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度量衡中國稅收的適度和公平

一、歷史中國的度量衡統(tǒng)一度量衡和統(tǒng)一貨幣是秦朝統(tǒng)一后采取的一項重要經濟措施。它對中國的歷史組成,尤其是“整理前河”的形成產生了深遠的影響。只是現代學人總是更看重貨幣,對度量衡往往一筆帶過與今人形成強烈反差的是歷史的行動者。無論在秦統(tǒng)一之前還是之后,度量衡都是秦的核心政治舉措。統(tǒng)一量衡度是商鞅二次變法時最重要的措施之一:不僅改西周的百步為畝240步為畝,為什么對這兩件事的相對重要性判斷如此不同?難道商鞅或秦始皇,沒學過經濟學或金融學或財政學,不理解貨幣在國家經濟政治社會生活中的意義?而且,同樣身處秦國,面對相近的戰(zhàn)國天下大勢,相距僅100年上下,兩位偉大政治家在同一問題上判斷同時失誤?會不會是(而本文試圖論證,很可能是)英雄所見略同。重視貨幣的統(tǒng)一更可能是當今市場經濟社會中塑造的現代人的立場和視角的產物。“錢不是萬能的”,但這句話的側重卻是“沒有錢萬萬不能”。美元作為世界貨幣,歐元區(qū)的實踐包括“折騰”,社會日常生活經驗趨于印證這兩者的相對重要性。哪怕是蓋間像樣的房子,縫件像樣的衣服,或當食物緊缺時分配食物,都離不開度量衡。春秋戰(zhàn)國時期各國的軍備,無論戰(zhàn)車、刀槍還是羽箭,若無度量衡,則不可想象。這只是推論。本文則以歷史中國的相關經驗材料為根據,主要從理論層面分析和論證度量衡,相對于貨幣,對于歷史中國更為重大的基礎性和構成性(constitutional)制度意義,且更多經由政治渠道,而非市場渠道。以下四節(jié),首先以從井田制到賦稅制的變革為例,展示度量衡對于歷史中國經濟制度的塑造;然后,以度量衡保證的俸祿制和監(jiān)察問責制如何塑造歷史中國的政治治理,從封建制到中央集權制的變革;再次,分析論證作為秦漢時期金屬貨幣統(tǒng)一之前提的度量衡;以及最后概括論述度量衡對歷史中國政治治理模式的塑造,展示其對于歷史中國的深遠的憲制(constitutional)意義。在轉向正文之前,我先簡單界定一下度量衡,并指明其特點和寓意。度量衡指的是人們日常生活中用來測度長度、容積和重量的物體(如尺、斗、秤)。這源自人們日常生活測度各種量的需求。早期的度量標準取自人體部位或是日常具體物二、成本不能統(tǒng)一,土地歸屬與“天下大同”農業(yè)是歷史中國文明的起點和基礎。齊家治國平天下,歷代王朝也一直以小農經濟為基礎。但要以此為基礎建立起碼的政治統(tǒng)治,提供某些最基礎的公共物品,至關重要的條件之一就是統(tǒng)治者必須有手段和能力從其治理區(qū)域內農民那里獲得一定量的財政資源對農民征收的各種形式的直接稅,無論是西周諸侯對天子(或卿對諸侯)繳納的“貢”,還是秦漢之后普遍實行的“田賦”,實際征收的都是農民生產的實物,主要是糧食、絲麻,也有獸皮、茶葉等各地土特產。正因為農業(yè)中國以及由此決定的實物稅收的特點,令度量衡在稅收中扮演了至為關鍵的角色,成為塑造國家農業(yè)土地和經濟制度的核心變量或前提條件之一。所謂關鍵,并不是說,統(tǒng)治者借此才能獲得賦稅,而在于有了度量衡,稅收才可能公平和有效,并因此更可能也更容易獲取賦稅。