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講正始之音與兩晉詩歌

1、正始之音與兩晉詩歌北京大學(xué)中文系 杜曉勤正始文學(xué)概說恐怖殘酷的政治環(huán)境放蕩浮虛的人生態(tài)度清虛曠遠的審美追求清虛曠遠的審美追求 玄學(xué)的理論基礎(chǔ)是老莊，玄學(xué)詩人們對清虛高曠、自然悠遠的老莊文風(fēng)亦景仰追慕。與何晏、王弼注重哲學(xué)思辨不同，阮籍、嵇康等人則以詩人和藝術(shù)家的素質(zhì)去領(lǐng)悟當時的玄學(xué)精神。 嵇康認為：“夫氣靜神虛者，心不存于矜尚；體亮心達者，情不系于所欲?！保ㄡ屗秸摚╋底非蟮氖且环N超越世俗、任心而行的自由精神和藝術(shù)人格。對于藝術(shù)之大美，阮籍則繼承了老子“大音希聲，大象無形”（道德經(jīng)下）的思想，認為“形之可見，非色之美；音之可聞，非聲之善”（清思賦），最高的美，并非存于現(xiàn)實可感的事物中，而是在純

2、真自然、寂寞無為的心靈之中。所以，應(yīng)該鄙棄凡近，放棄具象，空其所有，精誠專注，方能洞察幽冥、神思浮涌：“夫清虛寥廓，則神物來集；飄搖恍惚，則洞幽貫冥；冰心玉質(zhì)，則激潔思存；恬淡無欲，則泰志適情?！保ㄇ逅假x）這種境界即為“玄”，沒有具體的物質(zhì)性內(nèi)容，完全是一種心靈上的超越。 他們的詩歌創(chuàng)作，同樣體現(xiàn)了這種玄學(xué)情趣。如： “危冠切浮云，長劍出天外。細故何足慮，高度跨一世。非子為我御，逍遙游荒裔。顧謝西王母，吾將從此逝。豈與蓬戶士，彈琴誦言誓？” （阮籍詠懷詩其五十八） “息徒蘭圃，秣馬華山。流磻平皋，垂綸長川。目送飛鴻，手揮五弦。俯仰自得，游心太玄。嘉彼釣叟，得魚忘筌。郢人逝矣，誰與盡言？” （嵇

3、康贈兄秀才入軍詩其十四） 諸篇皆有明確詩旨，既有現(xiàn)實生活感受，更含理想生命意識，無不寄意悠遠，境界高曠?！傲鞔懫礁蓿咕]長川。目送飛鴻，手揮五弦”，寫出了何等高致！“俯仰自得，游心太玄”，則道出了人生玄機。 這種清虛高遠的詩風(fēng)，流被后世文學(xué)悠遠。發(fā)展到東晉南朝，成為玄言詩、游仙詩、山水詩重要風(fēng)格之一。傳唐代司空圖所作詩品 “沖淡”、“自然”、“飄逸”、“曠達”諸品，皆由此脫胎演化而出。放蕩浮虛的人生態(tài)度 建安文士憂國憂民，積極用世，創(chuàng)作了一批“詩史”作品。正始時期，玄學(xué)興起，士子們生活態(tài)度和文化觀念變化巨大。 他們 “以無為本”（王弼老子第四十章注），強調(diào)自然之旨。王弼認為“名教出于自然” ，

4、嵇康甚至“越名教而任自然”（釋私論）。所謂“以無為本”、“自然”，均與儒家重人事、重政教相反。魏末直至兩晉的社會風(fēng)尚均為之大變： “時俗放蕩，不尊儒術(shù)，何晏、阮籍素有高名于世，口談浮虛，不遵禮法，尸祿耽寵，仕不事事。至王衍之徒，聲譽大盛，位高勢重，不以物務(wù)自嬰，遂相放效，風(fēng)教陵遲。” （晉書裴頠傳） 士流所被，惟尚“放蕩”、“浮虛”。他們認為，“文學(xué)”不可能“經(jīng)國”、“不朽”，文學(xué)的社會功用大大減弱。另一方面，玄學(xué)又具有沖破傳統(tǒng)思想道德禁錮、瓦解“獨尊儒術(shù)”僵化文化格局的作用，體現(xiàn)了文化對政治權(quán)力的抗拒和自立要求，體現(xiàn)了文士們的人格獨立和政治批判精神。 他們?nèi)谛W(xué)入文學(xué)，弘揚老莊，敷述玄理，同

