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過田野的笛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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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風(fēng)有雨，正好能讓竹子摩擦生籟，竹子才成為交響樂。

遠(yuǎn)遠(yuǎn)的地方吹過來一股涼風(fēng)。風(fēng)里夾著呼呼的響聲。

側(cè)耳留心聽，那像是某一種音樂，我分析了很久，確定那是笛子的聲音，由于蕭的聲音沒有那么明顯，也沒有那么高揚。

由于來得遙遠(yuǎn)，使我對自己的判斷感到質(zhì)疑;有什么人的笛聲可以穿透宏大的平野，而且天上還有雨，它還能穿過雨聲，在四野里分散呢?笛的聲音猶如沒有那么悠長，何況只有簡樸的幾種節(jié)奏。

我站的地方是一片鄉(xiāng)下的農(nóng)田，左右兩面是延展到遠(yuǎn)處的稻田，我的后面是一座山，前方是一片麻竹林。音樂鮮明是來自麻竹林，而后面的遠(yuǎn)方仿佛也在回響。

竹林里是不是有人家呢?小時候我覺得全體的林間，竹林是最神秘的，尤其是那些歷史悠遠(yuǎn)的竹林。由于全體的樹林再密，陽光總可以毫無困難的穿透，唯有竹林的密葉，有時連陽光也無能為力。

再大的樹林也有規(guī)矩，人能在其間自由行走，唯有某些竹林是毫無規(guī)矩的，有時走進其間就迷途了。因此自幼，父親就報告我們"逢竹林莫人'的道理，何況有的竹林中是有亂刺的，像刺竹林。

這樣想著，使我本來要走進竹林的腳步又遲疑了，在稻田田硬坐下來，自身聽那一段音樂。我看看天色尚早，離竹林大約有兩里路，遂抉擇到竹林里去走一遭我想，有音樂的地方確定是安好的。

等我站在竹林前面時，整個人被天風(fēng)海雨似的音樂震攝了，它像一片樂海，波濤洶涌，聲威遠(yuǎn)大，那不是人間的音樂，竹林中也沒有人家。

竹子的本身就是樂器，風(fēng)是指揮家，竹子和竹葉的關(guān)系便是演奏者。我研究了很久才察覺，原來竹子灑過了小雨，上面有著水漬，彼此摩擦便發(fā)生尖利如笛子的聲音。而上面滿天搖動的竹葉間隙，即使有雨，也阻不住風(fēng)，發(fā)出大量細(xì)細(xì)的聲音，合作著竹子的笛聲。

每個人都會感動于自然的聲音，譬如夏夜里的蛙蟲鳴唱，春晨雀鳥的躍飛歌詠，甚至刮風(fēng)天里濤天海浪的交響。只要自然的聲音沒有不令我們稱贊的，每年到冬春之交，我在安寧的夜里聽到遠(yuǎn)處的春雷乍響，心里總有一種喜悅的哆嗦。

我有一個摯友，偏愛蟬的歌詠。孟夏的時候，他往往在山中獨座一日，為的是要聽蟬聲，有一次他送我一卷錄音帶，是在花蓮山中錄的蟬聲。送我的時候已經(jīng)冬天了，我在寒夜里放著錄音帶，一時萬蟬齊鳴，使冷漠的屋宇像是有多數(shù)的蟬在盤飛對唱，那種閱歷的美，有時不遜于在山中聽蟬。

后來我也熱愛錄下自然的聲籟，像是溪水滾動的聲音，山風(fēng)吹撫的聲音，有一回我放著一卷寫明《溪水》的錄音帶，在溪水琤琮之間，突然有兩聲山鳥長鳴的銳音，盈耳繞梁，久久不滅，就像人在寧靜的時刻想到往日的歡愉，突然失聲發(fā)出歡欣的慨嘆。

但是我聽過大量自然之聲，總沒有這一次在竹林里感受到那么深刻的聲音。原來在自然里全體的聲音都是獨奏，再美的聲音也僅彈動我們的心弦，可是竹林的交響整個包圍了我，像是百人的交響樂團剛開頭演奏的第一個精細(xì)響動的音符，那時候我才真正知道，為什么中國大量樂器都是竹子制成的，由于沒有一種自然的植物能發(fā)出像竹子那樣清亮、悠遠(yuǎn)、綿長的聲音。

悵然的是我并沒有能錄下竹子的聲音，后來我去了幾次，不是無雨，就是無風(fēng)，或者有風(fēng)有雨卻不像原來合作得那么好。我了解到，原來要聽上好的自然聲音仍是要有福分的，它的變化無窮，是每一刻全不一致，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