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詞修飾名詞現(xiàn)象

副詞修飾名詞芻議周建云（黃石高等?？茖W(xué)校師范部，湖北大冶435100）摘要本文從副詞修飾名詞的語科入手，著重探討副名組合的條件和特點及其歸屬，認為副名組合這一語言現(xiàn)象具有獨特的優(yōu)勢和魅力，既是漢語隨著社會發(fā)展而主動應(yīng)答并積極調(diào)適的反映,也是漢語使用者不斷創(chuàng)新求變從而約定俗成的結(jié)果。關(guān)鍵詞副詞名詞短語方式條件特點歸屬副詞修飾名詞形成副名組合這一語言現(xiàn)象在目前比較流行，“特喜劇”“挺專業(yè)”“太女人”等語料不僅經(jīng)常出之于人們之口，而且還不時見之于報刊。由于這種組合與傳統(tǒng)的語法理論不符，語言學(xué)界也為此進行了廣泛的討論，但至今為止仍是眾說紛紜，莫衷一是。有人認為它不合語法，違背了副詞不能修飾名詞的語法規(guī)則；有人認為這種情況下，副詞與名詞之間有所省略；也有人認為這時的名詞已經(jīng)形容詞化了，屬于名詞活用為形容詞。筆者認為副名組合的高頻率出現(xiàn)是漢語順應(yīng)時代發(fā)展的產(chǎn)物,不值得大驚小怪，本文試從副名組合的方式、條件、特點和歸屬幾方面作一點探討。1副名組合的方式副詞修飾名詞形成副名組合，其組合方式主要有兩種。1） “F（副詞）+N（名詞）式”.例如：李大夫說話很流氓，是不是？汪芳說得很情緒，她把未吸完的煙都撳滅了。(何立偉:短暫)另一些很紳士，穿很干凈的衣服，可以說一口流利的外語，(劉廣雄:星光木棉)這一切等等，確是十分堂.吉訶德的了。(魯迅：中華民國的新“堂.吉訶德”們)2)“比N1(名詞)+F(副詞)+N2(名詞)式”,N1和N2為同一名詞。例如：他這個人啊，比雷鋒還雷鋒。嘲笑阿Q的比阿Q還阿Q!嘲笑阿Q的比趙太爺更趙太爺。2副名組合的條件2.1副詞進入副名組合的條件從例⑴⑵⑶(4^位⑹來看，能夠修飾名詞，同名詞組合的“很、十分、還、更”幾個副詞都表示程度的。由此看來，能修飾名詞的一般說來是程度副詞，程度副詞進入副名組合主要有兩種情況。在“F+N式”中，“F”一般是表示程度高的副詞如很、挺、最、太、真、特、非常、十分、特別”等，其中使用頻率最高的是“很”。[1](P26)這類程度副詞修飾名詞，比“還、更”等相對程度的副詞修飾名詞要自由些。例①③中的“很、十分”對“流氓、紳士”的修飾就是這樣。不僅如此，這類副名組合前加一個名詞/名詞性短語就很自然地構(gòu)成一個句子，“流氓”之前加上“這個人”就組合成了一個非常通順的主謂句。在“比N1+F+N2式”中，“F”是表示相對程度的副詞“還(要)、更”等，“還”的使用頻率最高,而“比N1”是不可或缺的［2］(P22)。這類程度副詞修飾名詞，表面上看能直接修飾名詞，實際上是有條件的。也就是說，相對程度的副詞“F”進入副名組合必須依賴語境，只能在有“比N1”的后面同“N2”組合，前面沒有“比N1”就不能同“N2”組合。如例⑸⑹中的“還雷鋒”“更趙太爺”就不能獨立存在，即使前面加上一個名詞/名詞性短語，也無法構(gòu)成一個通順的句子，如“更趙太爺”前加“這個人”組成“這個人更趙太爺”，很明顯，“這個人更趙太爺”不成話，因為它缺少了一個必備條件“比N1(比趙太爺)”。2.2名詞進入副名組合的條件既然名詞可受程度副詞的修飾，那么從理論上講，名詞都應(yīng)該可以進入副名組合,但事實上并不是所有名詞都能受副詞的修飾,能夠進入副名組合的名詞也只有一部分。研究發(fā)現(xiàn)，能受程度副詞修飾的名詞一般具有描述性語義特征，即義素中含有某種性質(zhì)。如例⑴中的“很流氓”的“流氓”和例⑵中的“很情緒”的“情緒”?！