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超期羈押罪

論超期羈押罪【摘要】

超期羈押是刑事司法實踐三大頑癥之首，時至今日仍有一些超期羈押尚未得到基本糾正，應當對超期羈押的性質和內(nèi)容進行反思。根據(jù)當前司法解釋對超期羈押可以按照濫用職權或者玩忽職守罪進行處理，但由于上述罪名的立案規(guī)范比擬含糊，且其犯罪客體與超期羈押的犯罪客體側重有所不同，因而可以在侵犯公民人身權利、民主權利類罪中設立超期羈押罪，由檢察機關立案偵查，從而與非法拘禁、刑訊逼供、虐待被監(jiān)管人員等罪名一道，構成更加完善的在押人員人身權利刑法愛護體系。

超期羈押是刑事司法實踐三大頑癥之首，

是數(shù)十年未解之司法難題。據(jù)最高人民檢察院提供的數(shù)據(jù)說明，1993年至2022年全國政法機關每年度超期羈押的人數(shù)一直維持在5萬至8萬人之間，2022年在4萬人以上。2022年5月以來，最高人民法院、最高人民檢察院、公安部等有關部門共同發(fā)起了被學界稱為“陽光羈押〞的專項治理行動，但仍有一些超期羈押尚未得到基本糾正，邊清邊超、前清后超等現(xiàn)象依然存在。據(jù)最高人民檢察院有關數(shù)據(jù)顯示，2022年全國仍新發(fā)生超期羈押271人。筆者認為，這不僅僅是實踐環(huán)節(jié)中存在問題，對超期羈押性質和內(nèi)容的認識存在偏差也是原因之一。本文擬對超期羈押本體進行論述，以期對預防和糾正超期羈押有所裨益。

一、超期羈押的界定

超期羈押是指刑事訴訟中的國家專門機關依法對犯罪嫌疑人、被告人采取限制人身自由的強制措施時，羈押時間超出了刑事訴訟法規(guī)定的期限。我國刑事訴訟法關于羈押期限與辦案期限的規(guī)定具有重合與別離雙重屬性，一方面羈押不是一種獨立的強制措施，而是刑事拘留和逮捕的附帶性后果，因此羈押的期限附屬于拘留、逮捕、審查起訴和審判等辦案期限；另一方面如果羈押期限已經(jīng)屆滿，案件沒有辦結，可以在變更羈押措施的情況下繼續(xù)辦案。

根據(jù)我國?刑事訴訟法》規(guī)定：對被拘留的人，提請批準逮捕的時限最短是3日以內(nèi)，最長為30日；批捕時限最短是7日以內(nèi)，最長為14日；偵查羈押時限最短是2個月以內(nèi)，最長為7個月；起訴時限最短是1個月以內(nèi)，最長為1個半月；一審時限除適用簡易程序為20日內(nèi)以外，最短是1個月以內(nèi)，最長為2個半月；二審時限最短是1個月以內(nèi)，最長為2個半月?？梢姡谠V訟程序銜接緊密的情況下，普通刑事案件〔適用簡易程序案件除外〕至二審終結前的羈押時間合計應在5個月又10日以內(nèi)，重大復雜案件一般也不應超過14個月又29日。

此外，刑事訴訟法還規(guī)定了一些羈押期限不確定的情況。在偵查階段，發(fā)現(xiàn)另有重要罪行的，重新計算偵查羈押期限；不講真實姓名、地址，身份不明的，偵查羈押期限自查清其身份之日起計算等。在起訴階段，審查起訴案件改變管轄的，重新計算審查起訴期限；退回補充偵查的，重新計算審查起訴期限；在較長時間內(nèi)不宜交付審判的特別重大復雜的案件，由最高人民檢察院報請全國人大常委會批準延期審理。在審判階段，司法精神病鑒定不計入審理期限；死刑復核沒有規(guī)定期限；改變管轄案件，重新計算審理期限；補充偵查案件，重新計算審理期限；二審法院發(fā)回重審案件，重新計算審理期限，且無次數(shù)限制等。