5、時對代表政權(quán)主流的“禮法之士”的偽善面目進行隱晦而激烈的批判，其中尤以阮籍、嵇康為甚。這種批判性，為正始文學(xué)注入了新的活力?？植罋埧岬恼苇h(huán)境 正始是魏廢帝曹芳的年號（240-249），當時曹魏新貴日趨腐朽，舊族豪門勢力代表司馬氏則開始了激烈的奪權(quán)爭斗。此后十六年間，司馬懿、司馬師父子先后廢弒三名少帝，殺戮大批異己，一時血雨腥風(fēng)，氣氛慘酷。 罹禍者不惟曹氏宗室及帝黨，亦殃及不少名士。何晏、夏侯玄、桓范、李豐等一時俊彥，悉被剪除。魏晉名士，少有全者。后來，著名文學(xué)家嵇康亦被殺害。 在此政治環(huán)境下，文士心理壓抑，言行受縛，文學(xué)創(chuàng)作不免有所顧忌。以故當時詩文，極少描寫時政，與建安文學(xué)形成極大反差。一

6、連串的重大政治事件，在當時詩文中毫無反映，非文士閉目塞聽或麻木不仁，而是確有難言之隱。縱使有所言及，亦必閃爍其辭，以免得咎。即便對司馬氏心存不滿的阮籍、嵇康，也是言行謹慎。阮籍“雖不拘禮教，然發(fā)言玄遠，口不臧否人物”（晉書阮籍傳），嵇康則“與之游者，未嘗見其喜慍之色”（魏志王粲傳注引魏氏春秋），皆其全生遠害之手段。 司馬懿 字仲達，河內(nèi)（今河南溫縣西）人。曹操認為司馬懿不會甘心為別人的臣子的。曹丕聽從父親曹操的話，善待司馬懿。后來，司馬懿的孫子司馬炎代魏做了皇帝。國號為晉，謚司馬懿為宣王。 阮籍及其詩歌創(chuàng)作 阮籍（210263）,字嗣宗，陳留尉氏（今屬河南）人。父阮瑀“建安七子”之一。三歲失怙

7、，然頗勤學(xué)，志向遠大。嘗登廣武城，面對楚漢古戰(zhàn)場，慨嘆：“時無英雄，遂使豎子成名！”（晉書阮籍傳） 然而，由于政局遽變，其濟世之志亦歸消歇?！案咂搅曛儭焙?，出于對司馬氏集團兇殘面目的深刻認識，他放浪形骸，遺落世事。與嵇康、山濤等人“常集于竹林之下，肆意酣暢，故世謂竹林七賢”（世說新語任誕）。他嗜酒任誕，不顧禮法，或母喪飲酒食肉不輟，或醉后橫眠酒家婦側(cè)，或與群豬共飲，或“率意獨駕，不由徑路，車跡所窮，輒慟哭而返”（世說新語棲逸注引魏氏春秋）司馬昭欲與聯(lián)姻，阮籍不敢顯拒，遂大醉六十日，司馬昭無奈，終于作罷。 阮籍雖“口不臧否人物”，然是非好惡之心未泯，只是方式獨特隱晦。如他能使“青白眼”，以白眼

8、對“俗人”，以致禮法之士何曾等“疾之如仇”（嵇康與山巨源絕交書）。另外，他作達莊論、大人先生傳和詠懷詩批判禮法君子。但因他“未嘗評論時事”，更未直接批判司馬氏政權(quán)，故眾禮法之士群起而攻之時，“而帝（司馬昭）每保護之” （晉書阮籍傳） 。阮籍思想激進，但性格軟弱，與嵇康相比尤其明顯。 阮籍詩歌代表作為詠懷詩，今存八十二首。顏延之謂：“嗣宗身仕亂朝，?？诸局r遇禍，因茲發(fā)詠，故每有憂生之嗟。雖志在刺譏，而文多隱避，百代之下，難以情測。”（文選李善注引）其詩風(fēng)格蘊藉含蓄，自然飄逸。鐘嶸評其詩“厥旨淵放，歸趣難求”（詩品卷上），劉勰謂“阮旨遙深”（文心雕龍明詩）。因其氣質(zhì)高潔朗清，故詩境超邁，自然飄逸。

