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單放貨法律問題研究

1、無單放貨法律問題研究內(nèi)容提要：本文通過對提單法律性質的法理分析。 論證海運提單是一種所有權憑 證。在分析無單放貨基本特征的基礎上，闡明無單放貨所形成的法律關系， 論證無單放貨行為的法律性質系違約與侵權之競合，其救償方法應選擇追究侵權之連 帶賠償責任為宜。最后對一典型案例進行分析，評價其得失。關 鍵詞：提單，無單放貨，所有權憑證海運提單(Billof lading )是在國際貿(mào)易與海上貨物運輸中十分常用的一類貿(mào)易單據(jù)和運輸單據(jù)，是跨國、跨地區(qū)貿(mào)易結算與遠洋運輸相結合的產(chǎn)物， 在世界貿(mào)易體系中占有舉足輕重的地位。提單法律糾紛，主要包括無單放貨、倒 簽、預借提單和提單批注糾紛三大類。 其中后兩者是由

2、提單的記載所引發(fā)的， 具 體性技術性的糾紛，人們對之較易形成一致的認識。而對于無單放貨，由于它涉 及提單本身的形而上思考，故更為深刻而復雜。在學理上，法學家們從不同角度 考察提單，對其性質的認識歧見叢生。在相關國際和國內(nèi)立法上，海牙規(guī)則與漢堡規(guī)則針鋒相對，作為調(diào)和兩者的產(chǎn)物的我國海商法，則旗幟有爾鮮明，留下爭論余地。而在海事訴訟中，尖銳的利益沖突又使訴訟各方殫精竭慮， 妙論疊出，其中不乏言之成理者。全國九大海事法院、各省高院以至最高人民法 院對無單放貨定性的認識雖未盡一致，但都在各個具體案件的判決書中闡明法 理，在審判實踐上作出了有益探索。然而，法的精髓在于統(tǒng)一。唯其統(tǒng)一，法方具有明確性，從而

3、有可預見性， 方能實現(xiàn)指引、評價、預測諸項功能， 在一定時期內(nèi)體現(xiàn)法的穩(wěn)定性。在某些情 況下，對于如何實現(xiàn)公平與正義眾說不一， 但在眾說紛紜間對同類事物區(qū)別對待 恰是極大的不公平與非正義。而消弭紛爭，統(tǒng)一行動，則恰是使各方知所趨避， 實現(xiàn)公平正義的不二法門。如何在無單放貨問題上統(tǒng)一認識， 探索一條道路，使 之既能在理論上自圓其說，又能在實踐中協(xié)調(diào)各方利益，這是筆者近年來一直在 思考的。今不辭淺陋提出一些心得，就教于方家。一。海運提單的法律性質一般認為，提單是海上貨物運輸合同的證明、 貨物的收據(jù)和物權憑證。在英 美 法 原 文 上 則 表 述 為Evide nee of can tract，Re

4、ceipt of good, Document of title. 我國海商法亦特此觀點，但 在措詞上略有不同，其71條規(guī)定：“提單，是指用以證明海上貨物運輸合同和 貨物已經(jīng)由承運人接收或者裝船，以及承運人保證據(jù)以交付貨物的單證?！庇捎凇俺羞\人保證據(jù)以交付貨物的單證”這一用語十分含糊，在實踐中引起一定混 亂。法院一般認為其系“物權憑證”或“所有權憑證”的同義語，并以此判案。 律師界有人對此頗有微辭，撰文反對。有學者更利用title 一詞在英語中有諸多 歧義，論證“承運人保證據(jù)以交付貨物的單證”并不是物權憑證或所有權憑證。 澄清這一問題，對確定無單放貨當事人間的權利義務具有重大關系，茲探討如下：

