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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代西方社會學的空間轉向

20世紀70年代,在列菲波爾、??啤⒓撬?、哈薩克斯坦、索卡、赫克等眾多社會理論家的共同推動下,空間問題已成為西方主導社會學的中心問題,空間概念已成為社會學理論的中心概念。人們廣泛地意識到,在當代西方社會學乃至社會理論中,一種空間轉向已經發(fā)生。以下我們將首先對當代空間轉向之前的西方社會學的空間研究做一個簡要的勾勒,并結合我們的論題對外在于社會學領域的現(xiàn)象學的空間思考給予一定的關注,我們將看到,這兩條線索對于我們理解當代西方社會學乃至社會理論的空間轉向具有重要的意義。一、涂爾干:空間是一種社會決定論的空間觀厄里認為:“社會學經典確實探討了空間,但探討的方式卻很不明晰,很不充分”(厄里,2003:510),但這并不意味著,早期的社會學家沒有能夠就空間給出一些富有啟發(fā)意義的洞見,只不過這些洞見往往被社會學的后繼者們忽視了。與他對社會發(fā)展的歷史進程以及資本的生產和流通過程中的時間問題所進行的研究相比,馬克思關于空間的討論顯得貧乏得多。“馬克思主要將空間視為一個物理的情境,是生產場所的總和,不同市場的領域,被時間和日益自由的資本的運作所‘克服’的一個天然的距離沖突的來源”(Soja,1989:126)。在馬克思的社會理論中空間主要呈現(xiàn)為兩種重要的表現(xiàn)形式,一方面,在資本主義的生產機構內部所進行的資本的生產過程中,空間體現(xiàn)為勞動時間在生產的物理環(huán)境中橫向并列和擴張的可能性,“如果從空間方面來看工作日,———從空間方面來看時間本身,———那就是許多工作日同時并存”(馬克思,1995:378)。另一方面,空間則體現(xiàn)為在資本主義的生產方式和資本的擴張過程中需要加以征服的國家的乃至全球的市場和距離(馬克思,1998:128)。不可否認的是,與時間問題相比,馬克思并沒有針對空間進行過系統(tǒng)和深入的理論化建構,盡管他的許多論述都隱含著空間的因素(例如,資產階級對世界市場的開拓、資產階級使農村從屬于城市的統(tǒng)治、資產階級的殖民擴張、工人的集中和革命聯(lián)合等等),但他并沒有就此發(fā)展出一種明確的空間理論的視角,這使得空間在其思想中既重要卻又并不突顯,既不可或缺,卻又地位模糊,究其根本則是由于馬克思主要將空間理解為客觀的環(huán)境條件。這也就難怪索佳指出,馬克思意識到了空間性在隱藏基本的社會生產關系方面所具有的不透明性,間接觸及了社會—空間辯證法的基本問題性,但是馬克思并沒有對這一問題性給出有效的唯物主義解釋(Soja,1989:126-127)。應當說馬克思的社會理論并不缺少在當代意義上進行空間化的基本條件,他那些隱含著空間維度的討論完全可以被一種更具建設性的空間視角所激活,并從中發(fā)展出一系列超越客觀環(huán)境論的空間理論。相比之下,另一位重要的社會學奠基人涂爾干則要積極得多,他從其社會決定論的視角出發(fā)為我們展現(xiàn)了一種空間理論。涂爾干敏銳地意識到了空間劃分的社會差異性(涂爾干,1999:22),換句話說,不同的社會往往賦予空間以不同的意義。“空間本沒有左右、上下、南北之分。很顯然,所有這些區(qū)別都來源于這個事實:即各個地區(qū)具有不同的情感價值。既然單一文明中的所有人都以同樣的方式來表現(xiàn)空間,那么顯而易見的是,這種劃分形式及其所依據的情感價值也必然是同樣普遍的,這在很大程度上意味著,它們起源于社會”(涂爾干,1999:12)。人們并不僅僅活動于一個作為物質環(huán)境的空間之中,對于任何一個人類社會而言,空間都已經被注入了人類的集體情感,那些對空間方位的劃分并非只是呈現(xiàn)為一些冷冰冰的物理參數,相反它們都具有特定的社會情感價值。通過對大量人類學資料的研究,涂爾干指出,空間的各個部分并不是同質的,空間的形象只不過是特定社會組織形式的投射,由此人們才可能在空間中安排具有不同社會意義的事物,就像在時間上來安排各種意識狀態(tài)一樣(涂爾干,1999:12-13)。這一理論對于空間的社會性研究無疑具有重要的啟發(fā)意義,但是涂爾干的論述顯然過于簡潔,并且沒有得到作者本人的太多重視和充分發(fā)揮——涂爾干顯然無意于發(fā)展一種研究社會總體的區(qū)域化的空間視角,他那偏好尋求一般性的決定論法則的實證主義傾向也在實質上阻礙了此種視角的形成。因此在索佳看來,涂爾干的社會學是相對無空間的,并且將空間維度邊緣化為一種幾乎是機械的外在性(Soja,1989:144)。涂爾干的確沒有完全避免將空間視為物理的外部環(huán)境,但他對空間劃分的些許討論使索佳出于論戰(zhàn)的需要而做出的批評略顯偏激。與涂爾干不同,齊美爾從心靈與互動的角度為我們帶來了一種截然不同的空間思想。我們可以對齊美爾的空間思想進行一種雙重的解讀。一方面,他和馬克思、韋伯(1),以及一定程度上和涂爾干一樣將空間理解為客觀的物質環(huán)境,指出一般空間或空間性是社會生活的必不可少的條件,但空間性既不是社會生活的本質也不生產社會生活,空間只是本身毫無作用的形式(齊美爾,2002:459),是可以被某種社會形態(tài)加以填充的空虛和無價值的地域性的空間環(huán)境。