冬F(xiàn)代漢語詞典》的解釋是這樣的：［流氓］①原指無業(yè)游民，后來指不務(wù)正業(yè),為非作歹的人。②指放刁、撒賴、施展下流手段等惡劣行為。［3］(P811)情緒］①人從事某種活動時產(chǎn)生的興奮心理狀態(tài)。②指不愉快的情感。［3］(1036)根據(jù)詞典的釋義，“流氓”的描述性語義特征是“不務(wù)正業(yè)、為非作歹、放刁、撒賴、下流、惡劣”“情緒”的描述性語義特征是“興奮、愉快”。凡是具有描述性語義特征的名詞都能在一定條件下進入副名組合中。［4］例⑴的“流氓”和例⑵的“情緒”，正是因為具有描述性語義特征，所以才能被程度副詞“很”修飾而進入副名組合之中。又如例(5)的“雷鋒”，作為人名本身并沒有描述性語義特征，但作為一個典型人物所具有的“公而忘私、助人為樂、愛憎分明”等描述性語義特征已經(jīng)隱含在其中了，它通過“比N1+F+N2”這種組合方式有條件地進入了副名組合，從而被程度副詞“還”修飾。副名組合實際上就是副詞的“程度”和名詞的語義特征“性質(zhì)”(部分或全部)的組合。［4］如例⑶的“紳士”的描述性語義特征是“文雅、有禮貌、有風(fēng)度”，“十分”和“紳士”組合，本質(zhì)上是“十分”與“文雅”/“有禮貌”/“有風(fēng)度”或“文雅、有禮貌、有風(fēng)度”的組合。又如例(1)中的“很”修飾“流氓”，在某種語境中，“很”可以同“流氓”的全部描述性語義特征組合,也可以只與其部分描述性語義特征“下流”/“惡劣”組合。能受副詞修飾的名詞，常見的是以下幾類專有名詞,如雷鋒、貝多芬、拉登、阿Q、陳煥生、夏威夷、上海、西伯利亞等。例如：他最突出的毛病就是見異思遷，比陳世美還陳世美。(魏潤身:撓攘)我的樣子很中國！(臺灣演員凌峰在中央電視臺1985年春節(jié)晚會上摸著自己的光頭說的話)抽象名詞，如悲劇、本色、傳統(tǒng)、個性、學(xué)生氣、女人味等，例如：(9)老頭兒老太太們?nèi)珌砹?，一個個都挺精神10)歌劇是杰克的頂級享受，可見他在音樂上的趣味很傳統(tǒng)。(唐穎:理性之年)普通名詞，如牛、熊、老外、男人、鄉(xiāng)下人、城里人、大款等。例如：這個時候你怎么能打退堂鼓！那不太熊了?(陳世旭:試用期)李芹卻安慰說，男人能吃是好事，說她最看不慣比女人還女人的男人，吃什么東西都是一點點，而且這個不吃那樣不碰。(葉兆言:馬文的戰(zhàn)爭)時地名詞,如現(xiàn)代、北京、美國、原始社會等。例如：有一天，我在時裝店看上一雙咖啡色的女鞋，大邊，大跟,很當代的那種女式。勞改隊還有期，呆在這兒簡直是無期。這兒真他媽的比勞改隊還勞改隊。(張賢亮:綠化樹)3副名組合的特點副名組合是人們?yōu)榱诉m應(yīng)表達需要而創(chuàng)造的一種既生動形象又簡潔蘊藉的新型短語/詞組，具有其它形式不可替代的獨特優(yōu)勢和魅力。3.1副名組合在表義上具有模糊性，給人留下了豐富的想象空間，大大增加了信息含量如凌峰摸著自己的光頭說“我的樣子很中國”這句話雖然很短，但語義模糊而豐富，每個人聽了后都會根據(jù)自己的認識去理解，“很中國”到底是什么？是一窮二白,樸素自然，還是其它的，也許都不是。由此看來，這種創(chuàng)造性的詞語組合確實能給人留下無窮的回味余地。3.2副名組合在表達上具有形象性，給人以詩的意境，大大增強了語言的表現(xiàn)力例如：皮秀英瓜子臉，吊梢眉，相當狐貍。(莫言:三十年前的一次長跑)很明顯，例(15)的“相當狐貍”是個副名組合，生動形象含蓄蘊藉，富有詩意和美感,表現(xiàn)力。如果把“相當狐貍”改成“相當狡猾”,意思雖然差不多，但平淡直露，味同嚼蠟。3.3副名組合在結(jié)構(gòu)上具有簡潔性，言簡意賅，符合語言的經(jīng)濟性原則例如：他比葛朗臺還葛朗臺。例(16)簡潔經(jīng)濟，言簡意賅，原因是運用了副名組合“還葛朗臺”。