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絨起義與東漢末社會的農民戰(zhàn)爭

黃絨起義與東漢末社會的農民戰(zhàn)爭

東漢末年的卡車司機起義是中國封建社會歷史上一場規(guī)模巨大、影響巨大的農民起義。這次起義的時間長達二十余年,它摧毀了腐朽的東漢王朝,打亂了封建統(tǒng)治秩序,使“朝野崩離,綱紀文章蕩然”。直至魏齊王芳正始年間,地主階級還心有余悸,認為張角等領導的農民起義使華夏傾蕩,王綱弛頓?？梢婞S巾起義的威力是多么巨大。特別值得一提的是這次起義帶有濃厚的宗教色彩,是我國封建社會歷史上第一次利用宗教發(fā)動的大規(guī)模的農民戰(zhàn)爭。起義的領導者張角利用“太平道”進行了長期的精心組織和準備,因此這次起義聲勢浩大,行動劃一,八州并舉,煙炎烽天,農民起義軍經過苦戰(zhàn),最后雖遭失敗,但強有力地掃蕩了豪強地主的勢力,緩和了土地兼并的趨勢,從而把我國封建社會的歷史大大向前推進了一步。由于黃巾起義的口號、動員、組織和失敗都和“太平道”有著密切聯(lián)系,因此,了解黃巾起義與宗教之間的關系,探討農民戰(zhàn)爭與宗教之間關系的課題,顯得十分必要。同時,這對于我們正確理解馬克思所說“宗教是麻醉人民的鴉片”這一科學論斷,也是一個典型的范例。恩格斯在《反杜林論》一書中指出:“一切宗教都不過是支配著人們日常生活的外部力量在人們頭腦中的幻想的反映,在這種反映中,人間的力量采取了超人間力量的形式”。按照馬克思主義的理論,不管是什么樣的宗教,在本質上都是一樣的。作為一種社會意識形態(tài),宗教是對客觀世界歪曲的反映。它和唯心主義的哲學思想是一對雙胞胎,所不同的是宗教采取了感性的、通俗的形式來宣揚上帝,唯心主義的哲學思想則采取了理論的,邏輯的形式來宣揚上帝。唯心主義是精制的宗教,而宗教則是最粗魯、最拙劣的唯心主義。宗教是自然壓迫和社會壓迫的產物。正如列寧所說“被剝削階級由于沒有力量同剝削者進行斗爭,必然會產生對死后幸福生活的憧憬,正如野蠻人由于沒有力量同大自然搏斗而產生對上帝,魔鬼奇跡的信仰一樣。”宗教從它一產生,就在精神上毒害廣大勞動人民,它是束縛在人民群眾身上的一條無形的鎖鏈。所以馬克思給它下了一個科學的定義:“宗教是麻醉人民的鴉片”。張角原籍河北鉅鹿,鉅鹿張氏則是方士世家。對于張角的身世,《后漢書》等正史中都無明文記載,不得而詳。作為一個被封建統(tǒng)治者稱之為“蛾賊”的叛逆者這也是正常的。但從他自稱“大賢良師”“以善道教化天下”看,是個非同小可的人物,可能就出自鉅鹿方士世家。“太平道”屬于東漢末年方士們的原始道教的一個派別,起初,張角以治病救人的教主出現(xiàn)?！疤降勒?師持九節(jié)為符祝,教病人叩頭思過,因以符水飲之,得病或日淺而愈者,則云此人信道,其或不愈,則為不信道”,“符水咒說以療病,病者頗愈,百姓信向之”。可見,張角既利用治病進行傳教,又利用傳教進行治病,兩者合二為一。太平道傳播的主要手段是治病,所以得到了廣大貧苦病人的信仰,此時此刻的張角只不過是一個以“善道教化天下”的教主,還沒有想到造反。如果把早期張角說成是農民起義的密謀組織者,顯然是不符合歷史事實的。張角之所以創(chuàng)立“太平道”,當然不是出于純粹的個人動機,而是嚴重的社會危機的產物。東漢中葉以來,宦官和外戚輪流專政,政府腐敗,巧取豪奪,民不聊生,疫病流行。安桓二帝時期大疫記載,史不絕書,靈帝年間,更為頻繁。面對日益猖獗的傳染病,東漢政府卻束手無策,任其流行。而病魔纏身的勞動人民,只得祈求神靈與方術,于是迷信和巫師乘勢大興。