當然,在有些事件中,空間的形式條件也可能凸突顯為一種重要的影響事件的力量(齊美爾,2002:460),比如一場戰(zhàn)爭中的地形條件;而下一盤棋則完全不同,后者盡管也受到空間條件的制約,但是下棋的人卻無需針對這個空間條件本身采取什么認知的行動??傊?此種對空間的理解是貧乏和消極的,然而,齊美爾幾乎同時還向我們展現(xiàn)了其空間思想的另一種可能,盡管他并沒有因此而拋棄空間的客觀環(huán)境論,但是這一別樣的可能極富啟發(fā)性。齊美爾指出:“并非空間,而是它的各個部分的由心靈方面實現(xiàn)的劃分和概括,具有社會的意義”(齊美爾,2002:460)。齊美爾從與社會決定論視角截然不同的心靈及其互動的角度為我們重構了空間劃分的理論,他指出:“康德曾經把空間界定為‘待在一起的可能性’?!@也是社會學意義上的空間,相互作用使此前空虛的和無價值的空間變?yōu)槟撤N對我們來說是某種實在的東西,由于空間使相互作用成為可能,相互作用填充著空間”(齊美爾,2002:461)。盡管空間概念本身依然缺乏想象力,但是齊美爾引入了空間劃分理論并概括了空間論題,極大地拓展了社會學的空間想象力。對齊美爾而言,單純的地理界線(如山脈的地勢、河流、海洋等等)對人們的觀念和行為充其量也只是消極的誘因,他真正關心的是心靈劃界的空間化,“如果說這種相互劃定界線的普遍的概念是取之于空間的界線,那么后者——更為深刻的——只不過是惟一切實的、心靈的劃分界線過程的結晶或空間化”(齊美爾,2002:466)。這種關于劃界的思想無疑包含著從互動的視角入手探討建構一種不同于客觀物質環(huán)境的社會空間的可能性,這一可能性意味著在那個作為物質條件的空間之上,或者說以此為基礎,依然可能存在著一種社會性的空間,它蘊含著豐富的觀念建構和實踐意義。齊美爾指出:“界線不是一個具有社會學后果的空間的事實,而是空間性地形成它自身的一個社會學的事實”(Simmel,1997:143)。這就意味著界線所體現(xiàn)的具有社會學意義的空間形態(tài)不能夠還原為單純的物理環(huán)境的效用,它本身就具有一種獨特的社會空間性。至此,齊美爾在實質上已經與他所堅守的那種機械的物理環(huán)境的空間概念拉開了距離,不是對前者加以批判和揚棄,而是在心靈及其互動的社會意義中開拓出一種別樣的可能性。盡管齊美爾已經在空間社會學的研究中邁出了十分重要的一步,但他并沒有能夠就此開創(chuàng)一種社會本體論的空間視角,而他對空間形式的研究也是十分有限的。更為重要的是,上述社會學早期的開拓者們對于空間的創(chuàng)造性的思考并沒有能夠被之后的社會學研究者很好地繼承和發(fā)展(參閱厄里,2003:511)。事實上,在之后很長的時間里,多數社會學中的空間概念僅僅是那些早期思想家們所共同持有的客觀物質環(huán)境意義上的空間,并且常常被人們所遺忘。厄里認為,20世紀的大多數社會學是“無時間和空間向度的社會學”,“人們一般是把社會看成內生性的,有其自身的社會結構,而這些社會結構既不是時間結構,也不是空間結構”(厄里,2003:505)。在社會學的領域中,時間和空間維度的缺失很大程度上是由于客觀主義和普遍主義立場在社會學——尤其是20世紀美國社會學——中的主導地位所導致的。盡管有所謂的城市社會學和農村社會學保持了對空間的某種興趣,但是它們顯然沒有改變主流社會學對空間的態(tài)度,它們對于20世紀70年代的社會理論和社會學的空間轉向也并不具有什么實際的影響。它們自身在空間理論上少有建樹無疑是導致這一狀況的重要原因之一,例如,芝加哥學派的城市社會學研究的“主要缺陷看來是它理論上的薄弱,這使它最終衰敗下來”(柯林斯、馬科夫斯基,2006:297)。不可否認,在很長時期里以實證主義者為代表的多數社會學家偏愛客觀主義和普遍主義,這使他們在根本上對認真地探討時間和空間的問題不感興趣。人們熱衷于在變化的社會時空中尋找超越時空限制的一般性法則,對歷史的研究主要是為了尋找普遍的歷史規(guī)律,而空間區(qū)域則往往被普遍主義的空間隱喻所消解,這使得人們根本無法看到他們所迷信的那些所謂的普遍規(guī)律本身的時空限制——既是在特定時空中才可能有其或然效用的法則(而不是決定論的法則。決定論僅僅是一種人為簡化的產物[Bachelard,1984:104、108]),也是在特定時空中被建構起來的法則。不過即便在客觀主義和普遍主義理想占主導的20世紀美國社會學中,我們依然能夠看到某些具有啟發(fā)意義的空間理論的存在,它們甚至可能明確影響到了當代理論家的空間思想。如戈夫曼以舞臺的類比探討了日常生活中自我呈現(xiàn)的區(qū)域化問題(這一研究的某些弱點遭到了吉登斯的批評[吉登斯,1998a:214],但它對吉登斯的啟發(fā)也是顯而易見的)。戈夫曼使用“前臺(front)”、“后臺(backstage)”、“局外區(qū)域(outsideregion)”等一系列概念為我們勾勒了一種社會學的空間視角,其重要之處就在于它探討了空間區(qū)域的制度化特征與行動者的情境互動之間的內在聯(lián)系,從而探討了社會結構如何在區(qū)域化的空間建構中憑借責任的約束和利益的誘惑來建構起行動者的角色特征(Goffman,1959:251),并在區(qū)域化情境之中的互動各方為維持情境定義所做出的努力中被生產和再生產出來(Goffman,1959:231-232、243、254)。戈夫曼的空間視角貫穿于其綜合人格、互動與社會結構的理論嘗試,這不單純是一種對空間的社會學偏好,它已經為我們呈現(xiàn)出一種空間化的社會學思想。