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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季蘭行體詩《從蕭叔子聽鋼琴賦得三峽流泉歌》
李繼蘭很有名。季蘭就是他的名字。她生于唐玄宗開元年間(713-741年),卒于德宗興元元年(784年),卒年約60歲,系吳興(郡治烏程縣,今浙江湖州市)人。李季蘭是中唐時期江東一帶有名的風(fēng)流女道,貌美多情,多才多藝,善彈琴,喜嘲虐,尤其擅長詩歌創(chuàng)作。她和吳越地方的才士隱者、官吏僧人多有詩作酬贈,因而聲名遠播。晚年以文才被召入宮,后因獻詩叛將朱泚,觸怒德宗,被笞打而死。李季蘭幼年時代受過良好的家庭教育,琴棋書畫都有所接觸。父母希望把她培養(yǎng)成知書達理的賢淑女子,以便將來嫁與體面人家??墒撬郧檎{(diào)皮,喜歡瘋跳打鬧,很少有安靜莊重的時侯,因此常惹得父母不高興。傳說在季蘭6歲的時候,有一次她的父親讓她作一首詠薔薇的詩。她不假思索,當(dāng)即吟道:“經(jīng)時不架卻,心緒亂縱橫?!?參見《唐詩紀(jì)事·李季蘭》)意思是說:薔薇很長時間還沒有被架好,它的枝葉已經(jīng)亂亂紛紛地長起來了。這詩似乎隱喻了成年李季蘭放蕩不安的心性和行為方式,父親對此很感失望。他非常敏感而且迷信,斷言道:“從這兩句詩看來,這孩子聰敏異常,但長大以后必定會是一個沒有節(jié)操觀念的不安分婦人?!?同上)吳興的軟媚山水給了李季蘭嬌好的容顏和活潑的性情。由于天資聰穎,她的文藝修養(yǎng)也提高很快。李季蘭曾寫有一首《從蕭叔子聽彈琴賦得三峽流泉歌》詩,很可以見出她藝術(shù)感受力和語言表達能力的卓越:妾家本住巫山云,巫山流泉常自聞。玉琴彈出轉(zhuǎn)寥,直是當(dāng)時夢里聽。三峽迢迢幾千里,一時流入幽閨里。巨石崩崖指下生,飛泉走浪弦中起。初疑憤怒含雷風(fēng),又似嗚咽流不通?;赝那鸀|勢將盡,時復(fù)滴瀝平沙中。憶昔阮公為此曲,能令仲容聽不足。一彈既罷復(fù)一彈,愿做流泉鎮(zhèn)相續(xù)。這是一首歌行體詩,生動描繪了作者聽人彈奏《三峽流泉歌》琴曲的感受,把轉(zhuǎn)瞬即逝的琴聲用富有動感的形象摹寫出來,和李頎《聽安萬善吹觱篥歌》、《聽董大彈胡笳弄兼寄語房給事》,韓愈《聽穎師彈琴》,李賀《李憑箜篌引》等詩歌有異曲同工之妙。白居易《琵琶行》詩中刻畫琵琶音聲的文字更顯然受到這首詩的影響:“幽咽泉流冰下難”仿佛“又似嗚咽流不通”,“冰泉冷澀弦凝絕,凝絕不通聲暫歇”仿佛“回湍曲瀨勢將盡,時復(fù)滴瀝平沙中。”前人對這首詩的評價也很高,如周珽說:“首尾照應(yīng)有情,狀曲聲如畫。詞格疏暢老練,真是天花亂墜?!?《唐詩選脈會通評林》)鐘惺說:“清適轉(zhuǎn)便,亦不必委曲艱深。觀其情生氣動,想見流美之度。”(《名媛詩歸》)黃周星說:“此詩似幽而實壯,頗無脂粉習(xí)氣?!?《唐詩快》)他們從各個側(cè)面對它的藝術(shù)特點作了精到的評述。李季蘭既精文藝,且有美貌,又具不甘寂寞深閨生活的性子。