5、的實質意義Document 可譯為“證據(jù)、憑證”。Black s Law Dictionary指出document 可以被 evidentially used， 用 以 prove a fact. 在談及 docume nt of title 時，又說它是在一般商業(yè)或金融運作中用以 adequately evidencingthat?？梢?，所謂 document確是“證據(jù)”的意思無疑。鑒于document又有“文件”的意思，其準確的翻譯應是“作為證據(jù)之文 件”，亦即“憑證”。筆者將在后文詳細論證我國海商法第71條規(guī)定的提單是所有權憑證，而首先在這里提請注意的是：提單是所有權憑證并不意味著憑 證

6、即貨物本身，憑證之交割等于貨物之交割，憑證之轉讓等于貨物所有權之轉移。 而有些學都恰恰是基于此，從而否認提單是所有權憑證。他們的邏輯是“因為提 單的轉讓與貨物所有權的轉移是不同步的，所以提單不可能是所有權憑證”。他 們之所以在兩者之間建立了上述不恰當?shù)囊蚬P系，是因為對憑證的意義有所誤解。如前所述，憑證即“作為證據(jù)之文件”，其發(fā)揮證據(jù)效力是有時間和地點限 制的，即始于運輸過程終結之時、位于目的港。只有在此時此地，貨物面臨交付， 才談得上研究title 指什么，而在此之前提單如何流轉，與它所證明之權利為何， 并無實質。明確document的上述意義，對于進一步確定提單這一憑證所證明的 權利是什么

7、，具有基礎性的作用。是指所有權。從民法解釋學的角度看，在提單法律關系中title 應指所有權，“承運人保 證據(jù)以交付貨物的單據(jù)”應解釋為所有權憑證。當一個法律條文含義不明時，應首先從上下文關系和立法體系中尋求答案。前面已提及的Black s Law Dictionary在 document of title 一條中，認為 title 表明提單持有人的“收受、占有和處分提單及其項下貨物”的權利。這種權利符合物權的特征。我國民法中，規(guī)定權利人對物享有處分權的只有所有權和擔保物權，這就為我們思考作為民事特別法的海商法中相關規(guī)定的涵義提供了一條正確的思路。 提單作為“承運人保證據(jù)以交付貨物的單證”是與

8、“證明海上貨物運輸合同” 及“（證明）貨物已經(jīng)由承運人接收或者裝船”并列作出規(guī)定的，以條文上看， 三者應具有平行的效力和互不涵蓋的效力范圍。當前，對于提單“貨物收據(jù)”和“合同的證明”這兩項性質，并不存在有說服力的異議，所以，根據(jù)效力平行和互不涵蓋的解釋原則對“承運人保證據(jù)以交付貨物的單證”作出解釋，是可以得出明確而合理的結論的?！柏浳锸論?jù)”是指提單在承運人占有轉入方面的效力， 它初步證明了承運人已收到提單上所記載的貨物， 這個效力是物上的。“合同的 證明”是指提單在合同上的效力，雖然提單不等于海上貨物運輸合同本身， 但提 單有力地證明了當事雙方業(yè)已簽訂海運合同， 該合同對提單流轉過程中的各方當

9、 事人都有約束力。對此，我國海商法第 78條還作了明確規(guī)定“承運人同收 貨人，提單持有人之間的權利、義務關系，依據(jù)提單的規(guī)定確定。”根據(jù)前述“效 力平行和互不涵蓋的解釋原則”，“承運人保證據(jù)以交付貨物的單證”與“貨物 收據(jù)”及“合同證明”的效力應相互獨立、 互不涵蓋。那么，提單在債的方面的 效力，已全然“證明海上貨物運輸合同”即“合同證明”這一規(guī)定所涵蓋，“保證據(jù)以交付貨物的單證”這一規(guī)定，不應再涵蓋債的內(nèi)容，而只應具有物的內(nèi)容， 表明提單在承運人占有轉出方面的效力， 與“貨物收據(jù)”這一功能相呼應。也就 是說，“保證據(jù)以交付貨物的單證”實質上就是物權憑證， 又因為該物權之成立 并非為某一債權進