這不是否認國家以壟斷性擁有的強制力為后盾。統(tǒng)治者不能總是光膀子上陣,必須盡可能爭取被統(tǒng)治者某種程度的認可和接受,這才算統(tǒng)治,而不是強迫,也才可持續(xù);偶爾行使暴力,也才更有威懾力。國家稅收起碼要注意兩點:一是稅收必須適度。不能竭澤而漁,殺雞取卵,不但要讓農民能活下去,而且一定要能激發(fā)他們的生產積極性。比例制或分成制都是可行的。二是稅收要公道。公道是個社會標準,源自人生來就有的攀比或嫉妒心,甚至稅收問題也得靠后,與度量衡關系更大的麻煩首先是可耕地在潛在納稅人中的分配。如果土地占有嚴重不均,會引發(fā)一系列問題:(一)無論人多地少或地少人多,生產要素的配置都不效率;(二)貧富嚴重不均,無地者或少地者對地主就會有更多人身依賴;以及(三)若失地農民大量流動更會引發(fā)重大社會問題。因此,在歷史中國,在唐朝實行兩稅法之前,無論在人寡地廣的西周,還是在人口大量死亡和流失的改朝換代后,一項基礎性工作就是統(tǒng)一并公道地分配土地。這就需要用度來確認土地產權,定分止爭,激勵生產。換言之,雖沒有分配正義這個詞,但在古代中國,這個有關政治統(tǒng)治的合法性和正當性的麻煩并不因此就消失了。而要能有效回應這個問題,重要的不是“天下大同”的道德意愿或政治愿景,而是便利可行的度量衡。從這一視角切入,就可能重新理解西周初年的井田制,以及后來各諸侯國的土地制度變遷。讓我展開這其中的理論邏輯。假定古人的井田描述大致為真,即當時在王畿或在諸侯國內,每900畝地構成一“囲”,八戶人家各耕種周邊的100畝,并合作耕種位于中央的100畝公田用作納稅“六尺為步,步百為畝”,公平的土地分配和納稅,不但消除了相鄰人家的猜忌,也令以此分配土地的諸侯、卿大夫,除了“大宗”的血緣身份等級權威外,額外獲得一份基于公正的政治性權威,副產品就是西周從血緣群體(家)到政治共同體(國)的發(fā)展、演化或轉型。這種分配制度也激勵了生產。每戶都只有100畝地,誰家投入勞動力更多,收成更好,獲益就更多。但每戶也就100畝地,不許買賣,但從宏觀和長期來看,井田制注定無法成為廣泛和持久推行的制度。首先,平分土地不是一個促成相關生產要素最有效配置的制度。各戶的勞動力數量、勞動技能以及勤勞程度都會有差別,從理論上看,許多人家會出現勞動力相對過?;蛲恋叵鄬^剩井田制也無法應對人類繁衍帶來的人口和家庭增加。若持續(xù)堅持平等授田的井田制,就一定要有充分的井田儲備,或是得不斷折騰,把新增的家庭遷居到原先保留的或新開發(fā)的井田上。若實行土地輪換耕作,這就太不務實了。它既不能帶來井田制允諾的社區(qū)感———“死徙無出鄉(xiāng),鄉(xiāng)田同井,出入相友,守望相助,疾病相扶持,則百姓親睦”,但問題在于這種井田制只適用于黃河中下游或關中等平原地區(qū)。后世朱熹就曾尖銳指出:從地理條件上看,天下能實施井田制的地方太少了;如果西安位于山谷之間,洛陽一代河流眾多,又怎么實行井田制?這就意味著,只要相關條件改變了,井田制就行不通了。首先,人口增多,即便在中原地區(qū),可井田化的大片平整土地也會日益稀少,直至枯竭學界一般認為公元前594年魯國的“初稅畝”是最早的替代。但魯國位于黃河下游平原地帶,“初稅畝”也許僅意味著魯國已無荒地開墾了,只能以稅畝制激勵農民在現有土地上增加投入和產出。