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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檔簡介

/劉仁愿事跡考述試論稿————以與新羅關系為中心七世紀六十年代唐與朝鮮半島諸勢力的交涉中,劉仁軌、劉仁愿無疑是兩個舉足輕重的人物,兩人秉承唐朝廷的旨意,在百濟故土奮戰(zhàn)數年,為穩(wěn)定新羅、百濟關系,最終滅亡高句麗作了大量的工作。劉仁軌從朝鮮半島返回后,獲唐高宗、武則天的信賴,曾執(zhí)掌朝政,又幾度往返朝鮮半島,建立功勛;其死后得陪葬乾陵,極盡哀榮.《新唐書》、《舊唐書》皆有劉仁軌傳記(其子劉浚亦得陪葬乾陵,墓志銘也已發(fā)表[①]),歷代學者對其褒譽不斷,今人的研究論文亦時有刊出[②]。相反,劉仁愿其人的結局則相對令人婉惜,《新唐書》、《舊唐書》未為其立傳,其事跡也只能從《新唐書》、《舊唐書》劉仁軌傳及另外一些零星記載中窺知,對其專題研究及相關論著似未見刊出。顯然,這對更深入的探討此一時期唐與朝鮮半島三國關系不能說不是一種遺憾。鑒于此,本稿即利用現存金石資料及相關記載,對劉仁愿的出身及在百濟諸活動,以及《新唐書》、《舊唐書》劉仁軌傳記中人為拔高劉仁軌,混淆兩人的事跡提出質疑,并對劉仁愿的其它事跡進行相應考述,以期對此一時期唐與新羅、百濟關系研究有所增益。?

一、劉仁愿及《劉仁愿紀功碑》?

1.關于劉仁愿紀功碑

如上所述,《新唐書》、《舊唐書》沒有為劉仁愿立傳,其事跡只有從《新唐書》、《舊唐書》劉仁軌傳中得其端倪。雖則如此,對于劉仁愿的出身,赴百濟前的事跡,《新唐書》、《舊唐書》劉仁軌傳亦缺少記載,故據此傳記無從知道.然而,現存韓國忠清南道扶余市國立扶余博物館院內的《劉仁愿紀功碑》(以下簡稱紀功碑),某種程度上彌補了這種缺陷。此碑原立于扶余市境原百濟都城泗沘城王宮遺址所在地扶蘇山城內;20世紀初,日本人控制的朝鮮總督府曾對當時朝鮮境內的文物古跡,進行了全面的調査統計,并將重要的古跡拍照,編成《朝鮮古跡圖錄》一書。該書第二冊即收錄了當時紀功碑身首異處、棄置荒山曠野的圖片.值得慶幸的是,現韓國扶余市文物當局已將紀功碑接合維修,并移至該博物館大院,設置圍欄、碑亭加以保護,此不僅有利于開發(fā)當地的旅游產業(yè),也為學者研究這段歷史保存了形象的實物資料。據研究者調査考訂,紀功碑碑高237。9㎝,厚30。9㎝,寬133.3㎝。螭首高113.6㎝。碑文字徑2.42㎝,楷書.題額字徑6㎝,篆書陽刻,無撰刻者姓名。全碑共有34行,每行69字;現第20行內文字可以判讀,第21行有18字能夠判讀,第22行以后的絕大部分文字不能夠判讀[③]。因此碑遠在海外,長期以來,中國歷代學者多未聞知,故現存《新唐書》、《舊唐書》、《資治通鑒》、《冊府元龜》諸史書均未有提及或征引。韓國現存最古的史書,高麗時代人金富軾主持編纂的《三國史記》一書也不知何故,未見提及?同時,清代嘉慶中葉之前歷代的金石集錄,唐文總集類書籍亦未見任何著錄[④],故長期以來不為研究者所知。

根據清人潘祖蔭考證,以及目前學界通行的看法,《紀功碑》作成于663年百濟復興軍滅亡之后[⑤]。朝鮮宣祖(1568~1608)之孫李俁編著的《大東金石目》書中,認為碑文是劉仁愿自書,但不知道其依據是什么[⑥]。當然這種可能也不是沒有,因為劉氏貞觀年間作過弘文館學生,而弘文館學生的主要任務之一,就是練習書法;招收學生的標準也是“有性愛學書,及有書性者,聽于館內學書.”[⑦]當時書法名家亦常常親臨指點.可以認定,劉仁愿可能對書法有興趣,也曾有過書法專門訓練的經歷,故書法水準當不會低.另外,筆者以為,紀功碑文極可能是出自劉仁軌之手,劉仁軌當時擔任熊津道行軍長史,檢校帶方州刺史,他有此能力,又深知劉仁愿的家族史,以及此前的經歷,與百濟復興軍戰(zhàn)斗期間的具體情況,況且,事實上劉仁軌又是劉仁愿的部下,此時其亦非像以后那樣大紅大紫,故他撰寫紀功碑文的可能性最大。

如上所述,朝鮮宣祖之孫李俁,在其所編《大東金石目》書中,首次錄有紀功碑文拓片(少許)及簡單的批注.清嘉慶十九年(1814)編竟刊行的《全唐文》1000卷,其中卷990闕名31收錄了此碑。嘉慶、道光年間金石名家劉喜海(字燕庭)撰有《海東金石存考》一卷,該書對紀功碑有簡單的考證;光緒年間始刊行同氏所輯《海東金石苑》一書,其卷1錄有該碑,并附有劉氏所寫跋文[⑧]。此后,朝鮮總督府編輯的《朝鮮金石總覽》上冊,《韓國金石全文(古代)》,《百濟史料集》,《譯注韓國古代金石文》等書中均予收錄。日人葛誠末治《朝鮮金石考》、《朝鮮金石文》兩書,以及胡口靖夫《鬼室福信和劉仁愿紀功碑》[⑨]文中均專有論考,只是論述的重點并非劉仁愿本人.紀功碑前半部分依據拓本還可以辨認,后半部分則受損嚴重,難以辨認。這樣,其前半部分,就成為學者研究劉仁愿赴百濟之前事跡的最權威資料,彌足珍貴。下面即依據此碑文,并結合其它的零星記載,對劉仁愿其人的早期事跡作一考述。??2.劉仁愿的身世及經歷

有關劉仁愿的身世,《紀功碑》記曰:“君名仁愿,字士元,雕陰大斌人。"依據碑文的記載,自北魏末年起,劉氏的先祖就居住塞上,進而成為塞北有名的豪族大姓。

高祖□□,散騎常侍,寧東將軍,徐州大中正,彭州穆公。屬魏室不綱,朱陵虐,東京淪喪,□□西遷,陪奉輿,徙居關內.尋除鎮(zhèn)北大將軍,持節(jié)都督,河北諸軍事,綏州刺史,因官食封,仍代居之?!豕摹酢踔?,□北州之望.曾祖平,鎮(zhèn)北大將軍,朔方郡守,綏州刺史,上開府儀同三司,襲爵彭城郡開國公.祖懿,周驃騎大將軍,儀同三司,隨使持節(jié),綏州諸軍事,綏州摠管,□州刺史,□□郡開國公。父大俱,皇朝使持節(jié)(因)同、綏二州摠管,卄四州諸軍事,綏州刺史,尋遷都督,左武衛(wèi)將軍,右驍衛(wèi)大將軍,勝、夏二州道行軍總管,冠軍大將軍,鎮(zhèn)軍(北)大將軍,上柱國,別封彭城郡開國公。