10、行擔保，不屬于擔保物權，故而這種有處分權的物權必是所有 權無疑。3.認定提單是所有權憑證，在實踐上具有必要性。首先，從銀行的角度來看，提單作為所有權憑證是國際貿(mào)易融資制度的基礎。 在跟單信用證慣例下，銀行之所以敢于先行付款取得單據(jù)， 再向開證申請人要求 付款贖單，是基于提單的所有權憑證屬性。一旦開證申請人在單證相符的情況下 拒不贖單或破產(chǎn)倒閉，銀行即合法成為提單持有人即提單項下貨物的所有權人， 其先前所付之款就有了受償?shù)奈镔|基礎。如果從法律上否認提單的所有權憑證功 能，則銀行處于一般債權人的地位，只能就開證申請人的財產(chǎn)按比例受償。 一旦 開證申請人債臺高筑，則銀行的受償額實在是一個未知數(shù)。試想

11、在欺詐與皮包公 司橫行的今日，又有哪家銀行甘冒此大險呢？倘若銀行不再相信提單， 整個國際 貿(mào)易的根基將為之動搖。其次，從單證交易各方當事人的角度看，在提單背書或交付轉讓的交易中， 各方當事人的內(nèi)心真意是買賣貨物本身呢？還是僅買賣一種在目的港請求提貨 的權利？在商事領域中，權利本身具有象征意義，權利的實現(xiàn)才是各方當事人所 關注和追求的。提單固然證明了在目的港提貨的權利， 而這個權利的實現(xiàn)就是取 得貨物的所有權。這才是單證交易各方當事人的內(nèi)心真意之所在。 既然如此，相 關法律就應該尊重這種真意。再次，從承運人角度看，他并非貨物銷售合同之一方，也不處于公斷人的地 位，所以他并不負有義務查明誰是貨物所

12、有權人后， 才把貨物交予他。他只是憑 單放貨。法律必須為這種憑單放貨的行為提供依據(jù)，以免承運人受到追索。如果 說，提單不是貨物的所有權憑證，貨物的所有權另有其他單證或合同作為依據(jù)， 那么就很可能出現(xiàn)憑單交貨而交錯貨的情況， 到時候另有他人舉證證明他才是貨 物的真正所有權人。這時，承運人已然放貨，其放貨的根據(jù)提單又不是所有 權憑證，而只是一紙債權單證。根據(jù)債法一般原則，當事人不得以約定為他人創(chuàng) 設權利義務，亦不得以約定處分他人權利；況且民法上債權一般不得對抗物權。 承運人根據(jù)債權單證放貨的行為恰與上述法理背道而馳，從而使其處于易受追 訴，難以辯駁的不利地位。這一矛盾，是在完善的提單法律制度體系中

13、不應出現(xiàn) 的。只有從法律上確認提單是所有權憑證，才能消除這一矛盾。綜上所述，我國海商法第71條中“承運人保證據(jù)以交付貨物的單證” 表明提單是一種所有權憑證，對應于英美法中的document of title ，在目的港提示提單的提單合法持有人是提單項下貨物的所有權人。后文將以此為基礎 進一步論述。二。無單放貨的基本特征無單放貨，就是海上貨物運輸承運人或其代理人，未經(jīng)查驗和收取正本提單， 而將提單項下貨物交付他人的行為。由于我國海商法第79條規(guī)定記名提單不得轉讓，有人據(jù)此認為記名提單的收貨人是固定的， 只要收貨人身份得到充分 證實，承運人即可交貨，無須提交正本記名提單作為交換。這一觀點有三處不妥