不僅如此,戈夫曼還清醒地意識到,他所描繪的日常生活中自我呈現(xiàn)的空間化圖景并非一個普適性的框架(Goffman,1959:244)。事實上,戈夫曼始終保持了對空間差異的敏感,這是與他同時代的許多社會學家所不具備的。二、海德格爾的空間觀與20世紀70年代之前的社會學家更多地將空間理解為客觀的物理環(huán)境不同,在社會學的領域之外形成并主要外在于社會學而發(fā)展的現(xiàn)象學思潮對空間給出了截然不同的理解。這一理解為當代社會理論和社會學的空間轉向提供了一種重要的思想來源和批判對象。以下我們將針對幾種在當代具有重要意義的現(xiàn)象學空間理論進行一個簡要的討論,它們是海德格爾、梅洛-龐蒂和巴什拉的空間思想。盡管海德格爾在其后期思想中明確指出:“在《存在與時間》的第七十節(jié)中,我試圖把此在的空間性歸結為時間性,這種企圖是站不住腳的”(海德格爾,1999:27);但是也正是在同一文本中,海德格爾又說道:“這種澄明著的將來、曾在和當前的相互達到本身就是前空間的。所以它能夠安置空間,也就是說它給出空間”(海德格爾,1999:17)。這種根深蒂固的對時間之優(yōu)先性的強調主要源自海德格爾對傳統(tǒng)存在論從空間出發(fā)來規(guī)定存在的批判(陳嘉映,1995:149、150、152),但這一批判所顯示出的對時間的過分偏愛則同樣是一個不小的錯誤,這在一定程度上至少暗合了索佳所極力批判的歷史主義(historicism)對時間性的強調和對空間性的忽視(Soja,1989:130)。(1)在《存在與時間》一書中(我們以下所討論的正是海德格爾在此書中的空間思想),海德格爾認為,在存在論上,作為主體的此在是空間性的,而在世界之內的(within-the-world)空間則只有通過這一空間性才可能得到揭示。但此在的空間性盡管是此在在世界之中存在的方式,但這一方式只有奠基于時間性這一基礎才是可能的,畢竟對海德格爾而言此在存在的意義即是時間性,時間性構成了此在存在的源始的(primordial)統(tǒng)一狀態(tài),此在存在的可能性正是在將來、曾在和當前的整體性的綻出(ecstases)中到其成為可能之時?!翱臻g不是在主體中,世界也不是在空間中。就空間已經由構建此在的在世界之中存在(Being-in-the-world)所展開而言,空間倒是‘在’世界‘之中’”(Heidegger,1999/1962:146;海德格爾,2006:129)。這意味著在本質上由時間性來加以規(guī)劃的世界的意蘊(significance)結構是空間性得以可能的基礎,“在此在(作為操勞著的‘在之中’)所熟悉的意蘊之中,存在著空間的本質性的共同展開”(Heidegger,1999/1962:145;海德格爾,2006:128)。海德格爾認為,稱手之物(theready-to-hand)的存在即是因緣(involvement),因緣靠指引來聯(lián)絡,這一聯(lián)絡的關系特征即是意指(signifying),而意指的關系總體即是意蘊,后者組建了世界的結構。正是在世界這一關系系統(tǒng)中,規(guī)定了此在之空間性的去遠(de-severance)和定向(directionality)才得以可能。無論是去遠還是定向都是在探討生活世界之中的熟悉之物(稱手的工具)與此在之間的尋視操勞(circumspectiveconcern)的關系,這不是用科學的方法來測量距離或確定方位,相反它意在揭示所謂的物理空間僅僅是一個非尋視的理論化的產物(自然空間),此在生存的直接的空間性不是物理的空間性,它所意味著的遠近不能用數學的尺度來測量,它所包含的定位也全然不是一個物理方位的問題。對海德格爾而言,事物是遠離還是靠近我們,事物處于怎樣的場所和位置,這些都是由世界的意蘊關聯(lián)所指引的尋視操勞來加以確定的(Heidegger,1999/1962:142-143;海德格爾,2006:125、126)。被操勞所及之物總是最為靠近我們的,盡管它在物理意義上可能并不是最靠近我們的。而事物的位置則是在因緣關系的位置整體中由尋視操勞來加以分派的,這完全取決于事物作為工具對于此在所具有的意義,換句話說,正是在此在所賦予的意義中,某一工具在一個位置的整體中獲得了與其他工具之間的位置關系(它的位置只有在這個位置的整體中才能獲得理解),從而得以確定它自身處于一個怎樣的位置方向之上??傊?在海德格爾看來,空間首先并不是一個物理的環(huán)境,它是以人類主體的存在為中心來加以組建的人與事物之間的前理論的關系狀態(tài)。與空間的客觀環(huán)境論相比,這一空間理論的主觀性顯而易見。(1)它對自然科學意義上的物理空間不感興趣,轉而將視角指向了一種充滿人類主體性的主觀的空間,這當然不是一個僅僅存在于主觀觀念中的空間,而是一個具有其自身現(xiàn)實性的人類學意義上的空間。如果我們拋開海德格爾的哲學面具,以社會學的方式來理解其此在現(xiàn)象學的空間思想,那么我們完全可以以此為出發(fā)點來討論一種社會空間的構想,它與齊美爾有關心靈和界線的觀點存在著某種互通的可能性,它甚至與涂爾干有關社會情感對空間進行劃分的思想之間也存在著某種遙遠的呼應,盡管它們之間又存在著巨大的差異甚至對立?,F(xiàn)象學盡管由于其主體主義(這只是一個籠統(tǒng)的說法,不同的現(xiàn)象學家在這一問題上的表現(xiàn)不盡相同)而受到了廣泛的批評,但是現(xiàn)象學對于主體性的探究的確為社會理論和社會學留下了一筆豐富的遺產。