?就是說,劉仁愿祖上西魏時代即徙居關中,歷經西魏、北周、隋、唐諸朝代,鎮(zhèn)守北部邊防,并建立功勛,成為一方豪杰.其父劉大俱,現存唐史史料中,此人事跡不見于載;只是成書于中唐的《元和姓纂》一書卷5中,在談及劉氏雕陰一系時稍有涉及,載云:“唐左武大(依據上引碑文,‘大’疑是‘衛(wèi)'字)將軍,綏州總管,義成公大俱?!睘槲鲿x時代“右賢王豹之后,綏州代為豪酋”[⑩]。顯然,其記載與上引《紀功碑》稍有差異。也就是說,劉仁愿的祖上有可能屬于匈奴族.?貞觀中期,劉仁愿因“地因膏腴,門承勛業(yè),令聞之譽,僉議攸歸”,起家為弘文館學生,隨后被選為右親衛(wèi)“膂力□健,膽氣過人”曾經隨唐太宗出巡外地“手格猛獸”,受到唐太宗的賞識,特受恩詔“入杖內供奉”。后參與貞觀十九年(645)的征伐高句麗戰(zhàn)爭,因戰(zhàn)功受到唐太宗的嘉奬,“超拜上柱國,別封黎陽縣開國公,擢受右武衛(wèi)鳳鳴府左果毅都尉,壓領飛騎于北門長上”貞觀二十一年(647),任行軍子總管,隨英國公李勣經略薛延陀,并迎接車鼻可汗,安撫九姓鐵勒,因功“改授右□衛(wèi)郎將,依舊□□供奉”[11]。二十二年(648),任行軍子總管,經略遼東;同年,授右武衛(wèi)神通府左果毅都尉。唐高宗永徽五年(653),任蔥山道行軍子總管,隨盧國公程知節(jié)出討西突厥沙缽羅可汗阿史那賀魯,唐軍無功而還;此次出討,蘇定方[12]為前軍總管,可能因為此次共同出征,加深了蘇、劉二人之私人關系;同時,由于劉氏的才干,為此后蘇定方選拔劉仁愿隨軍出討百濟提供了可能[13]。顯慶元年,劉仁愿被授予左驍衛(wèi)郞將.此期間,劉氏還作為唐朝廷全權代表,數次前往回紇鐵勒撫慰,奔赴吐谷渾、吐藩宣敕,均圓滿完成使命。?從劉仁愿的官場經歷,可以得出以下幾點:其一,據新唐書卷49上百官志載:“武德、貞觀世重資蔭,二品、三品子,補親衛(wèi);二品曾孫,三品孫,四品子、職事官五品子若孫,勛官三品以上有封及國公子,補勛衛(wèi)及率府親衛(wèi)……”.劉氏因祖上的功勛官職,先為弘文館學生,隨后以資蔭擔當唐太宗的右親衛(wèi).以蔭襲擔當皇帝親衛(wèi),對于武將等家庭出身的子弟來說,可以不經過科舉進入仕途,在當時此不失為步入官場的途徑之一.其次,因為擔當唐太宗的親衛(wèi),使得劉仁愿有機會接近皇帝,展現發(fā)揮自己的才干,進而得到唐太宗的賞識.其三,劉氏曾跟隨當時著名的將領李勣、程知節(jié)、蘇定方東征西討,又作為唐朝廷的使節(jié),數次往返撫慰回紇九姓鐵勒;前往突厥、吐蕃宣諭不辱使命,無疑為此后在百濟從事復雜的軍政活動積累了一定的經驗。?

二、唐留守軍和劉仁愿的作用

?如上所述,劉仁愿受命率領萬名唐軍,并聯合新羅王子金仁泰所率的七千新羅軍,共同守衛(wèi)百濟泗沘城.雖然唐朝派遣左衛(wèi)中郞將王文度為熊津都督,但其卻意外的死亡,而隨后到達百濟的劉仁軌,其實際職務只是檢校帶方州刺史而已。那么,留守軍初期,唐朝在百濟的最高領導人應該是誰?其中真實情況如何?此均為需要辯證澄清的問題。?《舊唐書》卷84《劉仁軌傳》載曰:“詔仁軌檢校帶方州刺史,代文度統眾,便道發(fā)新羅兵合勢以救仁愿?!8咦陔窌c仁軌曰:‘平壤軍還,一城不可獨固,宜拔就新羅,共其屯守。若金法敏藉卿等留鎮(zhèn),宜且留彼;若其不須,即宜泛海還也?!瘜⑹肯逃鳉w,仁軌曰:‘春秋之義,大夫出疆,有可以安社稷、便國家,專之可也.……,主上欲呑滅高麗,先誅百濟,留兵鎮(zhèn)守,制其心腹'眾從之.”?《新唐書》卷108《劉仁軌傳》則記曰:“詔仁軌檢校帶方州刺史,統王文度之眾,并發(fā)新羅兵為援。……。高宗詔仁軌拔軍就新羅與金法敏議去留計.將士咸欲還,仁軌曰:‘春秋之義,大夫出疆,有可以安社稷、便國家,得專之。今天子欲滅高麗,先誅百濟,留兵鎮(zhèn)守,制其心腹……。’眾從其議,乃請易兵.”

《三國史記》卷28《百濟本紀·義慈王》記載與上引兩書基本相同。顯然,根據上引記載,王文度死后,劉仁軌率其兵,即“代文度統眾”和“統王文度之眾",救援劉仁愿,唐高宗親自以敕書與劉仁軌,似乎劉仁軌就是唐在百濟留守軍的最高領導人。但是,筆者認為,事實并非如此。為什么這么說呢?其理由如下:

首先,劉仁軌只所以能到達百濟,是因為冒犯了當時頗受唐高宗武則天信用,炙手可熱的當朝宰相(中書令、吏部尚書、同中書門下三品)李義府,即上文所引“靑州刺史劉仁軌坐督海運,覆船,以白衣從軍自效.”的原因所在。當時李義府得到唐高宗的支持,手握官歷除任大權,他是不可能讓劉仁軌擔當統領百濟留守軍的最高職務的。雖然前往百濟任職并不是人人都愿意的事(飄洋過海,遠離大陸,異域征戰(zhàn),時刻都有生命危險),但是,劉仁軌要擺脫李義府的迫害,他必須在此艱難的征程中找到本來就屬于他自己的東西,他已經從中看到一線生命的曙光,即就是所謂“仁軌喜曰‘天將富貴此翁矣!’于州司請《唐歷》及廟諱以行,曰:‘欲掃平東夷,頒大唐正朔于海表'"[14]。就是說,劉仁軌抓住了這個機會,最終實現在都城長安以及擔任地方州縣官均難以達到的人生理想;此種狀況大概李義府之流是不可能預料得到的,當然,這是幾年以后的事情。就是說,劉仁軌雖被任命為檢校帶方州刺史,但唐中樞其實是讓其戴罪立功。?其次,應該注意的是,劉仁軌只是“檢校”帶方州[15]刺史,意思是臨時任用,并非實授。此反映了當時唐中樞在任用劉仁軌問題上個人成分因素。下引史料可以具體詳細說明此問題。

?初,仁軌為給事中,按畢正義事,李義府怨之,出為青州刺史.會討百濟,仁軌當浮海運糧,時未可行,義府督之,遭風失船,丁夫溺死者眾,命監(jiān)察御史袁異式往鞫之.義府謂異式曰:“君能辦事,不憂無官?!碑愂街?,謂仁軌曰“君與朝廷何人為讎,亦早為計?!比受壴唬骸叭受壒俨划斅?國有常刑,公以法斃之,無所逃命。若使遽自引決以快讎人,竊所未甘!"乃具獄以聞。異式將行,乃自掣其鎖。獄上,義府言于上曰:“不斬仁軌,無以謝百姓?!鄙崛嗽粗毙脑唬骸昂oL暴起,非人力所及。"上乃命除名,以白衣從軍自效.義府又諷劉仁愿使害之,仁愿不忍殺?!#?6]

?李義府的“不斬仁軌,無以謝百姓”,足以看出其對劉仁軌“置之死地而后快"的態(tài)度。劉仁軌到達百濟之后,李義府仍未放棄殺害劉仁軌的想法,而是暗示劉仁愿,并希望借劉仁愿之手除掉劉仁軌。筆者以為,可能李義府與劉仁愿比較熟悉,而且利用上下的關系,假劉仁愿之手,達到自己不可告人的目的??梢韵胂?和對監(jiān)察御史袁異式所用手法一樣,李義府可能對劉仁愿也是玩弄威脅利誘之手段,但面臨百濟復興軍四面圍攻的險惡局勢,無論從劉氏自身還是唐朝國家利益,以其家庭出身、從軍經歷諸方面看,劉仁愿都是不可能順隨李義府的險惡企圖的。故不為其所動,非但不難為加害劉仁軌,而且使劉仁軌充分發(fā)揮其善于謀略之長點,并將其運用到對百濟復興軍的實戰(zhàn)中去。兩人精誠團結,共同對敵,并聯合新羅軍隊,使駐百濟留守軍最終擺脫困境,取得了對百濟復興軍一系列戰(zhàn)斗的勝利。