這位李家的女兒剛剛長成,就成了吳興浮浪子弟競相追逐的目標(biāo)。季蘭樂得和他們游蕩調(diào)笑,聚合歡宴,逞口舌,斗機智,逍遙度日。父母知道她不是那種自重自愛的人,怕她年輕任性,不識好歹,日后生出是非,壞了李家門風(fēng),就草草選了一位富家子弟把她嫁了過去。新婚之初,小夫妻沉溺床笫歡情,如膠似漆,倒也其樂融融。但季蘭的丈夫不學(xué)無術(shù),專會在招惹女人方面用功夫。婚后未滿半年,就又流連于花街柳巷,迷不知返,心思全不在季蘭身上了。季蘭整日獨守空房,滿腹才情無處傾訴,不免寂寞難耐。她寫有一首《感興》詩,把自己悲苦無聊的心境不加掩飾地展示出來:朝云暮雨鎮(zhèn)相隨,去雁來人有返期。玉枕只知長下淚,銀燈空照不眠時。仰看明月翻含意,俯眄流波欲寄詞。卻憶初聞《鳳樓曲》,教人寂寞復(fù)相思。“朝云暮雨”句用巫山神女與楚王纏綿枕席的典故,指代別家夫妻長相廝守,反襯自己獨居苦惱。中間兩聯(lián)寫作者長夜無眠,輾轉(zhuǎn)反側(cè)?!讹L(fēng)樓曲》即《鳳臺曲》,用以歌唱蕭史、弄玉夫婦吹蕭引來鳳凰、同乘鳳凰仙去的故事;后兩句的意思是說:回想起當(dāng)初的夫妻歡愛,更使人惆悵不已。李季蘭不久又寫了一首《偶居》詩,真切描述了她的繚亂心緒:“心遠浮云知不還,心云并在有無間。狂風(fēng)何事忽搖蕩,吹向南山復(fù)北山?!遍|中少婦心旌搖蕩,已是不可自持的情形了。雖然在婆家受到的拘管比在父母家時要嚴(yán)得多,但不能忍受情欲煎熬的李季蘭還是不時找機會逃出來,和昔日的相知相愛者歡會偷情。時間不長,外界關(guān)于她放肆胡鬧的傳聞多起來。婆家不能容忍這種辱沒家族名聲的事情,就讓兒子寫了休書,把她逐回娘家。李季蘭結(jié)束了一年有余的不幸婚姻,沒有帶著多少羞恥感,主要倒有脫離羈絆的輕松歡欣心情。唐初尊崇道教,高祖李淵曾于武德八年(625年)下詔,宣布儒、釋、道三教的地位依次是:道教第一,儒教第二,佛教第三。此后的唐朝帝王也都不遺余力地提倡道教。唐玄宗尤其是不折不扣的道教信徒:他熱中于修煉丹藥,以求長生;和當(dāng)時的著名道士如張果、司馬承禎等關(guān)系親密,對他們特加優(yōu)寵;還曾向司馬承禎“親受法箓”。帝王的好尚推動了道教的流行。開元、天寶年間,全國各地大力興建道觀,出家為道的人數(shù)驟增。李季蘭就是在這樣的社會風(fēng)氣下出家作女道士的。李季蘭被休以后,一度閑居在家。娘家人對她也開始表現(xiàn)出厭棄的態(tài)度。她知道由于自己在外界的名聲,一時間不可能找到合適的人家嫁出去;并且即使再嫁,也不見得就能使她心滿意足。思量再三,李季蘭拿定主意,離家出走,揀一個依山傍水、環(huán)境清幽的道觀托身,從此開始了她風(fēng)流女冠的生活。李季蘭加入道流,才真正是如魚得水;她的才情、美貌也才真正有了用武之地。她和道徒詩酒唱和,眉目傳情;她面對著才俊文士撫琴低吟,眼底眉角流露出無限柔情蜜意。歌舞宛轉(zhuǎn)、風(fēng)情蕩漾的李季蘭使多少男人為她癡迷啊!但真正贏得她的芳心的卻只有不多的幾位。朱放算是其中之一。李季蘭有《寄朱放》詩,寫得情真意切,看來不是泛泛應(yīng)酬之作:望水試登山,山高湖又闊。