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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age3城市這么大,再沒見過你
1葬禮灰蒙蒙的。慕善跟著人群向前走,小姑在一旁勸慰他:“別難受,你媽媽會在天上看著你歡樂地長大。”他13歲。在大人眼里,仿佛長大就是孩子唯一的出路似的。莫非長大了就沒有苦痛了嗎?慕善想問。不遠處,一群人抱在一起哭。慕善跟小姑說:“我想一個人待一會兒?!彼刂鴱V場漸漸地走。沒多久,他就看到了一個女孩,她蹲在地上懷抱著雙膝,哭泣著。慕善從未見到過一個人可以哭得那么無望,心像紙張被揉成一團,扔進淚水中浸染,說不出的苦澀和酸疼。慕善朝她走近,女孩有所察覺,這才抬起頭來。慕善當(dāng)即愣在那里,他心里想,唯恐這以后,再也不會見到比她更動人的女孩。那雙漆黑晶瑩的眼睛啊,足夠讓他死去3次。朵瓷并不喜愛她的母親,她今日是來參與母親的葬禮,在慕善他們旁邊。和父親離婚后,母親心情抑郁時,就一瓶接一瓶地喝酒。最終她為自己的嗜好埋單,酒駕、車禍,撞在了路邊一家商店上,好在除了她,沒有任何人傷亡。慕善說:“不要怪她,或許她有她的苦痛。”朵瓷突然又哭泣起來:“她根本就沒有想過我,她死了我怎么辦?莫非她不應(yīng)當(dāng)即使一個人,也要帶著女兒好好生活下去嗎?”人類有許多罪惡,但脆弱不算是其中一條。遠處傳來叫喊聲,朵瓷突然站起來,擦干眼淚,又看了看慕善說:“感謝你,祝你好運。”“你也是。”慕善說。兩個孩子相互交換了名字,然后女孩朝遠處跑去。慕善覺得,她就像是一只蝴蝶,美麗而輕快。她將來必定會有精彩的人生,看她父親的車子就知道了,進口英菲尼迪,本市不會超過3輛。而他……他只是個一般人,猶如那萬千活著的人一樣,渺小、脆弱。2或許我們惦念的,從來都是那些我們再也沒有見過的生疏人。而陪在我們身邊的、與我們休戚相關(guān)的、對我們好的人,反而沒有這種待遇。慕善想。在17歲那年,慕善收獲了他第一份愛情。隔壁班的女生,叫麥子,是個相當(dāng)活潑可愛的女孩子。中學(xué)時慕善被重點中學(xué)錄用,麥子差幾分落榜,選擇了復(fù)讀。慕善很不理解,說:“另一所學(xué)校也很好啊,為什么要復(fù)讀呢?”“我只想上你在的那所學(xué)校,其他的都不要?!丙溩涌粗f。暑假起先,難得沒有學(xué)業(yè)壓力,慕善便去居民區(qū)做義工。某天傍晚他回來時,看到麥子站在自己家樓下,穿著一條淺藍色的裙子。慕善第一次看到她穿裙子,很美麗,也很嫵媚。他遲疑好久,才朝她走過去。兩個人走在湖邊,麥子問:“慕善,假如你沒有喜愛的女生的話,我、我可以做你女摯友嗎?”說出這樣的話,原委要花掉一個女孩多少志氣呢?所以想了很久后,他伸手摸了摸她的頭發(fā)說:“好好復(fù)讀吧,我會等你?!?他始終沒有再見到過朵瓷,雖然城市這么大。直到圣誕,同學(xué)們約好去K歌,麥子晚到,慕善只好在外面等她。慕善很少來這樣熱鬧的場合,他站在一角,嘴里不停地哈著氣,突然他轉(zhuǎn)過頭去,看到一個女孩正倚著墻壁點煙。她穿著毛茸茸的外套,里面是皮質(zhì)的裙子,露出纖細的腿。她化了妝,涂著明麗的、紅色的嘴唇,細細的香煙夾在其中,說不出的頹廢。換作是平常,慕善心里或許會有微微的厭惡,然而此刻,他愣在那里,聚精會神地盯著她看。像那年一樣,她感覺到了什么,抬起頭來,然后也怔在那里。他們其次次見面,距離上一次,整整4年。四目相望,時間猶如海洋,將他們推向岸的兩旁。他記得她,她也記得他。只是,他們并沒有打招呼,因為身后的一個包間門打開,一群人大聲叫著朵瓷的名字:“朵瓷快回來,到你點的歌了!”同時麥子從身后跳了出來笑道:“辛苦你了!等了很久是不是?路上始終堵車……你怎么了?”