其三,本來劉仁愿在百濟留守軍初期,作為留守軍的最高領導人,這并無須多費口舌,但從上引新、舊唐書劉仁軌傳中,似乎難于看到這種苗頭,此固然是新、舊唐書傳記史家為了突出傳主之地位無可指責之行為,但由于過分夸大劉仁軌的功勞及地位,而使此一時期唐留守軍的事跡陷入混亂,這顯然是不可取的,故不妨再援引其它史料加以考論。筆者認為,由于李義府仍住持唐中樞事務,劉仁軌此時還不可能直接上奏唐高宗,同時,唐高宗亦根本不可能給劉仁軌下達敕書,收到唐高宗敕書的人不是劉仁軌,而是劉仁愿.當然,給唐高宗答書的作者是劉仁軌沒有錯,但他是以劉仁愿的名義寫的.龍朔三年(663)十一月,唐、羅軍最終擊敗百濟復興軍,唐高宗詔劉仁軌領兵鎮(zhèn)守百濟,召孫仁師[17]、劉仁愿二人返回唐境。劉仁愿到達唐都長安后,唐高宗直接問及百濟留守軍情況:

劉仁愿至京師,上問之曰:“卿在海東,前后奏事,皆合機宜,復有文理。卿本武人,何能如是?”仁愿曰:“此皆劉仁軌所為,非臣所及也。"上悅,加仁軌六階,除帶方州刺史為筑第長安,厚賜其妻子。遣使赍璽書勞勉之。上官儀曰:“仁軌遭黜削而能盡忠,仁愿秉節(jié)制而能推賢,皆可謂君子矣!”[18]?

又:?

大將軍劉仁愿克百濟,奏以為帶方州刺史.仁愿凱旋,高宗謂之曰:“卿將家子,處置補署,皆稱朕意,何也?”仁愿拜謝曰:“非臣能為,乃前靑州刺史教臣耳!”遽發(fā)詔征之,至則拜大司憲,御史大夫也.[19]

?上引史料無可辯駁的說明龍朔三年十一月之前,劉仁愿是唐百濟留守軍的最高領導人。史料表明,唐高宗對劉仁愿的在百濟的各種處置措施十分欣賞,并提出“卿本武人,何能如是?”的疑問。顯然,唐高宗只知道從百濟發(fā)來的奏章是劉仁愿所作,如果奏章題寫上奏人為劉仁軌,唐高宗絕對不會產生這種疑問。此從反面亦可證實,唐高宗的敕書是給劉仁愿而非劉仁軌。面對皇帝的提問,劉仁愿則顯示出自己特有的耿直無私,他沒有將別人的功勞據為己有,沒有說出一點對劉仁軌不利的事,而是根據實際情況,推賢讓能,將劉仁軌在百濟的事跡直接稟告唐高宗,從而使唐高宗重新認識劉仁軌,并可能對以前李義府的作法有所反省,故獎勵慰勞接踵而來,為劉仁軌重歸唐中央奠定了基礎。新、舊唐書劉仁軌傳記中,對劉仁軌如何針對實際情況,采取措施,最終在對百濟復興軍的戰(zhàn)斗中取得勝利,但就是沒有提到劉仁愿,這也是難說服人的。其中原因無非是和劉仁軌從百濟返回后,即受到唐高宗及武則天的重用,幾度出掌唐中樞,并且曾一度與中書侍郞郝處俊等,負責修改所謂許敬宗不實編纂《唐高宗實錄》事件有關[20]。同時,據上引《大唐新語》之記載,隨后的劉仁軌正授帶方州刺史職,也是劉仁愿奏請的.按照新·舊唐書劉仁軌傳記的記載,可以想象,一個下級軍將竟然向皇帝奏請授任其上級官職,這在當時沒有成例,也是不符合常理的。再者,上文提到的劉仁愿紀功碑,是唐留守軍與百濟復興軍奮戰(zhàn)數年的最直接的見證,也是劉仁愿作為留守百濟最高領導人功勛的真實寫照。如果真如新、舊唐書劉仁軌傳記所云種種,那么此碑應該改名為劉仁軌紀功碑了。還有,《日本書記》卷27天智天皇朝記載,當時日本與唐歷次交涉中,“唐百濟鎮(zhèn)將劉仁愿"出現過三次[21],但始終未見提到劉仁軌.雖然據研究者考訂,其中一次記載可能是誤將劉仁軌記載為劉仁愿[22],此正說明劉仁愿其人對當時唐、倭、朝鮮半島各方的影響之大,以及在百濟留守軍中無可替代的領導地位。

其四,那么劉仁愿此時到底擔當什么官職?其和劉仁軌的關系究竟如何?這是問題的關鍵。故再征引其它史料記載,進一步明確劉仁愿、劉仁軌兩人在百濟的實際情況。史載曰:?

?劉仁軌為檢校帶方州刺史,兼熊津道行軍長史.?劉仁愿龍朔中為熊津都督,與帶方州刺史劉仁軌大破百濟余賊于熊津之東。

劉仁軌龍朔三年為帶方州刺史,與熊津道行軍總管右威衛(wèi)將軍孫仁師,熊津都督劉仁愿大破百濟余眾及賊于白江,拔其周留城,百濟偽王扶余豐走投高麗。?劉仁軌為帶方州刺史,與熊津道行軍總管孫仁師,都督劉仁愿大破百濟,惟賊帥遲守信,據任存城不降.先是,百濟首領沙吒相如……。?劉仁愿為熊津都督,既破百濟余眾,仁愿至京師,高宗謂曰:……。[23]?……,合境遺黎,安堵如舊,設官分職,各有司存。即以君為都護,兼知留鎮(zhèn),新羅王金春秋亦遣少子金泰同城固守,雖夷夏有殊,長幼懸隔,君綏和接待,恩如弟兄……。[24]??從《冊府元龜》及紀功碑的諸多記載中可以看出,劉仁愿在百濟留守軍初期,他擔任熊津都督府都督(《紀功碑》記為都護,《三國史記》卷7答薛仁貴書中亦記作都護?是否《三國史記》的撰修者亦曾參考過紀功碑?不可而知),這在新、舊唐書劉仁軌傳,以及《資治通鑒》的有關記載中是看不到的.另外,劉仁軌此時為檢校帶方州刺史,上引史料又記其還擔當行軍長史,此當是唐朝派遣孫仁師率援軍到來之時,臨時組建熊津道行軍總管府時所設官職.孫仁師為熊津道行軍總管,劉仁軌擔當行軍長史,行軍長史屬行軍總管轄下官員。就是說,劉仁軌此時也是孫仁師的轄下軍將。?綜上所述,唐百濟留守軍初期,留守鎮(zhèn)將劉仁愿的實際職務是唐熊津都督府都督,是留守軍以及熊津都督府所在的最高領導人。大概蘇定方只所以奏請劉仁愿留守百濟,除過上文言及的蘇、劉二人曾經共同征戰(zhàn)西域,其中蘇定方對劉氏多有了解,即所謂“資孝為忠,,自家刑國,早聞周孔之教,晩習孫吳之書,既負英勇之才,仍兼文吏之道”[25]。然而,事實上只是一介武將的劉仁愿,雖然曾經隨唐太宗出討高句麗,并歷次征戰(zhàn),也有出使安撫遠方的經驗,但朝鮮半島唐、羅留守軍與百濟復興軍,以及倭國勢力錯綜復雜、瞬息萬變的形勢,無疑使其疲以應付。恰好,唐廷派來年過60歲[26],有豐富的智謀和治理地方經驗,但卻并不被唐中樞信任的劉仁軌來到百濟,此前劉氏可能知道劉仁軌的遭遇,因為同情并需要如劉仁軌式的謀略之士,故不理睬來自唐中樞最高層的不良教唆。此后,劉仁愿發(fā)掘劉氏文臣應有的多智謀略長點,彌補自己的不足,兩人團結如一,并充分利用百濟復興軍內訌之機會,積極進取,從而使身處危境的留守軍走出危機,取得最后的勝利.故此,筆者以為,對于新、舊唐書劉仁軌傳記中和劉仁愿相關的記載,應該重新認識,以期使其更接近歷史之真實.?

