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菽園雜記》中的綽號管窺漢民族文化

1、從?菽園雜記?中的綽號管窺漢民族文化摘要：?菽園雜記?中的綽號可分為兩種情況：第一，給某個人取的外號；第二，對某群體所取的諢名。?菽園雜記?中的綽號不僅表達了民間品題的心理訴求，而且也是地域文化的活化石。?菽園雜記?中的某些綽號，還表達了古人達觀的處事態(tài)度。關(guān)鍵詞：?菽園雜記?綽號文化綽號又名外號、諢號、諢名、混號、野名、雅號等，是根據(jù)一個人或一個群體的特征，在本名以外另起的名號。清代趙翼?陔馀叢考?卷三十八載世俗輕薄子，互相品目，輒有混號。?呂氏春秋簡選編?夏桀號移大犧，謂其多力，能推牛倒也，此為混號之始。1我們雖無確切證據(jù)證實這是否為綽號的濫觴，但在我國民間，綽號有著綿延的歷史和特殊的地位

2、，其中蘊含的民俗文化內(nèi)涵值得我們探究。據(jù)統(tǒng)計，?菽園雜記?一書中，關(guān)于綽號的民俗語匯雖不多，但仍可分為兩方面：第一，給某個人取的外號，如：【湯一面】/【湯一箭】湯都指揮允績，博學強記，論議英發(fā)，為詩文亦雄健有氣。然性傲妄，眼空時輩。于朝士有一日之長，輒以賢弟賢侄呼之，人多不堪。以其有時名，不較也。成化初，言者以將材薦，有才兼文武，可當一面之語，戲者以湯一面名之。陜西孤山，頗號險要，適參將員缺，兵部以允績舉充。即鎮(zhèn)未久，有故人來遏，呼酒共飲。適報有數(shù)騎薄城下，允績語故人云：先生姑自酌，吾往生擒其人來與觀也。方出城未遠，有人伏溝中，一箭中咽而斃。人又名之曰湯一箭云。此可以為將官夸張輕率之戒。引自P

3、60，卷五第二，對某群體所取的諢名，如：【驢】/【驢板腸】、【鹽豆】、【臘雞】、【干魚】為人上者言動不可不謹，否那么下人承訛踵誤，不勝其弊矣。丁酉歲，予有考牧之役，至遷安，適同年劉御史廷圭按其地，遣人招飲。予戲語云：饌有驢板腸即赴。蓋京師朋輩相戲，各有指斥風土所諱以為詬者。如蘇浙云鹽豆，江西云臘雞，湖廣云干魚之類是已。河南人諱偷驢，廷圭南衛(wèi)輝人，而舊傳有西風一陣板腸香之句，故以戲之。引自P74，卷六?菽園雜記?關(guān)于綽號的民俗語匯，表達了民間品題的心理訴求。正如魯迅指出綽號起源，是古的。從漢末到六朝之所謂品題，如關(guān)東觥觥郭子橫，五經(jīng)紛綸井大春就是這法術(shù)。2品題指評論人物，定其高低。在我國古代以立

4、德、立功、立言三不朽為終極目的的傳統(tǒng)社會中，個人即使是對于自己身后的評價，都極為重視。帝王、諸侯、大臣等具有一定地位的人死去之后，國家根據(jù)他們的生平和一定的規(guī)那么即謚法賜予帶有評判性質(zhì)的稱號即官謚，并相沿成為制度。后又開展為親友、門生、屬下私自立謚，即私謚，而能立私謚也是具有一定社會影響力之人。在非主流文化圈平民百姓眼里，對人自然也有一套評價機制，只不過其選擇傾向與官方的謚號有所區(qū)別綽號的命名不像正統(tǒng)文化那樣具有強大的標準性和約束力，得名之由比擬復雜、隨意，可以說明特定社會圈子對人物的褒貶臧否，而這種評價是世俗化的、平民化的。因為綽號一般是由別人根據(jù)對方的外貌、性格、特長、嗜好、生理特征、特殊

5、經(jīng)歷等特點而命名的，往往帶有臧否人物的幽默、挖苦或戲謔色彩。3如：湯都指揮允績綽號湯一面P60，卷五，是因其才兼文武，可當一面，被人戲稱為湯一面。此諢名雖有戲謔之味，但也不失為表揚之稱；允績又名湯一箭P62，卷五，原因是他在鎮(zhèn)守孤山之時，輕率蔑敵，中伏溝之箭一命嗚呼，人又名湯一箭。此綽號不僅帶著人們對允績傲慢性格的揶揄，更是對其因自視甚大遭遇身亡之禍的否認。?菽園雜記?中的某些綽號，是地域文化的活化石。十里不同風，百里不同俗。民俗的多樣性，決定了我國各地文化的差異，而從?菽園雜記?中的某些綽號，我們可以看到地域文化的遺跡。如：把江西人稱為臘雞P74，卷六，原因是臘雞為南方人在京中饋贈北方人的禮