“沒什么?!蹦缴茡u頭,帶著麥子朝另一個方向走去。逼仄的通道,麥子挽著他的胳膊,跟他講路上堵車有多嚴(yán)峻,慕善心不在焉地聽著。他忍不住回頭,看到朵瓷也正好回頭,眼睛里,是驚異、是高興、是惦念、是沉淀下來的時間。接著她看到麥子放在慕善胳膊里的手,怔了一下,然后自嘲式地笑了一下,轉(zhuǎn)過頭去。4一個人假如誠意想找另一個人,終歸不是什么難事。慕善做功課到深夜,拿起外套走出去。深夜的街頭,風(fēng)比想象中還要冷,他便跑去便利店里買一杯熱巧克力,結(jié)賬的時候聽到身后有人說:“喂,借我10塊錢。”慕善回頭,看到朵瓷。她有點醉了。慕善把錢遞給她,她指了指服務(wù)員身后的煙架說:“一包紅雙喜?!苯又粗缴茊枺霸S班長這個時間出來干嗎?”“買東西?!蹦缴撇磺樵刚f太多,突然又抬頭問,“你怎么知道我是班長?”朵瓷笑了起來,她當(dāng)然不會告知他,自從上一次見過面之后,她就知道了他的一切動向。包括他上一次考試排在第幾名、女摯友是誰。她伸手摸了摸他短短的頭發(fā),說:“我沒錢打車了,送我回家。”說完就轉(zhuǎn)身走出去。慕善愣住,接著便跟了上去。5“我爸徹底不管我了。有時候想想,覺得我確定是沒什么希望了。”朵瓷煙抽得很兇,幾乎是一根接一根的。慕善靜靜靜地走在旁邊,聽她講她的生活?!澳悴辉撨@么灰心下去。你不是憎恨你媽媽墮落嗎?那么為什么,現(xiàn)在你要變成另一個她?”慕善毫不客氣地說。朵瓷停下來,轉(zhuǎn)過頭看著他笑,問:“你會不會瞧不起我?因為我發(fā)覺我跟她一樣脆弱,都沒有志氣去追求太美妙的東西,怕最終也不能擁有,不如就提前放棄?!薄安辉囋囋趺磿滥兀俊蹦缴茊?。“那我可以追求你嗎?”慕善睜大了眼睛,仔細地看著朵瓷。她就像他預(yù)料的那樣,長成了一只花蝴蝶,她想要飛,沒有人能擋住她,但假如她停下來,也沒有人能夠拒絕她。他在她的眼睛里看到像水晶般透亮的東西,那是她僅存的一點天真,全部都送給了慕善。朵瓷突然爆發(fā)出大笑聲:“哈哈哈哈,我開玩笑的,瞧你被嚇的!好了,我該走了,你也早點回家吧,好好讀書,將來去拿諾貝爾獎。”她說完,伸手?jǐn)r下一輛出租車,慕善沖她大叫:“你不是說沒錢打車嗎?”“騙你的!”朵瓷笑著沖他揮了揮手,鉆進了車?yán)铩D缴茞澣坏鼗仡^,朝家的方向走去??墒峭蝗唬致牭接腥私兴拿郑骸澳缴?!”慕善回頭,看到朵瓷像子彈一樣地飛奔到他面前,并用力地抱著他。他愣在那里。6朵瓷去見慕善,她倚在他學(xué)校門口的墻上,路過的男生都忍不住端詳她。最終他出現(xiàn)了,一看到她,愣了一下,接著他走向朵瓷,問:“你怎么在這里?”“來看你?!倍浯尚π?,說,“我要走了,我爸讓我出國念書,或許是再也不想見到我了。”“以后還回來嗎?”慕善問?!安恢溃偃缭谀沁吙鞓返脑?,就沒有回來的必要了吧?!倍浯梢蝗缂韧穆唤?jīng)心。兩個人坐在路邊的椅子上,手里捏著各自的可樂。朵瓷突然將腦袋搭在慕善的肩膀上,輕聲問:“將來生活會好一些嗎?”慕善想了很久才說:“無論生活變成怎樣,可能心懷希望總會好過一點。朵瓷,我并不追求太大的東西,只想留住我僅有的微小事物,好比我的父親、我的學(xué)業(yè)、我的女摯友……”“你愛她嗎?”朵瓷打斷他。
慕善低下頭去,他知道自己沒法騙過朵瓷,因為他連自己都騙不了??墒撬f:“愛是什么我不清晰,我只知道上帝給我的東西不多,唯有珍惜才是關(guān)鍵?!倍浯尚α?,走到慕善面前,低頭吻他的嘴唇。慕善愣在那里,那只是一個很小的吻,像蝴蝶一樣在他的嘴唇停留片刻,接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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