性別考古學視角下的興隆洼文化房屋內性別相關物研究

性別考古學視角下的興隆洼文化房屋內性別相關物研究

自20世紀80年代以來，性別考古學開始在美國流行，并為考古學研究提供了新思路（1）。性別考古學的一些理論和方法對于認識中國史前時代的家庭和社會結構頗具啟發(fā)性(2)。本文擬依據(jù)已經發(fā)表的考古資料,對興隆洼文化房屋內的性別問題進行初步分析,意圖探討的問題包括:興隆洼文化房屋內是否同時居住著男性和女性,男性和女性在房屋內各從事什么樣的活動,以及男性和女性是否有各自的活動空間。興隆洼文化聚落遺址中發(fā)現(xiàn)了大量居住面上有豐富遺物的半地穴房屋遺跡。正如有學者討論過的,這些遺物雖然并不能完全反映房屋使用時期用品的數(shù)量和空間分布情況,但應該與房屋使用時期發(fā)生在房屋內的人類行為有密切關系,部分反映出房屋使用時期的信息(3)。因此,這些資料可以作為我們討論當時的性別分工和房屋內性別分區(qū)的重要依據(jù)。一、河南舞陽裴李崗文化性別相關物即更多地被某種性別使用的物品(4)。判斷性別相關物的最佳資料是墓葬內的隨葬品———主要在男性墓葬中出現(xiàn)的物品具有男性相關性,即更可能是男性使用品;主要在女性墓葬中隨葬的物品則具有女性相關性,即更可能是女性使用品。但興隆洼文化已經發(fā)表的墓葬資料較少(表一),只能提供部分信息。劉莉教授對河南舞陽裴李崗文化賈湖墓地的研究證明,將近80%的隨葬品有強烈的性別傾向。她統(tǒng)計了13種器物,其中只在女性墓出土的有石磨盤和紡輪(15%),只在男性墓葬出土的有石刮削器、石鏟形器和骨鑿(23%)。此外,骨鏃、石錛、石磨棒和石斧(31%)大多在男性墓葬出土,也表現(xiàn)出強烈的性別傾向性(表二)(5)。裴李崗文化與興隆洼文化時代大體相當,劉莉的這一研究成果可以作為我們分析興隆洼文化性別相關物的重要參考。參照興隆洼遺址M118的資料,我們推測,興隆洼文化中石鏟形器、石鋤形器、石斧、石錛、石鑿、石片、骨鏃、骨梗石刃魚鏢、骨叉形器和燧石葉可能為重要的男性相關器物,而石磨盤和紡輪則可能為重要的女性相關器物。因男性為除磨盤和磨棒的石器的主要使用者,女性為主要用于食物加工的磨盤的主要使用者,在房屋遺存中,我們也可以將與石器加工有關的石塊、半成品等遺物列為男性相關物,將與食物加工有關的磨棒和獸骨等列為女性相關物,將可能用于食物貯藏的室內窖穴附近的位置列為判斷女性相關物的證據(jù)。二、紡織品加工與性相關物的分布對已經發(fā)表的遺物比較豐富的興隆洼文化房屋的統(tǒng)計為我們提供了這些房屋內性別相關物的豐富信息(表三)。首先,這些房屋中的男性相關物有石鏟形器、石鋤形器、石斧、石刀、石錛、石鑿、骨鏃、骨梗石器、骨叉形器和燧石葉;女性相關物有石磨盤和紡輪,與隨葬品反映出的性別相關器物頗為相似,表明這些器物在當時確實具有很強的性別相關性。此外,在白音長汗遺址中,BF74南半部有石鏟和石鏟坯、石片及石塊共存;BF71南半部有石鏟、石刀和石塊共存;AF43北半部一小坑中有石斧、石錛和石錛坯共存,表明男性與石器加工的密切相關性。南臺子遺址F6西北部有紡輪、磨盤和磨棒并存;白音長汗遺址AF12南半部有紡輪和磨棒并存;多個房址中磨盤、磨棒與獸骨和與飲食相關的陶器共存,表明女性與食物加工的密切相關性。