相思無曉夕,相望經(jīng)年月。郁郁山木榮,綿綿野花發(fā)。別后無限情,相逢一時說。季蘭對朱放的相思相望之情恰如山高湖闊,郁郁綿綿,表達得很是動人。鐘惺評這首詩時說:“情敏,故能艷發(fā),而迅氣足以副之。他人只知其蕩,而不知其蓄。所蓄既深,欲其不蕩,不可得也。凡婦人情重者,稍多宛轉(zhuǎn),則蕩字中之矣?!?《名媛詩歸》)意思是說:看起來李季蘭詩意放蕩,實際上那是她太多情的緣故;性情中的女人,是不可多加指責(zé)的。這樣看待李季蘭,才算是具有了理解、同情的眼光。最讓李季蘭念念不安的意中情人則是寓居吳興的風(fēng)流才子閻士和。士和,字伯均,形貌瀟灑俊美,富有文才,好結(jié)交名士,和當(dāng)時的著名詩人李嘉祐、包何、皎然等都有詩歌酬答。李季蘭和閻士和因詩僧皎然引見而相識,一見之下,便彼此鐘情,不能割舍。他們在一起度過了幾個月夫妻般恩愛甜美的生活,終因士和有事到剡縣(今浙江嵊縣)而不得不暫時分別。李季蘭為此寫了一首《送閻二十六赴剡縣》詩。士和到剡縣后寄詩給季蘭,季蘭又寫了一首《得閻伯均書》:情來對鏡懶梳頭,暮雨蕭蕭庭樹秋。莫怪闌干垂玉筯,只緣惆悵對銀鉤。“闌干垂玉筯”是眼淚縱橫流淌的意思,“銀鉤”這里指閻士和的來信。詩寫作者接到情人書信后的心情變化,表現(xiàn)了兩人之間心心相印、息息相通的真愛,讀來很是令人感嘆。只是在出家為女冠以后,隨著年齡的增長、閱歷的豐富,李季蘭在和形形色色的男人交往過程中,才逐漸體會出男女雙方真心相愛的難能可貴,也才真正感受到刻骨銘心的相思痛苦。作為一位女性詩人,李季蘭真切地抒寫了她的這些感受,詩于是就有了動人的力量?!端膸烊珪偰俊贩Q:“(李季蘭)詩以五言擅長,如《寄校書七兄》詩、《送韓揆之江西》詩、《送閻二十六赴剡縣》詩,置之大歷十子之中,不可復(fù)辨。其風(fēng)格又遠在(薛)濤上,未可以篇什之少棄之矣?!奔o(jì)昀們正是因為看到了李詩的內(nèi)在力量和獨特價值,才作出這樣高的評價。李季蘭的善于戲謔也是出了名的。大歷十二年(777年),原任鄂岳轉(zhuǎn)運留后的劉長卿被誣遭貶,赴睦州(今浙江建德市)司馬任。在睦州期間他結(jié)識了朱放、李嘉祐等詩友,并通過他們認(rèn)識了李季蘭。眾詩友在一起飲酒調(diào)笑,習(xí)以為常。傳說有一次他們在烏程開元寺聚會,席間李季蘭得知劉長卿患有疝氣(癥狀為腹股溝突起或陰囊腫大,并時有劇痛),有意拿他開玩笑,就對著他說道:“山氣日夕佳?!边@是陶淵明《飲酒》詩里的句子;李季蘭這里用“山氣”諧音“疝氣”來譏誚劉長卿。眾人都為她的惡謔叫好。誰知劉長卿也是個反應(yīng)極快、嘴巴不饒人的人,馬上接過來說道:“眾鳥欣有托?!边@也是陶淵明的詩句,出自《讀山海經(jīng)》。劉長卿這里用“鳥”字雙關(guān)男性生殖器的意思,來羞臊李季蘭。在座的于是哄堂大笑,紛紛贊嘆他們兩人引用古詩談笑自如的才能。(參見《唐才子傳·李季蘭》)由于和吳越的才士名流交流頻繁,李季蘭的詩才、詩名被時人廣泛稱道。劉長卿曾稱她為“女中詩豪”,意思是說她作詩直率灑脫,詩意表達得痛快淋漓。詩評家高仲武于貞元四年(788年)前后編成《中興間氣集》,選肅宗、代宗兩朝的詩人名作,其中選季蘭詩六首,并有按語曰:“士有百行,女唯四德。