有些諸侯國,本來就少有大片平整土地,就只能向荒山荒地進軍了。鐵器牛耕的廣泛使用使開荒變得容易了———降低了成本,也增加了耕作如丘陵、山崗、沼澤、鹽堿地甚至經營河流湖泊的產出,這一降一增,令更多土地從從無利可圖變成了有利可圖,無論是對于農民還是———潛在地———對于各諸侯國。公元前548年,楚國的蒍掩,除在肥沃土地劃定井田外(“井衍沃”),就正式登記了這類無法井田化卻有經濟收益的地段。新的稅收嘗試早已啟動。在境內地形更復雜的齊國,管仲當政時(約前680年)開始“相地而衰征”;量衡度器統(tǒng)一的意義當然不止于土地稅收,它們也為各地間的貨物貿易提供了統(tǒng)一便利的測度標準,促進了經濟貿易。對手工業(yè)、制造業(yè)等許多行當的標準化制作,對相關行業(yè)發(fā)展,對兵器制造以及軍隊建設同樣影響重大和深遠三、第二,要確保稅收法規(guī)的穩(wěn)定性商鞅變法時,與“量衡度統(tǒng)一”相伴的,除了“開阡陌封疆而賦稅平”外,還有“集小鄉(xiāng)邑聚為縣,置令、丞,凡三十一縣”。這一節(jié)論證的目的就為刪去這個“或許”。主要從理論邏輯層面展示,伴以歷史中國的經驗證據。我集中關注以下問題:伴隨著稅收增加,(一)中央集權增強與國家財政的發(fā)生;(二)以俸祿支持的官僚制的發(fā)生;(三)有一利必有一弊,中央集權官僚制也引出了之前很少或至少不成系統(tǒng)的官員貪瀆問題,為制度化回應貪瀆問題,至少有一部分措施仍離不開度量衡。由于上一節(jié)提及的度量衡難題,西周從各方面看都不可能有,也確實沒有,全國性稅收,因此也就沒有像模像樣的國家財政,也無法為滿足公共需求進行取得、使用、管理必要社會產品的活動。這就從財政上決定了西周的政治體制:“溥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只是個有關主權的政治宣言,實際政治治理只能“封建”。周天子在王畿,諸侯則在各自“國”內,享有可視同“稅”的田賦或勞役,也收獲諸侯和卿大夫定期繳納的某些“貢”。只是周天子以及各“國”在財政上各自獨立。而且,至少在西周早期,沒有嚴格公共財政與私人財政的區(qū)分度量衡的發(fā)展完善使統(tǒng)治者在技術手段上有可能,因此也會更渴望,在廣闊區(qū)域內客觀公平穩(wěn)定有效的統(tǒng)一征稅。稅入增加,意味著統(tǒng)治者可調配的財政資源越多,政治治理能力也隨之增強,包括向社會底層滲透增強,以及其控制和影響的疆域范圍擴大。但有欲望,有新的制度想象力,甚至也有實現想象力的衡量器還不夠,還必須有人,才可能建立一個統(tǒng)一的稅收財政體制并令其運轉起來,才可能有一個自上而下令行禁止的科層化治理體系,并最終以其成功有效的長期實踐,淘汰舊政體,確定新制度的合法性和正當性。這就是憲制性質的變革。一方面要廢除已實踐數百年的分封和世卿世祿,另一方面則要匯集更多數量的政治精英,按照中央集權的新制度愿景以及相應的制度原則組織起來———“開府”。不但要建立各司其職責權明確分工協(xié)作的中央政府機構,還要向下長出“腿”來———有地方政府和官吏,才能保證國家稅收,才能依據朝廷的統(tǒng)一法令行政和治理,整合各地離散的政治經濟文化。不只是在核心區(qū)域確立中央集權的政治治理,對遙遠的周邊地區(qū)也要能施展強大政治和文明的影響力。