14、： 其一，我國海商法第71條規(guī)定提單是承運人據(jù)以交付貨物的單證時，并未 區(qū)分記名提單與非記名提單，故兩者不應區(qū)別對待，承運人均有義務憑正本提單 交貨。其二，只有正本提單才具有相應法律效力，非經(jīng)提交正本提單，承運人無 從知道誰為記名提單的收貨人。盡管承運人可能從副本提單或其它方式得知誰為 收貨人，但這只是事實上知道，并非法律上知道。這是由提單的“憑證”性質決 定的。在法律上不知道誰為收貨人而放貨，該行為非法。其三，記名提單上載明 之收貨人，未必是提單的合法持有人。（理由后述）所以，未經(jīng)查驗和收取正本 記名提單而放貨，仍構成無單放貨。構成無單放貨關系的主體包括：一。正本提單的合法持有人（以下簡稱合

15、法 持單人）。因為提單是所有權憑證，所以合法持單人是提單項下貨物的所有權人， 是無單放貨關系中的權利主體，訴訟中一般為原告。二。無單放貨人。即承運人 及其關系人。三。無單提貨人。由于航運貿(mào)易紛繁復雜，所涉代理關系多重，無單放貨糾紛各方法律地位有 較大的迷惑性，但究其本質，對號入座，無出于上述三者，今次第述之：1. 關于誰是合法持單人問題。由于其涉及訴權，且提單分為記名、指示、不記名，轉讓方式各有不同，又 由于提單常與銀行信用證結算在一起， 故敏感而復雜。概而言之，對于合法持單人的界定，在邏輯上有三種可能的立場：其一，提單占有人。該立場使一切提單 均形同不記名提單，故不可取。其二，嚴格按照提單收

16、貨人一欄記載或其連續(xù)背 書判斷。該立場對于承運人頗為簡便易行，在提單正常流轉時亦理應如此。但是， 該立場使托運人（即賣方）除非使用以自己為指示人的指示提單或不記名提單， 否則無從控制貨物。且銀行由于不作為提單上的記名人或指示人，不能成為合法持單人，一旦提單不能順利脫手，則求告無門矣。故上述立場也不可取。其三， 折衷立場。筆者認為，判斷誰是合法持單人，應以占有提單為基礎，支付對價為 條件。此處的“對價”借用英美法上的 con sideration 概念，但略有不同，須是 與貨值大體相當?shù)慕疱X給付，且不在合同意義上使用。具體而言，賣方未獲貨款 則賣方作為托運人占有提單，賣方是合法持單人；銀行已議付

17、貨款但買方拒絕付 款贖單則銀行為合法持單人。依交易過程，以此類推。當然，這樣會給承運人造 成不必要的負擔，為此非提單收貨人一欄所記載的合法持單人應負如下義務：1.妥為保管、占有提單，于主張權利時向承運人提示；2.就相關情況及時通知承運 人，作出說明，必要時出具保函。如此，承運人憑單交貨，在正常交易狀態(tài)下， 依收貨人一欄之記載，根據(jù)其連續(xù)背書交貨；在貿(mào)易合同履行不正常時，承運人 亦得以及時知情，獲得保障，正確放貨。這就在法理上理順了各方關系，在商業(yè) 上保障了各方利益。2. 關于無單放貨人。由于承運人普遍在卸貨港使用船舶代理，實施無單放貨的往往就是這類外代 公司。承運人與卸貨港船舶代理間的關系是被

18、代理人與代理人的關系，其責任劃分，應依民法通則第63條和第66條的規(guī)定，代理人在代理權限內(nèi)以被代理 人的名言實施民事法律行為，由被代理人承擔民事責任；沒有代理權、超越代理 權或代理權終止后的行為，未經(jīng)被代理人追認的，由行為人承擔責任。由于船舶 代理人是否無權或越權而實施無單放貨是一個尚需查明的事實，故在程序上不妨列承運人與船舶代理人為共同被告。3. 關于無單提貨人。無單提貸人魚龍混雜、不一而同。他們可能根本不是貨物買賣合同的一方， 純?nèi)或_提貨物，也可能雖作為貨物買賣合同一方，但因單證不符等原因拒不付款 贖單，還可能雖已取得提單，卻不提交承運人，反而一面提貨一面將提單轉讓他 人。在更多的情況下，

