中專我讀！ 我趕緊上炕揉著他冰冷 的雙手。第二次是畢業(yè)分配去向的抉

10、擇。因我臨床實習的那所軍 醫(yī)院對我的評價不錯，想把我留下培養(yǎng)。在當時畢業(yè)分配正 迫在眉睫的時刻，能有如此的好時機是極少的?特別對于像 我這種沒有任何背景的學生來說，更是難上加難。我興奮地 拍電報告訴已搬遷回廣西的父母，四天后收到父親的電函'字重如山'令我泣不成聲：“二丫丿L,你回廣西老家吧，不然,當哪一天我走了,連一眼都看不到你?我死都不瞑目啊!您放心'我回!我含著淚當天就給父親回電了,生怕遲一點父親看不到了。第三次是剛畢業(yè)分配要改行。在涉世之初，剛剛邁出校門的我偌大而陌生的社會又給我上了 一次什么叫不得不的人生課。我辛辛苦苦學了四年的醫(yī)學專業(yè)面對畢業(yè)分配不得不改行，讓

11、我感觸痛徹：對于普通老百姓的孩子來說，讀書畢業(yè)只是 畢業(yè)分配的一個通行證而已，專業(yè)對不對口根本不敢想，能有工作就是祖上積德了。面對工作，你只能也必須是 千一行愛一行，即便當時你有一千一萬個無奈，你也要咬緊牙關，默默去邊學邊干，用時間和生命去體味 千這一行愛這一行的內(nèi)涵，并且要想方設法去干 好。因為，對 于普通家境的孩子來說，你沒有任何資本和條件去選擇愛一行干一行。其實上蒼的眼睛是明亮，人世間的悲歡離合她都 懂，有舍必有得，好人自有好報的！日子，是被歲月打磨的碎片，如果你自己不珍視，你將永遠把靈魂喪失。想想，自己一路走來，總是在歲月的狹縫里爬行：在人生旅途中面對一個又一個的十字路口，穿行于 一條條羊腸小路。每次，自己都要用十 倍的勇氣和意念，在 春綠夏盈秋實雪皚的四季長廊里，默默用企盼的夢想 掬起歲 月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