對此,梅洛-龐蒂無疑占有重要的地位,他的空間現(xiàn)象學思想將有助于我們進一步地理解現(xiàn)象學主體主義視角之下的空間思維。梅洛-龐蒂主要圍繞他的主體間性的或社會性的身體概念來提出其空間理論,他區(qū)分了物性的客觀身體和統(tǒng)一了客觀身體與心靈的現(xiàn)象身體(楊大春,2005:46),后者具有一種超越內在與外在的含混存在,因為現(xiàn)象并非什么“心理事實”,它是一種在身體的知覺中呈現(xiàn)出世界本來面貌的顯現(xiàn),“實在完整地顯現(xiàn)出來,實在的存在和顯現(xiàn)是一回事,沒有不同于顯現(xiàn)的實在”(Merleau-Ponty,2002:343)。這體現(xiàn)了梅洛-龐蒂試圖超越內在與外在的二元對立的努力,但也正是因為他試圖將實在的存在與知覺的顯現(xiàn)相混淆,才暴露了他對世界加以非法觀念化的主體主義的視角(鄭震,2009:112),盡管這并不是一種個人主義式的主體主義,“每一個他人都作為一個不容挑戰(zhàn)的共存的類型或背景而為我存在,并且我的生命具有一種社會的基調,就如同它具有一種難免一死的特點一樣”(Merleau-Ponty,2002:424-25)。我們必須結合海德格爾的“在世界之中存在”的思想才能真正地理解梅洛-龐蒂的“現(xiàn)象身體”,對梅洛-龐蒂而言,身體總已經在世界之中存在著,這是它以前意識的不言而喻的方式所熟悉的世界,世界構成了身體的知覺場,身體在其主體間性的運動中展開和維持著它存在于其中的世界的意義結構。正是在這樣一種身體理論的視野下,梅洛-龐蒂認為,身體不是如同容器中的物體一樣存在在時間和空間里,身體棲居于時間和空間之中,“我不在空間和時間里,我也不思考空間和時間;我屬于它們,我的身體與它們相結合,并且包含著它們”(Merleau-Ponty,2002:162)。由于現(xiàn)象身體處于前反思的知覺層面,所有對象化的活動在此尚未開始,因此對身體而言,空間并不是一個思考的對象,也不是一個客觀的外部環(huán)境,后者只是對身體空間采取對象化態(tài)度的結果?!俺蔀橐粋€身體,正如我們已經看到的那樣,就是與某個世界聯(lián)系在一起;我們的身體首先不是在空間中:它屬于空間”(Merleau-Ponty,2002:171)。身體的空間也就是世界的空間,在這一空間中身體的存在展開為它自身的空間性,身體的空間性與身體之為身體具有內在的關聯(lián)(Merleau-Ponty,2002:172)。因此,身體的空間性不是在空間中像外部物體那樣占據一個位置意義上的空間性,它是一種以前反思的方式加以熟知的處境的空間性,就像一個荒野中的原始人無需思考就能夠直接確定方向一樣,身體具有一種不容置疑的知曉能力,它將空間包容在自身之中,因為它的存在展開為這一空間的空間性。只要我們記得,梅洛-龐蒂所說的身體并非一個物理意義上的軀體,身體的知覺也并非通過越出其內在性的障礙來體驗外部世界,這是一個超越了內外劃分的現(xiàn)象身體,在身體的結構和世界的結構之間具有一種內在的關聯(lián),身體擁有關于其空間處境的前概念的系統(tǒng)知識,它不言而喻地領會著世界的意義,這便是梅洛-龐蒂以身體圖式(bodyimage)來加以概括的,“最終,身體圖式是表明我的身體在世界之中(in-the-world)的一種方式”(Merleau-Ponty,2002:115)。很顯然,梅洛-龐蒂并沒有像海德格爾那樣明確地貶低空間性,他并沒有將空間和空間性建立在世界的結構之上,沒有用時間性來解釋空間性或讓時間來給出空間,相反身體的空間性正是身體在世界之中存在的展開方式,由此身體才成其為一個身體。關于時間和空間的關系,梅洛-龐蒂的討論并不充分,他認為時間是空間的,它是一個現(xiàn)在(present),時間與空間并不彼此排斥,因為原初的空間性正是我們在世界之中在場(presence)的抽象形式(Merleau-Ponty,2002:482)。梅洛-龐蒂主要是在身體對世界的感知尤其是對世界之中的物體的感知問題上談論空間和空間性,相比而言,對時間性的討論則直接切入到作為其現(xiàn)象學核心的主體概念的建構之中,“這個完全是重新解釋和重新鑄造的主體性概念,是梅洛-龐蒂對時間和時間性分析的結果”(施皮格伯格,1995:775)。這在客觀上還是抬高了時間的地位。與海德格爾和梅洛-龐蒂相比,巴什拉的空間現(xiàn)象學研究在研究的手段和討論的范圍上都是截然不同的,巴什拉試圖通過詩歌中的空間形象來研究空間,他進而將此種形象主要局限于那些區(qū)別于“惡意空間的形象”和“斗爭空間的形象”的“幸福空間的形象”?!拔覀兊奶剿髂繕耸谴_定所擁有的空間的人性價值,所擁有的空間就是抵御敵對力量的空間,受人喜愛的空間”(巴什拉,2009:引言:23)。海德格爾所謂的“被拋于世界”被認為是次要的,因為更為原始的是在幸福之中的存在,這是家宅中的存在,它抵御著家宅之外的那個聚集著他人的敵意和世界的敵意的環(huán)境(巴什拉,2009:5-6)。憑借詩歌的文本而不是直接面對現(xiàn)實本身,面對由想象的價值而非實證的價值所主導的幸福的家宅而不是廣闊的生活世界,這一切都表明,巴什拉將現(xiàn)象學的主體視角推向了極致,“我們的研究側重的是內心領域,這是一個心理因素占主導地位的領域”(巴什拉,2009:11)。在這個內心的空間中,先于行動的想象力占據著主導的地位,其現(xiàn)象學的意義就在于:“想象力的現(xiàn)象學不能滿足于把形象還原為輔助的表達工具:想象力的現(xiàn)象學要求我們直接體驗形象,把形象作為生活中遭遇的事件。