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明代的邊防思想

論明代的邊防思想

明初的邊防活動、邊防制度和邊防策略都具有朱元璋獨特的個人風格，這是朱元璋邊防戰(zhàn)略的具體體現(xiàn)。盡管洪武以后邊防的軍事部署和防御機制發(fā)生了一定的變化,但朱元璋邊防思想的影響仍然顯而易見。因此,對朱元璋邊防思想進行梳理和探討將有助于深化對明代北部邊防的研究。一、修武備,嚴加守守,做到防秋明王朝確立了在全國的統(tǒng)治地位以后,相繼在周邊地區(qū)部署軍事力量,構(gòu)建邊防體系。明太祖朱元璋經(jīng)歷了半生的戎馬生涯,熟悉軍務,又頗具軍事才能,所以在邊防建設方面他親自規(guī)劃,提出了一套頗具特色的邊防方略。其中,“守備為本”的邊防方針成為朱元璋邊防思想中最基本的內(nèi)容。概括地說,“守備為本”的邊防方針大致包括了三個方面的內(nèi)容:一是“持重”的原則。朱元璋認為,邊防應“持重”、“不可窮兵黷武”,這是邊防的一個基本出發(fā)點。洪武六年(1373年),在派徐達、李文忠等往山西、北平備邊時,朱元璋明確地闡述了這一原則:“御邊之道,固當示以威武,尤必守以持重。來則御之,去則勿追,斯為上策。若專務窮兵,朕所不取?！逼浜?他又數(shù)次敕諭邊將:“必無深入窮巢穴,無逐利輕功。但令自屏遠喙息,無為郡縣擾可也?！敝煸跋Ｍ厡⒃谶叿乐幸詡溆鶠橹?不能輕起戰(zhàn)端,更不能好大喜功。朱元璋認為,明王朝剛剛建立,士兵疲于征戰(zhàn),百姓不堪重負,國家應以休養(yǎng)生息為重。他曾坦誠地向?qū)⑹總冋f:“爾等久勞于征戰(zhàn),吾民久困于貢役,但宜修邊備,實中國,以休息爾等與吾民?！蓖瑫r他主張以德綏服邊族,認為靠武力征服并不能徹底解決問題,相反會使邊防陷入危機。他分析說:“四方諸夷,皆限山隔海,僻在一隅。得其地不足以供給,得其民不足以使令。若其不自量,來擾我邊,則彼為不祥。彼既不為中國患,而我興兵輕伐,亦不祥也?！睂τ谝恍㈩I(lǐng)的好大喜功,朱元璋進行了批評:“蓋兵能弭亂,亦能召亂。若恃其富強,喜功生事,結(jié)怨啟釁,適足以召亂耳?！倍恰皣朗貍洹钡姆结槨Ｖ煸罢J為,邊防“貴有備,有備則無患?！焙槲渚拍?1376年),在派湯和等前往延安防邊時,朱元璋闡述了“嚴守備”的重要性:“虜人聚散無常,若邊防不嚴,即入為寇,而后逐之,則塞上之民必然受害。”怎樣才能實現(xiàn)“嚴守備”呢?朱元璋主張“修武備,謹邊防”,要求邊將“堅壘壁,謹斥堠,以備不虞”。具體說,包括兩個方面:一是大力修筑城堡、關(guān)隘等邊防設施,扼險御敵。二是要求邊軍將士時刻保持高度警惕,“常存戒心,雖不見敵,常若臨敵?！辈⒓訌娫谘剡叺貐^(qū)的巡邏和哨探,以便隨時掌握“虜情”。三是采取重點防范的方法。朱元璋要求邊將掌握周邊民族的生存特點和活動規(guī)律,在邊防中采取一些措施,從而起到事半功倍的作用。如對于北方游牧民族的南侵,朱元璋從歷史的角度進行總結(jié):“昔漢唐之御胡虜,每秋高馬肥,知其入寇,乃設謀定策,伏兵以待之,否則必為邊患。古今時勢雖異,而御侮防患則同?！币虼?他認為:“春秋耕獲之時,尤宜嚴加守備?！焙槲渚拍?1376年)春正月,朱元璋特意派人前往大同敕諭指揮使周立:“今者,首春氣和,堅冰漸解,塞草將萌,胡馬瘦而弓力弱,卿宜解甲暫自休息,俟秋高馬肥,然后控弦執(zhí)矢,觀釁而動?！痹谶@一思想指導下,明王朝北部邊防逐步確立了“防秋”的制度,即在“秋高馬肥”之際,集結(jié)軍隊,設伏邊塞,嚴防蒙古騎兵入內(nèi)搶掠,保護農(nóng)民的秋收。事實證明,這一防范措施非常有效。