19、由于貨物運輸快于提單郵遞，貨到目的港時收貨人還未收 到提單，因而憑保函提貨。這里著重討論保函問題。無單放貨中使用的保函，是 無單提貨人或第三人向承運人或其代理人出具的， 表明承運人或其代理人一旦向 無單提貨人放貨，其因無單放貨遭到的追索與損失一概由保函出具人負責，承運人或其代理人同意接受的書面聲明。保函是一種合同，但不是保證合同。首先，保函所指向的無單放貨，是一種事實行為，不構成任何合同關系。主合同既不存 在，作為從合同的保證合同自然不可能存在； 其次，無單放貨所應承擔的責任是 一種或然債務。在前述提單遲延收到的情況下，日后收貨人補交提單，則不產(chǎn)生 無單放貨責任。而保證合同所擔保的，是明確的債

20、務。保函就其性質而言，是一 種附條件給付的合同。一旦承運人遭到追索這一條件成就，則保函出具人即應就 承運人因此所遭受的損失進行給付。 關于上述保函的效力。我國目前并無法律明 令禁止出具上述保函，且該類保函在實踐中亦發(fā)揮一定的積極作用， 故一般應認 定有效。只有如以下情況時，方為無效：其一，根據(jù)合同法第 52條的規(guī)定, 該保函以合法手段掩蓋非法目的，即保函當事方合謀侵害第三方利益。如承運人 明知無單提貨人騙貨而接受保函等；其二，保函在欺詐、脅迫等基礎上出具。如 承運人被欺詐、脅迫而接受保函，出具人被欺詐、脅迫而出具保函等。關于保函 的效力，在司法實踐中尚需注意兩個問題： 第一，保函是純?yōu)槌羞\人創(chuàng)

21、設權利的 合同，除非承運人有過錯，否則不應輕易認定保函無效。如果因保函出具人惡意 而宣告保函無效，則承運人失去一個獲得救濟的機會， 這是以過錯方之過懲罰非 過錯方，有悖于民法公平原則。雖然我國合同法未規(guī)定禁止反及言(estoppel)原則，但可以考慮借鑒這一有益的制度，必要時以最高院決定或批復的形式作出 規(guī)定。第二，保函的效力只及于其出具人和接受人，不能及于合法持單人。這是 合同相對性原理決定的。在無單放貨糾紛中，承運人不得以保函為由主張免責， 而應先承擔無單放貨責任，然后再向保函出具人追償。在訴訟中，保函接受人與 出具人間的追償關系應另案處理。即使為了訴訟方便而合并審理，也要區(qū)別為獨 立的法

22、律關系。三、無單放貨的法律性質與救濟選擇如前所述，提單具有三大法律性質：貨物收據(jù)、合同證明、所有權憑證，這 彰顯了提單在物的關系和債的關系上的雙重效力。無單放貨破壞了彰顯于提單之 上的法律關系，應具有物上和債上的雙重性質。根據(jù)提單所代表和證明的海上貨物運輸合同，承運人有義務妥善照管和運輸 貨物，在目的港將貨物交給提示正本提單的人。 今承運人無視這一義務，將貨物 交于他人，顯然已剝奪了托運人和合法提單人等作為合同一方根據(jù)合同有權期待 得到的東西。該行為屬于致使不能實現(xiàn)合同目的的違約行為，是合同法第 94條規(guī)定的當事人可以以解除合同作為救濟的最嚴重的違約行為之一。同時， 承運人在運輸期間對貨物實施