季蘭則不然,形氣既雄,詩意亦蕩。自鮑昭(按應(yīng)作令暉)以下,罕有其倫?!戏掳嗉t不足,下比韓英則有余?!睂λ脑婏L(fēng)和她在婦女文學(xué)史上的地位作了恰如其分的評價。李季蘭的詩名也傳到了長安,京城傳唱著她的名篇秀句。她的《寄校書七兄》詩里有一聯(lián)“遠水浮仙棹,寒星伴使車”,把用典融入寫景當(dāng)中,妙不著跡,最為人嘆賞。大歷十四年(779年)五月,代宗駕崩,太子李適即位,是為德宗。德宗文思俊拔,崇獎文詞之臣,聽說江南李季蘭詩才卓絕,就下詔召她入宮。季蘭于是從吳興出發(fā),沿運河北上。在到達廣陵(今揚州一帶)的時候,遇見了幾位舊友。朋友知道她即將入京拜見天子,一展詩才,都為她高興,就設(shè)宴表示祝賀。李季蘭在酒席上寫了下面這首《恩命追入留別廣陵故人》詩:無才多病分龍鐘,不料虛名達九重。仰愧彈冠上華發(fā),多慚拂鏡理衰容。馳心北闕隨芳草,極目南山望舊峰。桂樹不能留野客,沙鷗出浦謾相逢?!胺铸堢姟笔亲灾实顾ダ系囊馑肌罴咎m這時已是50歲上下的年紀(jì)了?!熬胖亍敝柑熳铀又?這句意思是說虛名為天子所聞。第二聯(lián)自嘆年老貌衰,恐怕愧對天子盛恩。第三聯(lián)表達既盼望早日面見天子,又懷戀舊友的感情。最后兩句是說入宮以后就無緣和山中桂樹、江邊沙鷗相見相伴了,言下有悵然若失之意。就是懷著這樣一種忐忑不安的心情,李季蘭經(jīng)過半年多的輾轉(zhuǎn)漂泊,終于來到了長安。德宗對李季蘭的詩才很欣賞,宮中游賞宴飲常召她陪侍。季蘭詩思敏捷,能即景賦詩,又善于談笑取樂,因此常得德宗夸獎。在宮中住了一個多月的時間,李季蘭深感拘束,于是推說年高才竭,不堪侍奉皇上,請旨遣歸。德宗又賞賜了好多財帛物品,恩準(zhǔn)她離開皇宮。這時候李季蘭名聲更盛,出入長安城里城外的道觀寺廟,聚眾飲宴賦詩,大受歡迎。李季蘭樂不思蜀,又因身體不耐車船顛簸,也就不打算重回江南,而準(zhǔn)備在長安常住下去。建中四年(783年)十月,德宗因待涇原軍士刻薄,引起兵變,被迫倉皇逃往奉天(今陜西乾縣)。這時曾任涇原節(jié)度使的朱泚正閑居長安,被擁為皇帝,改國號秦。這就是歷史上著名的涇師之亂。為安定民心,粉飾太平,朱泚常召京城內(nèi)的名士作賦獻詩,指斥唐廷的過失,歌頌大秦的功德。李季蘭因名高一時,也在被征召的行列。迫于朱泚的淫威,季蘭寫了幾首違心的詩歌獻上,博得了朱泚賞賜,遂為正直人士所不齒。興元元年(784年),德宗調(diào)集兵力,反攻長安。朱泚畢竟勢力薄弱,并且不得民心,因而連連兵敗,這年五月不得不棄長安出逃,不久被部將殺死。德宗重返京師,獎勵守節(jié)忠貞的臣民,對投敵變節(jié)者則嚴(yán)加責(zé)罰。聽說李季蘭曾給朱泚獻詩,并受賞賜,不禁大怒,立即召她至殿前責(zé)問。季蘭連忙辯白忠心,細(xì)說被逼無奈的情由。德宗聽了,更加憤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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