二、軍屯異乎,為邊軍因素服務邊防是一項長期行為,在規(guī)劃和建設邊防時,必須要解決好影響邊防成敗的一些基本問題,如后勤保障與提高軍隊素質(zhì)等。朱元璋常歷軍戎,當然明白這一點,所以在他的邊防方略中,屯田與練兵成為至關(guān)重要的兩項內(nèi)容,并且以制度化的方式長期保持下來。為防御北元勢力的侵擾,明王朝在北部沿邊地區(qū)屯駐了數(shù)十萬的軍隊。如此龐大的軍隊,糧餉供給成了難題。最初明王朝主要從內(nèi)地轉(zhuǎn)運稅糧,但這種“坐食民之租稅”的供給方式一方面對政府是一個巨大的財政負擔,另一方面,百姓也疲于轉(zhuǎn)運。朱元璋對其弊端十分清楚:“兵食一出于民,所謂農(nóng)夫百養(yǎng)戰(zhàn)士一,若徒疲民力以供閑卒,非長策也?！敝煸胺磸驼遄煤筇岢?“屯田以守要害,此馭夷狄之長策?！泵鞔_提出了軍士屯田自給的要求。實際上在建國前,朱元璋就實施過軍屯,建國后隨著各地衛(wèi)所的設置,軍屯更是廣泛開展。但沿邊士卒忙于守邊御敵,邊將對屯田有所忽視。而邊軍又恰恰耗用糧餉最多。鑒于此,朱元璋提出:“守邊之計,足食為先?！薄巴吞锸剡?今之良法?！睘橐疬厡⒅匾?他又進一步闡述說:“古人有以兵屯田者,無事則耕,有事則戰(zhàn),兵得所養(yǎng),而民力不勞,此長治久安之道?！痹谘剡叺貛?明王朝除了設置一些以屯田為主的屯衛(wèi)外,其他衛(wèi)所的軍士屯田,“三分守城,七分屯種,”并“給耕牛、農(nóng)具?！睘楸苊膺呠娀膹U屯政,朱元璋還時常派人巡視督促。到洪武后期,在諸王承擔邊防重任后,朱元璋仍囑諸王讓他們留心屯政。如在敕諭晉王、燕王的“備邊十事”中,專門談到屯田:“今年屯種,自東勝至開平,開平至大寧、廣寧,須于五月一報禾苗長養(yǎng)何如,七月報結(jié)實何如,十月又報收子粒若干?！敝煸爸詫娡彤惡鯇こ５刂匾?不僅僅在于它能解決當時糧餉供給問題,更重要的是它為明王朝邊軍后勤保障提供了一條利國利民利軍的長久性途徑。對于邊軍的訓練問題,朱元璋也非常重視。他認為,一支訓練有素、強悍善戰(zhàn)的軍隊是邊防成功的關(guān)鍵。為此他“屢命元勛宿將分道練兵”。他曾不斷派公侯等高級將領(lǐng)巡邊、備邊,這些巡邊、備邊的公侯一個重要的職責就是“操練軍馬”,“訓練士卒。”為使軍隊的操練制度化,朱元璋命朝臣制定“教練軍士律”,要求“騎卒必善馳射槍刀,步兵必善弓弩槍”。命各地衛(wèi)所派軍士“冬日至京閱試”。根據(jù)參較士卒的成績,對各級將校進行獎懲。由于邊軍負有守御之責,洪武十六年(1383年),朱元璋下令:“邊軍本衛(wèi)較射?！陛^射成績由各都司掌握并匯報中央政府。朱元璋很重視邊軍的實戰(zhàn)經(jīng)驗,洪武后期,他曾要求燕王:“爾護衛(wèi)士卒,每遇出獵必選數(shù)千騎,被堅執(zhí)銳以訓練之,使之習勞苦,則臨陣不怯?！薄Ｈ?、“整體防御”的邊境策略邊防的成敗受多種因素的影響和制約,但邊防策略無疑是最直接、最關(guān)鍵的環(huán)節(jié)。為了確保邊防取得軍事上的勝利,朱元璋一方面要求邊將“相機度勢,用防邊患”,即根據(jù)客觀形勢,冷靜判斷,采取靈活的策略,尋求克敵制勝之法。如他曾敕諭徐達:“爾將兵在外,軍中事宜與諸將佐熟計行之,凡調(diào)發(fā)守備計定謀合當即區(qū)處,毋事狐疑?！绷硪环矫?他親自對邊防策略進行設計和規(guī)劃,提出了相輔相成的兩套御敵守邊的邊防方略。其一,在敵強我弱,援軍未集的情況下,朱元璋主張采取“縱深防御”的策略,即堅壁清野,誘敵深入,然后尋找戰(zhàn)機,或設伏、或截擊,或掩殺,予敵以重創(chuàng)。