9、王夫之云：“步兵詠懷，自是曠代絕作，遠紹國風(fēng)，近出入于十九首，而以高朗之懷，脫穎之氣，取神似于離合之間，大要如晴云出岫，舒卷無定質(zhì)?！保ü旁娫u選卷四）所言極是。 竹林七賢 三國時魏國七位名士的合稱。即譙國嵇康、陳留阮籍、河內(nèi)山濤、河內(nèi)向秀、沛國劉伶、陳留阮咸、瑯邪王戎。七人常集于山陽（今河南修武）竹林之下，肆意酣暢，故世謂竹林七賢。他們大都棄經(jīng)典而尚老莊，蔑禮法而崇放達。在政治上，嵇康、阮籍、劉伶對司馬氏集團均持不合作態(tài)度，嵇康因此被殺。山濤、王戎等先后投靠司馬氏，歷任高官，成為司馬氏政權(quán)的心腹。阮籍詩歌選讀之一詠懷八十二首（其一）夜中不能寐，起坐彈鳴琴。薄帷鑒明月，清風(fēng)吹我襟。孤鴻號外野，翔

10、鳥鳴北林。徘徊將何見？憂思獨傷心。題 解內(nèi)容與藝術(shù)欣賞孤鴻號外野，翔鳥鳴北林 這兩句情景交融，景中有情，且以動寫靜，襯托出詩人孤獨苦悶的心情。 但是文選六臣注中，呂濟說：“夜中，喻昏亂?！眳蜗蛘f：“孤鴻，喻賢臣孤獨在外。翔鳥，鷙鳥，以比權(quán)臣在近，謂晉文王?！焙孟裨娭幸庀蠼杂兴?，不免牽強附會。夜中不能寐，起坐彈鳴琴。 這兩句詩出自王粲七哀三首其二：“獨夜不能寐，攝衣起撫琴?！?王粲夜不能寐，起而彈琴，是為了抒發(fā)自己的懷鄉(xiāng)之思。阮籍之憂遠比王粲深刻，是在險惡的政治壞境中產(chǎn)生的“憂生”、“傷時”之嗟。阮籍停琴圖 （楊沙作）阮籍詠懷其一內(nèi)容和藝術(shù)欣賞蒼茫黑夜，朦朧月色，憂從中來。凄清心境，孤高形象，

11、壯志難酬。比興手法，情景交融，旨趣遙深?！霸亼阎?，可以陶性靈，發(fā)幽思。言在耳目之內(nèi)，情寄八荒之表。洋洋乎會於風(fēng)、雅，使人忘其鄙近，自致遠大，頗多感慨之詞。 ” （鐘嶸詩品卷上）阮籍詠懷 （其一）題解 阮籍詠懷詩五言八十二首，四言十三首，是其一生詩歌創(chuàng)作的總匯。晉書阮籍傳云：“作詠懷詩八十余篇，為世所重?！笨梢娖湮逖栽亼言姴o散失。這八十二首詩系詩人隨感隨寫，最后輯錄而成，非一時之作。 此為第一首，有序詩的作用。清人方東樹云：“此是八十一首發(fā)端，不過總言所以詠懷不能已于言之故?！保ㄕ衙琳惭跃砣┤罴亼言娨鈭D 周漢作阮籍詩歌選讀之二詠懷八十二首（其三） 嘉樹下成蹊，東園桃與李。秋風(fēng)吹飛藿，零落

