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化身”的喜劇》課外閱讀

《“化身”的喜劇》課外閱讀卞毓方黃昏時分，從公園散步回來，剛進(jìn)屋，手機(jī)響了，打開，接通，“喂，我是老魯，你在哪兒？”對方說。“在家里呀?！蔽掖稹！吧虉筮@么快就給你房子了？”“什么商報？”我一愣，莫名其妙?！鞍拈T商報呀，你不是加盟了嗎。”“哈，那個呀，”我在沙發(fā)上坐下，笑笑:“我的總編是名譽(yù)的，所謂名譽(yù)總編，跟零差不多，鄙人還是老老實(shí)實(shí)呆在我北京的家里?！薄皠e逗了，剛才我在金沙賭場，看見你了?！薄斑@么說，你是在澳門？”“昨天晚上來的，和阿水一道?！薄澳憧醋哐哿耍覐膩頉]去過澳門，與商報打交道，也只是在珠海?！薄熬幇桑闶箘啪?。一刻鐘前，阿水分明看見你賭骰子贏了一把籌碼，說值十幾萬港幣，他到老虎機(jī)臺前找我，等我趕過去，你就不見?！薄叭缓竽?？”“在大廳轉(zhuǎn)了一圈，沒找到，到門口，瞅見你已經(jīng)走下臺階，只落個背影，本想叫住你的，又想，你走得那么匆忙，也許是顧及身份，怕被別人認(rèn)出，就沒喊出聲?！薄吧矸?？”我笑了，“我一個碼字的老頭子，還談什么身份？何況那年去拉斯韋加斯，早玩過老虎機(jī)，還寫了文章，登在報紙上的。告訴你，沒去就沒去，你看錯了，那肯定不是我。”“怎么？你怕我分你贏的錢呀？”“說正經(jīng)的，我這會兒好好呆在家里?！薄澳阍趺醋C明？”“證明？那還不容易，讓我的小孫子跟你講話。”轉(zhuǎn)頭，叫正在廳里玩機(jī)器狗的鐵蛋:“來，叫魯爺爺好。”鐵蛋爬起來，抓過手機(jī)，奶聲奶氣地叫了一聲:“魯爺爺——好！”“這算什么證明！你是把鐵蛋也一起帶來了?！薄澳惆l(fā)財了怎么的，從澳門打這么長的手機(jī)！”我說，“去就去，沒去就沒去，誰跟你胡扯?！眱商旌蟮陌?，老魯又撥響我的手機(jī):“這回賴不了吧，剛才在深圳筍崗路口，終于又撞著你了，你開的是一輛紅色跑車，旁邊坐著一位洋妞?！彪y以形容的一頭霧水！我摁開揚(yáng)聲器，可著嗓子大嚷:“你昨晚酒喝多了吧，到這時還沒醒！神經(jīng)??！我這會兒倒是坐在車子里，不是紅色跑車，是黑色凌志，身旁不是洋妞，是土產(chǎn)男娃，他是司機(jī)，我是乘客，正從國貿(mào)橋轉(zhuǎn)往通州，去看一位畫家?！薄坝謥砹耍闼麐尩囊矊W(xué)鬼了?！睋P(yáng)聲器傳出老魯?shù)牟恍肌！肮硎裁垂恚「嬖V你，我打羽毛球傷了右膝，好久未摸方向盤了，即使到深圳，也不會自己開車；再說，我這么多年，還沒玩過跑車?！薄澳阍趺醋C明？”“又來了。不信，讓司機(jī)跟你講話?！薄拔以趺粗浪遣皇撬緳C(jī)？”“那你給我家里掛個電話，問我在不在北京?！薄皰爝^了，你家里沒人。好哇，你不在家讓我給你家掛電話，這不是孔子回見陽貨嘛，存心讓我撲空?！庇终f:“你不怕我晚上等嫂子下班，告訴她？”“好吧。”我說:“不過那時候，我多半也回家了?！备籼煳缫?，看罷亞運(yùn)會林丹和陶菲克的羽毛球決賽，林丹輸了，0比2，正懊惱間，座機(jī)響了，又是老魯。這家伙劈頭問:“你是不是有個弟弟，長得和你很像？”“有的，身材也差不多高。”“他是不是風(fēng)流倜儻，歌唱得好，舞姿也帥？”“不，他乒乓球打得好，在上海高校系統(tǒng)赫赫有名，唱歌跳舞不行，我們家的人，都沒有音樂細(xì)胞。”心下起疑，忙反問一句:“你問我弟弟干嗎？”“那個，那個，”老魯嘿嘿地笑了，聽起來，有點(diǎn)不自在。“那個和你長得一模一樣的人，今天晚上，我又撞見了，在月光城。近距離觀察，確定不是你。他是另一種背景、另一種文化催生出來的，你再進(jìn)步，也進(jìn)步不到他那種程度。我懷疑是你的弟弟，既然你弟弟不擅歌舞，那肯定是另外的人了。這事很有意思，一南一北，兩個沒有血緣關(guān)系的人，面貌相像，年齡、身材近似，生活作風(fēng)截然迥異。我當(dāng)時留了個心眼，記下了他跑車的號碼，阿水有個親戚在交通局，根據(jù)車號，可以查到車主。你要不要我先找他一次，說明緣由，然后你來一趟深圳，我安排你倆見面？”“有必要嗎？”我問?！爱?dāng)然有。”老魯興致勃勃:“你好歹也是文化圈的名人，現(xiàn)在找到你的那一半，這是上帝的安排，是新聞點(diǎn)，不妨借機(jī)炒作一下，提高提高知名度。你知道，人性喜歡獵奇，讀者總是對這些花絮感興趣。再說，我們還可以因勢利導(dǎo)，趁機(jī)成立一個‘尋找自己’的公司，專門幫人尋找世界上那個最像自己的一個?！薄斑@倒很有創(chuàng)見，”我說，“不過，得讓我想一想。”三天后，我回答老魯:“有個人長得很像我，這是可能的，若干年前，就有人說我像陳強(qiáng)，那個喜劇演員，為此，我還特地采訪過他，在北影廠。猛然一說，著實(shí)有點(diǎn)像，及至對了面，入眼的卻全是不像——比如年齡、身材、衣著、表情等。所以這個人嘛，知道了就行，權(quán)當(dāng)他是我的‘化身’，感謝他給我?guī)砹讼胂蠛拖矏?。至于見面?/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