這是朱元璋頗為看重的一種邊防策略,他曾多次囑諭邊將實施。如洪武六年(1373年)派徐達等備邊時,就這樣指示:“夷狄豺狼,出沒無常,但保障清野,使來無所得,俟其惰歸則率銳擊之,必掩群而獲?！焙槲浒四?1375年),又敕諭遼東都司:“今天寒冰結(jié),虜必乘時入寇,宜堅壁清野以待之,慎勿與戰(zhàn),使其進無所得,退有后慮,伏兵阻險,扼其歸路,虜可坐致也?！辈痪?納哈出入侵,在力量對比相差懸殊的情況下,遼東都指揮使馬云、葉旺等采納了朱元璋“縱深防御”的策略,結(jié)果大敗蒙古軍,“納哈出僅以身免?！比~旺等歡慶大捷時由衷地感嘆:“非主上明見,萬里授以成算,何能有此勝也?”洪武三十年(1397年),朱元璋又敕諭守邊諸王:“吾今略與爾謀,或今歲,或二三歲,大軍未會,止是本護衛(wèi)及都司、行都司軍馬各守分地,多不過一二萬,倘遇胡馬十數(shù)萬寇邊,不宜與戰(zhàn),或收入壁壘,或據(jù)山谷險隘之處,夾以步兵,深伏以待之。彼見我不與戰(zhàn),必四出抄掠,俟其驕怠分散,隊伍不嚴,我以步兵邀截要道,破之必矣?！逼涠?實施“整體防御”的邊防策略。在朱元璋的規(guī)劃下,明王朝北部邊防建起了一條東西呼應,相互聲援的防線。這條防線東起遼東,經(jīng)大寧、開平、大同、東勝,西至寧夏、甘肅,控制了長城外的山川險隘。為了拒敵于塞外,朱元璋力圖依靠防線和邊軍的整體力量來迎擊大舉入侵的蒙古貴族勢力。如洪武三十一年(1398年)在給燕王的敕諭中他闡述了這一方略:“今秋或有虜騎南下,不寇大寧,即襲開平,度其人馬不下數(shù)萬,豈可不為之慮?？晌鳑稣俣贾笓]莊德、張文杰,開平召劉真、宋晟二都督,遼東武定侯郭英等會兵一處,遼王以都司及護衛(wèi)馬軍悉數(shù)而出,北平、山西亦然。步軍須十五萬布陣而待,令武定侯、劉都督、宋都督翼于左,莊德、張文杰、都指揮陳用翼于右,爾與代、遼、寧、谷五王居其中,彼此相護,首尾相救,使彼胡虜莫知端倪,則無不勝矣。”這一方略正好與東西呼應“通為一邊”的防線及藩王守邊的邊防機制相契合。這不僅增強了其可行性,而且在邊防中的確發(fā)揮了重要作用。四、“堅守防衛(wèi)”思想的影響作為明代的第一個皇帝,明太祖朱元璋一方面立足現(xiàn)實,針對明初北疆形勢采取切實可行的措施,挫敗外敵的入侵,確保邊防的穩(wěn)定;另一方面他又著眼未來,為他的后繼者建立了一套比較成熟的邊防體系,從而完成奠基定制的目的。因此朱元璋的邊防思想既有其現(xiàn)實性,又帶著濃厚的理想化色彩。首先,朱元璋提出的“守備為本”的邊防方針為明代邊防定下了一個清晰的基調(diào),成為明代邊防相沿不變的指導思想。盡管不同時期對這一思想的理解不盡相同,在邊防中的貫徹也并不一致,但將“守備”放在邊防的第一位置一直是明王朝在邊防中的一項基本方針。其次,朱元璋重視邊防的基礎(chǔ)建設,確立了邊軍屯田和訓練制度,對明代邊防的長久穩(wěn)定起了非常重要的作用。正如上文所述,軍屯解決了邊軍糧餉供給問題,既減輕了百姓負擔,也緩解了國家財政壓力;而訓練制度的確立則保證了邊軍能夠以制度化的方式提高軍事素質(zhì)和戰(zhàn)斗能力。盡管明朝中期以后這些制度呈現(xiàn)出破壞的趨勢,但明朝統(tǒng)治者保持了對其重要性的認識,通過不斷的整頓,又往往能在一定程度上加以恢復。再次,朱元璋所設計的邊防方略體現(xiàn)出其軍事家的膽識、氣魄和才干。由于防線漫長,邊軍兵力分散,在強敵入侵的情況下,必須東西呼應,協(xié)調(diào)作戰(zhàn),形成一股整體防御的合力,這樣就解決了兵力分散所造成的防御力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