三、劉仁愿和劉仁軌

龍朔三年(663)十一月,劉仁愿作為百濟留守軍的最高領導人,與孫仁師等人回唐朝報告百濟戰(zhàn)況,劉仁軌則代劉仁愿鎮(zhèn)守,為檢校熊津都督。可能是次年(麟德元年)十月之前,劉仁軌上書唐高宗,說明唐留守軍兵士的現實狀況,并闡明“陛下欲殄滅高麗,不可棄百濟土地。余豐在北,余勇在南,百濟、高麗舊相黨援,倭人雖遠,亦相影響,若無兵馬,還成一國。既須鎮(zhèn)壓,又置屯田,事藉兵士同心同德。兵士既有此議,不可膠柱因循,須還其渡海官勛,及平百濟向平壤功效”。同時,為自身的安全起見,向唐高宗列舉西晉平吳國舊事,提醒唐高宗注意可能來自朝廷中不同勢力對自己的威脅[27]。在此情況下,唐高宗“遣右威衛(wèi)將軍劉仁愿將兵渡海以代舊鎮(zhèn)之兵,仍敕仁軌俱還".就是說,從龍朔三年十一月,到麟德元年十月此一年間,劉仁愿當是滯留在唐境內。

劉仁愿攜唐皇帝的敕令,即按照劉仁軌奏章中提到的事項,實行換防,以便撫慰唐留守軍內部兵將的情緒,提高此前對海外駐軍的各種待遇,當然也可以因此平息朝廷中反對派對自身的攻擊(見下文論述)。但是,劉氏到達百濟后,檢校熊津都督劉仁軌卻極力說服劉仁愿,要求自己繼續(xù)留守百濟.因為此事,兩人發(fā)生了激烈爭執(zhí),并可能產生不和之跡象.《資治通鑒》卷201載曰:

?仁軌對仁愿曰:“國家懸軍海外,欲以經略高麗,其事非易.今收獲未畢,而軍吏與士卒一時代去,軍將又歸。夷人新服,眾心未安,必將生變.不如且留舊兵,漸令收獲,辦具資糧,節(jié)級遣還;軍將妾留鎮(zhèn)撫,未可還也。"仁愿曰:“吾前還海西,大遭讒謗,云吾多留兵眾,謀據海東,幾不免禍.今日惟知準敕,敢擅有所為”。仁軌曰:“人臣茍利于國,知無不為,豈恤其私!"乃上表陳便宜,自請留鎮(zhèn)海東,上從之.[28]?

首先,劉仁軌所說可能是當時唐留守軍面臨的現實狀況,劉仁愿所言亦是自己在唐都的實際遭遇。其次,因為劉仁愿是奉皇帝的詔敕而來,而兩人的爭執(zhí)即是圍繞是貫徹皇帝敕令,還是根據當時當地的現實狀況?這樣,解決爭執(zhí)的唯一手段,就只有通過上書唐高宗才能最后決定,足見雙方堅持己見之激烈程度.劉仁愿在這次爭執(zhí)中處于不利地位當是顯而易見的,從此亦可了解作為武將的劉仁愿與文臣劉仁軌性格方面的差異。再者,上引史料清楚說明,劉仁愿返回唐朝后,確實受到來自朝廷反對勢力的強力彈劾[29],不然,他是不會死抱敕令不放的。?可以預見,留守百濟的唐軍主力,經過數年征戰(zhàn),各種戰(zhàn)爭減員當不可避免[30].從人員組成來說,劉仁愿所領萬名兵士的大部分(孫仁師所率唐軍可能大部返回唐境,以上可從劉仁軌所上奏章內容探知),仍是留守軍的絕對主力,此一點當是可以認定的。正因為如此,可能就給朝廷反對出兵朝鮮半島的官僚,以及上文言及的親李義府朝野勢力制造了恰當的口實;于是,他們將矛頭直接指向劉仁愿,對其實施報復打壓,即就是上引史料所謂“多留兵眾,謀據海東”。劉氏要求按照詔令,可能也是基于希望將他原來所領軍兵替換,進而消彌朝廷反對派之指責。?唐高宗的最終決策,客觀上扭轉了唐留守軍內部可能出現的危機局面,對實現唐王朝討平高句麗戰(zhàn)略鋪平了道路.但是,這場表面只是兩劉氏因百濟留守軍戰(zhàn)略轉換引起的爭執(zhí)(是迫于朝廷不同勢力的壓力,完全按照皇帝詔書,還是根據軍中實際狀況,同時也是為了自保,來處理留守軍內部事務),實際卻蘊涵著唐朝廷內部不同勢力權力斗爭的暗影,以及專制王朝皇帝個人好惡所造成的惡果等,唐百濟留守軍領導層個人的沉浮從此似露出端倪。劉仁愿在這場爭執(zhí)中受到相當的沖擊當是無疑,是所謂“(劉仁軌)因陳便宜,愿留屯。詔可。由是以仁愿為不忠"。[31]相反,劉仁軌則得到唐高宗更多的注意,為此后歸國進入唐中樞機構創(chuàng)造了條件。

四、羅濟會盟中的劉仁愿??龍朔三年九月發(fā)生的白江口戰(zhàn)斗,不僅結束了長達四年的唐、羅聯軍對百濟復興軍的鏖戰(zhàn),而且將倭國勢力逐出了朝鮮半島,這在古代東亞國際關系史上具有劃時代的意義。然而,唐王朝的最終目的,是要在穩(wěn)固百濟滅亡后原百濟故土熊津都督府與新羅關系的同時,進而全力對付北面的高句麗勢力,實現唐王朝夢寐以求的東亞天下秩序。這樣,唐王朝此后所作的諸多努力,都是以實現這一目標為終極目的的.?那么,唐朝廷為什么還要扶植已經滅亡的百濟政權呢?筆者以為,除上文談及的原因之外,這亦和唐朝自太宗以來奉行的天下秩序觀念有關[32]。唐太宗時代不必多言,而永徽初年,唐高宗給當時百濟義慈王所下璽書中就清楚說明了這一點,即就是:“昔齊桓列土諸侯,尚存亡國;況朕萬國之主,不可不恤危藩"。真是此一時彼一時也!當時屢次侵犯新羅,千方百計要置新羅于死地的百濟,此時卻淪落為與當時新羅同樣的地位。如此,唐王朝要求在百濟依附新羅的前提下,新羅、百濟雙方舉行會盟。關于唐朝主持新羅、百濟會盟,上引黃清連氏的論文中已經作了較為詳細的論述[33],但是,對于和劉仁愿相關的問題還有進一步探討的必要。也許是唐高宗為了安撫劉仁愿,也許是劉仁愿在百濟的地位仍無人替代,抑或是劉仁軌有意將劉仁愿推到事件前面,此后,劉仁愿以唐皇帝勅使的身分,主持了唐王朝主導下的新羅與百濟的會盟活動。?按照《三國史記》的記載,第一次會盟發(fā)生于新羅文武王4年二月,即麟德元年(664)二月?!度龂酚洝肪?《新羅本紀·文武王》載曰:“……新羅即欲回還,杜大夫云:‘準勅既平已后,共相盟會,任存一城,雖未降下,即可共相盟誓’。新羅以為,準敕既平已后共相盟會,任存未降,不可以為既平;又且百濟奸詐百端,反復不恒,今雖共相盟會,于后恐有噬臍之患,奏請停盟。至麟德元年,復降嚴勅,責不盟誓,即遣人于熊嶺筑壇共相盟會;仍于盟處,遂為兩界。盟會之事,雖非所愿,不敢違勅。又于就利山筑壇,對勅使劉仁愿,歃血相盟……。”顯然,后者的記載非常模糊,沒有指出第一次會盟參加的人員等事項,最重要的證據盟文也不見于記載。那么,應該怎樣認識這件事情?筆者以為,這次會盟,作為唐王朝的代言人的劉仁愿根本就沒有可能參加,主持這次會盟的可能是其它人。