12、從此始。繁華有憔悴，堂上生荊杞。驅(qū)馬舍之去，去上西山趾。一身不自保，何況戀妻子。凝霜被野草，歲暮亦云已。 南京阮籍墓（江蘇省南京市秦淮區(qū)花露北崗19號） 內(nèi)容和藝術(shù)欣賞阮籍詠懷其三內(nèi)容與藝術(shù)欣賞對現(xiàn)實政治的反撥，對俗世名利的鄙棄，探尋生命解脫之路。比興手法，盛衰對比；否定之否定，情緒焦灼，心理悲觀。中國古典詩歌中新的題材與意境，比古詩十九首、曹操游仙詩更有深度。 “何焯雖言詠懷詩其詞旨難以直尋，若篇篇附會，又失之矣，而其本人則附會之處隨在可見。如解此詩凝霜二句為非一木所能支，以木易草，此又改文以就己之一例。去上西山只是隱居之意，不必附會夷、齊之事，若如方東樹言不應(yīng)曹爽之辟為義不食周粟，似是阮籍

13、忠于漢矣。此時只言繁華易盡，欲求自保，或有感于曹爽、何、鄧等之敗而發(fā)，但意亦至此而止，不必更多曲解。” （陳伯君阮籍集校注按語） 阮籍詩歌選讀之三 詠懷八十二首（其十九） 西方有佳人，皎若白日光。 被服纖羅衣，左右佩雙璜。 修容耀姿美，順風(fēng)振微芳。 登高眺所思，舉袂當朝陽。 寄顏云霄間，揮袖凌虛翔。 飄飖恍惚中，流盼顧我傍。 悅懌未交接，晤言用感傷。 內(nèi)容和藝術(shù)欣賞阮籍詠懷詩其十九內(nèi)容和藝術(shù)欣賞繼承芳草美人的比興傳統(tǒng)，用靈動秀麗之筆，描繪了一位飄逸云端的美人形象，寄托自己的美好理想。視覺、聽覺、嗅覺，動靜結(jié)合，全方位地描摹渲染，聲色俱麗，如幻似真，朦朧感傷。 “此嗣宗思見圣賢之君而不可得，中心

14、切至，若有人于云霄間恍惚顧盼而未獲際遇，故特為之感傷焉?！?（元劉履選詩補注） “此亦屈子九歌之意?！保ǚ綎|樹昭昧詹言）嵇康及其詩歌創(chuàng)作 嵇康（223-263），字叔夜，譙國铚（今安徽宿縣西）。父為治書侍御史，早卒。幼年失怙，任性不羈。曾任中散大夫，世稱“嵇中散”。 嵇康博洽多聞，詩文早播。又善音律書畫，多才多藝。他身材魁偉，“龍章鳳姿”，是當時著名的美男子。史載康“身長七尺八寸，風(fēng)姿特秀。見者嘆曰：蕭蕭肅肅，爽朗清舉。” 山濤曾謂：“嵇叔夜之為人也，巖巖若孤松之獨立；其醉也，傀俄若玉山之將崩?！?（世說新語容止）嵇康之美，為自然之美，與何晏“動靜粉白不去手，行步顧影”（三國志魏志何晏傳注引魏

15、略）的飾厲之美迥然而異，故為人所仰，心儀不已。 嵇康是“竹林七賢”的核心人物，在當代士林具有無與倫比的人格魅力。他崇尚老莊，適性自然，同時又尚奇任俠，剛腸疾惡，曾公開發(fā)表非薄“圣人”的言論。竹林之游，即在其山陽寓所。嵇康鍛鐵，向秀自愿為佐排。嵇康與山濤絕交，山濤則先后盛贊嵇康?！皡伟卜蹈咧?，每一相思，輒千里命駕，康友而善之?！保〞x書嵇康傳）少年趙至，偶見嵇康于洛陽太學(xué)寫石經(jīng)，即被吸引，徘徊不能去；后又遇康于鄴，遂隨康還山陽。（嵇紹趙至敘）又嵇康臨刑前，太學(xué)生三千人上書司馬昭，請赦康，愿以為師，甚至有“豪俊皆隨康入獄”（世說新語注引王隱晉書）。 嵇康之遇害，直接事由是鐘會、呂巽誣陷，實質(zhì)是司馬

