講稿2：《世說新語》的自然之美

1、二、世說新語中的自然之美我們先來欣賞世說新語里面寫的自然之美。剛才我們說過世說新語其實是一 部志人小說， 它沒有專門寫自然之美的文字。但是在寫人物的時候常常也會寫到自然之美， 雖然不多， 但是都寫得非常精彩， 有的是通過人物之口說出來的。我們看的第一條是“言語” 篇第 88 條：顧長康從會稽還， 人問山川之美，顧云：“千巖競秀，萬壑爭流，草木蒙籠其上， 若云興霞蔚。”這段文章可能同學(xué)們看到過，是寫景的有名的名句。這個顧長康是誰呢？顧長康就是 當時著名的畫家顧愷之， 小名叫作虎頭。那么在畫家的眼中這個會稽， 我們現(xiàn)在紹興這一帶， 山水是非常之美的， 所以他有這樣的評論。第二條我們來看“賞譽”篇的

2、第 15 條：王恭始與王建武甚有情，后遇袁悅之間， 遂至疑隙。然每至興會， 故有相思時。 恭嘗行散至京口射堂，于時清露晨流，新桐初引， 恭目之，曰：“王大故自濯濯?！笔裁唇小靶猩ⅰ蹦?？ 這是魏晉時候名士們的一種日常的活動。行就是走路，散就是當 時的一種藥物， 叫作“五石散”， 又稱為“寒石散”。它是由五種礦物質(zhì)合在一起做成的一種 藥， 叫“五石散”， 大概是做成粉末狀的， 所以叫“散”。當時的人相信這個“五石散”是對 身體有益的， 是可以養(yǎng)生的， 所以就經(jīng)常吃。這個礦物質(zhì)的藥物是很不容易消化的， 所以吃 完以后就要走路，讓它能夠消化掉，這個就叫作“行散”。所以當時的人經(jīng)常行散， 去走， 走到后

3、來要出汗。那個時候又沒有現(xiàn)在這么好的洗澡的條件， 經(jīng)常出了汗也不洗澡， 所以當 時很多人身上都會長虱子，即使是很有名的一些名士也會長虱子。王恭有一次行散到了京口射堂這個地方。大家看當時的自然景象是什么樣的呢？世 說新語就用了八個字來描寫：“清露晨流， 新桐初引?！痹绯坑新端?桐樹剛剛長出新芽。 雖然只是簡單的八個字， 但是讓我們可以想象到春天早晨這種美景。所以王恭看到這樣的美 景，又看到他的老朋友王忱就說了一句：“王大故自濯濯?！薄板笔且环N什么樣的情形？ 同學(xué)們其實可以自己想象。下面一條是“言語”篇的 83 條：袁彥伯為謝安南司馬，都下諸人送至瀨鄉(xiāng)。將別，既自凄惘，嘆曰：“江山遼落， 居

4、然有萬里之勢！”要分別的時候袁彥伯有點心情凄涼，有點感傷，就感嘆說：江山非常遼落，江山很遼 闊?！熬尤弧边@里不是“竟然”的意思?！熬尤弧痹谑勒f新語里面除了“竟然”的意思以 外， 還常常當“顯然、明顯”這樣的意思來講。顯然有萬里之勢， 也是很簡單的一句話， 就 把江山遼闊的景象通過人物之口描繪出來。下面這一條是“言語”篇的 91 條， 也是講的會稽山陰、現(xiàn)在紹興這一帶的景色：王子敬云：“從山陰道上行， 山川自相映發(fā)， 使人應(yīng)接不暇。若秋冬之際， 尤難為 懷?！边@個景色太好了，讓人目不暇接，應(yīng)接不暇。如果到了秋冬之際的時候，“尤難為懷” 是什么意思呢？ 就是尤其讓人受不了。太美了，美得你都受不了。

