略談烏蘭察布前山方言詞義

略談烏蘭察布前山方言詞義張一弘【摘要】烏蘭察布前山方言詞匯和普通話詞匯有很多相似之處，但又具有鮮明的地方特色.文章主要就烏蘭察布前山方言詞匯中的特殊前綴、后綴、感情色彩、兒化與非兒化的差異以及方言多詞一義和一詞多義等方面進行探討.【期刊名稱】《集寧師范學(xué)院學(xué)報》【年（卷），期】2010（032）003【總頁數(shù)】6頁（P40-44,48）【關(guān)鍵詞】烏蘭察布方言;前綴;后綴;感情色彩;多詞一義;一詞多義;兒化【作者】張一弘【作者單位】集寧師范學(xué)院,內(nèi)蒙古，烏蘭察布,012000【正文語種】中文【中圖分類】H116;H172.1俗話說：〃十里不同音?！币苑窖蕴攸c來劃分語言區(qū)域本身就是一個非常復(fù)雜的問題。我們通常將內(nèi)蒙古自治區(qū)境內(nèi)的陰山山脈作為標志性界限，將內(nèi)蒙古西部區(qū)方言分為前山方言和后山方言。烏蘭察布前山方言，大致沿襲了老綏遠〃綏東五縣”（原察哈爾的〃綏東四旗”）的語言區(qū)域劃分，把烏蘭察布市的集寧區(qū)、豐鎮(zhèn)市、涼城縣、興和縣、察右中旗（即原陶林縣）以及察右前旗、察右后旗南部、卓資縣的東部和南部部分地區(qū)方言并稱為烏蘭察布前山方言。烏蘭察布前山方言詞匯無論從詞形結(jié)構(gòu)還是表義功能和普通話詞匯比較起來出入不是很大，但也有著自己鮮明的地方特色。我們常見到研究本地方言的資料往往重于詞的構(gòu)成形式，而疏于對詞義的研究。而烏蘭察布前山方言在詞義上的特點，恰恰是其千百年來形成的最具特色的固有形式。所以我認為只有形式和詞義并舉，才能深入地了解烏蘭察布前山方言。詞綴現(xiàn)象在普通話詞匯中非常常見，如〃老、阿、非、可”等前綴詞，〃子、頭、兒、巴、手、員”等后綴詞。烏蘭察布前山方言中的一些特殊詞綴，在普通話里是沒有的，但在方言中使用頻率卻頗高，甚至起著不可或缺的作用，成為烏蘭察布前山方言詞匯十分顯著的特點。如〃圪頭詞”、“忽頭詞”、“日頭詞”、“達尾詞”等。（一）前山方言前綴有表義功能現(xiàn)代漢語的前綴只表音，不表義。如老虎、老鼠、老師，去掉前綴〃老”，其虎、鼠、師的詞義沒有一點變化。而烏蘭察布前山方言的有些前綴會使詞義在程度上發(fā)生或深或淺的變化，當然這種變化不是根本性的變化。如〃圪”和〃日”?！〒u”與〃圪搖”。你別搖那棵小樹。你別圪搖那棵小樹。顯然〃搖”比〃圪搖”用的力量大，擺動的幅度也大；〃圪搖”僅僅是搖晃，用力和幅度比較小?！ǔ场迸c〃圪吵”人們吵著要向領(lǐng)導(dǎo)討個說法！人們圪吵著要向領(lǐng)導(dǎo)討個說法！〃吵”表明大家吵嚷的聲音很大、很亮，人們都在大聲叫喊；〃圪吵”只是說大家在議論，在嚷嚷，有一種意向。因此，〃吵”要比〃圪吵”聲音大，意愿強烈，影響大。類似的例子可以舉出許多，如〃揉”與〃圪揉”，“搓”與〃圪搓”，“摳”與〃圪摳”，“裝”與〃圪裝”等。凡加前綴〃圪”的詞，都比詞根的意義輕、淺、小、少。前綴“日”正好與〃圪”相反。凡是加前綴“日”比詞根的意義深且重。如：〃臟”與“日臟”?！芭K”僅僅是骯臟，不干凈。而“日臟”表示很臟，十分臟，臟到讓人惡心?！◥骸迸c“日惡”?！皭骸保c善相對，表示兇狠、厲害。而“日惡”則是惡毒、兇殘，其程度、行為比惡更深更壞?！堋迸c“日能”?！澳堋敝改芰?、能耐。而“日能”除上述意義外，還有技精、技巧，出人意外的本事。