莊子視界中的儒家

莊子視界中的儒家

莊子雖是先秦道家的著名代表，可是，《莊子》一書記載次數(shù)最多的人物不是道家的創(chuàng)始人老子，而是儒家的開創(chuàng)者孔子；記載人數(shù)最多的也不是道家人物，而是儒家人物。莊子批評孔子、批評儒家處甚多，莊子的一些重要思想如心齋、坐忘等，又都是通過孔子與其弟子對話的方式表達(dá)出來。另外，莊子多次提及儒家經(jīng)典、儒家學(xué)說。這表明莊子諳熟儒家著作，甚至精通儒家思想。

從莊子的視域看儒家，我們發(fā)現(xiàn)莊子對儒家的理解是精確而深刻的，且絲毫不遜色于與其同時代的儒家著名人物孟子。

一、儒家之經(jīng)典：《詩》《書》《禮》《樂》《易》《春秋》

自孔子創(chuàng)立儒家始，儒家即以《詩》、《書》、《禮》、《樂》等教育弟子?？鬃訂柶渥涌柞帯皩W(xué)詩乎”、“學(xué)禮乎？”并對孔鯉說：“不學(xué)詩，無以言”，“不學(xué)禮，無以立”，要求孔鯉學(xué)習(xí)《詩》、《禮》?？鬃釉f：“興于詩，立于禮，成于樂”，言詩、禮、樂之于人生煉養(yǎng)的價值，可見其教育弟子離不開《詩》、《禮》、《樂》等。至于《書》，也是孔子教育弟子的教材。據(jù)《論語·憲問》載，孔子弟子子張與孔子有關(guān)于《書》的問答：“子張?jiān)唬骸稌吩疲焊咦谡応?，三年不言。何謂也？’子曰：‘何必高宗，古之人皆然。君薨，百官總己以聽于冢宰，三年?！边@是孔子以《書》教育弟子的明證?？鬃铀氖鄽q時曾感嘆：“假我數(shù)年，五十以學(xué)《易》，可以無大過矣”，希望能夠活到五十歲，從而有時間學(xué)《易》。學(xué)《易》之后，孔子即以《易》為教材教育弟子?！墩撜Z·子路》載孔子引《易經(jīng)》恒卦的爻辭“不恒其德，或承之羞”，然后評論道：“不占而已矣”，這即是證據(jù)。從《論語》來看，雖沒有載孔子用《春秋》教育弟子，但是，《春秋》由孔子本人所作，孔子視之甚重[①]，想必會以之作教材的。

在《詩》、《書》、《禮》、《樂》等教材中，孔子教授最多的應(yīng)是《詩》。因此，《論語》載孔子談《詩》處較多?？鬃诱f：“《詩》三百，一言以蔽之曰：思無邪”，這是對《詩》的內(nèi)容、意旨的高度概括；孔子說：“《關(guān)雎》樂而不淫，哀而不傷”，這是對《詩》中具體詩篇的評價；“子夏問曰：‘巧笑倩兮，美目盼兮，素以為殉兮。何謂也？’子曰：‘繪事后素’。曰：‘禮后乎？’子曰：‘起予者商也，始可與言詩已矣”，這是對《詩》中具體詩句的解讀。孔子教授《詩》，用力甚多，恐與孔子的“興于詩”的主張有關(guān)。

由于孔子以《詩》、《書》、《禮》、《樂》等教育弟子，也由于儒家思想與《詩》、《書》、《禮》、《樂》等關(guān)系密切，多是對其解讀、發(fā)揮和利用。可以說，離開了《詩》、《書》、《禮》、《樂》等，儒家就失去了其根基。所以，孔子之后，儒家學(xué)者多重視《詩》、《書》、《禮》、《樂》等，并利用其表達(dá)自己的思想。例如，郭店儒簡中的《性自命出》出現(xiàn)《詩》、《書》、《禮》、《樂》并舉：“《詩》、《書》、《禮》、《樂》，其始出皆生于人。《詩》，有為為之也；《書》，有為言之也；《禮》、《樂》，有為舉之也”；《六德》出現(xiàn)《詩》、《書》、《禮》、《樂》、《易》、《春秋》并舉：“觀諸《詩》、《書》則亦在矣，觀諸《禮》、《樂》則亦在矣，觀諸《易》、《春秋》則亦在矣”；而郭店儒簡中的《緇衣》、《五行》、《成之聞之》等篇的作者即是引《詩》、《書》以表述己意。

