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靖華文章《小米的回憶》

1、小米的回憶毛澤東同志說:曹靖華“槍桿子里面出政權(quán)。又說：“延安的一切就是槍桿子造出來的。槍桿子里面出一切東西?！薄拔覀兯揽康牟贿^是小米加步槍，這小米加步槍比蔣介石的飛機加坦克還要強些。”“我們是用小米加步槍打敗了日本帝國主義和蔣介石的?！睒寳U子出政權(quán)，這是歷史經(jīng)驗的總結(jié)，“凡是反動的東西，你不打，它就不倒”中國人民在中國共產(chǎn)黨領(lǐng)導(dǎo)下，艱苦奮斗，推翻了帝國主義、封建主義和官僚資本主義三座大山，建設(shè)社會主義、并支援世界人民。帝、修、反，根之入骨，莫奈我何的，也就是因為用馬列主義武裝起來的中國人民，手中掌握了槍桿子。不過，餓著肚子，去沖鋒陷陣，消滅敵人，是困難的。所以毛澤東同志當年提及這問題時，用

2、“小米加步槍”來概括。因為沒有小米，步槍本身也就難起作用了?？梢姡嗣裨谌〉谜?quán)和捍衛(wèi)政權(quán)中，小米之功，是不能抹煞的。小米因粒小而色黃，故又稱黃米，以別于大米、白米。小米古稱“禾”、“稷”“谷”、“粟”，比方從播種到收割通稱“谷子”，去殼后稱“小米”原產(chǎn)我國，在我國種植己有六七千年歷史。為我國北方主要糧食作物之一。其產(chǎn)區(qū)主要在黑龍江以南，淮河流域以北各省。屬禾本科，一年生草本。性喜溫暖，耐早，對土壤要求不高,適應(yīng)性強?；貞浲陼r代，距家門口半里來遠的小河邊上，有一小塊砂石地，叫“石壟”。那兒盡是比牛還大的花崗巖石頭，有的在地面上，有的大半埋在地下。總之，這是很難耕種的荒地。石與石之間，偶然有小

3、片砂土地。廢物利用吧，那地上除了要求低的谷子以外，其它作物是難長的。谷子撒上，谷苗長到五六寸高時，得“間苗”，即把過稠的及瘦弱的谷苗別去，把株距五六寸的茁壯谷苗留下。這是農(nóng)田的輕活，多半都是兒童干的。季節(jié)一到，我就干起這活來。小米味美可口，故鄉(xiāng)把它當作細糧。平時舍不得吃，多留給產(chǎn)婦或病人吃的。至于當?shù)厝嗣?，常年的主食是玉米，而不是小米。記得當年祖母每逢冬天，愛用砂罐放到炕洞里熬小米稀飯。那時，這就是“高級”食品了。小米不但味美，且富于營養(yǎng)。它含蛋白質(zhì)比大米、玉米都高：含脂肪為大米的三倍。止匕外，還含多量維生素A、B,以及為人體所不可缺的其它成分。谷子是我國北方各省的主要糧食作物，也是我國種植最

4、早的作物。據(jù)說，遠在六、七千年前，在黃河中游及晉南、豫西一帶，在氏族公社里就種粟了。谷子有防潮、防熱、防蟲、不易莓爛的優(yōu)點。自古就有“五谷盡藏，以粟為主”的貯糧備荒作法，在一般情況下，谷子可保存十幾年，甚至幾十年，是理想的備戰(zhàn)備荒糧食。谷子渾身是寶，谷草是家畜的好飼料，谷糠可喂豬，又是釀造的輔料；谷茬可混肥及當柴燒?？傊?，它渾身無棄物。故鄉(xiāng)的小河邊上的“石壟”啊，在火紅的年代里，它早該變成一馬平川的豐產(chǎn)田了吧！一九三三年，我回國后，在該年底，利用寒假，專程由京赴滬，去探望闊別已久,懷念殷切的魯迅先生。在反動統(tǒng)治“寒凝大地”的氣氛中，我直然落腳到當年一般人很少知道的他的寓所一大陸新村九號。住在三

5、樓上，二樓就是他的臥室而兼工作室。我去時，還特別帶了整整一口袋小米。事后從魯迅日記得知，他把這些小米,還分給內(nèi)山完造先生、周建人同志和茅盾同志。當時魯迅先生一看見這整口袋小米時，驚奇地問道“小米，你怎么知道我愛吃小米呢？”“我從兩地書知道的。那上邊寫著，有次，你從北京回上海，動身前就買了小米?！濒斞赶壬宦牐拖蛏砼哉镜膹V平同志肩上拍了一下，大家都哈哈大笑起來。魯迅先生接著說：“原來如此??！接著，我們的話題就轉(zhuǎn)到小米上了。我說：“上海有小米，二馬路、三馬路頂西口，那些賣鳥的小鋪子，都是用小米喂鳥的,為什么你舍近求遠，從北京買小米呢？”魯迅先生答道：“那些小米是喂鳥的，不能吃。”話就到此為止，關(guān)