而歷史表明,戰(zhàn)國之后,后世歷代王朝,官吏的數量都比西周急劇增加但要創(chuàng)造這個從上到下的官僚體系,按照統(tǒng)一的標準選拔并予以政治任命固然重要,如果將井田制視為封建制下周天子就諸侯和臣屬(或諸侯對卿)履行政治義務給予的報酬,相比之下,俸祿制是更好的報酬支付方式。首先,如上節(jié)分析所示,度量衡從各方面都會激勵農民生產,國家的稅入增加,有了穩(wěn)定的可持續(xù)財源,君主因此可以購買更多官吏從事包括稅收在內的各種專門的政治治理工作。典型標識之一就是,戰(zhàn)國時,秦、趙和魏等國開始分設,秦漢則繼續(xù)了“治粟內史”和“少府”兩個財政機構。前者的職責是征收土地租稅,用于政府開支,支付官吏俸祿、軍糧和軍費;后者征收人頭稅、手工業(yè)和商業(yè)稅,收入供王室和宗室使用。后世制度變遷,機構名稱和職能都變化巨大,但公共財政部門在整個政府體制中的地位變得日益重要。相比之下,專門服務皇帝的機構,則逐漸不再作為朝廷(外朝或外廷)機構,其職能轉由內府宦官掌管新體也完全改變了支付官吏報酬的方式:從一次性支付(分封制)轉向持續(xù)分期支付,無論是年俸還是月俸或兩者并用,也無論支付的是實物還是金錢或兩者混合,每一次支付不僅是對官吏已履行的服務和忠誠的報酬,從功能上看,也具有告誡、重申和提醒的作用,強化著國家與官員之間的政治“合約”。特別是,在大一統(tǒng)的農耕中國,官員的技能往往成了一種別無它用的專用人力資本,只是要讓俸祿制從愿景走向制度實踐,就必須有統(tǒng)一的度量衡,將稅收獲得的實物財富(主要是糧食)以從管理學角度看效用最大化的系統(tǒng)方式分配給每個官吏。始于戰(zhàn)國,一直持續(xù)到秦漢隋唐等朝,官吏的法定俸祿,盡管有時也發(fā)錢,但標準定制是預先確定和統(tǒng)一的一定數量(石)的糧食計。即便唐中期后,隨著社會錢幣銀兩流通的增加,俸祿部分甚或主要支付錢或銀兩,也常常還是不得不支付實物或以實物折抵量衡也支持和保證了官職的法定俸祿與其在朝廷中的等級、制度角色和貢獻大致對應。由此構成一個透明的總體上公平合理的體系,一個限制了皇權以及皇帝用公共財政恣意任性的制度。需要度量衡介入予以支持的另一重要制度實踐是監(jiān)察考課制。這回應的是:如何定期系統(tǒng)考察大量官吏的工作績效,特別是那些可量化的工作業(yè)績,如稅收等,以及有效遏制和防范中央集權官僚制下可能甚至必然更多出現的貪瀆。在分封制下,由于稅收有限,無論天子還是諸侯都沒有財力購買大量官吏管理公共性事務,只有一些管家家臣類人物管理自家地界內的事。盡管從理論上看,這類人物也會侵占其主人———天子或諸侯———的財富,但實際可能性會很低,因為關系距離、世官制等,也因為家臣就在天子或諸侯的眼皮子下,是實物稅收等因素。甚至,由于沒有公共財政,這種侵占也只是對天子或諸侯個人的“不忠”??茖踊闹醒爰瘷喙倭胖苿t一定會引發(fā)系統(tǒng)性的貪瀆問題。無論是稅收、轉運、分配、支付或使用,從中央到地方各級官吏依照自身職責和工作程序,在遠離皇帝或上級監(jiān)督的全國各地,往往長期獨自面對大量納稅者,經手數量空前的公共財富,不僅誘惑極大,上下其手的機會更多,而且,從演化心理學的邏輯來看,貪瀆公共財富也比侵占他人的私有財產更少心理障礙。