首先,關于這次盟會,中國側的史料如《舊唐書》卷199上《東夷傳·百濟》,《冊府元龜》卷981《外臣部·盟誓》,新、舊唐書其它相關紀傳,《資治通鑒》卷201均未見記載;《日本書紀》相關卷次,《三國史記》卷28《百濟本紀》,《三國遺事》卷1太宗春秋公條亦不見載錄.以上史書不予記載,至少說明此次會盟并非十分重要,故派遣任何人參與乃至主持亦無關緊要。其次,依據上引《三國史紀》卷6、卷7的兩處記載,特別是卷7《答薛仁貴書》中的模糊記錄,此次所謂的新羅、百濟會盟,劉仁愿參與主持與否似乎難于認定。第三,會盟的另外一個當事人金仁問,在其《三國史記》卷46的傳記中未見提及這次所謂會盟的任何蛛絲馬跡,這是極不正常的。因為傳記中金仁問參與的其它重大事件均無一逸漏的記載,這次會盟的疑點從此一側面可以得到驗證。第四,劉仁愿、孫仁師等人龍朔三年(663)十一月中旬返回唐朝[34],其到達唐都長安城大概已是次年正月末。即就是受到唐高宗接見后,在唐長安住處片刻不停,再快馬加鞭趕到海邊,隨后乘船飛速返回百濟留守軍本部,其間再經過三個月左右,其到達留守軍本部的時間,最早也是次年即麟德元年三月中旬[35]。更何況上文提及劉仁愿在唐都還受到來自朝野不同勢力的彈劾,其間可能不是短時間就能結束的事情,這就使得劉仁愿根本不可能即刻返回百濟;再者,劉仁愿和劉仁軌的對話中亦可看出,劉仁愿是麟德元年十月之前剛到百濟,而非此前人就在百濟。故此,筆者認為:無論是從往返朝鮮半島的行程、時間,還是當時劉仁愿其人返回唐朝的行跡等方面考察,所謂麟德元年二月由唐朝主持的第一次新羅、百濟會盟,作為唐王朝敕使的劉仁愿,他似乎沒有可能和理由參與主持會盟之事.鑒于此,筆者以為,代表唐王朝主持會盟的極可能是在百濟的其它唐留守軍指揮官,是劉仁軌,也可能是其他人,但不可能是劉仁愿。發(fā)掘新的史料,重新認識這次所謂的會盟,無疑是一個值得重視的課題。

新羅、百濟會盟發(fā)生于麟德二年(665)八月壬子,地點為熊津所在的就利山。劉仁愿作為唐皇帝的敕使,監(jiān)督雙方會盟事宜。顯然,促使新羅、百濟會盟,符合唐王朝的朝鮮半島利益。在此之前,龍朔三年四月,唐政府在新羅設立雞林大都督府,任命新羅王金法敏為雞林州大都督,就是說,唐王朝將原百濟故地納入其固有的羈縻體制之后,此時也把新羅納入此體系之中。從現存史料中不能直接看出新羅對此事的態(tài)度,但隨后新羅面對唐朝要求與百濟會盟作出的姿態(tài),似乎可以看作是對此前事件的深層面反映.這次會盟,新羅決策層仍然保留態(tài)度,但又不能違背唐王朝的意愿,故雖然唐王朝在盟文中將新羅置于百濟之上,百濟完全處于依附的地位,但這無疑和新羅的希求相差太遠,這種矛盾的最終結果,導致此后唐朝與新羅非常激烈的摩擦直至最終決裂[36]。不妨抄引盟文如下:

往者百濟先王,迷于逆順,不敦鄰好,不睦親姻。結托高麗(高句麗),交通倭國,共為殘暴,侵削新羅,破(剽)邑屠城,略無寧歲.天子憫一物之失所,憐百姓之無辜,頻命行人,遣其和好.負險恃遠,悔慢天經.皇赫斯怒,恭(龔)行吊伐,旌旗所指,一戎大定。固可潴宮污(犴)宅,作誡來裔;塞源拔本,垂訓后昆。然懷柔伐叛,前王之令典;興亡繼絕,往哲之通規(guī)。事必師古,傳諸曩冊。故立前百濟太子(大)司稼正卿扶余隆為熊津都督,守其祭祀,保其桑梓。依倚新羅,長為與國,各除宿撼,結好和親。恭(各)承詔命,永為藩服。仍遣使人右威衛(wèi)將軍魯城縣公劉仁愿,親臨勸諭(誘),具(寔)宣成旨,約之以婚姻,申之以盟誓。刑牲歃血,共敦終始;分災恤患,恩若兄弟.祗奉綸言,不敢失墬,既盟之后,共保歲寒。若有棄信不恒,二三其德,興兵動眾,侵犯邊陲,明神鑒(監(jiān))之,百殃是降,子孫不昌(育),社稷無守,禋祀磨滅,罔有遺余。故作金書鐵契,藏之宗廟,子孫萬代,無或敢犯(敢違犯)。神之聽之,是饗是福![37]

盟文強調唐王朝在半島事務中的領導地位,是所謂“天子憫一物之失所,憐百姓之無辜,頻命行人,遣其和好。負險恃遠,悔慢天經”,對百濟先王的行為大加譴責,是因為百濟自己的過錯,才導致其最后滅亡,闡明唐王朝奉行吊伐的正當性。同時,說明在唐王朝的天下秩序觀念中,扶植百濟也是合情合理的,這就是“懷柔伐叛,前王之令典;興亡繼絕,往哲之通規(guī)。事必師古,傳諸曩冊”。由于牽涉到新羅實際利益,劉氏在會盟之前宣示唐朝廷的旨意,進行必要的說服規(guī)勸當必不少,對于熊津都督扶余隆亦是如此.盟文中“親臨勸諭(誘),具(寔)宣成旨,約之以婚姻,申之以盟誓.刑牲歃血,共敦終始;分災恤患,恩若兄弟。祗奉綸言,不敢失墬,既盟之后,共保歲寒”。即是對劉仁愿作為的真實寫照。會盟中的具體事項,可能劉仁軌亦出謀劃策、參與其事,盟文即是劉仁軌親手起草,相信劉仁愿一定能從中獲得許多新感受。另外,盟文中對于可能出現背盟的境遇,只是采用“明神鑒(監(jiān))之,百殃是降,子孫不昌(育),社稷無守,禋祀磨滅,罔有遺余”的自然界警示語言,此有別于此前唐王朝針對半島三國的其它文書.

作為唐王朝在朝鮮半島的代言人,劉仁愿比較成功的主持了表明唐王朝十數年間兢兢以求的新羅、百濟會盟,對于唐王朝最終實現滅亡高句麗提供了良好的戰(zhàn)略空間。??五、《劉仁愿等題名》中所見劉仁愿的行跡?

新羅、百濟會盟之后,《舊唐書》卷199上未有具體記載劉仁愿的行跡,《資治通鑒》卷201,《冊府元龜》諸史書亦未見載。《三國史記》卷6只載劉仁軌率新羅、百濟、倭、耽羅使者“浮海西還,以會祠泰山”。劉仁愿是繼續(xù)留在百濟,還是不久亦回到唐朝,單從現存文獻資料考察,似乎難以得到明確的答案。那么,劉仁愿此時的行跡到底如何呢?

很少為研究者注意的磨崖石刻《劉仁愿等題名》,有助于此問題的解決.?《劉仁愿等題名》磨崖石刻位于東岳泰山岱頂仰天洞內。正書,崖高三尺六寸,廣二尺。也許是因該題名磨崖石刻刻在洞內,也可能是劉仁愿其人并非著名人物諸原因,宋代以降出現的金石總目,金石題錄諸書中,此題名磨崖石刻均未見著錄。直到清嘉慶二年(1797)末,署前山東巡撫畢沅名,實際上是當時山東學政阮元具體編輯刊印的《山左金石志》卷11,才首次收入此磨崖石刻。此后,眾多的泰山地方志書籍亦依此著錄此題名石刻[38],然而并未引起研究者的注意。為說明方便起見,抄錄如下:?

劉仁愿等題名?

□□衛(wèi)將軍魯城縣開國公上柱國劉仁愿穎川郡夫人陳大

□□□出身□□二男懷瓚任弘文館學生女一人新婦竇二

新婦于?