（二）前山方言前綴的特殊性所謂特殊性就是形式上只表音節(jié)，同前綴無異，而實際是構(gòu)成一個詞不可或缺的部分去掉它詞根毫無原意，有了它還會衍生出更多的詞義，與單純前綴詞截然不同。這類詞不能看作前綴，但往往又與前綴相混淆。〃圪”是一個表音字詞頭，基本無表義功能。但在長期的語言發(fā)展中，有些〃圪”字頭詞匯就不能看成單純的只表示構(gòu)成音節(jié)的前綴了。如：〃圪蹲”和〃圪蹴”（音jiu）?！ㄛ俣住比サ簟ㄛ佟?，其蹲的實質(zhì)意義沒有根本的變化，但是〃圪蹴”去掉〃圪”，其蹴就沒有蹲的意思了。（今讀cu，去聲，是踢和踏的意思）。因此〃圪蹲”的〃圪”是前綴，而〃圪蹴”的〃圪”就不能看作前綴了。這樣的〃圪’，有的甚至使詞義發(fā)生了很大的變化。如：〃蛋”和〃圪蛋”?！暗啊敝恢给B、龜、蛇等所產(chǎn)的卵，而〃圪蛋”卻有球狀物、大官、闖禍或?qū)π≥叺年欠Q的意思，如：①他瞎撲猛撞得把頭碰了個圪蛋。②小劉的爺爺現(xiàn)在是市里的一個大圪蛋啦。③你這次可拉上圪蛋啦?、軆鹤?，你可是媽媽的親圪蛋。類似這樣作構(gòu)成要素的還有圪料、圪泡（胞）、圪左、圪且、圪都、圪陰、圪洋等，這些〃圪”都不能看作前綴。再如〃日”字。日哄、日玄、日唬、日怪、日能、日精等，這里的〃日”是前綴，去掉〃日”字其意義沒有根本變化。但是日眼、日粗、日洋等就不能看作前綴了。如“日粗”是〃吹牛、說大話”。去掉“日”，“粗”就沒有吹牛的意思了。同樣“日洋”、“日眼”的“日”都不能看作前綴?！ê鲎诸^”前綴也具有這樣的類似功能，如〃忽閃”、“忽攪”、“忽擺”、“忽搖”等，其〃忽”沒有意義。但〃忽拉”的〃忽”就不能看做前綴了。不僅去掉“忽”，“拉”沒有原詞意義了，而且“忽拉”如同“圪蛋”一樣也會衍生出許多新的詞義來。“忽拉”：①有煽騙、忽悠的意思，如：那家伙把老張的養(yǎng)老金也忽拉走啦！。②有使用各種手段，周旋鉆營的意思，如：他不知道咋忽拉得竟然當上部門經(jīng)理啦。③還是一個象聲詞，如：忽拉一聲，一摞書倒下來了。因此，對〃圪”、“日”、“忽”等是不是前綴應(yīng)從詞的構(gòu)成意義出發(fā)，而不能只從形式上以類比方法一概而論，靠習慣思維判斷。（三）前山方言的〃達”字后綴烏蘭察布前山方言詞匯中的后綴，最常見的就是〃達尾詞”了?！斑_”字后綴常和動詞相連，大都表示具體的動作?！斑_尾詞”最大的特點就是具有表小色彩，它所表示的動作幅度比詞根小，延續(xù)時間也比詞根短，或帶有一定的隨意性。如：試達、蹦達、踢達、跺達、抖達、吹達等。但也有一些〃達尾詞”不能僅僅看做是構(gòu)成音節(jié)的后綴，它具有了表義功能，有的詞性也發(fā)生了改變。如：“跳”和〃跳達”，“跳”表示一個動作，是一個動詞；而〃跳達”表示輕佻、個性不穩(wěn)重，就變成一個形容詞了。再如〃撒達”這個詞，有的前山地區(qū)也稱〃聲達”，指用手或臂向夕卜用力甩開或用生硬語言頂撞他人。去掉〃達”，其“撒”和〃聲”就失掉原義了，所以〃撒達”、“聲達”的〃達”就不僅是后綴，而具有了表義功能。按道理說除了音譯外來詞、聯(lián)綿詞、前后綴，凡是構(gòu)成合成詞的詞素都有實在意義，但我們前面分析的烏蘭察布前山方言中的〃圪”、“日”、“忽”、“達〃這樣的詞綴既不是前面說的幾種情況，又不是構(gòu)詞的詞素，沒有實在意義，僅表示一個音節(jié)，而這個音節(jié)又不能缺少，那該是什么呢？這是千百年來方言形成的一種凝固形式，它顯示出與別的方言以及與普通話的不同之處，是它最具特色的地方。我們不能以現(xiàn)代漢語構(gòu)詞之模使方言入范，這樣大有削足適履之嫌，因為方言本身就是不規(guī)范的現(xiàn)代漢語。