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從污染嚴重的落后城市發(fā)展成朝圣地

庫里蒂巴如何從污染嚴重的落后城市發(fā)展成城市規(guī)劃專家的朝圣地？巴西是個移民國度，庫里蒂巴的市民也來自世界各地，城市建筑風格多姿多彩。從20世紀70年代起，政府充分考慮移民特征，免費提供綠地，供來自不同國家的移民社團進行保護性開發(fā)，建成各具特色的主題公園。市政府要求，這種公園不以營利為目的，要突出文化多樣和生物多樣。公園內的建筑面積不得超過總面積的1/3，要有國家和民族的特色，設計圖紙要經過有關部門審批，以便使多樣性文化與城市的整體風格統(tǒng)一。當?shù)氐娜A人協(xié)會也獲得一塊4000平方米的綠地，并建有一批中國仿古建筑。市政府還禁止在公園和廣場的空地上鋪設硬質化的路面，在公園里人們休閑、散步的步行道多為可滲水的土路；在游人集中的景區(qū)，用以遠眺的平臺則使用架空的網狀金屬結構裝置，可透水、透光、透風。這樣可以維護城市的水資源循環(huán)，從而令草木蔥蘢，空氣濕潤。庫里蒂巴這種尊重自然、人文關懷的規(guī)劃未嘗不是在書寫一段塑造文明的城市歷史。人們常說，在庫里蒂巴不像是在巴西，不同的人說這句話含義不同，有人是恭維，有人是在批評。庫里蒂巴的人口由十九世紀來自歐洲的移民構成，和巴西北部熱帶地區(qū)相比，庫里蒂巴的大部分人膚色淺，受教育程度高，同時還不同尋常的富庶?！幌袷ケＡ_令人瞠目結舌的巨富與赤貧那樣極端懸殊，在外人看來，庫里蒂巴是中產階級的天堂,甚至它雜亂的廢棄汽車堆放場，其破敗也令人想起“天使之城”洛杉磯，而不是“上帝之城”里約熱內盧。庫里蒂巴這座城市，特別是龐大的主城區(qū)，非常干凈，這要歸功于市政府的環(huán)衛(wèi)卡車和撿拾垃圾運到回收站去賣的個人手推車。早在20世紀80年代成為當之無愧的“生態(tài)之都”之前，庫里蒂巴就專注于綠化政策。因為它的公交系統(tǒng)，垃圾回收計劃和公園網路，庫里蒂巴已經成為今天城市規(guī)劃專家的朝圣地。如果不是政治家而是都市規(guī)劃專家掌權，城市會變成什么樣呢，庫里蒂巴的故事為此做出了回答。20世紀都市改造的典范每個星期六的早期，孩子們都會聚集在庫里蒂巴主城區(qū)的商業(yè)街上，又畫又寫。這并非僅僅是有趣的傳統(tǒng)，其實孩子們在紀念一場戰(zhàn)爭關鍵性的勝利，這場戰(zhàn)爭艱苦卓絕，現(xiàn)在依然在進行中。事情要回溯到1972年，身為建筑師和都市規(guī)劃專家的市長杰米?雷勒剛剛上任，就下令把六個街區(qū)變成步行街，步行街的方案早在六年前就被批準了，但是因為市區(qū)商人們的重重阻撓遲遲不能實施。雷勒指示他的秘書盡快執(zhí)行這一規(guī)劃，并問需要多久才可以完成，他得到的回答是4個月，雷勒后來回憶說，我說48個小時，秘書認為我瘋了。事實是這次改造在3天內就完成了，從星期五的晚上開始鋪路、設置路燈、種植花圃、鋪設長椅，在星期一的早上完工。“如果我做事猶豫，前怕狼后怕虎，把時間拉長，任何人都可以通過司法程序讓施工停下來，那樣的話城市規(guī)劃就完了，所以要速戰(zhàn)速決，我們討論的時間太長了，是該行動的時候了”，雷勒后來說。這一工程的示范效應非常好。