乾封元年二月十九日上記

?盟陁排兒高益富呂小隴奉母聶阿稔笙博士沈小奴

?應該說明的是孫星衍《泰山石刻記》載為“劉仁愿題名"。并記載此題名的出處曰:“岱帖錄在岱巔云峯西”,亦未載錄題名的最后一行文字,此顯然和上引不同。對此筆者暫不多言,留待以后詳細討論。那么,此題名能說明什么問題呢?筆者以為可以歸結以下幾點.?首先,“題名"有相當清楚的題名者名稱、題名時間,并結合題名者的官職及其它內容(上引羅、濟會盟盟文中,劉仁愿的官職為“右威衛(wèi)將軍魯城縣公”,此當是劉氏官職的簡稱),是劉仁愿其人題名應該不會錯.就是說,此“題名”可以作為論定劉仁愿事跡依據。

其次,“題名”有明確的題寫年月日,即“乾封元年(666)二月十九日",這是應該重點探討的問題。如上所述,羅、濟會盟后,劉仁軌率四國使者渡海西還,參加唐王朝在東岳泰山舉行的盛大封禪儀式.在此之前,唐朝廷詔令“諸州都督刺史,以二年(麟德二年)十二月,便集岳下,諸王十月集東都,緣邊州府襟要之處,不在集限……”[39]。唐高宗亦以此年十月丁卯,從東都洛陽出發(fā)。經過兩個多月,次年正月初一到達泰山腳下的泰山頓,并于初三日登上岱頂。九日,封禪活動達到高潮,改麟德三年(666)為乾封元年,直到十九日唐高宗等才離開泰山.從上述參加官員資格來看,劉仁愿參與封禪儀式當是沒有問題,但詔書規(guī)定“緣邊州府襟要之處,不在集限”,恐怕就有一點障礙.是否因為羅、濟雙方會盟關系趨于緩和,在劉仁軌率新羅、百濟等使者返回唐境之后,劉仁愿安排好熊津留守軍內部事務,并在唐朝廷同意的前提下,帶領隨從同赴泰山?“題名”記為二月十九日,即唐高宗離開泰山后的一個月,此時唐高宗早已結束泰山封禪活動,正在前往曲阜孔子故鄉(xiāng)的路上.如果說劉仁愿按照正常的程序,參加封禪儀式之后,他理應盡快返回百濟留守軍本部.因為劉仁軌返回唐境后,時任熊津都督的扶余隆亦再回唐境,并于二月二日受唐高宗的差遣,以司稼正卿的身分,前往曲阜“以少牢之奠,致祭先圣孔宣父之靈”[40]。此時唐留守軍處于無人統領之狀態(tài).或許因為出發(fā)時間過于推后,以及航程及海路的緣故,劉仁愿到達泰山時,盛大的封禪儀式已經結束,故只能和前來等候的夫人子女等見面.這對劉氏來說不能說不是一種遺憾,故帶領家人及隨從登上泰山,目睹這里不久前發(fā)生的唐王朝建立后首次告天封禪的遺痕殘跡,心中的滋味估計只有他自己清楚,這就為他在仰天洞題寫“題名”提供了可能。還有,如果劉仁愿正常的參與了封禪活動,他似乎是沒有必要這么做的,因為參加這次封禪的文武官員、域外使節(jié)、皇親國戚人數眾多,至少清代乾隆末年以前可以看到的,除過二月一日、□月十五日刻于仰天洞西的宮府寺丞“王知慎等題名"(包括檢校造封禪□御作布政府,行宮門整備大使,內府監(jiān)主簿王知敬),西臺主書□都尉王行直、馮承素、孫表□等“題記”,以及奉勅投龍璧于介邱(即封礎埋玉之事)者一人題名外,題刻在仰天洞內的就只有這件“劉仁愿等題名”[41].

當然,經過一千二百余年的歲月,刻在泰山之上與這次封禪相關的或者相同性質,或者其他有名人士的題名也許會自然或人為(如后代人在原石刻上重新刻字等)的損失,但似乎一點痕跡也不留消失的情形相對不大。同時,如同在百濟留下紀功碑一樣,作為武將,劉仁愿有極強的榮譽感和表現欲,這可能是初盛唐時代征戰(zhàn)海外的將領的共同點,在泰山上題刻題名亦足以說明此一點。再者,他一定是有所感受才這樣做的,他可能想到的是與百濟復興軍戰(zhàn)斗的刀光劍影,唐朝廷反對勢力的利誘和打壓,與劉仁軌的患難與共及矛盾爭執(zhí),自己對國家的忠誠和無私.他想讓更多的人知道,是他一直為大唐帝國開疆拓土、奮戰(zhàn)海東,此可能也是其題寫“題名”的重要原因之一.

第三,上引紀功碑中,對劉仁愿的祖上功勛、官職,劉氏本人的成長過程,有詳細的記載,“題名”則記載了劉氏的家庭情況,即其夫人姓陳,被封為穎川郡夫人。二男,可以理解為兩個兒子,其名字分別為懷、瓚(或許這里是指其第二個兒子,不得而知),他們均是步其父之后塵,為唐門下省所屬的弘文館學生。另有一個女兒及新婦竇二等.就是說,劉仁愿有二男一女,其中兒子已經結婚。?第四,筆者同意上引《山左金石志》卷11中,將“乾封元年(666)二月十九日"之后的人名,計為劉仁愿的隨從人員的看法[42]。唐代自武德以后,在太常寺隸屬的太樂署設置內教坊,以備宗廟等大型的祭祀禮儀活動之用,笙博士當是其中機構重要組成人員之一[43]。另外,新羅文武王四年(664)三月,曾經“遣星川、丘日等二十八人于府城,學唐樂”[44],其中“府城"是熊津都督府城當不會錯。新羅王派遣眾多的人員到熊津都督府所在地學習唐樂,證實當時新羅和唐留守軍之間有多方面溝通和交流[45];當然,擔當教授“唐樂”的不可能是百濟人,一定是從唐朝來的專業(yè)音樂人員,此亦說明唐百濟留守軍組成人員的廣泛。故此,這里的“笙博士沈小奴”當是前往百濟,或者是剛從百濟返回的唐專業(yè)音樂者。?總之,從上述考察可以認定,麟德二年(665)十一月以后到次年(666)四、五月之間,劉仁愿、劉仁軌、扶余隆,即熊津都督府的主要官員均已回到唐境,參加唐高宗在泰山舉行的大型封禪活動.在長達四五個月時間內,百濟留守軍及熊津都督府最高領導層處于真空狀態(tài),其事務可能交與都督府內的百濟系官員處理[46],此狀況是否對此后熊津都督府的唐留守軍產生影響?是否和劉仁愿本人此后的結局密切關聯?無疑,這些都是值得進一步探討的問題。??六、劉仁愿的結局