古代方士和巫醫(yī),往往兼具迷信與醫(yī)學的特點。他們以咒除病固然荒唐,但也身掛藥囊,能用中草藥和針刺治病,又有科學的成份。張角就屬于此類。因此,東漢末年原始道教廣泛地流傳,是跟現(xiàn)實生活中病疫蔓延緊密相關的。它完全適應苦難的人們祈求精神安慰的心情。張角從“太平道”教主成為黃巾起義的領袖,有一個發(fā)展過程。他經過十余年傳教與治病的社會實踐,深入民間,了解疾苦,從農民群眾中得到啟發(fā)教育與鼓舞。這是他思想發(fā)生劇變的決定因素。東漢中葉以來,豪強地主橫征暴斂,水旱病災遍地皆是,階級矛盾的尖銳化導致了百余次各族人民起義。此起彼伏的群眾斗爭雖然被殘酷地鎮(zhèn)壓下去了,但人民并沒有屈服。東漢末年民間流傳一首歌謠:“發(fā)如韭,剪復生;頭如雞,割復鳴,吏不必可畏,小民從來不可輕”,充分反映了流民、饑民對地主豪強和郡國官吏懷著深刻的仇恨,表達了農民群眾反抗封建統(tǒng)治的堅強斗志和拼死決心。一方面,他們在苦難中期盼蒼天,祈求神助,幻想以超自然的力量來拯救自己;另一方面,他們在現(xiàn)實中盼望以反抗斗爭解脫苦難,強烈要求推翻黑暗的東漢王朝。宗教氣氛與反抗情緒籠罩著整個社會,一場帶有濃厚宗教色彩的農民起義不可避免。在這樣的社會背景下,張角以教主與巫醫(yī)的雙重身份進行活動,有機會接觸無數(shù)貧病交迫而欲奮起的農民群眾。由此可見,正是階級斗爭的洶涌浪潮與農民群眾的巨大力量,推動張角走上了革命道路。由于群眾革命情緒的熏陶和影響,張角對自己信奉的黃老道作了必要的改革,改造后的《太平經》打出了以黃代蒼的旗幟,意味著要造東漢王朝的反。可見張角從“太平道”教主到黃巾起義的領袖的轉變,一個重要的標志就是他對原有教義的改造,沒有這番改造他就不可能成為叱咤風云的農民領袖,也不會有那樣一場轟轟烈烈的革命運動。改造后的教義和原《太平經》思想的區(qū)別在于:《太平經》對東漢王朝采取支持的態(tài)度,它吸取兩漢以來的陰陽五行學說,崇尚赤色,以火德王,鼓吹“火者,君德也”,“火者,陽也”,大力宣傳忠君思想,為垂死的東漢王朝打強心針。農民起義軍反其道而行之自稱“黃天”,崇尚黃色,主張以土德王,公開提出打倒劉皇帝。《太平經》主張“貴尚無為,好生惡殺”;黃巾軍卻“殺人以祠天”到處火燒官府,鎮(zhèn)壓郡守、縣令,主張用暴力推翻東漢王朝。擺脫了原《太平經》那些禁錮人們思想的教條。張角為什么要利用“太平道”發(fā)動起義呢?一方面,是因為東漢一代是充滿著神學迷信的時代。劉秀就是利用圖讖作為自己的繼承西漢統(tǒng)治合法根據(jù)的。在封建統(tǒng)治者的大力提倡下,讖緯迷信活動盛行。佛教逐漸傳入中原。道教也在形成之中。儒學一步步地宗教化和神學化。封建統(tǒng)治階級總是把宗教作統(tǒng)治和奴役廣大勞動人民的一件法寶;而廣大勞動人民卻往往把宗教作為他們發(fā)動起義,反封建奴役統(tǒng)治的一種手段。事實總是走向反面,這是歷史的辯證法,另一方面,由于東漢一代的農民起義面臨的敵人十分強大和兇狠,除中央軍隊處,還有許多豪強地主私人武裝,起義農民處在莊園林立,軍閥割據(jù)的狀態(tài)中,力量被分割開來,小的起義剛爆發(fā),隨即就遭到鎮(zhèn)壓,很難發(fā)動大規(guī)模的農民起義。在黃巾起義前十年中,全國階級斗爭形勢出現(xiàn)低潮,地主階級加強了對人民的反動統(tǒng)治,在這種情況下,要公開地傳播革命思想和組織起義十分困難,只能在傳播宗教的掩護下進行。東漢統(tǒng)治者對“太平道”所采取的態(tài)度很明顯、明確。漢靈帝時,封建統(tǒng)治者把“太平道”引入“善道”。