幾天工夫，眼看著銷售額不斷攀升，那些原來冥頑不化的商鋪老板要求擴大步行街的范圍。但是，一些死硬的汽車愛好者不樂意了。雷勒聽說一群人準備違反禁令，在星期六上午開車進入步行區(qū)。在學校老師的配合，雷勒組織了一場無與倫比的保衛(wèi)戰(zhàn),那天上午他得到一批畫紙和顏料的捐贈，聚集了好幾百個孩子坐在步行區(qū)里畫畫。這次流產的抗議是對商業(yè)區(qū)步行街計劃的最后抵抗。現(xiàn)在整個步行街從原來的六個區(qū)擴展到十五個。雷勒說，在當時多數(shù)市長還在為私人汽車鋪路的時候，我們通過這次城市改造，向世界宣告：城市不是為汽車準備的，雷勒還看到了這次勝利的象征意義：從這開始，人們說，“既然市長能在七十二小時內干成這事，他就能干成任何事情。”以步行區(qū)成功改造為契機，雷勒和同事們隨后開始了一系列的項目，最終讓庫里蒂巴成為20世紀都市改造的典范。20世紀70年代早期，巴西歡迎任何形式的工業(yè)投資，不顧污染后果有多嚴重。但是庫里蒂巴不同，只允許無污染的企業(yè)入住。庫里蒂巴建立的工業(yè)區(qū)，留有足夠多的綠地，被昵稱為高爾夫球場。當拉丁美洲別的城市的工業(yè)區(qū)紛紛衰落的時候，惟有庫里蒂巴依然欣欣向榮。庫里蒂巴城建造了24個公園，多數(shù)都有湖泊，在為當?shù)厝颂峁蕵穲鏊耐瑫r，在雨季也可以起到瀉洪的作用。雖然庫里蒂巴也同樣經歷了人口大爆炸，但還是成功的把人均綠地面積從5平方米提高到560平方米。雖然星期六上午畫畫的孩子們已無需再去保衛(wèi)步行街免受汽車的侵犯了，但保持庫里蒂巴生態(tài)環(huán)境的戰(zhàn)斗從未停止。有人說近來情況越來越糟，曾經清澈的河流如今散發(fā)著下水道的臭氣。贏得世界矚目的公交系統(tǒng)已經飽和，最嚴重的是，庫里蒂巴的人均私人汽車擁有量比巴西任何城市都高——甚至高于巴西利亞，一座專為汽車而建的城市。庫里蒂巴的垃圾回收率在最近的六七年也呈下降趨勢，市區(qū)里唯一的垃圾填埋場到2008年底也將全部用完。圣保羅的建筑師卡里提巴總規(guī)劃的制定者豪爾赫?威爾海姆說：“當我們1965年制定規(guī)劃時，它的人口是35萬，我們認為過一些年它的人口將達到50萬。但實際上，它的人口增長遠遠高于此數(shù)?！苯裉欤瑤炖锏侔褪袇^(qū)人口有180萬，整個行政區(qū)域人口有320萬。“我知道庫里蒂巴的規(guī)劃很著名，我是第一個享受它的人，但那是在1965年?！蓖柡Ｄ防^續(xù)說，“必須制定一個新版的行政規(guī)劃了?！迸e世矚目的快速公交2007年3月我到庫里蒂巴的時候，城里正在舉行國際生物多樣性會議，這一巧合就如同你去米蘭正趕上時裝發(fā)布周，去波爾多趕上葡萄酒節(jié)。環(huán)保主義是庫里蒂巴設定的自身形象的核心，市政府總是設計各種計劃來展示這一品牌,整個世界即使沒趕上也在緊跟著它的步伐,生態(tài)意識如今已成了建筑時尚。2007年有建筑業(yè)的諾貝爾之稱的普利茲克建筑獎頒給了理查德?羅格斯，他長期倡導公共交通，低能耗生態(tài)建筑。在商業(yè)界，現(xiàn)在從北京到加利佛尼亞州的圣莫尼卡，房地產開發(fā)商都標榜自己是環(huán)保節(jié)能設計的領導者，以吸引那些有環(huán)保意識的消費者購買它們的公寓和辦公室。2007年紐約市長邁克爾?