當形象是新的,世界就是新的”(巴什拉,2009:49)。這種迷戀于空間的語言編碼的現(xiàn)象學研究受到了列斐伏爾的嚴厲批評,對列斐伏爾而言,重要的是去揭露實際的空間生產,而不是通過研究那些空間的語言編碼來創(chuàng)造一種關于空間的話語(Lefebvre,1991:16)。而現(xiàn)象學的主體視角則和物理環(huán)境論的客體視角一樣被以列斐伏爾等人為代表的當代空間理論的綜合取向加以批判和吸收(這一綜合取向的具體特征往往也是因人而異的)。列斐伏爾明確指出,其空間理論的目的在于在那些被分別地加以理解的領域間建立起一個理論的統(tǒng)一體,這些領域包括:物理的,如自然、宇宙;心理的,包括邏輯的和形式的抽象;以及社會的(Lefebvre,1991:11;此外還可參閱索佳,2006:230-233)。列斐伏爾認為,社會空間既不等同于心理空間,也不等同于物理空間,“我將試圖去證明,這種社會空間既不是由一群物體或一種(感覺的)資料的集合所構成,也不是由像一個包裹一樣用各種內容加以充滿的一個虛空所構成,并且它也無法被還原為一種強加于現(xiàn)象、事物、物理實體的‘形式’”(Lefebvre,1991:27)。列斐伏爾批判了社會空間的客觀環(huán)境論和主觀空間論,但他同時也指出,社會空間的最初基礎是自然的或物理的空間(Lefebvre,1991:402),而且他以“(社會)空間是一個(社會)產物”的論斷既肯定了社會建構的意義也否定了個體還原論的可能性。三、從空間實踐看社會空間實踐20世紀的70年代,在西方社會理論和社會學的領域中開啟了一場影響深遠的思想變革,空間的社會本體論化和空間概念進入社會學研究的核心成為這一變革的一個重要方面。我們此前所論述的客觀環(huán)境的空間概念、現(xiàn)象學的主觀空間論以及抑制空間思考的普遍主義、客觀主義和歷史主義的立場,在這一時期都受到了不同程度的直接或間接的反思和批判。這種思想的變革固然有其學術領域中的爭論和超越的特殊緣由(那些傳統(tǒng)的思維方式在解釋各種問題時日益暴露出的捉襟見肘的窘況,學術反思、爭論和創(chuàng)新的內在動力等等),但不可否認的是,范圍更加廣闊的社會世界的發(fā)展和變革無疑是導致以上那些傳統(tǒng)思維方式受到廣泛質疑的一個重要誘因。城市化空間的社會生產對于資本主義的工業(yè)化和經濟增長所產生的巨大推動力量(Lefebvre,1984:47、135;Soja,1989:88、96-97);資本在國內和國外向那些并非完全是資本主義的生產領域的擴張,在國內是通過資本主義的自我強化,而在國外則是通過不均衡的發(fā)展和在地理上“延伸”至世界范圍內的較少工業(yè)化的區(qū)域(Soja,1989:88);資本主義的全球擴張和全球范圍內的空間的不均衡發(fā)展對于資本主義的生存所具有的重要性(Soja,1989:107;哈維,2003:368、370);以及在時空壓縮背景下的全球化的同質性和空間的多樣化發(fā)展(哈維,2003:369、370)和所謂的脫嵌(disembedding)與時空伸延影響下的全球性對地方性的拓殖(Giddens,1990:108-109)等等,這些不同程度上彼此聯(lián)系且相互交叉和重疊的現(xiàn)象或多或少地推動著人們將理論的視野聚焦于空間。在這場空間轉向的運動中,列斐伏爾無疑是最具影響力的先驅之一。列斐伏爾認為,20世紀中期以來,城市化的問題日益凸顯,城市的生產已經成為工業(yè)生產的目標和意義(Lefebvre,1984:195),以至于在發(fā)達資本主義的社會中,空間的組織在支配性的社會關系的再生產中發(fā)揮著主導的作用,而支配性社會關系的再生產已經成為資本主義生存的主要基礎(Soja,1989:91)。由此,列斐伏爾著手建構起一個空間本體論的社會理論框架,從而與??碌热艘煌_啟了一場社會理論和社會學的空間轉向。列斐伏爾空間思想中最為重要的方面莫過于對資本主義的社會空間的反思和批判,他將這一空間命名為抽象空間(abstractspace)。而他對抽象空間的分析和批判則主要是圍繞著他所謂的社會空間的三個要素來展開的,它們是空間實踐(spatialpractice)、空間表象(representationsofspace)和表現(xiàn)的空間(representationalspaces)。在列斐伏爾看來,空間實踐屬于社會空間的被感知的(perceived)維度,或者說它意味著被感知的空間(perceivedspace)。它擔負著社會構成物的生產和再生產的職能,并且包含著作為任何社會構成物之特征的特定的地點(locations)和空間位置(sets)(Lefebvre,1991:33)。對列斐伏爾而言,空間實踐是社會空間的物質建構的維度,它是對體現(xiàn)了社會生產關系的尤其是土地和地產所有權的社會構成物(如住宅、商業(yè)街區(qū)、鐵路、高速公路、機場等等)的生產與再生產,它既是這一生產和再生產的過程也是其結果。在空間實踐和社會的空間之間存在著微妙的相互作用的辯證關系(Lefebvre,1991:38),一個社會的空間實踐隱藏了這個社會的空間,它既生產社會的空間同時也以之為前提,在分析的意義上,只有通過對其空間的解碼,才能揭示一個社會的空間實踐。關于空間表象,它屬于社會空間的被構想的(conceived)維度,它是一個概念化的空間(conceptualizedspace),或者說構想的空間(conceivedspace)。