莊子看到了這一點(diǎn)，謂古之道術(shù)“在于《詩》、《書》、《禮》、《樂》者，鄒魯之士、搢紳先生多能明之”，并且，刻意通過老子與孔子的對話，經(jīng)由孔子之口，把上述著作稱為儒家之“經(jīng)”：“孔子謂老聃曰：‘丘治《詩》、《書》、《禮》、《樂》、《易》、《春秋》六經(jīng)，自以為久矣，孰知其故矣，以奸者七十二君，論先王之道而明周、召之跡，一君無所鉤用。甚矣！夫人之難說也？道之難明邪？’老子曰：‘幸矣，子之不遇治世之君也！夫六經(jīng)，先王之陳跡也，豈其所以跡哉！今子之所言，猶跡也。夫跡，履之所出，而跡豈履哉……”。此處，莊子筆下的孔子稱《詩》、《書》、《禮》、《樂》、《易》、《春秋》為儒家之“經(jīng)”，而與其“對話”的老子也承認(rèn)這一事實(shí)，不同之處在于孔子以為儒家之“經(jīng)”承載“先王之道”，而老子認(rèn)為儒家之“經(jīng)”所記載的乃是“先王之陳跡”而已。

關(guān)于儒家各“經(jīng)”之旨，孔子只以“思無邪”概括《詩》，而于其他諸經(jīng)并無概括；郭店儒簡作者云：“《詩》，所以會古今之詩也者”，“[《書》，□□□□]者也”，“《禮》，交之行述也”，“《樂》，或生或教者也”，“《易》，所以會天道人道也”，“《春秋》，所以會古今之事也”，雖有概括，卻拘限于各“經(jīng)”的內(nèi)容或所涉及的范圍，且也不甚準(zhǔn)確；莊子卻以極其精彩而準(zhǔn)確的文字概括之，他說：“《詩》以道志，《書》以道事，《禮》以道行，《樂》以道和，《易》以道陰陽，《春秋》以道名分”。這種概括，透顯莊子對于儒家之“經(jīng)”的深入思考和精準(zhǔn)把握。

因?yàn)榘选对姟贰ⅰ稌?、《禮》、《樂》等看作儒家之“經(jīng)”，莊子在諷刺、丑化儒家時即時常引用之。例如，莊子諷刺儒者極力用《詩》、《書》、《禮》、《樂》取悅于君王，卻適得其反：“徐無鬼因女商見魏武侯”，“武侯大悅而笑。徐無鬼出，女商曰：‘先生獨(dú)何以說吾君乎？吾所以說吾君者，橫說之則以《詩》、《書》、《禮》、《樂》，從說之則以《金板》、《六弢》，奉事而大有功者不可為數(shù)，而吾君未嘗啟齒。今先生何以說吾君，使吾君說若此乎？’徐無鬼曰：‘吾直告之吾相狗馬耳’”。再如，莊子丑化儒者盜墓還引經(jīng)據(jù)典時云：“儒以《詩》、《禮》發(fā)冢，大儒臚傳曰：‘東方作矣，事之何若？’小儒曰：‘未解裙襦，口中有珠?！对姟饭逃兄唬呵嗲嘀湥诹贲?。生不布施，死何含珠為？’接其鬢，壓其顪，儒以金椎控其頤，徐別其頰，無傷口中珠”。

二、儒家思想之核心：仁義

儒家的經(jīng)典是《詩》、《書》、《禮》、《樂》、《易》、《春秋》等六經(jīng)，六經(jīng)各有其旨，由六經(jīng)發(fā)展出來的儒家思想深刻而豐富。這深刻而豐富的儒家思想有沒有其核心？如果有，其核心是什么？