彭博提出了一項為期二十五年的宏偉規(guī)劃，只是席卷整個世界的新浪潮的一部分，那就是城市必須承擔更多責任，盡可能少的發(fā)散溫室氣體，減少日益堆積如山的固體垃圾。彭博最受爭議的想法——對高峰時期進入擁堵路段的汽車征收“擁堵稅”，以促使人們更多的使用公共交通工具，事實上在倫敦已實行五年了，在新加坡已經實行了30年。但庫里蒂巴采用了相反的策略，使用胡蘿卜而不是大棒。它的城市規(guī)劃者設想，如果公共交通更便利的話自然會吸引更多的乘客。這一合理設想被事實證明是對的。四通八達穿行在庫里蒂巴都市區(qū)的高效公共汽車是庫里蒂巴市貌中最有特色之處。庫里蒂巴人不是鉆入地鐵站，而是列隊走進拱形的玻璃管棚內：快速公交汽車的候車站。這些玻璃管棚很像后來諾曼?福斯特為西班牙畢爾巴鄂地鐵設計的入站口?？ɡ锾岚陀形鍡l快速巴士線，現(xiàn)在正開發(fā)第六條，它能使你在市里快速地穿行。20世紀70年代早期，大多數(shù)城市在修建地鐵和輕軌。庫里蒂巴缺少資源和時間來鋪設軌道。雷勒說，與庫里蒂巴的巴士線相比，一條輕軌線的投資是它的20倍，而地鐵線的投資是它的100倍。雷勒后來回憶說，我們試著理解什么是地鐵，那就是快速、舒適、安全、頻繁。為什么非得在地下呢？在地下運行成本太高昂。因為拓寬街道，涉及時間漫長而價格高昂的征地補償過程，因此，規(guī)劃師們制定了一套包括三條平行通道的“三層合一系統(tǒng)”：中間一條大的通道用作雙向的快速巴士線,其兩側是慢速通道，供其他車輛通行。這套巴士系統(tǒng)剛開始啟用時，每日輸送5.4萬名乘客。現(xiàn)在，這一數(shù)字已經膨脹到230萬人次，這主要歸功于使乘客上車下車更快捷的革新措施。1992年，雷勒和他的團隊建起了管狀候車站臺，設了售票員和能統(tǒng)計出入人數(shù)的旋轉柵門，這樣買票和上車就分開了，像地鐵一樣。為了一次運載更多的乘客，該市引進了車門開關靈活的公共汽車，車門開的很寬，便于乘客迅速上下。后來當這些巴士無法滿足需求時，雷勒的團隊訂購了雙接合巴士，長達88英尺，有兩個掛接（能容納270名乘客），是瑞典最大的汽車企業(yè)沃爾沃應庫里蒂巴之請專門生產的。通過對比巴士和地鐵的運輸能力，雷勒總結出了一個公式。他說：“如果一輛普通巴士在一條普通街道上一天可以運送X個乘客的話，在一條專用車道上，它一天的運送量是其的2.7倍。如果再設立站臺，就可以運送3.4倍。如果你再變成雙節(jié)巴士，你可以運送4倍于普通巴士在普通街道上運送的乘客數(shù)量。以30秒間隔的發(fā)車頻率計，每小時可以運送3.6萬人，完全和地鐵一樣高效。”不幸的是，現(xiàn)在公交車的使用呈下降趨勢。雖然庫里蒂巴的快速公交體系已經涵蓋13個區(qū)，為了補貼生活在城市邊緣的窮人還實行單一票價，但是乘坐公交的人數(shù)還是在下降。“我們的巴士乘客少了，小汽車多了?！睅炖锏侔统鞘幸?guī)劃師路易斯?弗拉戈梅尼說。他觀察到，像所有地方的公共交通使用者一樣，庫里蒂巴人也視公交為吵鬧，擁擠和不安全的出行方式?，F(xiàn)在甚至居住在密集的快速公交線附近的人們也在買私家車。在庫里蒂巴，汽車駕照的增加數(shù)是嬰兒出生數(shù)的2.5倍。因為私家車是地位的象征，因此試圖打消人們購車的熱情是白費力氣。弗拉戈?梅尼說：“我們宣傳，‘擁有汽車，但放在車庫里，等周末再用吧?！