空間的表象屬于生產關系及其秩序的層面,它與維護統(tǒng)治階級利益的各種知識、意識形態(tài)和權力關系聯(lián)系在一起。這是一個屬于科學家、城市規(guī)劃專家、技術統(tǒng)治官僚和社會工程師之類人物的空間?!斑@是在任何社會(或生產方式)中的統(tǒng)治的空間”(Lefebvre,1991:38-39)。它體現(xiàn)了統(tǒng)治群體所掌握的知識和意識形態(tài)的表象化作用及其介入并改變空間構造的實踐影響,它無疑是一個表象著統(tǒng)治者的利益和存在的空間,它作為統(tǒng)治的工具主要憑借各種呼喚著統(tǒng)治表象的建筑方案來發(fā)揮作用,就如同在國家的技術官僚和專家的支配下所進行的城市規(guī)劃和改造那樣。因此,空間表象并不只是意味著抽象的觀念,它通過實踐的影響而具有客觀性,盡管這一客觀性由于知識和意識形態(tài)的相對性而從屬于變革的過程(Lefebvre,1991:41)。與空間表象不同的是,列斐伏爾給與“表現(xiàn)的空間”某種政治上的而非本體論的優(yōu)先性(劉懷玉,2006:416)。它是一種直接經歷的(lived)空間,這不是說人們只是在表現(xiàn)的空間中才體驗到了空間,而是意味著對批判和反抗空間表象的空間真理的親身體驗,“表現(xiàn)的空間體現(xiàn)了復雜的象征系統(tǒng),有時是被編碼的,有時則沒有,這些象征系統(tǒng)與社會生活的暗中的或反對現(xiàn)存體制的方面相聯(lián)系,同樣也與藝術(它最終更多地可以被界定為一個表現(xiàn)的空間的符號,而不是一個空間的符號)相聯(lián)系”(Lefebvre,1991:33)。與空間表象主要偏好于理智上所建構的語言符號系統(tǒng)不同的是,表現(xiàn)的空間更傾向于或多或少一致的各種非語言的象征和符號系統(tǒng)(Lefebvre,1991:39)。這是一種想象的和烏托邦的空間,在這個毫無疑問是被支配的空間中,客體傾向于被象征性地使用(Lefebvre,1991:39),而這個空間的惟一的產物就是象征的作品(Lefebvre,1991:42)。(1)列斐伏爾認為,時間與空間雖然彼此不同,但卻不可分割(Lefebvre,1991:118、175)。自然空間只是自然時間的手跡(script)(Lefebvre,1991:95)。而伴隨著現(xiàn)代性的到來,時間從社會空間中消失(Lefebvre,1991:95),僅僅被記錄在像鐘表這樣的測量工具之上,“經濟空間使時間從屬于它自身;政治空間將其作為(對權力的)威脅和危險而加以驅逐。經濟的并且尤其是政治的首要性暗示了空間對于時間的霸權”(Lefebvre,1991:95)。列斐伏爾顯然反對時間和空間相互分離的論調,他同樣拒絕對它們進行還原論的討論,不過,他顯然給時間和空間賦予了不同的社會歷史地位,并且試圖從兩者的關系中揭示某種社會歷史特征,也正是因此,所謂的積累和非積累的過程才分別與空間和時間聯(lián)系在一起,并且兩種過程之間永恒的相互作用則暗示了空間和時間之不可分割的關系。換句話說,列斐伏爾賦予了現(xiàn)代社會的空間和時間不同的社會分析和批判的價值,日常生活的異化揭示了現(xiàn)代社會空間的消極意義,而時間則被視為是某種被壓制和潛藏的解放潛能的處所(Lefebvre,1984:182)。列斐伏爾否定了在一般意義上區(qū)分時間和空間何者優(yōu)越的可能性,但是在他看來,在現(xiàn)代社會中空間無疑具有優(yōu)越性,“日常生活及其話語傾向于被安置在一個空間中,這個空間擁有對時間性的優(yōu)先權”(Lefebvre,2005:71)。(1)以至于特定的社會時間只有在空間中并憑借空間才能夠被生產和再生產,盡管這個時間具有無法被空間所還原的特征(Lefebvre,1991:339)。這種對空間和時間的區(qū)別表明列斐伏爾并沒有擺脫西方傳統(tǒng)的時間和空間的二元論調,從而僅僅停留在兩種不同現(xiàn)象相互作用甚至相互斗爭的視野之中。這也就難怪當列斐伏爾發(fā)現(xiàn)了現(xiàn)代社會空間的生產意義和消極特征的時候,并沒有在同樣的路徑中去思考現(xiàn)代社會時間,現(xiàn)代社會時間的生產和統(tǒng)治意義并沒有得到清醒的反思(列斐伏爾顯然沒有意識到其對現(xiàn)代社會空間的分析和批判不可避免地就已經是在分析和批判現(xiàn)代社會時間),相反列斐伏爾理所當然地將時間建構為批判和超越現(xiàn)代空間的一個重要因素,以至于表現(xiàn)的空間所具有的烏托邦潛能是由時間支配的??傊皇菍⒖臻g和時間理解為一體的(這不是兩種不同現(xiàn)象通過相互作用所構成的那種整體,相反時間和空間正是在現(xiàn)實的經驗中人為抽象出來的分析的維度——我們將在最后一節(jié)進一步地討論這一問題),并始終在此種一體的意義上探究解放的可能性,而是在二元論的邏輯下,戲劇性地將時間和空間在相互作用中對立起來,所以當空間獲得壓迫的霸權時,時間就成為了解放的主導,盡管其中的理由只是列斐伏爾的一廂情愿。在討論空間實踐、空間表象和表現(xiàn)的空間三者之間的關系時,列斐伏爾指出,這三個方面是相互聯(lián)系在一起的,而它們是否構成了一個一致的整體則是另一回事。但是在討論資本主義的抽象空間時,列斐伏爾卻提出了一種悲觀的論調,不僅空間的實踐被空間的表象所支配,從而淪為其思想的非思,而且對于統(tǒng)治秩序具有顛覆性的表現(xiàn)的空間也消失在空間的表象之中,后者吞噬了前者(Lefebvre,1991:398)。