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代社會的服飾文化與商業(yè)服飾

明代社會的服飾文化與商業(yè)服飾

明末的小說《三言兩語》是中國古代一部短通俗中國小說的杰作。其中有許多篇章是明代社會生活的真實寫照,為我們研究明代城市文化提供了鮮活而重要的參考。在198篇作品中明確指名故事發(fā)生在明代的有68篇(不含“入話”)(方志遠(yuǎn)先生在《明代城市與市民文學(xué)》一書中統(tǒng)計為69篇,似不夠確切,因《警世通言》卷二十五《桂員外途窮懺悔》指明故事發(fā)生于元朝),其中《喻世明言》6篇、《警世通言》10篇、《醒世恒言》13篇,《拍案驚奇》18篇、《二刻拍案驚奇》21篇。從中我們可以看出,越是后出的集子,表現(xiàn)當(dāng)代社會題材的作品越多。這些作品中涉及到了明代社會中的各個階層,特別是市民階層的形形色色的生活,其中就包含他們的服飾。明初,朝廷從面料、樣式、尺寸、顏色四個方面,對不同身份地位人的服飾衣著做出了嚴(yán)格規(guī)定,確立了一整套服飾制度。這套服飾制度的中心內(nèi)容是貴賤有別、服飾有等。不同等級的人,只能享用本等的服飾,不能混同,更不能僭越,越禮犯分。這套服飾制度的宗旨是恢復(fù)“敦樸之風(fēng)”,戒奢侈,求簡素,而其中心內(nèi)涵則與傳統(tǒng)禮教相契合。這就使得當(dāng)時的服飾注重實用、呆板劃一,缺乏美學(xué)價值和休閑意味。德國藝術(shù)史家格羅塞說:“那些反專制主義的思想時代,將會消滅了裝飾的權(quán)勢。”一、服裝休閑時尚。我國當(dāng)前的“兩在這些美衣新服的追逐者中,商人首當(dāng)其沖。追求服飾時髦、新奇,必須以金錢作為基礎(chǔ),只有擁有足夠的經(jīng)濟實力,才能充分滿足自己的服飾休閑需求,因此腰纏萬貫的商人便成了服飾風(fēng)尚的領(lǐng)跑者。商人內(nèi)心有一種對傳統(tǒng)“四民之末”自卑感的反動,因此喜歡通過服飾的華美、昂貴、新潮來炫耀自己的富有。正如凡伯倫指出的那樣:“同任何其它消費類型比較,在服裝上為了夸耀而進行的花費,情況總是格外顯著,風(fēng)氣也總是格外普遍。一切階級在服裝上的消費,大部分總是為了外表的體面,而不是為了御寒保暖,這種極其平凡的情況是沒有人會否認(rèn)的?！薄队魇烂餮浴肪硪弧妒Y興哥重會珍珠衫》中,新婚不久王三巧一天在樓上向外張望,盼著丈夫回來,碰巧徽商陳大郎從遠(yuǎn)處走來,“頭上帶一頂蘇樣的百柱騌帽,身上穿一件魚肚白的湖紗道袍,又恰好與蔣興哥平昔穿著相像”。導(dǎo)致三巧把陳大郎誤認(rèn)為是蔣興哥,才引出后來的許多悲歡離合。從中我們可以看出蘇樣的百柱騌帽、湖紗道袍是當(dāng)時商人間流行的服飾,這些服飾并不是普通市民消費得起的。蔣興哥家在湖廣襄陽府,在廣東做生意;陳大郎家住安徽新安縣,來襄陽糴米豆,但平時穿著的衣服都是蘇樣服飾,由此可見蘇州在服飾休閑時尚方面的影響力。