假如將“還葛朗臺”換成“自私、貪婪、吝嗇”就顯得羅里羅嗦不夠經(jīng)濟簡潔，雖然說出了葛朗臺性格的三個方面，但不見得切合語境。此時此境，也許只強調(diào)自私/貪婪/吝嗇，也許要突出其中的兩個方面，也許還不止這三個方面。與其說這么多還不準確，不如用一個既經(jīng)濟簡潔又耐人尋味的副名組合“還葛朗臺”表達更有表現(xiàn)力。綜上所述，副名組合的出現(xiàn)并流行，是由其特有的優(yōu)勢和魅力所決定的。大量的語料說明，副名組合是語言使用者由無意識地臨時使用到逐漸有目的地特意選用的結(jié)晶，具有較強的表現(xiàn)力和生命力。4副名組合的歸屬副名組合雖說很早就出現(xiàn)了，如例(4)的“十分堂?吉訶德”，但開始流行并成為時尚畢竟還是近10多年的事。由于受傳統(tǒng)語法理論的束縛，人們對它的解釋固然有多種多樣，但大都是否定其存在的合法性。因此，副詞修飾名詞形成的語言單位，不能像其它組合一樣名正言順地稱為短語，所以至今仍無一個統(tǒng)一的名稱。有的稱“副名組合”，有的稱“副+名”，有的稱“程度副詞+名詞結(jié)構(gòu)”等。事實上，副名組合中的副詞已不僅僅限于表示程度的，其它副詞也有修飾名詞的。例如：是的，她離過婚，沒有小孩,看上去比實際年齡小上至少八歲，留一根馬尾辮,顯得仍然青春。(何立偉:短暫)可這里已經(jīng)市場經(jīng)濟了，比美國還物欲橫流，(唐穎：理性之年)上面兩例的“仍然”和“已經(jīng)”就是表時間的副詞?？梢?，副詞修飾名詞有逐漸擴大范圍的趨勢,不宜稱“程度副詞+名詞結(jié)構(gòu)”。筆者認為，副名組合既然是詞與詞的組合，就自然是短語,應(yīng)該稱為副名短語或其它的什么短語。4.1從結(jié)構(gòu)上看，副名組合屬于偏正短語副名組合中的副詞是修飾名詞的，屬修飾語,名詞是被副詞修飾的，屬中心語。如“很青春”和“很漂亮”，盡管它們一個是副名組合，一個是副形組合,但從結(jié)構(gòu)上講，都屬于偏正短語，可見副名組合歸入偏正短語應(yīng)是無可爭議的。4.2從功能上看，副名組合屬于謂詞性短語副名組合在句中一般充當謂語、狀語和補語。例如：(19)冬天里最冷的雪這名字挺好，挺女性，(吳玄：虛構(gòu)的時代)作謂語跟別人過不去還可以，跟自己過不去那就比苕還苕了。(劉醒龍:鳳凰琴)作謂語阿胡很騎士地讓美芳在他背后坐好。(李肇正:石庫門之戀)作狀語打扮得比他媽的港客還港客。(馮苓植:貓膩)作補語他徑直走到溫柔地融合在一起的殷紅和她的老同學(xué)面前，用一種十分紳士的語氣對那個男人說道……(劉廣雄:有眼無珠)作定語4.3從中心語是名詞來看，副名組合屬于名詞性短語我們不能因副名組合屬于謂詞性短語而否認副詞不能修飾名詞這種語言事實，更不能僅憑它主要充當謂語這種語法功能而認定它的名詞實際上活用為了形容詞或動詞。因為“短語的功能分類還需要深入研究，某些短語的歸類目前不能判定?！髦^短語不獨立成句時，在句子里有多種功能，可以自成一類，也可以按其名詞、謂詞的功能歸入名詞短語、謂詞短語兩類。”[5](P68)所以,以名詞為中心的副名組合也可以從功能上歸入名詞短語。事實上漢語的名詞和名詞短語本身就可以作謂語，我們不能因某個名詞/名詞短語作了謂語而否認它是名詞/名詞短語，同樣也不能因副名短語在句中一般充當謂語而否認它是名詞短語?？傊?，語言是隨著社會的發(fā)展變化而發(fā)展變化的，過去沒有的不等于現(xiàn)在不能有,現(xiàn)在沒有的也許將來會有。事實證明，副詞修飾名詞這種語言現(xiàn)象,正是漢語隨著社會發(fā)展而主動應(yīng)答積極調(diào)適的反映，也是漢語使用者不斷創(chuàng)造求新約定俗成的結(jié)果。因此，對副名組合這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