這一點與抽象空間的基本特征有著密切的關系,列斐伏爾認為,抽象空間是權力的空間(Lefebvre,1991:51),一方面,任何新的國家和政治權力都會以它自身的方式去分割空間,并提供它自己關于空間以及空間中的事物和人民的話語(Lefebvre,1991:281);另一方面,如果沒有空間和空間生產的概念,權力的框架就不可能獲得具體性(Lefebvre,1991:281)。由此可見,抽象空間并不外在于權力,空間的生產在一定程度上也是一種主導權力的生產,抽象空間作為國家統(tǒng)治的空間具有工具性的特征(這一特征也構成了福柯對現(xiàn)代空間的一種理解,只不過??碌木唧w思路與列斐伏爾有一定差異),它是在政治上居于支配地位的權力的工具(Lefebvre,1991:289、371、391),因此作為現(xiàn)代資本主義社會空間的抽象空間固有地就具有它自身所特有的主導權力(或者說暴力),這一中心化的權力總是試圖將異己的權力加以消除(Lefebvre,1991:281),它要求成為總體的權力,其運作顯然是暴力化的,盡管這一暴力的特征往往掩蓋在一種關于統(tǒng)一的合理性外衣之下。事實上,抽象空間的總體性要求正是通過宣稱一種政治的合理性來實施的,后者依賴于技術專家階層的表象化建構。抽象空間的空間表象建構了一種總體化的意識形態(tài),它試圖消除表現(xiàn)的空間所具有的異己力量,并且將空間的實踐納入到自身的客觀化之中。然而,列斐伏爾并沒有在他的悲觀論調中徹底喪失希望,事實上,他始終堅信,抽象空間通過對空間的分化和整合所制造的同一性僅僅是一個幻覺(Lefebvre,1991:285、287、308)。這一幻覺依賴于抽象空間以各種意識形態(tài)的符號表象來替代真實(用自我的形象來取代自我本身,用女性的形象來取代女性本身,用性的形象來取代性本身等等,這是一種符號的異化統(tǒng)治),它總是試圖以意識形態(tài)的抽象化的精神表象來掩蓋或否認它的實際狀況——這也就是為什么它是一個抽象的空間,以至于“在知覺領域中的關系并不反映社會關系本身——相反,它們掩飾后者。嚴格意義上的社會關系——即生產關系——在感覺的—肉體的(或實踐和知覺的)空間中是不可見的”(Lefebvre,1991:211)。這也就是我們在前文所說的空間實踐對社會空間的隱藏作用,只有通過對社會空間這種社會關系(或生產關系)的意識形態(tài)解碼,我們才能夠真正地了解一種空間實踐。列斐伏爾認為在抽象空間的同一性表象之下包含著矛盾(Lefebvre,1991:52),今天階級斗爭比任何時候都更多地銘刻在空間之中,并阻止著抽象空間的總體化進程(Lefebvre,1991:55)。列斐伏爾既沒有試圖用空間的矛盾來消解或吸收資本主義的歷史矛盾(即空間中的矛盾),也沒有試圖用空間的生產來取代空間中的物的生產,在他看來空間的矛盾和空間的生產只是包含、預設、擴展、提升和放大了歷史的矛盾和物的生產所提出的問題(Lefebvre,1991:334)。在此前提下,列斐伏爾以一種尼采式的身體視角來詮釋他的革命理想(劉懷玉,2006:410),這意味著列斐伏爾的社會理論與當代社會理論的身體轉向在論域上發(fā)生了交叉,不過與同樣受到尼采影響的身體理論家??虏煌氖?列斐伏爾對尼采的解讀顯然要積極得多(但也正是在這一方向上列斐伏爾陷入了一種缺乏經驗論證的烏托邦幻想之中,這與??峦瑯尤狈涷炚撟C的過分悲觀的論調恰成對照)。在列斐伏爾看來,身體固有的就是空間性的,而空間的生產也不能沒有身體的行動這個必要的條件,身體生產和再生產了空間(Lefebvre,1991:40、174、199-200、216)。列斐伏爾認為,盡管面對著抽象空間的壓制、剝奪、吸收、蔑視乃至忽視,而身體也的確可能在抽象空間的意識形態(tài)統(tǒng)治下陷入一種消極的狀態(tài),但身體依然具有一種不可徹底還原的反抗性,它為我們揭示了差異的可能性,另一種空間的可能性。當列斐伏爾沉醉于尼采的酒神精神幻想著身體欲望的造反時(劉懷玉,2006:33),另一位推動空間轉向的社會理論家??聟s在資本主義的社會空間與身體的論域中描繪了一幅截然不同的圖景——??聫氐追穸爽F(xiàn)代身體的積極內涵:身體的欲望也只能是權力—知識所建構的消極產物。正如索佳所指出的,列斐伏爾與??聵嫵闪水敶臻g轉向的兩位重要的代表人物(索佳,2006:232-233),我們對當代空間思想的研究也將主要圍繞他們兩人展開。不過??虏]有像列斐伏爾那樣將資本主義的社會空間作為一個專門論題來加以廣泛討論,福柯僅僅將視角集中于現(xiàn)代空間中的權力—知識與身體和主體性的關系,以及這一關系對于資本主義社會的生產和統(tǒng)治所具有的意義。除此之外,“跟列斐伏爾不同的是,??聫奈匆跃唧w或系統(tǒng)的方法來清楚地將空間性加以理論化,此外他也不承認空間是他的哲學論述與政治學的核心,這點與列斐伏爾也正好相反”(索佳,2006:233)。這就意味著,??碌目臻g思想只是隱含于他對現(xiàn)代身體或者說現(xiàn)代主體性的研究之中,空間是他進行研究的一個重要視角和維度,但卻不是他所關注的主要對象本身——這不可避免地帶來了一些含混和不足。??