5、1下面還是“言語”篇的 93 條。當時的一個和尚， 叫道壹道人， 這個人他很喜歡說話文 縐縐的，好“整飾音辭”：道壹道人好整飾音辭，從都下還東山，經(jīng)吳中。已而會雪下，未甚寒，諸道人問 在道所經(jīng)。壹公曰：“風(fēng)霜固所不論， 乃先集其慘淡；郊邑正自飄瞥，林岫便已浩然。”他說“風(fēng)霜固所不論， 乃先集其慘淡”?！跋燃钡降自趺唇忉屖怯胁煌目捶ǖ?， 我 的老師張永言先生認為這是用詩經(jīng)的典。詩經(jīng)里邊說：“如彼雨雪，先集維霰。”下 雪之前先要下雪籽， 古人稱為霰。所以這里是說下雪之前先下了雪籽、霰， 霰下下來的時候 比較慘淡。后面兩句確實說得很好，“郊邑正自飄瞥”， 郊邑外面雪花飄飄， 可是一會兒林岫 便已

6、浩然， 樹林山巖都已經(jīng)是浩然一片， 白茫茫的一片。這是道壹道人口中的雪景， 是這樣 的美。下面一條我們來看一下“文學(xué)”篇的第 76 條：郭景純詩云：“林無靜樹， 川無停流?！比铈谠疲骸般鼚樖捝?， 實不可言。每讀此文， 輒覺神超形越。”郭景純是當時的大學(xué)問家大學(xué)者郭璞，而且他會算命，是一個很神奇的人物。他有兩 句詩：“林無靜樹， 川無停流?！蔽覀兛雌饋砗孟褚埠芎唵?， 因為風(fēng)吹， 林就沒有靜樹， 林濤 一直在響， 溪流河流一直在流， 沒有停留。可是當時的名士阮孚特別欣賞這兩句詩， 說它是： “泓崢蕭瑟， 實不可言。每讀此文，輒覺神超形越?！边@個意境很高遠， 每每讀這個文章總 會覺得是神超形越。我們

7、也可以試著閉上眼睛來想象一下，“林無靜樹，川無停流”到底是 什么樣的一種意境。下面我們再來看一條，“言語”篇的 98 條：司馬太傅齋中夜坐，于時天月明凈，都無纖翳，太傅嘆以為佳。謝景重在坐， 答 曰：“意謂乃不如微云點綴?！碧狄驊蛑x曰：“卿居心不凈，乃復(fù)強欲滓穢太清邪？ ”太清就是月亮，司馬太傅開玩笑說你這個人居心不凈，一輪明月一點沒有纖翳這不是 很好嗎？你為什么一定要給它一點微云點綴呢？其實這是有美學(xué)原理在里面的。有微云點綴 的月亮可能比沒有微云點綴的月亮更有美感。所以當時的人其實對自然美已經(jīng)有一種自覺， 很會欣賞大自然之美。世說新語雖然重點不是寫自然之美，但是我們也可以看到這里邊很多地方

8、寫到自 然的美。還有兩條我們再來看一下， 一條是“言語”58 條：桓公入峽， 絕壁天懸，騰波迅急，乃嘆曰：“既為忠臣，不得為孝子，如何？ ”桓公是當時著名的一位武將桓溫，后來企圖謀反。他在西晉的時候去攻打蜀國，把蜀 國攻下來。坐船入蜀要經(jīng)過三峽，世說新語寫三峽八個字：“絕壁天懸，騰波迅急。”什 么叫絕壁天懸呢？這個懸崖絕壁好像從天上掛下來一樣。我們今天還叫懸崖， 從天上掛下來 的這個崖壁。他說絕壁天懸， 然后騰波迅急， 江水翻騰奔騰非常地塊。這八個字就把三峽的 特點寫出來了， 非常的簡練。另一條是“言語”61 條：簡文入華林園， 顧謂左右曰：“會心處不必在遠， 翳然林水， 便自有濠、濮間想也， 覺鳥獸禽魚自來親人。”東晉的簡文帝進入華林園， 是當時的皇家園林， 他就回過頭來跟左右的人說：“會心處2不必在遠?！弊匀幻谰耙惨藭蕾p，善于會心。你看這個翳然的林水， 就讓人自然地想起 濠、濮之間的美景。濠、濮就是濠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