政府定期支付的俸祿以及其他附帶收益很難抗拒這種誘惑,官員選拔也不可能杜絕這類人進入官僚隊伍。中央集權的官僚政治因此面對著一個全新的挑戰(zhàn)。即便無法杜絕,也必須有制度遏制官吏以公務為名肆無忌憚地掠奪民眾的財富,減少他們利用職務之便貪污、侵占或挪用的國家財富。只有將官吏貪瀆控制在從整個社會的成本收益上看可接受的(justified)程度內,中央集權官僚制才可能因為其更好的制度績效而真正取代分封制。“忠君”、“愛民”、“貧賤不能移”這類意識形態(tài)規(guī)訓很重要,但中國古代應對貪瀆的重要組成部分之一就是治吏,無論監(jiān)察還是考課,都需要度量衡的支持。有了法定的稅收比例或額度,有了統(tǒng)一標準的量衡器,無論征收的是糧食還是錢幣,官員想從中貪腐的難度都會大大增加,核查監(jiān)督則容易多了。即便多征稅,如明清的“火耗”,也有法定依據,較難化公為私度量衡也被用來考核官吏的工作業(yè)績。在中國這樣的農耕大國,要保證中央集權官僚制有效運轉,一個重要問題是獲知并能有效比較官員的工作業(yè)績,給予恰當獎懲,從而激勵他們在天高地遠的地方也能努力工作,不敢懈怠。出土秦簡表明,秦代有太多法律細致全面規(guī)定官吏管理國家各類財產的職責、職權劃分甚至工作程序,大量依據了度量衡予以量化考核,包括責罰。如稱量經手物資不足數,官吏須將不足數記錄在案;糧倉官員調任或卸任都需對糧食數量核實后交接;對倉儲糧食發(fā)霉不可食用,會依據損失糧食的量給官吏相應的懲罰等等在中央集權制下,秦漢特別注重對各地行政主官的考察,從商鞅變法時就開始推行的下級行政長官向上級乃至朝廷國君定期報告工作的“上計”制度在官吏的法定責任中,還特別重視量衡器的監(jiān)管校正。睡虎地秦簡中至少有8條與此直接相關,涉及各縣和政府相關部門每年定期對衡量器校定一次,即便不使用的也必須校準,衡量誤差超出了規(guī)定、遺失了秤砣會予以法定處罰,倉庫必須備好衡量器且不得外借,衡量器有損失要定時向上級報告注銷并獲得補充等四、統(tǒng)一貨幣的技術難點不僅相對于貨幣,度量衡對農耕中國的經濟和政治更重要,而且,即便從純技術層面看,在歷史中國的金屬貨幣統(tǒng)一事業(yè)中也不得不以度量衡為前提首先這與古代中國貨幣的特點有關。與現代國家在一張紙上印一個數字,以國家信用保證(主要在國內)流通的紙幣(甚至很可能很快就只是一個電子信號)不同,也與據說曾作為貨幣在商代社會廣泛流行的“貝”不同,至少到戰(zhàn)國時期,各諸侯國之間流通的都是種類和形式多樣的實物貨幣,特別是金屬貨幣要能充當一般等價物,這種商品必須因其自身有價值而具有廣泛的接受性,體積小而價值大,便于攜帶和流通,不易變質或腐蝕,還要質地均勻便于分割。這些苛刻的條件令許多在特定時空或針對特定支付曾充當貨幣的商品,如牲畜、獸皮、糧食、玉石、龜貝必定逐漸退出競爭。最終勝出的,在世界各國的大宗交易中都是貴金屬,主要是金與銀。中國歷史上的大趨勢也如此。只是黃金產量很少,價值很高,不大可能用作日常流通。白銀也有類似問題,直到明朝中期后,隨著中國的銀產量增加,加上外貿順差,美洲白銀大量流入也正因此,秦漢統(tǒng)一貨幣的意義重大深遠。