蘇州“善操海內(nèi)上下進退之權(quán),蘇人以為雅者,則四方隨而雅之;俗者,則隨而俗之”《拍案驚奇》卷二《姚滴珠避羞惹羞鄭月娥將錯就錯》,徽商吳朝奉“頭帶一頂前一片后一片的竹簡巾兒,旁縫一對左一塊右一塊的密臘金兒,身上穿一件細(xì)領(lǐng)大袖青絨道袍兒,腳下著一雙低跟淺面紅綾僧鞋兒。若非宋玉墻邊過,定是潘安車上來”。從吳朝奉的服飾描寫中,我們能夠看出,從頭到腳,服裝面料、款式、顏色都非常精致講究。二、男性,女性?除了商人之外,無所事事,游手好閑,花錢如流水的富家子弟當(dāng)然不甘落后?！缎咽篮阊浴肪硎蛾懳鍧h硬留合色鞋》浙江杭州府的張藎,積祖是大富之家。春日一天,攜兩個名妓,又約了一般幾個子弟,要去西湖游玩。“自己打扮起來,頭戴一頂時樣縐紗巾,身穿著銀紅吳綾道袍,里邊繡花白綾襖兒,腳下白綾襪、大紅鞋,手中執(zhí)一柄書畫扇子。”張藎的服裝從面料看都是高檔的綾制成,價格不菲;從顏色上看有白、紅等,顏色非常鮮艷,反差很大,給人的視覺沖擊力很強?！缎咽篮阊浴肪砥摺跺X秀才錯占鳳凰儔》富家子弟顏俊:“雖則丑陋,最好妝扮,穿紅著綠,低聲強笑,自己以為美?！笨瓷细吖呐畠?便讓表弟窮秀才錢青代替他相親。“次日,顏俊早起,便到書房中,喚家童取出一皮箱衣服,都是綾羅綢絹時新花樣的翠顏色,時常用龍涎慶真餅熏得撲鼻之香,交付錢青行時更換,下面凈襪絲鞋,只有頭巾不對,即時與他折了一頂新的?！鳖伩」饷媪峡季康囊路陀幸黄は?而且都是當(dāng)時最流行的款式,顏色非常鮮艷,并且還用香料熏出撲鼻的香味,真是講究之極。從張藎和顏俊的服飾上,我們能夠清晰地看出男子服飾女性化的傾向,這種現(xiàn)象被明人稱之為“服妖”。當(dāng)時有一位叫李樂的閑居官員,一次進城,發(fā)現(xiàn)滿街的生員秀才臉涂白粉、胭脂,身穿大紅大紫的衣服,如同艷麗的婦人,不禁大驚失色?；丶液?老先生感慨萬千,做詩一首,聊表感慨。詩云:“昨日到城郭,歸來淚滿襟。遍身女衣者,盡是讀書人。”在有錢人對服飾的引領(lǐng)和倡導(dǎo)下,社會上掀起一股奢侈之風(fēng),即使是生活不太富裕的普通百姓之家也要刻意打扮,裝點門面。《警世通言》卷二十二《宋小官團圓破氈笠》蘇州昆山縣,靠著祖遺田地,收些租課為活的宋敦生活不算富裕,但為了去廟里燒香,還是特意穿了一件新聯(lián)就的潔白湖綢道袍。確實普通市民在溫飽解決的基礎(chǔ)上,也開始追求服飾的美化。三、時世妝也是女子對服飾的追求明中葉后,城市婦女的服飾呈現(xiàn)出千姿百態(tài)、爭奇斗艷的流行態(tài)勢。顧起元對南京的婦女服飾變化有如下記載:留都婦女衣飾,三十年前,猶十余年一變,邇年以來,不及二三歲首髻之大小,高低,衣袂之寬狹修短,花鈿之樣式,渲染之顏色,鬢發(fā)之飾,履綦之工,無不變易。當(dāng)其時,眾以為妍,及變,而向之所妍,未有見之不掩口者……然變易既多,措辦彌廣,人家物力,大半銷耗,……可見明中期以后,隨著時間的推移,女性服飾無論從款式、顏色還是流行時間上,變化都是非?？斓?婦女為了追求服飾的美觀與時髦不惜花費重資。