16、昭殺戮異己。與阮籍完全不同，嵇康既不與司馬氏合作，又有明確的曹魏政治立場，且在士林影響甚大。司馬昭看到嵇康名望之高，潛在危險難以估量。臨刑前眾人之請命，適足以速其死。 嵇康詩文兼善，尤長于文。名作與山巨源絕交書，喜怒笑罵，灑脫自如，淋漓盡致地表現(xiàn)了他傲岸剛烈的性格。詩以四言為主，代表作贈兄秀才從軍十八首，風(fēng)神秀逸。 嵇康善音律 嵇康精于音律，尤擅鼓琴。曾暮宿華陽亭，得高人傳授廣陵散，聲調(diào)絕倫。臨刑之際，康顧視日影，索琴彈奏，嘆息曰：“廣陵散于今絕矣！”廣陵散 范曾作嵇康詩歌選讀之一贈秀才從軍（其九）良馬既閑，麗服有暉。左攬繁弱，右接忘歸。風(fēng)馳電逝，躡景追飛。凌厲中原，顧盼生姿。題 解內(nèi)容和藝術(shù)

17、欣賞嵇康贈秀才從軍其九內(nèi)容和藝術(shù)欣賞輕松閑逸、瀟灑自如的佳美風(fēng)姿?？v橫馳騁、自由無羈的人生境界。節(jié)奏明快，語言流美，氣韻生動?！帮猩⒃娙绐毩髦R高赴下，其勢一往必達，不作曲折瀠洄，然固澄澈可鑒?！?（陳祚明采菽堂古詩選）嵇康贈秀才從軍題解 “秀才”是漢魏時薦舉科目之一，地位較高，人數(shù)較少，與明清時秀才有天壤之別。嵇康之兄嵇喜曾舉秀才。他去從軍，嵇康以這組四言詩相贈。 這首詩較為著名，既是對嵇喜軍中瀟灑生活的想象，又是嵇康魏晉風(fēng)度的藝術(shù)體現(xiàn)。流云狩獵圖（東漢）西安碑林博物館藏嵇康詩歌選讀之二贈秀才從軍（其十四）息徒蘭圃，秣馬華山。流磻平皋，垂綸長川。目送歸鴻，手揮五弦。俯仰自得，游心太玄。

18、嘉彼釣叟，得魚忘筌。郢人逝矣，誰與盡言？內(nèi)容與藝術(shù)欣賞郢匠運斤 莊子徐無鬼中記有這么一則“郢匠運斤”的故事：古都邑郢城有一人鼻端不意涂上了一點白灰。一個名叫石的工匠，揮起斧頭，瞄都不瞄，斧落如風(fēng)，砍掉了那人鼻端的灰點而竟不傷其鼻。那人坦然站著，面不改色。 可以說，郢匠純熟高超的技藝，是在郢人的配合下才凸現(xiàn)出來的。而郢人之所以那么放心地、坦然地站著，讓郢匠用斧砍，且面不改色，完全是出于對郢匠的了解信任。就像鐘子期是伯牙的知音一樣，郢人是郢匠的知己。據(jù)傳，郢人去世后，郢匠像伯牙在鐘子期去世后毀琴一樣，“廢斤”，不再用斧了。說世新語傷逝中就有“昔郢匠廢斤于郢人，牙生輟弦于鐘子”之說。 嵇康贈秀才從軍

19、其十四內(nèi)容與藝術(shù)欣賞物我兩忘，神情蕭散，思致曠遠。語言自然天成，形象生動傳神。“正始之道,詩雜仙心,何宴之徒,率多浮淺,惟嵇志清俊,阮旨遙深,故能標焉?！?（劉勰文心雕龍明詩）“叔夜俊俠，故興高而采烈?！?（劉勰文心雕龍體性）“嵇興高邈，阮旨閑曠。” （日遍照金剛文鏡秘府論）兩晉詩壇概況 “彩縟于正始，力柔于建安?！保▌③奈男牡颀埫髟姡?這是劉勰對“太康體”的評價，亦可代表西晉詩風(fēng)。西晉時期，社會暫時安定，詩人們多追求辭藻典雅和對仗工整，藝術(shù)形式更為精美，但是表現(xiàn)內(nèi)容狹窄，獨到的感情體驗不多。當時作家主要有陸機、潘岳和左思等。 陸機（261303），字士衡。出身東吳世家，被后人稱為“太康之英”