我們先看孔子?？鬃与m然曾云：“吾道一以貫之”，謂其思想有核心，可是，未曾明言其核心究竟是什么，至于曾參所解讀的“夫子之道，忠恕而已矣”，以忠恕為孔子思想的核心，是不準(zhǔn)確的。忠恕只是為仁的方法而已。后世學(xué)者，或云孔子思想的核心是仁，或云孔子思想的核心是禮，或折衷以上兩種說法，謂孔子思想的核心是仁和禮。這些說法各有道理，又均難以說服反對者。再看郭店儒簡。儒簡中的《五行》將仁義禮智圣并舉，列為“五行”；《六德》將圣、智、仁、義、忠、信并列為“六德”，曰：“何謂六德？圣、智也，仁、義也，忠、信也”；《忠信之道》則將忠、信并舉，集中討論忠、信。無論是從郭店儒簡各篇，還是從郭店儒簡總體上看，都難究郭店儒簡思想之核心。這表明，要看出孔子思想的核心、郭店儒簡思想的核心，并指出其核心是什么，是非常困難的；而要把握從孔子到郭店儒簡的整個儒家思想的核心，并揭示出其核心是什么，更是困難重重。

莊子認(rèn)為儒家思想從總體上講可以仁義禮樂概括之。莊子在描述他心中的理想社會“至德之世”被毀壞時說：“及至圣人，蹩躠為仁，踶跂為義，而天下始疑矣；澶漫為樂，摘僻為禮，而天下始分矣”；“道德不廢，安取仁義；性情不離，安用禮樂”，批評儒家思想是破壞“至德之世”的根由，把儒家思想解讀為仁義禮樂。與此相同，莊子在解釋“赫胥氏之時”的滅亡時說道：“及至圣人，屈折禮樂以匡天下之形，縣跂仁義以慰天下之心，而民乃始踶跂好知，爭歸于利，不可止也。此亦圣人之過也”，同樣指責(zé)儒家思想毀滅了“赫胥氏之時”，把儒家思想解讀為仁義禮樂。另外，莊子曾云：“通乎道，合乎德，退仁義，賓禮樂，至人之心有所定矣”，要求圣人持守道德而脫離仁義、擯棄禮樂，用道家思想否定儒家思想，用道家的道、德否定儒家的仁義、禮樂，這也是把儒家思想理解為仁義禮樂。

儒家思想主要是仁義禮樂。儒家思想的核心是什么？莊子認(rèn)為是“仁義”?！肚f子》一書，“仁義”連用處頗多。莊子談及儒家、批評儒家，在很多情況下都是直指仁義。這些，就是證據(jù)。例如，莊子批評儒家時說：“自我觀之，仁義之端，是非之涂，樊然淆亂，吾惡能知其辯”，即是用“仁義”代表儒家思想。再如，莊子批評儒家的君子時說：“天下盡殉也：彼其所殉仁義也，則俗謂之君子；其所殉貨財也，則俗謂之小人。其殉一也，則有君子焉，有小人焉”，也是用“仁義”代表儒家思想。另外，莊子通過儒道對比論述道的特征時說：“吾師乎！吾師乎！萬物而不為義，澤及萬世而不為仁，長于上古而不為老，覆載天地、刻雕眾形而不為巧”，以道與仁義相對，而道為道家思想的核心，由此也可推知莊子以仁義為儒家思想的核心。

莊子設(shè)計(jì)孔子與老子相見時大談“仁義”：“孔子見老聃而語仁義。老聃曰：‘……夫仁義憯然，乃憤吾心，亂莫大焉。吾子使天下無失其樸，吾子亦放風(fēng)而動，總德而立矣’”?？桌舷嘁?，所談應(yīng)是自己學(xué)說的主旨。從孔子談“仁義”，從老子反對“仁義”，可以看出，莊子是以仁義為儒家思想的核心的。莊子還設(shè)計(jì)孔子長久未能得道而求見老子，老子批評孔子說：“仁義，先王之蘧廬也，止可以一宿而不可久處。覯而多責(zé)。古之至人，假道于仁，托宿于義，以游逍遙之虛……”。此處，孔子言其未得道，老子卻批評仁義，指出固執(zhí)于仁義才是阻隔道的根源?？梢?，莊子筆下的老子是把仁義當(dāng)作孔子之道，也即當(dāng)作儒家思想之核心的。此外，莊子還記述孔子師生被困于陳、蔡時，孔子與其弟子子路的所謂對話：“子路曰：‘如此者，可謂窮矣！’孔子曰：‘是何言也！君子通于道之謂通，窮于道之謂窮。今丘抱仁義之道以遭亂世之患，其何窮之為？故內(nèi)省而不窮于道，臨難而不失其德。天寒既至，霜雪既降，吾是以知松柏之茂也。陳蔡之隘，于丘其幸乎！”在對話中，孔子明確說明其所謂的“道”是仁義之道，把“仁義”看作自己思想的核心。這是莊子以仁義為儒家思想之核心使然。