其次,男性和女性的性別相關物在房屋內明顯有各自的分布區(qū)域。興隆洼文化房屋中,灶一般在接近中心的位置或偏向入口處,周圍一般遺物較少。一些灶附近有陶器和獸骨,應該與炊煮和消費食物有關。灶周圍的空間以及灶和后墻間的空間應該是最主要的生活區(qū),是整個房屋的中心。興隆洼遺址F171和F180中,都發(fā)現(xiàn)有四個中心柱子,除了有支撐房頂?shù)淖饔猛?也標示出大致呈正方形的生活區(qū)空間;白音長汗遺址的灶多偏向門道,灶與后墻之間常以特殊加工的居住面或者凸起的矮棱規(guī)劃出長方形的空間,上面遺物稀少,也是特意留出的生活空間。房屋內的遺物,多分布在生活空間以外,應該屬于房屋內的工作空間。性別相關物的分布顯示,男性和女性很可能有各自的室內工作空間。在興隆洼遺址中,男性相關物多集中在西部和北部,女性相關物則多集中在東部和南部。如在F180的北角和西北邊,有石鋤形器、鏟形器和石斧,為男性工作空間;東南部有研磨石器、陶器,西南墻邊有窖穴,為女性工作空間(圖一)。白音長汗遺址中,男性相關物和女性相關物多分南、北兩區(qū)集中分布,即分別集中于灶的兩側。如AF25的北半部有石斧、斧形器、石鏟等,為男性工作空間;南半部有陶器、石杵、窖穴,為女性工作空間(圖二)。BF74的南半部有石鏟、石鏟坯、石片和石塊,為男性工作空間;北半部有磨盤、磨棒、獸骨和陶器,為女性工作空間(圖三)。三、房屋內的性別差異興隆洼文化房屋內性別相關物的分布情況讓我們對本文開始提出的問題作出初步的回答。首先,男性相關物和女性相關物在各房屋內共存的現(xiàn)象表明,這些房屋很可能是男性和女性共同生活的居室。這引發(fā)一個問題:即每個房屋內是否居住著一個由夫妻和子女組成的核心家庭。有學者認為,中國新石器時代的單間房屋中多有灶,日常陶器包括炊煮器、飲食器、容器和存儲器,種類齊全,幾乎都有生產工具,這樣的房屋中最可能居住的是一個生產和消費相對獨立的核心家庭(10)。興隆洼文化聚落的房屋中均有灶、各種生產和生活用具,表明這些房屋是獨立的生產生活單位。日用品和工具的數(shù)量都不多,應該只夠少數(shù)人使用。此外,興隆溝遺址中發(fā)現(xiàn)有成年男女和兒童在同一房址中埋葬的現(xiàn)象,其中F22的居住面上,發(fā)現(xiàn)有成年男女各一人和兒童二人(11)。推測興隆洼文化每座房屋中很可能居住著一個核心家庭。但某些大型房屋可能居住著更多人口,某些房屋可能具有特殊功能。其次,房屋內除了共同的生活空間以外,男性和女性有各自的工作空間。石器加工或修整可能是男性在房屋內進行的一項重要工作。有些石器的初加工可能在野外采石時就已經完成。但比較消耗時間的精細加工可能會在室內進行。判斷石器加工的遺物主要是石料、加工工具和石器半成品。而食物加工很可能是女性在室內從事的最主要的日常工作。判定食物加工區(qū)的遺物包括磨盤、磨棒和磨石等研磨石器、可能用于切割的石刀、砍砸獸骨的砍砸器、炊煮或儲藏用的陶罐等。獸骨也是食物加工區(qū)常見的遺物。在興隆洼遺址F180中,3件磨盤、12件陶器都集中在食物加工區(qū)。在F220的食物加工區(qū)中,分布有20處動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