因此，除案件存在上述特殊情況，需要具體案件具體分析是否構成超期羈押外，如果辦案超過了刑事訴訟法明確規(guī)定的拘留、批捕、偵查、起訴、審理等期限，那么都可以界定為超期羈押。在實踐中，超期羈押主要表現(xiàn)在：拘留后不按期提請逮捕、提請逮捕后不按期批捕、批捕后不按期偵結、偵結后不按期審查起訴、起訴后不按期審結等。

二、超期羈押的法律本質

最高人民檢察院副檢察長趙登舉同志指出：“超期羈押屬于違法羈押，本質上是非法拘禁。〞

有的學者對此提出了質疑。筆者認為，對這句話應從兩個方面理解：首先，超期羈押限制了人身自由；第二，超期羈押是違法限制了人身自由，違法性是超期羈押的本質屬性。并不是說對于超期羈押都要以非法拘禁罪來查究刑事責任。這是因為，一是狀態(tài)意義上的非法拘禁與行為意義上的非法拘禁是有區(qū)別的。狀態(tài)意義上的非法拘禁是指所有違反法律限制公民人身自由的狀態(tài)，既包括從一開始拘禁即非法，也包括合法拘禁轉化為非法，超期羈押就是后一種非法拘禁狀態(tài)，而行為意義上的非法拘禁那么特指非法對他人進行拘禁的行為，比方無權拘禁和無因拘禁等，

對該行為應以非法拘禁罪查究刑事責任。二是非法拘禁是典型的一般主體犯罪，是私權對私權之侵犯，其侵犯客體主要是公民的人身權利。超期羈押那么是國家機關工作人員的違法犯罪行為，是公權對私權之侵犯，其侵犯的是復雜客體，既包括公民的人身權利，又包括國家機關的正?；顒印９P者認為，對超期羈押的法律本質的認識，應當從實然法與應然法兩個層面進行分析。

〔一〕實然法層面。2022年11月，最高人民法院、最高人民檢察院、公安部聯(lián)合發(fā)布了?關于嚴格執(zhí)行刑事訴訟法，切實糾防超期羈押的通知》，高檢院隨后也頒布了?關于在檢察工作中避免和糾正超期羈押的假設干規(guī)定》，在這兩個文件中都指出，對于違反刑事訴訟法，濫用職權或者嚴重不負責任，造成超期羈押構成犯罪的，依照?刑法》第三百九十七條關于濫用職權、玩忽職守罪的規(guī)定查究刑事責任。

筆者認為，對超期羈押以濫用職權、玩忽職守罪查究刑事責任，在現(xiàn)有的刑法框架內(nèi)是準確的。

濫用職權罪是指國家機關工作人員超越職權，違法決定、處理其無權決定、處理的事項，或者違反規(guī)定處理公務，致使公共財產(chǎn)、國家和人民利益遭受重大損失的行為。刑事辦案人員超越職權，違反法定期限羈押犯罪嫌疑人、被告人，主觀上是追求或放任超期羈押這一危害后果的，應以濫用職權罪查究刑事責任。玩忽職守罪是指國家機關工作人員嚴重不負責任，不履行或者不認真履行職責，致使公共財產(chǎn)、國家和人民利益遭受重大損失的行為。辦案人員不認真履行職責，疏忽大意或過于自信導致超期羈押這一危害后果的，應以玩忽職守罪查究刑事責任。

〔二〕應然法層面。對超期羈押以濫用職權、玩忽職守罪查究刑事責任，是當前刑法框架內(nèi)不得已之選擇，仍存在一些可資探討之處。

1、立案規(guī)范有待完善。濫用職權、玩忽職守罪由檢察機關立案偵查。根據(jù)最高人民檢察院?關于人民檢察院直接受理立案偵查案件立案規(guī)范的規(guī)定〔試行〕》，濫用職權案和玩忽職守案的立案規(guī)范中沒有切合超期羈押的規(guī)定。