?關于劉仁愿的結局,筆者在上篇第三章《新羅文武王代的對唐交涉》中曾略有論述,認為“劉仁愿的結局,是此階段羅、唐微妙關系的集中反映"。為什么這么說呢?此和當時唐王朝的半島政策,唐朝廷內部各種勢力的微妙斗爭,以及新羅自身的利益有關.?眾所周知,早在高句麗內哄之初,新羅文武王金法敏急派“天存之子漢林,庾信之子三光,皆以奈麻,入唐宿衛(wèi)",因此時金仁問尚在唐都長安,故金漢林、金三光二人的使命不單是擔當宿衛(wèi),而且賦予請兵之任務。史載云:“王以既平百濟,欲滅高句麗,請兵于唐”??梢?滅亡高句麗,新羅和唐朝有共同利益。唐朝任命李勣為遼東道行軍大總管,郝處俊為副,前所遣龐同善、契苾何力并為遼東道行軍副大總管兼安撫大使,水陸諸軍總管及運糧使等所轄,亦受李勣節(jié)度,“河北諸州租賦悉詣遼東給軍用"。次年(667)七月,唐高宗命令劉仁愿、金仁泰從卑列道,并征調新羅軍從多谷、海谷二道,進而和唐軍在平壤城匯合.但同年十二月,“唐留鎮(zhèn)將軍劉仁愿,傳宣天子敕命,助征高句麗,仍賜王大將軍旌節(jié)……";此前,唐軍總指揮李勣曾派專人至新羅軍營“移書以督兵期”。其原因可能是唐軍數路進擊,而新羅軍未能從南面開辟新的戰(zhàn)場,李勣派人前來督戰(zhàn)未見成效,故劉仁愿又奉勅策應督促。另外,《三國史記》卷6載此年十一月中旬,李勣所領唐軍班師(兵回),答薛仁貴書中亦有相同記載。但現存中方史籍如《舊唐書》、《新唐書》、《資治通鑒》、《冊府元龜》諸書均未載此事.而且,次年二月,李勣等率軍攻拔高句麗扶余城;如果唐軍果真班師,此一來一往,絕非此短暫的兩個半月所能辦到。當然,也有可能退至營州或山東半島,但無史料左證難能斷定,這里姑且存疑。就是說直到此時,唐朝廷聯合新羅南北合擊高句麗的計劃并未實現。?總章元年(668)正月,唐朝任命身兼右相的劉仁軌為遼東道安撫副大使,遼東行軍副大總管兼熊津道安撫大使行軍總管,協助李勣。六月中旬,劉仁軌及其隨從,就是乾封元年赴唐宿衛(wèi)、請兵的金三光等人到達新羅黨項城(津),新羅急遣歸國的金仁問前往迎接;雙方擬定新羅軍進攻方向及突破口后,劉氏即與隨從前往泉岡。二十七日,新羅出兵北上[47]。與此同時,“(熊津府城)劉仁愿遣貴干未兮,告高句麗大谷□、漢城二郡十二城歸服”。然而就該年八月,劉仁愿受到“坐征高麗逗留,流姚州”[48]的處罰.?劉仁愿被流放姚州之后,有關劉氏的任何蛛絲馬跡即不見史載[49]。關于劉氏的流放地姚州,據劉統氏研究,唐武德四年(621)安撫大使李英置為羈縻州,后唐人王仁求開拓姚州,自置20余羈縻州,上報武陵縣主簿石子仁,石子仁于龍朔年間上疏唐高宗,請設置姚州都督府,麟德年間唐朝廷下詔設置姚州都督府[50]。但是,這里遠離唐王朝的中心地,此前擔當都督府長史的李孝讓、辛文協諸人均被當地少數民族豪酋殺害,以致于武周后期著名官僚張柬之上疏,請求罷黜姚州都督府建制[51]。劉仁愿被流放姚州,不但要渡過茫茫大海,隨后又要經過漫長的陸路旅程,才能到達流放地姚州。他的最終行跡,因沒有任何史料可資佐證,難作進一步探討,故在此從略。

?結論??綜上所述,筆者通過對劉仁愿生平事跡,特別是在百濟的一系列活動的論考,希望對這一時期唐朝與新羅的交涉,唐朝廷內部權力斗爭對半島政策的影響,以及劉仁愿其人的真實面目作出公允全面地認識。首先,依據現存的《劉仁愿紀功碑》,考察劉仁愿的出身,赴百濟之前的經歷等。其次,經過綜合考察,筆者認為,唐百濟留守軍的最高領導人是劉仁愿,而非劉仁軌,指出《新唐書》、《舊唐書》劉仁軌傳記載之謬誤。而劉仁愿與劉仁軌的爭執(zhí)和矛盾,是唐朝內部各種勢力斗爭的反映和延續(xù)。第三,針對所謂唐朝主持的新羅與百濟第一次會盟,認為作為唐朝敕使的劉仁愿當時不可能在百濟,主持會盟的可能是其他人,也可能這次會盟根本就沒有舉行。第四,對于歷來無人問津的《劉仁愿等題名》,文中也進行了探討,得出劉仁愿也曾前往泰山參加唐高宗的封禪儀式,但可能因其它原因而錯過時間,進而促成劉仁愿以“題名"的方式證明自己的存在。劉仁愿的結局,是羅唐同盟后期兩者微妙關系的產物,反映了七世紀六十年代唐朝廷內政外略的起伏艱澀,唐與朝鮮半島交涉的復雜多變歷程。

[①]黃永年《讀劉浚墓志考釋》,《歷史論叢》3輯,1983;廖彩樑,《乾陵稽古》,黃山書社,1988年版.

[②](日)瀧川政次郞,《劉仁軌傳(中)》,《古代文化》36卷9號,1984年.

[③]文中所引《劉仁愿紀功碑》均見(韓)許興植編,《韓國金石全文》(古代),亞細亞出版社,1984年,第65~71頁;并參韓國古代社會研究所編,《譯注韓國古代金石文》,第477頁。

[④]清嘉慶十年(1805)刊印的王昶所編《金石萃編》一書中未見收錄.

[⑤]參(日)葛城末治《朝鮮金石文》第37頁。?[⑥](韓)李俁《大東金石書》,漢城,亞細亞文化社,1976年版。?[⑦]《大唐六典》卷8《門下省·弘文館》。

[⑧]見吳興劉氏希古樓刊,劉喜海編《海東金石苑》。跋文云:“右碑在朝鮮忠清南道扶余縣。無年月,書撰人姓名亦無考?!斗鲇嗫h志》:縣北三里有劉仁愿紀功碑,即此碑也?!薄妒淌妨闲戮帯罚ǖ胤筋悾?),臺北,新文豐出版公司1984年版。關于《海東金石苑》一書的由來及刊刻流傳,參黃建國《中朝金石交流史上的奇跡-—‘海東金石苑'成書及佚而復得的經過》(杭州大),《韓國研究》總第2輯,1994;該書的定稿本問題,可參(韓)樸現圭,《上海圖書館藏清劉喜海的定稿本‘海東金石苑’》,《書志學研究》總第21輯,2001。

[⑨](日本)《古代文化》31卷2號。?[⑩](唐)李吉甫,《元和姓纂》卷5,臺北,影印文淵閣四庫全書本.

[11]文中所引未注出處者,均見上引劉仁愿紀功碑。

[12]關于蘇定方事跡,參拙作《蘇定方事跡考疑試論稿》,(韓)《中國史研究》總第9輯2000年。

[13]現存的《大周故持節(jié)嶲州都督陸府君(仁儉)墓志銘并序》文中載有:“……顯慶五年,神丘道大總管蘇定方地均衛(wèi)霍,術妙孫吳,引公為入.公有縱橫之算,掃除穢貊,我有九鳥(島)……";《唐故左武衛(wèi)將軍上柱國張掖郡公馮府君(師訓)碑并序》亦載有:“顯慶四(五)年,雞林道大總管蘇定方受制專征,聊申薄伐,知公英略冠眾,奏請同征,挫敵摧兇,果無與匹……";《大周故唐州司馬上柱國嚴府君墓志銘并序》云:“大將軍邢國公欽其峻格,屈與相見,眉睫纔偶,便定旌旆之交。及有事遼東,定方之為總管,乃引君同行,以立功為事……"。另外,其它墓志銘中亦有當時英國公李勣,樂城公劉仁軌奏請、薦引將領隨軍之事例.看來,唐初每次出征前,有名將薦引、奏請隨軍將領的成例。劉仁愿是他人薦引,還是蘇定方親自選定?現不得而知,但從蘇定方曾與劉仁愿共同出征的經歷考察,筆者以為后一種可能性較大。上引墓志銘均見《唐代墓志匯編》,上海古籍出版社,1992年版。

[14]《資治通鑒》卷200唐高宗龍朔元年(661)。清人趙紹祖認為:“案通鑒不取征遼之說,然新舊唐書雖不同,同云征遼…….觀下文詔仁軌檢校帶方州刺史,發(fā)新羅兵以援仁愿,當時自遼而往百濟也”(《新舊唐書互證》卷12)。但如上所述“于州司請《唐歷》及廟諱以行",《舊唐書》卷84又載曰:“初,仁軌將發(fā)帶方州,謂人曰:‘天將富貴此翁耳!’于州司請歷日一卷,并七廟諱,人怪其故,答曰:‘擬削平遼海,頒示國家正朔,使夷俗尊奉焉。'至是皆如其言”.《冊府元龜》卷358《將帥部·立功11》記載與上引相同。從上引史料中的“于州司請歷日一卷,并七廟諱",“人怪其故”諸用語,以及史料行文的語氣,似乎看不出其是從遼東行營出發(fā)的任何痕跡。故此,筆者認為劉仁軌當是受詔之后,從位于今山東半島的靑州出發(fā),前往百濟留守軍本部。