20、。其詩辭藻繁富，文飾過分，失去自然之美。擬古詩十二首仿古詩十九首，內(nèi)容仍舊，格調(diào)文雅，鐘嶸許之為“五言之警策”（詩品序）辭賦成就較高，句式整齊，聲律諧美，使事用典，駢儷繁縟。文賦總結(jié)前人創(chuàng)作經(jīng)驗和自己寫作體會，提出不少精辟見解，是中國文學(xué)批評史上的重要文獻。 潘岳（247300），字安仁。與陸機齊名，鐘嶸謂“陸才如海，潘才如江”（詩品卷上）。潘詩以清麗簡凈見長。悼亡詩三首最為著名。為哀悼亡妻而作，娓娓道出物在人亡、哀痛無盡的深情，成為后世悼亡文學(xué)之祖。其抒情小賦成就亦高。懷舊賦、寡婦賦等，文辭凄艷；閑居賦、秋興賦等，意境清幽。 左思（250？305？），字太沖，臨淄（今屬山東）人。出身寒素，仕

21、途蹭蹬，官止秘書郎。他的代表作詠史詩八首，藉古人古事抒寫懷抱。對權(quán)貴豪門鐘鳴鼎食、朝歡暮娛的享樂生活冷嘲熱諷，對寂寞著書的寒士揚雄、功成不受賞的俠客魯仲連，以及荊軻蔑視權(quán)貴的傲岸態(tài)度贊賞不已。詩風(fēng)蒼涼雄渾、不事雕琢，在太康詩壇獨樹一幟，后人譽之為“左思風(fēng)力”（鐘嶸詩品卷中）。 東晉詩壇被玄風(fēng)籠罩，以王羲之、孫綽、許珣為代表的玄言詩人，作品缺少詩意，“理過其辭，淡乎寡味”（鐘嶸詩品序），無太多藝術(shù)價值。惟郭璞游仙詩詞多慷慨，挺拔為俊，“足冠中興”（劉勰文心雕龍才略）。兩晉詩歌選讀之一詠史（其六）左思荊軻飲燕市，酒酣氣益震。哀歌和漸離，謂若傍無人。雖無壯士節(jié)，與世亦殊倫。高眄邈四海，豪右何足陳。貴

22、者雖自貴，視之若埃塵。 賤者雖自賤，重之若千鈞。題 解內(nèi)容與藝術(shù)欣賞左思詠史其六題解 詠史詩始于東漢班固，班固之詩只是“概括本傳，不加藻飾” ，顯得質(zhì)木無文。而左思之作“題云詠史，其實乃詠懷也” （何焯義門讀書記）。 據(jù)史記荊軻傳，荊軻，戰(zhàn)國時齊人。喜歡讀書擊劍，與燕國狗屠和善擊筑的高漸離友善?！扒G軻嗜酒，日與狗屠及高漸離飲于燕市，酒酣以往，高漸離擊筑，荊軻和而歌于市中，相樂也，已而相泣，旁若無人者?！焙鬄檠嗵拥ご糖赝酰R別前作渡易水歌。后敗被殺。 左思此詩借歌頌荊軻，表示對權(quán)貴豪門的藐視。荊軻刺秦王（東漢磚畫）左思詠史其六內(nèi)容與藝術(shù)欣賞門閥統(tǒng)治下的憤懣不平。借史詠懷，議論縱橫，筆力千鈞?！埃ㄗ笏荚伿吩姡┰煺Z奇?zhèn)?，?chuàng)格獨特，錯綜震蕩，逸氣干云，遂為古今絕唱?！?（胡應(yīng)麟詩藪外編卷三）“太沖胸次高曠，而筆力又復(fù)雄邁，陶冶漢魏，自制偉詞，故是一代作手?！?（沈德潛古詩源卷七）兩晉詩歌選讀之二游仙詩十四首（其三）郭 璞翡翠戲蘭苕, 容色更相鮮。綠蘿結(jié)高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