據《史記》和《漢書》記載,秦統(tǒng)一貨幣的具體措施主要有:廢除原六國使用的布幣、刀幣、銅貝,不準已退出流通的龜貝、珠玉、銀錫等作為貨幣重新進入市場;把原秦國的貨幣形式推廣到全國,并改先前的圓形圓孔的銅幣為圓形方孔;法定貨幣兩種,上幣為黃金,下幣為銅幣;規(guī)定銅幣重量為半兩。但統(tǒng)一的金屬貨幣鑄造離不開度量衡。這既有關錢的重量(衡),如“秦半兩”(十二銖),“漢五銖”,也有關錢的尺寸(度)。鑄錢要能滿足這兩個基本要求,其他一系列技術問題也離不開度量衡。如鑄錢若用模子,就有容積(量)問題。但最重大的技術問題是,純銅(紅銅)質地太軟,不適宜鑄錢,只有加了錫或鉛的青銅,既能降低銅的熔點,質地也更堅硬、堅韌耐磨。而冶煉合格的青銅,銅錫比例配比則涉及更精細的量、衡問題不僅是金屬錢幣的鑄造,出土秦簡表明,秦代的貨幣實踐還涉及其他度量衡問題。除了金和銅外,秦代實際用作貨幣的一直有織布。與金屬一樣,若用作貨幣,布也必須有法定的計量標準,即布的長寬(度)但秦漢統(tǒng)一貨幣的麻煩遠不只是規(guī)定有關貨幣或貨幣原料的統(tǒng)一技術標準。歷史中國是個疆域大國,銅礦分布在全國,各地銅礦石的品質不同,不僅朝廷與銅礦產地和鑄幣地相距可能遙遠,各銅礦產地、冶煉地和鑄幣地相互間也可能相距遙遠,交通不便,因此很難在全國實現冶煉技術標準的統(tǒng)一,也不可能將所有礦石或冶煉出來的銅都運到京城或某地統(tǒng)一制作冶煉和/或鑄幣。銅礦的開采、冶煉以及錢幣鑄造必定分散在全國各地,這就令秦漢的統(tǒng)一貨幣在技術實施層面無比艱難。從現代貨幣理論甚至不少國家和地區(qū)的歷史來看,貨幣鑄造發(fā)行確實未必需要政府統(tǒng)一推進秦漢時期的經驗更支持這一點,若僅僅發(fā)布貨幣鑄造的抽象的度量衡統(tǒng)一標準,而不是以國家強制力確保非常實在的統(tǒng)一度量衡標準鑄幣,統(tǒng)一錢幣就一定不可能。出于巨大的利益,不僅會有私鑄者,而且私鑄者一定會偷工減料制作“惡幣”,斷然不可能實現錢幣的重量、尺寸和成色的統(tǒng)一。劣幣淘汰優(yōu)幣,就一定會“奸錢日繁,正錢日亡”。因此,秦漢統(tǒng)一貨幣與后世中國統(tǒng)一貨幣以及與建立歐元區(qū)這種統(tǒng)一貨幣,即便在經濟政治意義類似,但施行的政治治理難度和技術難度都不可同日而語。最重要的并不是規(guī)定有關錢幣的一系列技術標準,秦漢中央政府(朝廷)必須運用國家的行政能力、政治強力和技術能力,按照法定度量衡要求,來保證(一)法定貨幣的重量;(二)貨幣的金屬成色相近,即便無法完全等同;(三)禁止不合標準的貨幣在各地方不知情的民間流通。即便如此,由于原料和技術原因,各地鑄造的貨幣也仍然不可能完全統(tǒng)一。(四)出土秦簡表明,中央政府還必須以國家行政力量來確?;具_標的法定貨幣流通所有這些措施,除明確表明貨幣統(tǒng)一在技術層面上依賴度量衡外,也表明了統(tǒng)一貨幣還間接地離不開因度量衡促成的中央集權官僚制的支持和保證。因此,秦始皇首先并更關注度量衡,再關注貨幣,既非因其率性,興之所至,更非決策失誤,相反恰恰表明這是統(tǒng)籌考量秦統(tǒng)一后農耕中國的政治經濟社會現實做出的高度理性的決策。它遵循了制度演化發(fā)生的循序漸進,雖不是———其實不可能存在———“水到渠成”,卻仍力求事半功倍。這是一個既務實進取又有遠大理想的經典決策范例。