（一） 用重疊詞表示感情色彩烏蘭察布前山方言中的重疊詞多于普通話，這里的重疊詞包括疊音詞和詞的重疊。重疊詞在烏蘭察布前山方言中使用的頻率極高，運用也十分廣泛，名詞、動詞、形容詞、量詞和副詞都有疊音和重疊。如：山坡坡、小娃娃、人影影、白生生、胖墩墩、跳跳達達、禿禿桑桑、扎摞扎摞、一圪擰擰等。重疊詞是前山方言的一大特點，它鮮明、傳神、親切，最能表達人的內(nèi)心情感，有些重疊詞還表現(xiàn)了強烈的褒貶感情色彩。如〃紅〃與〃黑〃這兩個形容詞。常見的〃紅〃有火紅、通紅、血紅、鮮紅、深紅、粉紅、大紅、桃紅等；〃黑〃有墨黑、漆黑、黧黑、黢黑、黝黑等，這些詞都是中性的僅狀其色而已。而紅艷艷、紅丹丹、紅彤彤、紅楞楞、紅茹茹、紅騰騰等所摹狀的“紅"和紅哈哈、紅哇哇、紅菜菜、紅嘰嘰等所摹狀的“紅"，就有了褒貶的感情色彩。〃黑〃亦如此，如表示褒義的黑定定、黑黝黝、黑旦旦等；表示貶義的黑菜菜、黑糊糊、黑楚楚、黑匈匈（黑而衣冠不整潔）、黑憤憤等。（二） 凡“二”打頭的詞多數(shù)表示貶義如：二螫頭、二拐子、二虎蛋、二瞎子、二仄愣、二寡板、二灰猴、二吃鬼、二侉子、二迷糊、二男人、二花臉、二倔棒、二烏愣、二求牌、二百五、二桿子、二狗油、二油膩、二哄堂，趙樹理小說里有二孔明。（三） 凡“猴〃、“貨”、“鬼〃煞尾的詞表示貶義如：爬長猴、槍崩猴、灰猴、討吃猴、妨主猴、懶猴等；砍貨、哈貨、俶貨、羅人貨、愣貨、騷貨、孬貨、笨貨等；大煙鬼、料子鬼、沒頭鬼、耍錢鬼、討吃鬼、吃鬼等。多詞一義現(xiàn)象現(xiàn)代漢語中也是存在的，但方言在不同場合，不同的語言環(huán)境，不同的動作和工具，多詞一義現(xiàn)象顯得十分突出，表現(xiàn)了方言的豐富及多元色彩。如表示"打"這個意義。摔：小心我摔你。擂：我擂了他一頓。敲：他爸爸把他敲壞啦！敲作：小心我敲作你。孺：他孺了我一拳。整戳：我去整戳那個家伙。戳兮（也說出兮）：我去可讓戳兮了一頓。搗：小心老子搗你。搗作：小心老子搗作你。量：我量了那家伙一個逼斗。闊（kuo，陽平）：他闊了兒子一個耳光。揳：他爸爸狠狠地揳了他一頓。多：看我多你一刮刷??！定：我照他胸口定了兩拳。抽：我抽你一棍子。處切：三個人把那個小偷處切痛啦。捩砍：小心我捩砍你。蓋：他劈頭蓋了我一磚頭?？常核沉宋覀€蛋脖筋。榴：我榴你一棒兒。楞：我楞你一棒兒。撩：他撩了我一個耳光。撤：我撤你一刮。兜：我照屁股兜他一腳。同樣是表達“打”的意思，但因打的力度、位置、工具、方式的不同，在方言中的用詞也就有了變化。如勺需”一般指用拳頭打，推操，〃搗”常指用拳打背部，〃砍”則指用手向下打，擊打的部位往往在脖頸，而〃多”多指用手打?qū)Ψ降哪樆蛩|西，“兜”往往專指用腳踢。再如表示"吃"這個意義。啖：我啖了三個油炸糕。啖活：我啖活了三個油炸糕。囔：他又囔了一個包子。定：他又定了一^包子。撐：這頓飯你撐不完了？撐菜：這頓飯你撐菜不完了？哈吧：他幾口就把一盤餃子哈吧啦。乃菜：吃飽了就別乃菜啦。乃咂：看見也吃不進去啦，還硬乃咂哩！扎掙：硬把半碗飯扎掙進去了。吸溜：幾口就把碗面吸溜進去了。督溜：喝面，他督溜得比誰都快。筑：不想吃啦，還硬往里筑哩！筑填：吃不進去啦，還往里筑填哩！筑騰：硬把一碗飯筑騰進去啦。闊：做葬良心的事，小心你兒子叫狼闊了。圪咂：吃飽了就別圪咂啦。唵：他唵了一把炒面（或炒米）。同是"吃"義，吃的東西不同，狀態(tài)不同，速度不同，就用不同的詞來表示。