如果要查究超期羈押責任人的刑事責任，只能以“嚴重損害國家聲譽，或者造成惡劣社會影響的〞或者“其他致使公共財產(chǎn)、國家和人民利益遭受重大損失的情形〞這兩條“軟規(guī)范〞勉強立案，但如何準確把握這一“軟規(guī)范〞，仍需要進一步探討和明確。筆者認為，對超期羈押罪查究刑事責任，應主要以超期的時間為規(guī)范進行處分，并盡快出臺相應的司法解釋。比方，濫用職權超期15日以上的，玩忽職守超期30日以上的，應予立案；濫用職權超期90日以上的，玩忽職守超期120日以上的，屬于情節(jié)特別嚴重。

2、罪名歸類不甚確切。濫用職權和玩忽職守罪屬于瀆職類罪中的一般罪名，如前所述，瀆職罪侵犯的是復雜客體，且主要客體是國家機關的正常活動。而超期羈押恰恰是國家機關工作人員為“維護〞國家機關的“正常〞活動，而侵犯公民的合法權益，其侵犯的主要客體是公民的人身權利。因此，將超期羈押歸于侵犯公民人身權利、民主權利罪中似乎更加確切。筆者認為，不妨在侵犯公民人身權利、民主權利類罪中設立超期羈押罪，由檢察機關立案偵查，從而與非法拘禁、刑訊逼供、虐待被監(jiān)管人員等罪名一道，構成更加完善的在押人員人身權利刑法愛護體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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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超期羈押罪的構成要件

超期羈押罪的構成要件可以從下列幾方面理解：在犯罪主體方面，超期羈押罪的犯罪主體是特殊主體，應當是國家機關工作人員，并且具有拘留、逮捕權力或者履行職務的行為必然影響拘禁時間的國家機關工作人員；在犯罪客體方面，超期羈押罪的客體是復雜客體，主要是在押人的人身權利，同時還有國家機關的正?；顒樱辉诜缸镏饔^要件方面，應當是成心或者差錯，成心既包括直接成心也包括間接成心，差錯既包括疏忽大意的差錯也包括過于自信的差錯。對于超期羈押的客觀要件方面，筆者認為超期羈押的客觀方面應當既包括顯性超期也包括隱性超期。

由于刑事案件的紛繁復雜，超期羈押呈現(xiàn)多元化趨勢，根據(jù)不同規(guī)范，可以分為不同種類。目前，學界一般把超期羈押分為絕對超期羈押和相對超期羈押。絕對超期羈押，是指有關機關超過刑事訴訟法規(guī)定的最長期限，對犯罪嫌疑人或被告人進行羈押的行為。相對超期羈押，是指有關機關可以延長羈押期限，但未依法辦理延長期限手續(xù)而超過根本羈押期限的行為。筆者認為，上述分類辦法僅能涵蓋形式上的超期羈押，實踐中還存在許多形式上合法而實質上超期的羈押類型，正是這些實質上的超期羈押沒有得到充沛重視和糾正，才使邊清邊超、前清后超等現(xiàn)象時有發(fā)生。因此，按照超期羈押的客觀表現(xiàn)，筆者將其分為顯性超期和隱性超期兩類。

〔一〕顯性超期。顯性超期又稱硬超期，其外延與上述兩種分類外延的總和相當，指的是明顯違背刑事訴訟法律規(guī)定辦案期限，對犯罪嫌疑人、被告人進行的超期羈押。既包括超過刑事訴訟法規(guī)定的最長期限，也包括未依法辦理延長期限手續(xù)而超過根本羈押期限。主要表現(xiàn)為：對被拘留的犯罪嫌疑人沒有在規(guī)定的期限內(nèi)報請檢察機關審查批捕；對無法在期限內(nèi)偵查終結的犯罪嫌疑人沒有依法變更強制措施；對不批準逮捕的犯罪嫌疑人沒有立即釋放等。顯性超期明顯違反法律規(guī)定，而且通過案卷材料和法律文書很容易被發(fā)現(xiàn)和糾正，目前已較少發(fā)生。