盡管由于秦始皇的突然去世,這一決策在秦朝未能落實,是后代完成的,但這是遺憾?其實這更證明了,對于歷史中國的構成,這是個必須如此的決策;也還因為這不只是一個決策,而是一個必須前赴后繼的長期實踐。五、第二,理性治理這一方式方法在歷史中國政治治理中的重要作用許多讀者可能習慣于以因果關系來閱讀本文,但本文強調的一直都是,作為必要條件之一,度量衡促成或引發(fā)了歷史中國政治社會組織和體制的根本性變革。任何制度的變遷都是眾多因素或條件共同促成的,不可能有任何單一的原因,甚至很難分出個主次。本文的追求僅僅是在人們的制度思考中凸顯這一點,沒打算夸大其功能或作用。然而由此引發(fā)的這一制度變遷的憲制意義卻不可低估。這首先表現為秦漢之后歷代王朝的政治組織大同小異———“百代皆行秦政法”。秦之后,盡管中央和地方政府的組織、官制和名稱也變化巨大,只是若從一種大歷史的視野看,由于穩(wěn)定稅收的支持,秦漢后的歷朝歷代都堅持了皇帝(有時甚至是象征性的)總統(tǒng)下的政、軍、監(jiān)察的制衡治理,在不斷演進的全國性政治精英選拔的基礎上,形成了以俸祿制為支持政治精英組成了各級政府,形成科層化、組織化、職業(yè)化和官僚化的“文治”。這種治理形式首先在組織內部各層級和各方面的合作或并最后經皇權的整合提供了基礎,一方面分解了政治治理的權力,不在其位不謀其政,各守其職,這就最大程度排除了組織管理中的不穩(wěn)定因素,大大提高了組織活動的效率度量衡以及此后的貨幣統(tǒng)一還進一步推動了在當時政治、經濟和科技語境條件下的量化政治治理。一個典型例證就是國家預算的編制。西漢的《禮記》就假借殷周兩朝強調:國家年度預算,應在年終歲末五谷都入庫后方能編制;但也并非簡單根據每年的收成來量入為出,它要求統(tǒng)治者有長遠眼光,用30年收入的平均數為依據編制預算。理性治理也表現為盡可能運用度量衡以及在度量衡基礎上衍生的其他計量,以做事和做成事為目標,同時盡可能減少和遏制因精確信息難以獲得而發(fā)生的權力專斷、橫暴乃至腐敗。如出土秦簡就表明,身高曾多次被用作替代性測度指標,判斷被告是否成年,是否應承擔相關法律責任的標準,或用來計算口糧的分配。量化管理要求土地丈量和地籍登記,或與之相關的戶口統(tǒng)計。要在地形如此復雜的農耕大國,將一塊塊零碎、貧瘠程度不同的土地,乃至山林藪澤鹽堿地,都予以某種不是完全不靠譜的丈量、記錄并系統(tǒng)保存,并用作長期征稅的根據;度量衡于其中扮演的角色可以想象。秦統(tǒng)一后(前216年)“使黔首自實田”,許多這類數據的可靠性當然令人質疑但這絕不意味著這類統(tǒng)計數字就只是自欺欺人,是以道德替代技術和法律并且,即便那些不實的數字,也并非只是具文。放在歷史中國的政治治理的長河中,仍有其理性甚至公正的一面?;谵r民自行申報的土地數字,無論如何,還是為這一朝代甚或此后幾代王朝的“文治”(理性治理),特別是在王朝更迭的戰(zhàn)亂后,盡快全面或局部重建理性的政治治理提供了基礎。沒有哪個王朝會,并可以等到所有土地或戶口或產量都核實清楚后才開始文治,更何況所有這些數字在大國的漫長調查過程中一直會變。這些不可靠數字在歷史中國政治治理中的最重要功能之一,其實是拒絕和抵制專斷任性之稅收,是對國家財政的一種制度約束。不理想,但它就是當時社會科技條件下可能有的最理性的稅收根據和財政約束。