23、的占有， 是依合同的無權占有。亦即這種占有無任 何所有權上的依據(jù)，而僅是基于合同的約定。這種占有不產(chǎn)生任何處分的權利。 根據(jù)提單所有權憑證的性質，正本提單才是所有權的充分證據(jù)。合法持單人提示 提單，證明自已就是提單項下貨物的所有權人， 從而行使物上請求權，要求承運 人轉移對貨物的占有，以便進一步使用，收益和處分。今承運人已擅自處分，將 貨物交于他人，使合法持單人的物上請求權落空，無法對提單項下貨物實施占有、 使用、收益和處分。這顯然又侵犯了合法持單人的所有權，構成侵權?？梢?，承運人的無單放貨行為，具有違約和侵權的雙重特征，必將產(chǎn)生違約 責任和侵權責任的競合。關于違約責任與侵權責任的競合，筆者認

24、為：一、成文 法的適用從根本上遵循著“法律大前提-事實小前提-法律后果”這樣一個三 段論推演過程，我們在侵權法與合同法并行的這樣一個法律體系中進行法律適 用，當一項事實可同時納入合同與侵權兩個法律大前提時，理應產(chǎn)生兩個法律后果。即并列產(chǎn)生違約救濟的請求權和侵權損害賠償?shù)恼埱髾?。二、法律只應該為一項損害提供一份救濟，并不允許受害人從損害賠償中獲得額外的利益。鑒于上 述違約救濟的請求權和侵權損害賠償?shù)恼埱髾嗍轻槍ν粨p害的兩項救濟，故只應允許其中一項獲得實現(xiàn)。三、上述兩項請求權的產(chǎn)生根據(jù)是等效的， 不存在何 者優(yōu)先的問題。不論哪一項請求權獲得實現(xiàn)，都是債權人所應得和債務人所應受， 故可允許權利人擇

25、一行使。所以，合法將持單人對承運人或可根據(jù)合同要求實際 履約或賠償損失，或可根據(jù)所有權要求返還原物或賠償價款及相應損失，并有依兩種訴由之一提起訴訟的權利。一般而言，合法持單人以侵權為由提起訴訟更為有利。 首先，無單提貨人的 身份依個案不同而有多種可能性，其中大部分未必與合法持單人之間有提單意義 上的合同關系，不便對之提起合同之訴。當承運人的代理人越權無單放貨時， 其 獨立承擔責任，亦無法以合同為由訴之。而對上述主體均可提起侵權之訴。 可訴 主體越多，則受償機會越大。其次，侵權行為適用侵權行為地法，包括行為實施 地法和損害結果發(fā)生地法，合法持單人的靈活余地較大，而提單的法律適用條款 一般有利于承

26、運人。筆者認為，追究無單放貨人與無單提貨人共同侵權的連帶責任，是無單放貨救濟的最佳選擇。我國民法通則第130條規(guī)定：“二人以上共同侵權造成他 人損害的，應當承擔連帶責任?！敝劣谑裁礃拥那樾螛嫵晒餐謾?， 法律未作規(guī) 定。對此，筆者同意這樣一種看法：構成共同侵權，須數(shù)行為人之間主觀上具有 共同過錯，包括故意和過失，客觀上實施了共同加害的行為。在實踐中，雖然并 非每件無單放貨個案都存在無單放貨人與無單提貨人合謀盜取貨物的情況，而且無單放貨人與無單提貨人間的上述共同故意也較難以舉證證明。但是，無單放貨人與無單提貨人存在共同過失，這卻是昭然若揭的。承運人或其代理人作為從事 海上貨物運輸和船舶代理的專業(yè)

27、人士，理應知道不持有提單的人極可能不是貨物 的所有權人，卻仍貿(mào)然將貨交給他，這是明知或應知損害后果，卻輕信能夠避免。 如果承運人曾經(jīng)接受保函，那就更證明了承運人對于無單提貨人不是貨物所有權人的可能性有著清醒的認識，只是他有恃無恐而已，至于無單提貨人，他如果是 貨物的所有權人，那么無單放貨的糾紛就不會發(fā)生了。正是他在明知自已不對提 單項下貨物享有所有權的情況下實施了提貨行為，才導致了無單放貨糾紛的發(fā) 生。在此，無單提貨人顯然處于一種主觀上有過錯的侵權狀態(tài)。無單放貨人和無單提貨人在明知或應知可能侵犯他人所有權的情況下， 一收一授，實施共同行為， 侵害了合法持單人對于提單項下貨物的所有權， 認定其共