〔二〕隱性超期。隱性超期又稱軟超期，指的是采用違反法律的伎倆，躲避刑事訴訟法律的辦案期限，以形式上的不超期掩蓋實質上的超期羈押。一是對不合乎法定延長偵查期限的犯罪嫌疑人，提請批準延長偵查期限。比方對不合乎刑事訴訟法第一百二十六條、第一百二十七條規(guī)定的普通犯罪嫌疑人，報請省、自治區(qū)、直轄市人民檢察院批準延長偵查期限；

二是司法機關相互“借用〞辦案期限。比方公安機關提請檢察機關審查批準逮捕時，因超過拘留期限，而“借用〞檢察機關審查批捕期限。這樣從司法文書上看，公安機關在規(guī)定的期限內(nèi)報捕，而實際上對犯罪嫌疑人已經(jīng)構成超期羈押，并且縮短了檢察機關審查批捕的法定期限，影響了審查批捕質量。這種現(xiàn)象一般發(fā)生在高低級機關移送管轄和司法機關之間移送審查起訴、提起公訴等環(huán)節(jié)之中；三是濫用退回補充偵查、撤回起訴、改變管轄、倡議延期審理等伎倆，變相延長偵查、起訴和審判期限。比方由于不能在規(guī)定的審限中審理完畢，審判機關倡議由檢察機關根據(jù)刑事訴訟法第一百六十五條之規(guī)定“倡議延期審理〞等。隱性超期不僅侵害了在押人員的合法權利，助長了辦案人員有法不依、漠視人權的錯誤觀念，而且破壞了刑事訴訟制約機制，影響了司法公道和效率，極大的損害了國家法律的權威、法律職業(yè)的神圣和司法機關的形象，其危害較顯性超期尤甚，應當成為預防和糾正的重點。

【參考文獻】

刑事司法實踐三大頑癥是：超期羈押、刑訊逼供、阻礙律師依法履行職務。

參見?刑事訴訟法》第六十九條、第一百二十四條、第一百二十六條、第一百二十七條、第一百三十四條、第一百三十八條、第一百六十八條、第一百七十九條、第一百九十六條。

參見?刑事訴訟法》第一百二十五條、第一百二十八條、第一百四十條、第一百六十八條、第一百九十四條。

2022年河南省靈寶市和寶豐縣均有公安機關辦案人員因超期羈押，一審被判非法拘禁罪的案例。

無權拘禁是指沒有拘禁權的機關、團體或個人非法限制他人人身自由的行為。無因拘禁是指有拘禁權的機關沒有法定的事由，非法限制公民人身自由的行為。

?刑法》第三百九十七條規(guī)定，國家機關工作人員濫用職權或者玩忽職守，致使公共財產(chǎn)、國家和人民利益遭受重大損失的，處3年下列有期徒刑或者拘役；情節(jié)特別嚴重的，處3年以上7年下列有期徒刑。

濫用職權案立案規(guī)范：1、造成死亡１人以上，或者重傷２人以上，或者輕傷５人以上的；2、造成直接經(jīng)濟損失２０萬元以上的；3、造成有關公司、企業(yè)等單位停產(chǎn)、嚴重虧損、破產(chǎn)的；4、嚴重損害國家聲譽，或者造成惡劣社會影響的；5、其他致使公共財產(chǎn)、國家和人民利益遭受重大損失的情形；6、徇私舞弊，具有上述情形之一的。玩忽職守案立案規(guī)范：1、造成死亡１人以上，或者重傷３人以上，或者輕傷１０人以上的；2、造成直接經(jīng)濟損失３０萬元以上的，或者直接經(jīng)濟損失不滿３０萬元，但間接經(jīng)濟損失超過１００萬元的；3、徇私舞弊，造成直接經(jīng)濟損失２０萬元以上的；4、造成有關公司、企業(yè)等單位停產(chǎn)、嚴重虧損、破產(chǎn)的；5、嚴重損害國家聲譽，或者造成惡劣社會影響的；6、海關、外匯管理部門的工作人員嚴重不負責任，造成巨額外匯被騙或者逃匯的；7、其他致使公共財產(chǎn)、國家和人民利益遭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