幌到y(tǒng)必須持續(xù)的升級改進，讓它比駕車出行更有吸引力才行。庫里蒂巴快速公交系統(tǒng)的老總保羅?斯密特認為要保持這樣的競爭力非常難。在高峰期，差不多30秒鐘一趟車，如果增加車輛，就可能睹塞。高效的公交體系是庫里蒂巴的商標，雖然意識到有打破偶像之嫌，但是斯密特還是認為作為必要的補充，應該修輕軌。垃圾換食物改變人們的行為方式，勸說城里居民進行垃圾分類要比哄勸他們把車停在車庫里更難。雷勒和他的伙伴宣稱，他們的成功還是超出了更注重環(huán)保的日本、瑞典等國家的環(huán)保主義者夢寐以求的地步。庫里蒂巴是廢棄物循環(huán)再利用的先驅者。1989年就開始了“垃圾不是廢物”運動。（這個城市的領導人極具創(chuàng)造口號的天賦）。循環(huán)再利用現(xiàn)在有了新的緊迫性，因為整個都市區(qū)只有一個垃圾填埋場，而這個填埋場在2008年末也將用完。庫里蒂巴的環(huán)境秘書何塞?安東尼奧?安法雷戈托說，循環(huán)利用率過去的六七年里一直在下降，現(xiàn)在22%的垃圾被分揀出來再利用，他希望在本屆市長任期結束的2008年，能提高到34%。雷勒說這是因為近年的一些市長不重視此事。但他說庫里蒂巴的廢棄物循環(huán)利用率仍是世界上最高的。一個星期六上午，我來到諾莎?森赫提?達?魯茲聚居區(qū)，一小群人用袋子或簡易手推車裝著垃圾在那里等候。這謀生艱難的聚居區(qū)起源于七十年代的流浪人口入侵?，F(xiàn)在，街道鋪好了，房子用實心的灰磚砌成，但不像庫里蒂巴市區(qū)。這里舉目所見的荒涼、臟亂的街景和黝黑的人們，使你明確意識到你正置身于第三世界。我在那里察看市政府設立的七十九個垃圾交換中心中的一個。這些地方因為街道太窄或坑洼不平，大型垃圾運輸車無法通行。人們可以把廢品帶到兩周一次的收集點，用四磅廢品換一磅蔬菜。他們大多數(shù)人帶著塑料、紙和硬紙板。另一處由鎮(zhèn)公會管理的收集點，價值更高的鋁罐可以換錢。而另一處，有機材料可以用來換公共汽車票。與中產階級相比，這里的居民產生的可回收利用的物質不多。他們所賣的廢品很多是從市區(qū)撿來的?！皫炖锏侔秃茉缇椭謴U棄物的回收利用,”本地記者，環(huán)保活動分子，特雷莎?烏爾班說?！暗謷鰜硌h(huán)利用的廢棄物只占一小部分。這里沒有參與的傳統(tǒng)。市長只是向人們宣傳這是一座美妙的城市。而人們覺得，對這一美妙，我無需做任何事?！毕衿渌笠砼u者一樣，烏爾班追溯了當?shù)貨]有參與意識的源頭。庫里蒂巴的都市發(fā)展規(guī)劃并非來自民主程序，它是1964年通過政變上臺到80年代中期依舊掌權的巴西軍事**統(tǒng)治啟動的,它的環(huán)保主義扎根于威權主義。都市規(guī)劃者和建筑師可以像政治家一樣做出決定。克拉拉?伊拉茲巴爾寫過一本書比較庫里蒂巴和波蘭城市奧勒的城市規(guī)劃經驗,他說，庫里蒂巴被稱為西半球最令人向往的城市，卻出現(xiàn)于很多巴西人不愿回首的時代。賈米?雷勒、庫里蒂巴綠色運動的天使長，是由戰(zhàn)爭惡龍所選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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