28、同侵權，是有理有據(jù)的。 我國民法通則第87條規(guī)定：“負有連帶義務的每個債務人，都負有清償全 部債務的義務。”據(jù)此，合法持單人可以考慮可執(zhí)行財產(chǎn)、訴訟上的便利等因素， 選擇同時或分別向無單放貨人和無單提貨人要求侵權損害賠償，直至權利得到完全實現(xiàn)。相應地，在相互間可追償?shù)那疤嵯?，無單放貨人與無單提貨人都有向合 法持單人賠償全部損失的義務。在其中一方資信不良，如破產(chǎn)、潛逃，訴訟困難 時，合法持單人仍能獲得充分、有效的救濟。在此必須特別輥指出的是，一項包含著“行為模式一法律后果”的法律規(guī) 范，不僅在訴訟與判決中發(fā)揮強制作用，而且還在談判與協(xié)商中發(fā)揮導向作用。 這就是法的指引作用和評價作用。在商事領域，

29、更多的糾紛是通過協(xié)商解決的， 并不一定進入訴訟程序，當事方間進行協(xié)商也決不意味著對訴訟權利與實體權利 的放棄。具體而言，合法持單人可以以共同侵權的連帶責任為由，直接請求承運人或無單提貨人履行義務。通過協(xié)商，被請求人也可能履行部分義務，但這絲毫 不影響合法持單人就不足部分訴請救濟的權利。四、“香港華潤”訴“湛江船代”案我國海商法頒布后不久刊登于最高院公報上的“香港華潤”訴“湛江船 代” 一案，其案情相當具有普遍性和典型性，廣州海事法院在判決理由部分所闡 明的一些法理也具有相當大的示范作用，但其判決結果卻未盡如人意?；仡櫾摪?， 對驗證本文一些觀點的合理性，頗具有實踐作用。在該案中，被告之一深圳公司

30、以跟單信用證方式向原告香港華潤公司購買蘇丹原棉。貨到目的港后，深圳公司一方面以單證不符為由拒絕付款贖單，一方面又指使另一被告湛紡公司出具保函提貨。 全套議付單證退回原告后，原告成為提 單合法持有人，經(jīng)向深圳公司交涉未果，遂以無單放貨為由，向廣州海事法院起 訴承運人的代理人、放貨行為直接實施者湛江船代，以及提貨人湛紡公司及深圳 公司。廣州海事法院認為：“從本案事實發(fā)生發(fā)展的邏輯關系分析， 在貨物運抵湛 江港的當時（著重號系作者所加），原告合法持有提單，是提單項下貨物的所有 人?！边@就用司法判例的形式，肯定了提單是一種所有權憑證。 雖然在我國判例 不屬于法律的直接淵源，但該判例所確立的上述法理原則

31、，刊之于通行全國的中 華人民共和國最高人民法院公報，無疑將對審判實踐產(chǎn)生重大影響，也是對現(xiàn) 行海商法進行詮釋所應該參照的，更是本文認為提單是所有權憑證的極好例 證。同時應該注意到，“當時”兩個字表明審判者亦認為提單發(fā)揮所有權憑證作 用是有一定時間、地點限制的，與前文所述不謀而合。廣州海事法院還認為：“三 被告的行為相互作用，構成了共同侵權，侵害了本案提單當時作為物權的法律地 位?！惫餐謾喑袚B帶責任，自不待言。如果依上述意見，被告之敗訴則在預 料之中。但是，本案有一個關鍵事實，即被告之一深圳公司拒付信用證項下貨款后， 原告曾與之就貨物質量及貨款支付問題進行交涉， 不僅傳真往來，并曾共同驗貨，