6、于小米再沒談下去了?！澳戏叫∶诪槭裁床荒艹浴保@問題一直沒得到解答。解放初年，在會場上遇到一位老同鄉(xiāng)，他是農(nóng)業(yè)科學(xué)專家，我問道“為什么北方小米那么好吃，南方小米卻只能作飼料，不能吃？”他沖口而出說：“土壤問題，北方是堿性土壤，宜于谷子生長，小米好吃。南方是酸性土壤，不宜于谷子生長，小米不能吃，煮不爛，只能當飼料”抗戰(zhàn)期間，在日本帝國主義侵略者的鐵蹄下，四川人常稱的“下江人”，大批涌到重慶。魯迅先生說：“野人懷土，小草戀山”，背鄉(xiāng)離井的人，怎能不懷念落入敵手的故鄉(xiāng)國土？怎能不懷念養(yǎng)育自己的故里山川？這“懷鄉(xiāng)”情中，也包括從兒童時代起，培養(yǎng)出來的口味。人生在世，天南地北，東奔西走，不管他的生活如何

7、“國際主義化”，也不管他如何地“四海為家”，但從小培養(yǎng)出來的口味，一般稱作家鄉(xiāng)味吧。不管他身處天涯海角，對這家鄉(xiāng)味，總感分外親切、可口，即山珍海味，也難與之相比。當年重慶一條繁華的大街上，有個大眾化的北方飯館，名字似乎就叫“老鄉(xiāng)親”，主要賣燒餅和小米稀飯?！跋陆恕泵糠赀M城，到吃飯時，寧肯餓著肚子，多趕幾條街，多繞過一些門口掛著“開堂”二字招牌的當?shù)仫堭^，也要趕到“老鄉(xiāng)親”，去飽餐一頓燒餅和小米稀飯。當時這些趕到“老鄉(xiāng)親”去吃飯的“下江人”，把“吃飯”稱作“過癮”。有一次，我在“老鄉(xiāng)親”“過癮”時，順便問道：“老鄉(xiāng)，你們這小米從哪來的？”“從哪來的，拿命換的呢！穿過鬼子一道道封鎖線，輾轉(zhuǎn)弄來的

8、。從界首那邊弄來的。倒霉時，不是挨打，就是東西被沒收，有時還要把人押起來呢！”啊，小米?。≡谌毡镜蹏髁x和中國反動派統(tǒng)治下，誰會想到你還有這樣多的訴不盡的災(zāi)難呢！八年抗戰(zhàn)中，在重慶，小米成了“下江人”念念不忘、可望而不可即的珍品。黨是深深理解這種“懷鄉(xiāng)”之情的，所以，每逢總理、董老或八路軍駐渝辦事處的其他同志，因公去延安，回來時，總盡可能在飛機上多帶些小米，用白細布縫成七八寸見方的口袋，每人送一袋。我每逢收到時，把它看作無上珍品，每粒小米，都包含著黨對我們的體貼入微的深情厚意?。‘斈?，那是什么樣的景況呢??？一面是反動派處心積慮，要把進步文化工作者斬盡殺絕；一面是我們偉大的黨，見義勇為，挺身而出

9、，從敵人的屠刀下，不但決然搶救、庇護其生命，而且直至生活細節(jié)，也予以無微不至的關(guān)切，甚至連吃的、穿的等等，都盡可能地想到、照料到。在重慶時，周恩來同志不是把延安革命人民，遵照毛主席“自己動手，豐衣足食”的偉大號召，第一次生產(chǎn)的毛呢送給我嗎！在中國反動派要將我們斬盡殺絕的險境中，這是“情逾骨肉”，最真摯而偉大的“天下父母心”??！那呢子我得到后，考慮了好久，決定給我的獨子作一套制服，可是他異常珍惜，舍不得穿，他知道這是黨送的呢子啊。那時他還是孩子，剛?cè)胄W(xué)?，F(xiàn)在他已經(jīng)被黨培養(yǎng)成人，參加了黨的行列，最近出國工作時,對當年黨送的那套呢衣服，念念不忘，對周伯伯念念不忘。他常說道：“慈母手中線,游子身上衣

10、”，并由此而引伸道：“黨的手中鋤，我們碗中粟！”永遠懷念著黨送給的呢衣料和延安的小米！當年，我將故鄉(xiāng)特產(chǎn)“猴頭”郵寄魯迅先生，他收后來信說：“猴頭聞所未聞，誠為珍品，擬俟有客時食之?！敝貞c時期，總理、董老，從延安帶給我的小米，我看作珍品中之珍品，一粒小米，比只猴頭還珍貴。鄭重地用金屬餅干筒裝起來，把蓋子蓋嚴，“擬俟有病時”，任何東西都不能進口時，拿它作“度命”之物。有一次，我得了傷寒，另一次，得了惡性瘧疾。高燒中，任何東西不能進口了，就全靠延安小米稀飯度命的。當年，我仗著小米，戰(zhàn)勝了病魔。延安革命人民，在黨的領(lǐng)導(dǎo)下，不是仗著小米加步槍，擊敗了美械裝備的中國反革命武裝嗎！小米加步槍的延安精神，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