接受這種治理的收益不但節(jié)省了大規(guī)模全面清丈田土戶婚耗費的大量人力財力,因此減輕了百姓負擔,而是避免了制度的倒退,即政治治理的野蠻、暴虐、專斷和恣意。并非夸張,歷史曾多次提供了令人痛心疾首的證據。在歷史中國,一些北方游牧民族曾多次或長或短地入主中原。由于經濟生產方式不同,在進入中原甚至王朝建立的初期,他們無法實踐農耕地區(qū)的稅賦制,自然無法實行文治,因此對農耕地區(qū)長期沿襲游牧文明的治理方式。南北朝時,拓跋氏統(tǒng)一北方建立北魏之后,由于沒有稅收支持,官員一概不給俸祿,長期任由軍隊擄掠,官吏自行搜刮百姓,擄掠和貪污因此成為文武百官收入的正當來源,甚至朝廷直接用擄掠的人口和財物按等級賞賜官員。這種狀況持續(xù)了整整一個世紀,直到孝文帝時期,受中原農耕文明和文治傳統(tǒng)的影響,頂住其內部的種種反對,實行均田,“課有常準,賦有恒分”,有了財力推行俸祿制,同時嚴懲貪贓,才完成了影響深遠的政治轉型。長期的制度沿襲,以及對游牧民族政權的制度同化,這種時空跨越不聲稱“普世”,卻還是足以證明度量衡對于農耕中國的意義是憲制的(constitutional)。這會令一些當代中國法律人抓狂:度量衡以及貨幣統(tǒng)一全然是統(tǒng)治者的專斷強加,也是他們的無中生有,誰能想象比這更典型的專制呢———僅就專制這個詞的本義來說?又怎能把度量衡甚或“孔方兄”同憲制、憲政或憲法如此高大上的概念并列,甚或還孕育了后者?因此有必要闡發(fā)度量衡和貨幣統(tǒng)一的其他維度上的制度寓意,以及為什么只能以“專制”方式推進和實現。度量衡和貨幣的統(tǒng)一首先大大便利了全國性的交易,這對于農耕中國的政治經濟文化整合的意義無需多言。度量衡和貨幣統(tǒng)一的另一效果是,大大便利了陌生人之間的交易,減少了若無兩個統(tǒng)一更可能大量出現的交易糾紛。度量衡也必然,如前已提及的,對朝廷和官吏稅收權的約束、限制,尤其是規(guī)范,這意味著大大減少了交易糾紛對司法的需求(事后救濟)。但這也意味著對貿易或換匯的政府監(jiān)管的必要和相應開支,大大減少了一定會發(fā)生甚至很猖獗的政府官吏濫用監(jiān)管權尋租的數量和概率。由此,就降低了歷代王朝本來不得不支付的高昂治吏成本,而在一個農耕大國,即便支付了這一成本,也未必能有效遏制官員的貪腐。在這個意義上,度量衡與貨幣統(tǒng)一在直觀上是高度的中央集權甚至是專制,其副產品卻是自由主義經濟學人趨于贊美的小政府,小到即便到明清時期,州縣官的最主要職責也只是刑名和稅收,而即便如此小的政府,有過基于政治的分裂和割據,卻從未出現純基于度量衡或貨幣的地方保護主義。當然,收獲的也不可能全是好處———追隨自由交易而來的一定是土地兼并,然后就是“富者田連阡陌,貧者無立錐之地”,在歷史中國這樣的農耕大國,這兩者的意義則更大。王朝提供的和平只是一個生活背景,除非經歷過亂世,否則廣大農民很難時時自覺或察知。在和平年代,若還有其他什么能勾連一個家庭、一個村莊與國和天下,幾乎就只有以度量衡支持的稅收。農民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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