32、 后深圳公司支付60萬美元，雙方未就余款達成協(xié)議。廣州海院據(jù)此認為，原告 未主張?zhí)釂螜嗬痪唾Q(mào)易合同進行交涉， 并已受償付，“這一事實表明，原告 在事后認同了被告湛江船代，湛紡公司無單放貨的侵權行為，這時，本案提 單項下貨物的所有權即已轉移給深圳公司?！闭腔谏鲜鲆庖?，法院認為提單 已失效，貨款糾紛應另案解決，從而原告完全敗訴。筆者認為，法院對上述關鍵事實賦予了不應有的法律意義，割裂了整個審判的邏輯思維，使判決呈現(xiàn)首鼠兩端，以判決結果修改了判決所依據(jù)的正確法理。其一，本案原告既是合法持單人，又是貿(mào)易合同賣方，而被告之一深圳公司 既是無單提貨人又是貿(mào)易合同買方，它們之間的提單侵權關系和合同關

33、系是無法截然分開的。如果原告向深圳公司主張?zhí)釂雾椣仑浳锏乃袡啵?但貨物已被非法提走并交付加工，勢必無 法原物奉還，只能要求賠償價款；而對于價款金額，深圳公司必以質量為辭進行 抗辯，雙方就不可避免地要以原貿(mào)易合同為根據(jù)進行爭論。同樣，如果原告向深圳公司主張合同賣方的權利，那么它須證明交付貨物，這就勢必涉及無單放貨的 問題。所以，只要原告對深圳公司進行了追索，該追索即具有雙重性質：1.主張?zhí)釂螜嗬?.主張合同賣方權利。廣州海院認定“原告作為提單合法持有人， 在 對貨物享有對所有權的情況下，并未通過提單關系，主張?zhí)釂螜嗬?，而只?以國際貿(mào)易合同的賣方身份，進行交涉”可謂攻其一點，不及其余，未認識

34、 到華潤公司向深圳公司交涉，其行為即已具有主張?zhí)釂螜嗬男再|。 況且，既已 認定三被告共同侵權理應承擔連帶責任，那么華潤公司只向其中之一深圳公司主 張權利，這有何不妥？判決前后矛盾，由此可見一斑。其二，前已述及，非收貨人的合法持單人對承運人應負有通知義務。在本案 中，未有證據(jù)表明華潤公司曾履行這一義務。但是，經(jīng)審理查明深圳公司拒付貨款與其出具保函提貨是在同一天，也就是說，即使華潤公司毫不遲延地向湛江船 代履行了告知義務，仍無法避免湛江船代無單放貨行為的發(fā)生。對無單放貨的后 果，華潤公司負有責任，但責任極輕。另須指明的是，非收貨人的合法持單人是 否履行對承運人的通知義務，這與提單是否失效是兩回事

35、。即使合法持單人不履 行上述義務，也不因而使提單失效。因為首先，提單作為所有權憑證，其本身具 有自存性，獨立于相關貨物買賣合同。一經(jīng)簽發(fā)即成為合法持單人在目的港主張 貨物所有權的有效憑證。該憑證之效力終止于承運人收回正本提單之時。其次， 提單作為海運合同，其變更和撤消須經(jīng)包括承運人在內(nèi)的合同當事方協(xié)商一致。 承運人未作意思表示，提單不得失效。如果說華潤公司與非提單關系一方的深圳 公司的行為能使提單失效，豈不是說合同一方與無關方協(xié)商即可取消合同？這顯 然于法不合。處理上述關系的正確邏輯應當是： 先認定提單有效，無單放貨人與 提貨人承擔共同侵權連帶責任，根據(jù)貨值等核定賠償金額；然后根據(jù)合法持單人 未履行通知義務與承運人無單放貨行為間因果關系的強弱，確定合法持單人應自行承擔的損失比例，從所核定的賠償金額中扣減。在本案中，貨值超過1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