在這些追逐服飾華美新潮的女性中,妓女引領(lǐng)著服飾時尚的潮流。余懷在《板橋雜記》中記載了南京曲院中妓女的衣裳裝束:南曲衣裳妝束,四方取以為式,大約以淡雅樸素為主,不以鮮華綺麗為工也。初破瓜者,謂之梳櫳,已成人者,謂為上頭,衣飾皆客為之措辦。巧樣新裁,出于假母,以其余物自取用之。故假母雖年高,亦盛妝艷服,光彩動人。衫之短長,袖之大小,隨時變易,見者謂是時世妝也。從中我們看出當(dāng)時南曲中的妓女對服飾的審美趣味和服飾的流行時尚,服裝的款式隨著時間的推移而不斷變化,妓女總是時裝的先行者。妓女之所以引領(lǐng)著服飾的時尚潮流,一是衣飾全部由嫖客措辦;二是為了迎合客人的審美需求?！毒劳ㄑ浴肪矶摹队裉么郝潆y逢夫》中王景隆在北京教坊司花掉了三萬兩銀子,其中相當(dāng)一部分就是為玉堂春、鴇子、丫頭等購置衣服首飾?！毒劳ㄑ浴肪砣抖攀锱涟賹毾洹访鑼懙陌賹毾渲?絕大部分都是價值連城的飾品,都是嫖客所贈。杜十娘贖身之后,準(zhǔn)備和李甲一起離開行院,與十娘相好的謝月朗、徐素素二美人“各出所有,翠鈿金釧,瑤簪寶珥,錦袖花裙,鸞帶繡履,把杜十娘裝扮得煥然一新,備酒作慶賀筵席”。這些描寫雖然有些過于程式化,但我們?nèi)匀荒軌蚩闯雒藗兎椀纳萑A、高貴,這是普通女性不可能穿戴得起的。杜十娘在要離開行院的時候,鴇子說“只是你要去時,即今就去。平時穿戴衣飾之類,毫厘休想”。可見名妓平時服飾之昂貴與時尚。不只京城名妓追求華美的服飾,地方的妓女同樣對新潮服飾情有獨鐘?！抖膛陌阁@奇》卷四《青樓市探人蹤紅花場賈鬼鬧》中張貢生來到成都,走到青樓市上,“但見艷抹濃妝,倚市門而獻笑;穿紅著綠,搴簾箔以迎歡”。妓女靚麗的服飾對客人會產(chǎn)生一種視覺上的刺激,容易引起男性的色欲,從而招攬生意?！队裉么郝潆y逢夫》中丫頭翠紅對晉商沈洪說“常言‘姐愛俏,鴇愛鈔’”。這句話點破了妓女喜好華貴新潮服飾的心理特點。妓女由于迎來送往、閱人無數(shù)的職業(yè)特點,他們對于人的本性有著更為清晰的認(rèn)識,她們知道在世人眼里自己是卑賤的,因此她們便想通過外表的服飾來顯示自己的高貴與不群。從小說中,我們能夠看到明代婦女非常重視妝飾?！队魇烂餮浴肪硪弧妒Y興哥重會珍珠衫》王三巧箱籠里有許多釵、鈿、纓絡(luò)之類首飾。三巧作為商婦,經(jīng)濟上較為富裕,雖然不經(jīng)常出門,還是對服飾有著一種執(zhí)著的追求。這固然與女性好美的天性有關(guān),同時也受到明代服飾休閑觀念的影響。收藏多種首飾、服裝,居家或出門時穿戴,或閑暇時把玩、自我欣賞,確實能給封建社會休閑生活匱乏的女性帶來極大的心理滿足和愉悅。從三巧收藏的許多首飾和薛婆販賣的“新樣簇花點翠的首飾”來看,明代的首飾無論從做工還是樣式上已經(jīng)非常注重形式的美觀和裝飾的艷麗,體現(xiàn)出嶄新的審美趣味。除了用金銀珠寶作為妝飾外,明代婦女還經(jīng)常用花作為首飾。李時珍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