于是,“角因之遣第子八人使于四方,以善道教化天下。”上述史實說明了東漢統(tǒng)治階級一開始就對它持保護態(tài)度,并隨著階級斗爭形勢的發(fā)展又采取了積極支持的態(tài)度,這就為張角利用“太平道”從事起義的宣傳組織工作打開了方便之門。在階級社會里,一切反動的統(tǒng)治階級都竭力提倡和保護宗教,把它作為鞏固自己統(tǒng)治的精神武器;而宗教的確能起到人們所意想不到的作用,它虛構出一個虛無飄渺的世界和現(xiàn)實世界對立起來,要人們忍受痛苦,放棄斗爭。而把一切希望都寄托在那個彼岸世界。張角利用宗教——“太平道”發(fā)動起義,這一史實說明宗教不但有以上作用,而且在宗教迷信活動猖獗,農民起義處于低潮的歷史條件下,只有披上宗教的外衣利用宗教的組織形式,才有可能進行廣泛的宣傳組織工作。因此,“太平道”在黃巾起義中起到了掩護革命活動的作用。張角利用“太平道”傳播革命思想,聚集革命力量,組織隊伍。黃巾起義前夕,張角提出了一個具有神秘色彩的口號,叫做“蒼天已死,黃天當立,歲在甲子,天下大吉”簡稱“黃天太平”。如何全面地、準確地理解這個口號,涉及到黃巾起義的革命思想的評價問題。這個口號的神秘主義形式反映了農民要求革命的強烈愿望。其特點是以革命進步之內容寓于神學迷信的落后形式之中。如果離開迷信的五行學說,就無法理解其革命實質。所謂“蒼天已死,黃天當立”的口號,實際上不過是給漢王室當滅,黃巾當興的農民革命思想披上了一件皇天授命的合法的神學外衣而已?！包S”本來是一種自然現(xiàn)象,經陰陽家用五行的“土”行相配,就具有了神秘色彩和社會屬性,具有以土德王,受命于天取代政權的意思。所謂“黃者,代漢之色”就是對東漢末年盛行的土德王說的概括。張角在起義前后一再打出“黃天”旗幟,決不是沒有用意的。黃巾起義爆發(fā)時起義者頭包黃巾,身穿黃衣,不是一般的服色嗜好,也不只是為了區(qū)別于敵軍,而是黃色代漢,同時也是崇尚黃色以驗“黃天當立”,適應土德的迷信作法?！吧n天已死”,實際上就是后來青州黃巾所說的“漢行已盡”的同義詞,它預言著東漢王朝氣數(shù)已盡。張角對《太平經》中以火德王的教義進行了修改,改漢室為木德,以適應當時農民斗爭的政治需要?！吧n即青,青木色也”。蒼天等于木德,即指“漢行”而言。因此,“蒼天已死,黃天當立”的口號集中反映了農民階級與地主階級之間你死我活的階級斗爭,隱藏著一種要以暴力推翻東漢王朝的革命思想。曲折地表達了人民群眾要求推翻東漢王朝的強烈愿望。不過它又是以神秘主義方式表現(xiàn)出來的,是被五行迷信外衣掩蓋起來的革命思想。所謂“歲在甲子”就是暗示甲子年甲子日,即中平元年三月五日發(fā)動起義。黃巾起義前對“甲子”歷數(shù)作了廣泛宣傳,這當然是神秘主義的革命宣傳,意在發(fā)動群眾預告漢歷將終,天地為之一變,與蒼死黃立的五行迷信具有同樣的作用?！疤煜麓蠹奔刺煜绿降囊馑?。綜上所述,張角提出的“蒼天已死,黃天當立;歲在甲子,天下大吉”的起義的口號,是以神秘主義的思想形式,展現(xiàn)了農民階級要推翻封建統(tǒng)治的革命意圖。正是在這個口號激勵下,黃巾起義的斗爭鋒芒直指東漢王朝。但是,應當指出黃巾起義的口號不是簡潔明了的政治宣言,而是隱晦曲折的神秘語言,它反映了農民階級不可能也無法擺脫宗教迷信和神權思想的束縛。特別是由于張角原為太平道教主,這就給起義披上五行迷信的濃厚色彩。黃巾起義爆發(fā)有一個鮮明的特點:三十六方,數(shù)十萬人,同日而起。如此聲勢浩大,組織嚴密,號令劃一的革命運動,在我國古代農民戰(zhàn)爭史上也是罕見的。張角是怎樣組織起義人員的呢?