莊子在《莊子·天道》中寫到，孔子欲將自己所著的著作藏于周王室，子路勸孔子先拜見已隱居在家的“征藏史”老子，請老子作中介，孔子贊同這一辦法，“往見老聃，而老聃不許，于是纟番十二經(jīng)以說。老聃中其說，曰：‘大謾，愿聞其要。’孔子曰：‘要在仁義’。”這里，由于儒道觀點(diǎn)、主張大不相同，老子對孔子著作不以為然，而孔子情急之下試圖說服老子，明知老子知曉自己的思想還在老子面前談?wù)摗⒔榻B自己的思想，老子不愿詳聽，希望孔子簡介其主要觀點(diǎn)，孔子概括其思想的核心為“仁義”。這是莊子通過孔子之口，說出儒家思想的核心為“仁義”。

三、儒家人性之內(nèi)容：仁義和感官欲望

人性論是儒家思想的重要組成部分。子貢云：“夫子之言性與天道，不可得而聞也”，本身就說明了孔子有豐富的人性學(xué)說。遺憾的是，《論語》所載孔子人性言論僅“性相近也，習(xí)相遠(yuǎn)也”這一句話。郭店儒簡始有“圣人之性”與“中人之性”的劃分，有“仁，性之方也”和“喜怒哀悲之氣，性也”這兩種關(guān)于人性內(nèi)容的解讀。

莊子認(rèn)為儒家內(nèi)部對人性內(nèi)容的理解是不一致的，大致包括以仁義為性和以感官欲望為性這兩種類型。關(guān)于儒家人性的內(nèi)容是“仁義”，莊子首先是通過孔子與老子論辯的方式表達(dá)出來的：“老聃曰：‘請問：仁義，人之性邪？’孔子曰：‘然，君子不仁則不成，不義則不生。仁義，真人之性也，又將奚為矣？’老聃曰：‘請問：何謂仁義？’孔子曰：‘中心物愷，兼愛無私，此仁義之情也?！像踉唬骸?，幾乎后言。夫兼愛，不亦迂乎！無私焉，乃私也。夫子若欲使天下無失其牧乎？則天地固有常矣，日月固有明矣，星辰固有列矣，禽獸固有群矣，樹木固有立矣。夫子亦放德而行，循道而趨，已至矣！又何偈偈乎揭仁義，若擊鼓而求亡子焉！意，夫子亂人之性也”。在此，孔子肯定仁義乃人性之內(nèi)容，并以仁義之于君子生存的絕對價值、仁義是君子之為君子的本質(zhì)所在，論證仁義為人之性的必要性、必然性。至于仁義的內(nèi)涵，孔子解之為心正和悅、兼愛無私。老子批評兼愛之迂腐和無私之虛偽，破除孔子所講的仁義的價值，然后指出人性猶如天地之“?！?、日月之“明”、星辰之“列”、禽獸之“群”、樹木之“立”，乃是人的自然本性，并非外在于人的且制約人的本性的仁義。上述論辯，無論是孔子還是老子都是把仁義視作儒家之人性，都是在這一前提下進(jìn)行論辯。

