線裝書里的故鄉(xiāng)

本文格式為Word版，下載可任意編輯——線裝書里的故鄉(xiāng)夏日里，站在塵土飛揚、喧囂的街頭，竟聽不到一絲的鳥叫和蟬鳴。這使我奇怪地憧憬故土。一種莫可名狀的回歸意識陡然爬上心頭―――其實，這種鄉(xiāng)愁已經逐漸地被概念化了，而后存放在時?？梢杂|摸得到的某個地方。

大量年前高考后的那個夏天，我坐在家鄉(xiāng)的小閣樓里，第五遍或是第六遍地讀著大哥落下的一本《十月》雜志，那里有張賢亮的小說《綠化樹》，感動于篇首摘錄的《苦難的歷程》里的“在清水里泡三次，在血水里浴三次，在堿水里煮三次”上所述這幾句話，感動于仆人公章永?那個特殊的年頭，政治遭遇迫害，饑餓難捱的窘境中照舊專心地讀著《資本論》的精神。窗外是幾棵棗樹，再過去是收割完稻子后新蒔的農田，再過去就是一橫村落、淡青色的遠山。這一切是那樣的不動聲色，猶如和我的閱讀沒有半絲的聯(lián)系……一種年少莫名的哀傷打濕了我的書頁，甚或擦過丁點的擔心。

鄰居的老陳時常拿著一本線裝書在門口的柚子樹下讀，搖頭晃腦，頗有意趣，很像《從百草園到三味書屋》里的那位念著“鐵如意，指揮倜儻，一座皆驚呢……”的先生。老陳的脾氣約莫是全村最壞的，而且說話很是粗魯，于是，雖然他讀過書，寫得一手好字，村里人還是很不崇敬地直呼其名。他不像村口總是躺在竹椅里看《大明英烈傳》的那一位，被別人尊稱為“高先生”，實際上高先生的名字，我至今還不知道，倒是老陳還從別人的口里聽領會了名字。高先生也寫得一手好字，我在他曾開過的小店的白墻上看過他寫的一首七律，內容據(jù)他說是乾隆下江南留下的詩，筆鋒道勁，飄灑靈動，很有米南宮的容貌。由于我和他小兒子同過學，他對我特別的“青睞”，每次看到我總要拉住我講段書里的小故事(現(xiàn)在看來，說掌故更為切當)。在那個我讀《綠化樹》的夏天，高先生已經去世好幾年了。

木槿花在屋前的小河堤上、屋邊的籬笆里盛開著，每天下午，母親會叫我采來做成一盤不算怎么好吃的菜。這時，老陳少不了黃昏前的“功課”―――拖著腔念他的線裝書，也不是全然不顧老婆和兒子們的謾罵，只是起碼要讀完一個章節(jié)或是一篇文章，才回頭呈現(xiàn)他的“伶牙俐齒”，聲音自然比讀書時更高了一個嗓門，也急促得沒有方才那么悠閑，并且夾著大量的臟字。

雨老是斷斷續(xù)續(xù)地下個沒完。有時我便把《綠化樹》拿到門前的廊子里來看，廊子是兩家相通的，老陳約莫好不輕易看到有一個隨喜者，好多時候會手拿著書顛搖著湊過來，露出難得一見的慈祥的笑容，然而，由于他的壞脾氣，母親是不太愿我和他接近的，所以我總是顯出不耐煩的樣子，可他循例還是這樣一臉笑容地湊過來，全然不管我的態(tài)度。有幾次興致很高，便對我講解起整篇的古文來，記得最清的是劉基的《賣柑者言》。他很沖動，一種全身心投入的模樣，而當時的我心里掩藏著不屑，甚或有好多的流露―――由于這些文章大多我們學過，即使沒有，也不算太難，我是完全可以讀懂的。

現(xiàn)在我依舊對那時的情形不能忘卻，仿佛不自然地就已經烙在了心上，和當時的不經意沒有任何聯(lián)系，可能骨子里早就知道若干年后的今天，我的概念化的鄉(xiāng)愁已經糅合了那些難以言喻的林林總總。假設以前的我不知道為什么我的老鄰居循例要讀那些文章，只是覺得有點古怪。那么如今，在我聞不著木槿花的香味的時候，開頭多少被他不算好聽的記憶中的讀書聲所感動，雖然這一切已然成為不成同歸的往事，一如幾紙散落的文頁……

記得后來，無意的回家還能聽到老陳的讀書聲，只是不會在我的面前講解了―――約莫是我已經讀了大學的起因。

再后來，也不知是哪一年，便再也聽不到那熟諳的讀書聲了。老陳親自寫的春聯(lián)“江山不語冷看他如棋世事，桃李無言暗笑我似水流年”已經換成了“日落西山常見面，水流東海不到頭”―――老人已然作古。我問過他兒子那套我見過的線裝《東萊博議》，他說：“父親的書我全部封好在一個箱子里，我不會動的?！彼@時才顯出對他父親的閱讀一種難得的理解。

夜到來的時候，我坐在房間里，點上一棵煙，熠熠發(fā)亮的煙頭升騰著乳白色的氣體，迷茫與困惑伴隨著慵懶逐漸迷漫開米，從不經意落了大量塵埃的書架上抽出一本書，卻怎么也讀不下去，晚風和著電扇的風把書頁吹得嘩啦著響，桌面上幾頁稿子揚了起來，散落在地上……

我不知道書對于一個有文化的人來說有多重要，那些沉郁或是美好的詞句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