如：〃囔”、“啖，，、“定”、“哈吧”都表示吃固體食物，而〃吸溜”、“督溜”往往用于吃液體食物，〃僧用于吃粉末狀食物；〃撐菜”、“乃菜”、“乃咂”、〃扎掙”，都有吃飽了還勉強吃的〃吃”義，但又有著細微的差別；從狀態(tài)上說〃哈吧”“啖活”是大口地吃，甚至不怎么咀嚼，而〃圪咂”“乃咂”是小口地吃，細細咀嚼。烏蘭察布前山方言中的一詞多義現(xiàn)象同現(xiàn)代漢語一樣也十分普遍，在不同的語言環(huán)境中有著不同的意義。如“打發(fā)”。發(fā)引，出殯聽這哀樂聲，誰家打發(fā)死人哩？哄小孩子睡覺等我把孩子打發(fā)著我就去找你。辭退我把那個好吃懶做的家伙給打發(fā)了。使其出去我打發(fā)孩子買酒去了。施舍，使其離開你快給他一塊錢，打發(fā)那個討乞子走哇。消磨、度過退休之后，他就在麻將桌上打發(fā)日子哩。再如〃扎”。TOC\o"1-5"\h\z關(guān)你把門扎牢，看雞子跑出去的。借你扎給我?guī)讉€錢哇。刺他拿針扎了我一下。捆你把麻袋的口子扎緊，別把山藥掉出來。做你扎啥哩？我扎個雞籠子。召集，集合用不了幾個人，你扎這么多人干啥？管理這么多學(xué)生我一個人扎不了，還得個幫手。操作這是個新機器，我可扎不了。派、派遣你扎上幾個人去取一下演出服裝。拿你把這些爛木頭扎走哇，放在這礙手礙腳的。（11）折磨、摧殘他硬把一只麻雀扎死了?。?2）修理我把你的微機扎好了，又能上網(wǎng)啦。（13）捉、逮你快看，我扎住個鳥！按語法規(guī)則，后綴〃子、兒、頭”的有無，其詞義不發(fā)生變化。但方言的兒化卻有著許多特殊的地方。（一） 方言兒化可以改變普通話詞義。如〃轎車”是現(xiàn)在最常見的交通工具。如果后面加〃子、兒”就變成〃轎車子”、“轎車兒”，是過去騾馬拉的兩輪有篷子的車，常是富人出門代步的工具。詞義發(fā)生了變化，表示兩種不同的事物。再如“人物”（在某方面有代表性或具有突出特點的人）與〃人物兒”（不一定有突出貢獻和成就，有戲謔或嘲笑的成分），〃有味”（指食物發(fā)出的香味）與〃有味兒（啦）”（指食物腐爛變質(zhì)或其他物體發(fā)出的臭味或異味）。甚至方言本身兒化也會使詞義發(fā)生變化。如〃擦滑”是指道路泥濘，不便行走；而兒化的〃擦滑兒”是溜冰、滑冰，意義不同，詞性也發(fā)生了變化。（二） 經(jīng)方言兒化，普通話的詞可能變成另一個與其毫不相干、毫無關(guān)聯(lián)的詞。如普通話的面粉，方言叫白面，兒化即成白面兒，方言也叫料面兒，現(xiàn)在叫白粉、海洛因。（三） 有的方言不兒化還不能表示一定的意義，“兒”是構(gòu)成詞義不可缺少的部分。如〃一能兒”，方言指專長和絕技，如果去掉“兒”，〃一能”就沒有任何意義了。類似的如〃共份兒”（表示責備人不該做某事）、〃圪團兒”（一種吃食）、“滾兒”（表示質(zhì)疑否定的語氣，如：你滾兒去過日本？）、〃圪兒”（有的地方叫圪離，撓人腋下使其難受發(fā)笑）等。（四） 有的方言“兒”不在詞尾而在詞的中間，如〃二個兒半”（泛指業(yè)務(wù)不精通或技術(shù)不高明的人）、“?；▋夯臁保o目地胡舌L地混）、“后眼兒窩”（脖頸的后部）、“刺兒溜子”（蒺藜）、“嗝兒屁”（死）、“根兒深”（表示程度深）、〃忽列兒擺舍”（反復(fù)無常）、“班兒頭”（小股土匪頭目）、〃棒兒手”（用棍棒打劫的土匪）等。探討方言的詞義是一個長期、復(fù)雜而艱巨的任務(wù)，尤其在特殊性方面更需要不斷地深入細致地作一番努力。在方言和普通話詞匯的對照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