[15]關于百濟帶方州相關問題,參(韓)沈正輔《百濟故地帶方州考》,忠南大百濟研究所《百濟研究》總第18輯,1987。?[16]《資治通鑒》卷201唐高宗乾封元年(666)。?[17]孫仁師等返回唐朝途經都洲,曾刻石紀功,是為《孫仁師百濟班師碑》。該碑石為“前隨州光化尉馬大斌撰,不著書人名氏",碑石現已不存.其著錄最早見于北宋中期著名文人歐陽修之子歐陽棐所編《集古錄目》卷5,其后南宋人陳思纂次《寶刻叢編》卷20收錄歐陽氏著錄文字.其著錄文曰:“高宗平百濟,已而其國人復叛,右威衛(wèi)將軍孫仁師為熊津道行軍大總管,伐而平之。師還,至都洲,刻石紀功,以麟德元年立”(《石刻史料新編》,目錄題跋類24,臺北,新文豐出版公司,1984年)。?[18]《資治通鑒》卷201唐高宗龍朔3年.又見《舊唐書》卷84《劉仁軌傳》,其記載大體相同,只是個別字詞有異。?[19](唐)劉肅《大唐新語》卷11。

[20]參新、舊唐書劉仁軌傳,《新唐書》卷115《郝處俊傳》,《資治通鑒》卷202高宗咸亨四年三月條。?[21]見《日本書紀》卷27,天智天皇三年5月條、六年11月條、十年正月條.(韓)一志社,1993年版.?[22](日)木宮泰彥著胡錫年譯,日中文化交流史》,商務印書社1979年版,第73頁;黃約瑟,《武則天與日本關系初探》,(西安)中國唐史學會編,《中國唐史學會論文集》(第三輯),三秦出版社,1989年版,第257頁。前者認為天智天皇三年條所記,劉仁愿應為劉仁軌,后者認為天智十年二月條所記,劉仁愿應為劉仁軌。

[23]上引史料見《冊府元龜》卷358、卷366、卷366、卷405、卷413。?[24]參見上引《劉仁愿紀功碑》。

[25]《大唐平百濟碑銘》,(韓)許興植編,《韓國金石全文》(古代),亞細亞文化社,1984.?[26]依據《舊唐書》卷84《劉仁軌傳》,劉氏垂拱元年(685)去世,時年84歲(《新唐書·劉仁軌傳》記載劉氏去世年齡為85歲),但無論如何,劉氏到達百濟時年過60歲當是事實.

[27]劉仁軌奏書云:“臣又見晉代平吳,史籍具載,內有武帝、張華,外有羊祜、杜預,籌謀策畫,經緯咨詢,王浚之徒,折沖萬里。樓船戰(zhàn)艦,已到石頭,賈充、王渾之輩,猶欲斬張華以謝天下。武帝報曰:‘平吳之計,出自朕意,張華同朕見耳,非其本心。’是非不同,乖亂如此.平吳之后,猶欲苦繩王浚,賴武帝擁護,始得保全。不逢武帝圣明,王浚不存首領。臣每讀其書,未嘗不撫心長嘆。伏惟陛下既得百濟,欲取高麗,須外內同心,上下齊奮,舉無遺策,始可成功.……”。顯然,劉仁軌是以史喩今,有感而發(fā),擔憂自己的命運。?[28]關于此問題,《舊唐書》卷84《劉仁軌傳》未有詳載。《新唐書》卷108《劉仁軌傳》記載與上引《資治通鑒》卷201所記基本基調相同,但也有明顯差異。其文曰:“時劉仁愿為卑列道總管,詔率兵度海,使代舊屯,與仁軌俱還。仁軌曰:‘上方巡狩方岳,又經略高麗.方農時,而吏與兵悉被代,新至者未習,萬一蠻夷生變,誰與捍之?不如留舊兵畢獲,等級遣還.仁軌當留,未可去?!试覆豢?,曰:‘吾但準詔耳.'仁軌曰:‘不然,茍利國家,知無不為,臣之節(jié)也.'因陳便宜,愿留屯.詔可.……”。以上兩書的差異表現為:其一,劉仁愿受命度海到達百濟之前,擔當卑列道總管,《資治通鑒》卷201中似未見相應的記載.其二,《新唐書》記載兩人的爭執(zhí)更直接或者針鋒相對,給人的感覺是,兩人此前在百濟的合作就可能不怎么愉快。但據筆者上文考察,這種情況似乎并不存在。筆者以為,大概是《新唐書》作者為了突出表現劉仁軌的謀略及為唐國家利益不顧自身,進而無限夸大劉仁愿的無知和自私,這顯然是不可取的.同時,《資治通鑒》的記事說明劉仁愿之所以固守皇帝詔書的原因,顯得合情合理,也符合劉仁愿其人武將的性格,故筆者采用《資治通鑒》卷201的記載。?[29]筆者以為:此前李義府曾經使劉仁愿趁機殺掉劉仁軌,劉仁愿未從其愿,而是充分任用劉仁軌.劉仁軌亦盡心盡力,協同劉仁愿,使留守軍走出困境,取得勝利,進而受到唐高宗的獎拔重視,名滿朝野。這對李義府及其同黨來說,無疑是不可容忍的事情;這樣,他們羅織罪名誣陷劉仁愿,以致于使劉仁愿有大禍降臨,不能免除的感覺。應該指出的是,此時李義府已被流放離開唐都城(劉氏返唐五個月前,即龍朔三年四月,李義府被流配唐西南邊地嶲州),然而親李義府勢力及其同黨并未因此消亡,極可能是這些人等向劉仁愿發(fā)難的。這大概亦是劉仁軌在奏章中,向唐高宗提及西晉討平吳國史事,此后又力主尋求繼續(xù)留守百濟的主要原因之一。此一時期唐朝廷內部各種勢力的斗爭相當復雜激烈,進而無形中給朝廷對外政策產生一定的影響。這樣,某些特定的人物受到牽連乃至中傷當是可以想象的。

[30]《日本書紀》卷26齊明天皇6年(660)十月條載:“百濟佐平鬼室福信,遣佐平貴智等,來獻唐俘一百人,今美濃不破、片縣二郡唐人等也”;《三國史記》卷7《新羅本紀·文武王》、《答薛仁貴書》載曰:“至六年(660),福信徒黨漸多,侵取江東之地,熊津漢兵一千往打賊徒,被賊摧破,一人不歸.……”.此兩書所載可能為同一件事,但唐軍損失的渠道、方式、數量卻不盡相同,亦可能有夸大等成分,但無疑都說明唐留守軍在戰(zhàn)爭中兵員的減少。

[31]《新唐書》卷108《劉仁軌傳》

[32]參高明士《從天下秩序看古代的中韓關系》(臺北)《中韓關系史論文集》,1983年.

[33]黃清連氏引用《舊唐書》卷199上《東夷傳·百濟》“百濟諸城皆歸順,孫仁師與劉仁愿等振旅而還。詔劉仁軌代劉仁愿率兵鎮(zhèn)守。乃授扶余隆熊津都督,遣還本國,共新羅和親,以招輯其余眾?!?以及《扶余隆墓志銘》等史料記載,否定《資治通鑒》卷201中以扶余隆為檢校熊津都尉的記載,此說極是。扶余隆何時被授熊津都督?《舊唐書·劉仁軌傳》云:“又遣劉仁愿率兵渡海,與舊鎮(zhèn)兵交代,仍授扶余隆熊津都督,遣以招輯其余眾。"《新唐書·劉仁軌傳》載其事于劉仁愿等返回唐都,劉仁軌上奏唐高宗談及唐兵募諸問題之后,唐高宗因為看到劉氏的奏文,才勅令劉仁愿返回朝鮮半島,故與上引《舊唐書·劉仁軌傳》的記載并不矛盾。就是說,扶余隆被授熊津都督是在麟德元年(664)十月之后.但是,不能因要證實扶余隆被授予的是熊津都督,而非熊津都尉,就否認此前《資治通鑒》記載劉仁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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