除卻通過孔子與老子論辯來表達(dá)儒家以仁義為性的觀點(diǎn)之外，莊子還通過直接批評儒家的方式來表達(dá)這一觀點(diǎn)。這在《莊子·駢拇》中有集中的表述：“夫小惑易方，大惑易性。何以知其然邪？自虞氏招仁義以撓天下也，天下莫不奔命于仁義。是非以仁義易其性與”；“且夫?qū)倨湫院跞柿x者，雖通如曾、史，非吾所謂臧也”；“吾所謂臧者，非仁義之謂也，臧于其德而已矣；吾所謂臧者，非所謂仁義之謂也，任其性命之情而已矣?！鼻f子的意思是人性自然，以仁義為性實(shí)是對人性的扭曲和傷害；那種把仁義當(dāng)作人性的觀點(diǎn)是錯誤的，真正的人性就是人的自然本性。這里，莊子用道家的人性自然對抗、批評以仁義為人性的觀點(diǎn)。其所批評的以仁義為人性，就是儒家的人性論，因?yàn)樵谇f子看來唯有儒家重視仁義并以仁義為思想的核心。

關(guān)于儒家人性的內(nèi)容是感官欲望，郭店儒簡已現(xiàn)端倪。雖然《語叢二》云：“情生于性”，謂情源自性，乃性的外顯；《性自命出》云：“喜怒哀悲之氣，性也”，“好惡，性也”，解人性為情，包括喜怒哀悲和好惡等，但是，《語叢二》又云：“欲生于性”，言欲出自性，乃性的表現(xiàn)。莊子卻認(rèn)為儒家人性的內(nèi)容除了仁義之外，還有感官欲望，他說：“屬其性于五味，雖通如俞兒，非吾所謂臧也；屬其性乎五聲，雖通如師曠，非吾所謂聰也；屬其性乎五色，雖通如離朱，非吾所謂明也”，“吾所謂臧者，……任其性命之情而已矣”。這是用道家人性自然的觀點(diǎn)來批評以人性為感官欲望的觀點(diǎn)。而以人性為感官欲望的觀點(diǎn)，在莊子心中恰是儒家的觀點(diǎn)。莊子之前的郭店儒簡的“欲生于性”的表達(dá)，與莊子同時的儒家著名人物告子[②]的“食色，性也”的界定，均可作證據(jù)。儒家以感官欲望為人性內(nèi)容，在莊子看來，這感官欲望包括口、耳、目等感官對于味、聲、色等的欲求。

四、評判莊子視界中的儒家：從莊子和孟、告關(guān)系看

通過上述分析可知，莊子認(rèn)為《詩》、《書》、《禮》、《樂》、《易》、《春秋》乃儒家經(jīng)典，仁義乃儒家思想的核心，同時還是儒家人性的內(nèi)容。此外，儒家人性內(nèi)容還包括感官欲望。我們知道，孔子精通《詩》、《書》、《禮》、《樂》、《易》，又作《春秋》，以此教育弟子，孔子之后，儒者均以上述六書為講學(xué)的基本教材。莊子因之概括之為儒家的“六經(jīng)”，可謂水到渠成。問題是，孔子思想并不以仁義為核心，郭店儒簡的思想也不以仁義為核心，從目前所見到的儒家文獻(xiàn)來看，到孟子時才以仁義為核心。一般認(rèn)為莊子與孟子同時，彼此卻不知道對方及對方的思想，如果真是這樣的話，一種可能是，孟子之前，有的儒家人物即以仁義為其思想的核心；另一種可能是，莊子敏銳地看到了儒家思想發(fā)展的趨勢，斷定孔子之后，儒家必然從重仁轉(zhuǎn)向重仁義，儒家思想必然從以仁為重心轉(zhuǎn)向以仁義為核心。假使第一種可能成立，儒家以仁義為核心就不是由孟子所“發(fā)明”的；假使第二種可能成立，儒家以仁義為核心就是由莊子和孟子同時提出的，雖然莊子不是儒門中人。當(dāng)然，如果我們設(shè)想莊子知道孟子及孟子思想的話，莊子解儒家思想的核心為仁義，實(shí)質(zhì)上就是對孟子思想的概括。

另一個問題是，孔子本人只言“性相近也，習(xí)相遠(yuǎn)也”，郭店儒簡《性自命出》僅言“仁，性之方也”，就目前所見的儒家典籍來看，直到孟子才以仁義禮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