6、物，因此用饋禮代稱江西人。明朝葉子奇的?草木子克謹?有記載：南人在都求仕者，北人目為臘雞，至以相訾詬，蓋臘雞為南方饋北人之物也，故云。臘雞這個綽號，是元明饋禮文化的縮影。又如書中所載：丁酉歲，予有考牧之役，至遷安，適同年劉御史廷圭按其地，遣人招飲。予戲語云：饌有驢板腸即赴。河南人諱偷驢，廷圭南衛(wèi)輝人，而舊傳有西風一陣板腸香之句，故以戲之。P74，卷六。元明時代，河南地諱為驢，因此驢稱為河南人的代稱。再者，驢板腸是一道美味佳肴，為驢八珍之首，因香爛可口、肥而不膩，在民間故有能舍孩子娘，不舍驢板腸之說。?菽園雜記?作者因與河南人劉廷圭相戲，所以給其取此諢名即為驢板腸。這個綽號，是古代飲食文化的投影

7、，說明至少在元明時代，人們已經(jīng)意識到驢板腸的美味，并把它做成佳肴。?菽園雜記?中的某些綽號，還表達了古人達觀的處事精神。漢族關(guān)于禁忌、避諱之俗源遠流長，早在由東漢鄭玄做注而能得以傳世的?禮記?這部闡述秦漢以前各種禮儀制度的儒家經(jīng)典中，已有明確的記載：入竟境而問禁，入國而問俗，入門而問諱?曲禮?上4P333。?菽園雜記?中的綽號驢鹽豆臘雞干魚，就是各地的地諱。按照日常交際禮儀，交往雙方會對對方的避忌有所回避和遷就，但上述引文提到的幾個綽號，元明以來卻成為人們交往時互娛的談資，表達了古人達觀的娛樂精神。如臘雞，胡樸安在?俗語典酉集?五三中有這樣的記載：臘雞草木子南人在都求仕者，北人目為臘雞，蓋臘雞

8、為南方饋北之物也。郁輪罔筆麈嚴分宜生日，江西士紳致祝。嚴長身屹立，諸紳俯身趨謁，高中元旁睨而笑。嚴問故，高曰：偶然憶昌黎詩：大雞昂然來，小雞竦而待。不覺失笑耳。眾鬧然大笑。5別人犯了自己忌諱，自己和眾鬧然大笑，這一笑了之的態(tài)度，說明了古人的釋然。無獨有偶，鹽豆和驢分別是蘇州人、河南人的諢名，褚人獲?堅瓠十集卷一?中的嚴高相謔也記載了古人社交時互以地諱為談資的樂趣：常熟嚴相國訥面麻，新鄭高相國擅作文，常用腹稿，二相退食相遇，高戲嚴曰：公豆在面上。俚語，誚蘇人曰鹽豆兒。嚴答曰：公草在腹中。蓋河南曰驢也，一時捧腹。6湖廣人綽號干魚P74，卷六，請看?通俗編?卷三十八?識余?的記載：?雞肋編?天下方俗

9、，各有所諱。渭州諱賴，常州諱打爺娘按此宋時俗也。元明以來，所諱又有不同。?堅瓠集?云：畿輔曰響馬，山西曰瓜，山東說胯，河南曰驢湖廣曰干魚，兩廣曰蛇，云貴曰象。務(wù)各以所諱相嘲河南焦芳過李西涯邸，見檐曝干魚。戲曰：曉日斜穿學士頭。西涯曰：秋風正貫先生耳。以諺有秋風貫驢耳句故也以上諸諱，至今多未改者。7?周易系詞下?云：其旨遠，其辭文，其言曲而中，其事肆而隱。8可見，遠在周代，交際中的委婉禁忌之法就見諸于禮儀定制，在社交場合注意忌諱，這應(yīng)是古今一貫的交際禮儀。但從上述幾個?菽園雜記?中出現(xiàn)的綽號以及相關(guān)的典籍記載中我們看到，元明以來的人們卻反其道而行之，專以地諱作為言語相戲的材料，并為此斗志斗慧、樂

10、此不疲，這足見古人的雅趣和胸襟。注釋：12轉(zhuǎn)引自姚鵬慈、謝志迪.綽號散論J.內(nèi)蒙古電大學刊(哲學社會科學版),1993,(2).3譚汝為.民俗文化語匯通論.天津：天津古籍出版社，2022，第269頁。4曲彥斌.民俗語言學.沈陽：遼寧教育出版社，1989，第333頁。5清胡樸安.俗語典.上海：上海書店出版，1984，酉集五三。6王寶紅.清代筆記小說中的俗語詞研究J.四川大學學報(哲學社會科學版),2022,(3).7董麗娟.?通俗編?民俗語匯探微J.文化學刊，2022,(6).8周易注疏：卷十三Z.文淵閣四庫全書電子版Z.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香港：迪志文化出版，2022.參考文獻：1姚鵬慈，謝志迪.綽號散論J.內(nèi)蒙古電大學刊(哲學社會科學版)，1993,(2).2譚汝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