張角治病創(chuàng)立“太平道”,把傳教主要對象轉向下層群眾,把傳教和治病,宗教活動和領導群眾斗爭相結合,因而信徒隊伍日益發(fā)展,迅速擴大“十余年間,眾徒數(shù)十萬,連結郡國,自青、徐、幽、冀、荊、楊、兗、豫八州之人,莫不畢應””“太平道”的宗教組織形式是“方”。張角“周編天下,置三十六方,各有所主”?！胺健痹赋菐?怎么會成為宗教組織形式呢?東漢末年農民從土地上游離出來,流向城鎮(zhèn)就食聚居在城鄉(xiāng)邊緣地帶?！叭健本褪翘降涝诔菐吘壭纬傻娜鶄€流民聚居點。各方主要頭頭,名曰“渠帥”平時負責傳教治病,戰(zhàn)時負責指揮,“方”是宗教、軍事合一的組織?！扒洝笔擒娬弦坏穆毞Q.“方”是如何形成的呢?原來“方”是在流民集團的基礎上建立起來的。張角在流民中間傳教、治病、爭得擁護,然后逐漸把分散的、互不泛屬的流民集團統(tǒng)一起來,大起義前夕加以進一步軍事改組,作為黃巾起義組織形式,隨著形勢的發(fā)展與變化.原先流民的“方”逐漸從宗教組織形式向軍事組織形式過渡。據(jù)記載:“角等皆舉兵往往屯聚數(shù)十百輩,大方萬余人,小方六七千人”。流民問題是東漢王朝階級矛盾尖銳化的產物。從光武帝以來,就不斷出現(xiàn)流民,雖然統(tǒng)治階級采取過一些“賑廩”的辦法,但是終究無濟于事。東漢末年,社會危機深重,流民問題已造成對封建王朝直接的嚴重的威脅。如桓帝永興元年(153年秋七月)“郡國三十二蝗。河水溢。百姓饑窮,流冗道路,至有數(shù)十萬戶,冀州尤甚”?；傅弁砟暝t書也承認“比歲不登,民多饑窮,又有水旱疾疫之困。盜賊徵發(fā),南州尤甚?！碧鞛娜说?疫病流行,迫使無數(shù)農民扶老攜幼,背井離鄉(xiāng),流落他方。正是在這種情況下,以治病為傳教形式的太平道,就成為苦難人民的福音,在流民中廣泛傳播。張角的數(shù)十萬徒眾,基本隊伍是從本土逃荒出來的流民,但也有為數(shù)極少的太監(jiān),衛(wèi)士與市民。張角以杰出的組織才能把八州分散的流民,編為三十六屯“方”。廣大流民幾乎都參加了屯“方”,其中的青壯年成為黃巾起義的骨干力量?！胺健笔羌w性組織,由于當時生活資料極端貧乏,“方”內部必然產生分配上的平均主義,也正是這種平均主義把廣大流民團結起來,這可以從他們不愿遣教歸鄉(xiāng)中得到反證。平均分配,互助精神,集體生活,是屯方具有吸引力的主要原因,同時在思想上具有推翻東漢王朝的變革愿望。黃巾起義之所以會出現(xiàn)如此迅猛勢頭,正是“屯方”這樣比較嚴密的組織形式起著重要的作用。但“屯方”也有消極的一面,它固然有組織與動員群眾的積極作用,然而畢竟是落后的宗教組織形式,流民團聚,婦子相隨,不能機動靈活的作戰(zhàn),受到多方牽制連累。這恐怕也是黃巾起義過早失敗的原因之一。據(jù)《后漢書·皇甫蒿傳》記,張角死后,起義軍連吃敗仗,敵軍“斬梁,獲首三萬級,赴河死者五萬許人,焚燒車重三萬余輛,悉虜其婦子,系獲甚眾。角先已病死,乃剖棺戮尸,傳首京師?！贝送?宗教迷信還會使人敵我難分,模糊階級陣線,張,馬寄望于宮中的有勢力的宦官策應。據(jù)《皇甫蒿傳》中記,在起義前夕,張角弟子馬元義“數(shù)往來京師,以中常侍,封谞,徐奉等為內應,約以三月五日內外俱起。未及作亂,而張角弟子濟南唐周上書告元,于是車裂元于洛陽?！笔獠恢?宦官專政正是東漢末年造成社會混亂,統(tǒng)治黑暗的一股力量,他們的立場與農民是不一樣的,甚至是對立的。當漢靈帝發(fā)現(xiàn)后便責問張讓,張讓便把責任推卸到死人身上,說是王甫,候覽等人所為。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