聦τ诂F(xiàn)代身體的解釋和批判基本是在一個以空間為主導框架的視域中進行的(相對于時間而言),盡管對福柯來說建構身體的是權力—知識這一關系體,但是對福柯而言,權力與知識正是在空間中聯(lián)系在一起,不能外在于空間去想象權力和知識的關系及其運作,換句話說,權力只有在空間中才能夠生產知識并通過知識去發(fā)揮效能,正是通過建構起一個特定的空間,權力和知識才可能作為一個關系的整體去建構身體(我們暫且將時間的問題置入括號)。雖然福柯賦予他所謂的現(xiàn)代社會的關系權力以一種相對于知識的邏輯上的優(yōu)先性,但是權力只有通過生產知識并在知識的實踐運用中才能夠存在并發(fā)揮其支配性的作用,而這一過程不可能外在于各種空間的安排,“一旦知識可以通過區(qū)域、領域、置入、移置、易位來加以分析,人們就可以把握知識作為權力的一種形式發(fā)揮作用并撒播權力的影響的過程”(Foucault,1980:69)。也就是說,福柯是以一種明確的空間視角來鋪陳其權力—知識建構身體的敘事的,權力—知識只有通過各種空間的安排才可能發(fā)揮其支配的作用。不過當福柯談論身體的建構時,空間主要被描繪為權力的工具,它甚至是由權力所創(chuàng)造和組織的,“在組織‘單人室’、‘場所’和‘等級’的時候,紀律創(chuàng)造了復雜的空間,它們同時是建筑的、功能的和等級制的。正是空間提供了固定的位置并允許流動;它們開辟出個別的部分并建立起操作性的聯(lián)系;它們標記場所并指出價值;它們確保個體的服從,還確保對時間和姿勢的更加節(jié)約的使用。它們是混合的空間:既是實在的,因為它們控制著建筑物、房間、家具的安排,也是觀念的,因為它們是對特征描述、估價、等級制度的安排的具體化”(Foucault,1977:148)。福柯將實在和觀念加以混合的做法顯然是要克服物質環(huán)境論和主觀空間論之間的沖突,空間是物質和觀念的混合體,盡管這一混合體由于??碌目腕w主義立場而徹底否定了現(xiàn)代主體的能動性(鄭震,2009:148),以至于它的觀念性僅僅是建構身體或主體性的客體性的力量。??陆z毫也沒有掩飾在空間的構造中權力所顯示的支配性,是權力安排和創(chuàng)造了空間,這一過程體現(xiàn)了權力所生產的知識在物質環(huán)境中的具體化(從建構身體的角度而言就是規(guī)范化),也只有這樣權力才能夠發(fā)揮其建構和控制身體的支配作用。至此我們不難看出,這個混合的空間所提供的區(qū)域化的定位或分隔(Foucault,1977:143),實則體現(xiàn)了特定權力的戰(zhàn)略,空間是權力的戰(zhàn)略不可或缺的一個重要工具,權力只有在空間中才能夠作為權力來發(fā)揮作用。至此我們所看到的是一種與權力—知識之運作密切聯(lián)系在一起的混合了物理和觀念維度的空間(我們可以稱之為社會空間),它既是權力的運作所建構的工具,也是這一運作得以可能的條件。因此,權力在本體論上并不外在于社會空間,社會空間的空間性(一種混合了物理性和觀念性的空間性)構成了權力的本體論維度,這一維度的本體論意義不僅僅在于權力總已經是特定空間安排之中的權力,權力總是以某種具體的空間姿態(tài)而到場,(1)它同時還意味著特定的權力總有其特定的空間性,??滤枥L的建構現(xiàn)代身體的紀律權力正是在全景展示主義的空間中到場(而這一空間也正因為這一到場才成其為這一空間,它們實質上是一體的),空間不是絕對的,特定的權力總有其特定的空間。對于??露?邊沁所描繪的全景式監(jiān)獄是紀律權力的空間的原型。??虏]有提出一個與之相稱的時間原型(“時間表”固然是一種古老且極其重要的時間技術,但它并沒有獲得全景式監(jiān)獄所具有的那種象征意義),事實上,時間更多地體現(xiàn)為在空間之中展開的程序和表格,它暗示了空間的技術必須是有耐心的、分成序列的、過程性的、不斷積累的、周期性的、富有節(jié)奏的、目標定向的甚至是進化的。對于??露?時間當然是一個不可或缺的維度,它與空間具有不可分割的關系,它甚至同樣是權力的本體論維度,沒有外在于時間的權力,任何權力及其合理性都是歷史性的(???1999:164)。(1)但是這絲毫也沒有影響??聦臻g的某種偏好,這也許是出于對索佳所說的那種歷史主義的矯枉過正,也許是現(xiàn)實本身影響了福柯的判斷(索佳,2006:228-29)——盡管這只能是一個誤判(我們將在最后一節(jié)闡明這一問題)。在福柯的思想中,空間性雖然不能取代時間性而獨攬權力的本體論性質,但是??掠嘘P現(xiàn)代身體的論述的確是空間主導的,當他宣稱,“全景展示的方案,無需作為此種形式而消失或失去它的任何特性,注定了要延伸到整個社會;它的天職就是成為一種一般化的功能”的時候(Foucault,1977:207),福柯已經將邊沁所構想的全景式監(jiān)獄視為現(xiàn)代社會的原型,這一詮釋的空間導向是顯而易見的,盡管時間并沒有被排除在外。全景式監(jiān)獄給予??驴臻g思想的最大啟發(fā)就在于,在一種可見和不可見的空間關系中,紀律權力得以通過時間的耐心使個體從權宜的服從轉變?yōu)樽晕业募s束,這種內在化確保了對肉體的最高效能的征服。“紀律權力通過其不可見性被實施;同時它強加給那些從屬于它的人一種強迫的可見性原則。在訓練的過程中,從屬者們必須被看見。他們的可見性確保了施加于他們的權力對他們的控制。正是始終被看見和在任何時候都能夠被看見這一事實,確保了被訓練的個體處于從屬的地位”(Foucault,1977:187)??磁c被看、可見與不可見,這本身就意味著一種權力關系,它是空間的差異和不對稱所包含的力量關系。福柯為我們描繪了現(xiàn)代社會中通過警察組織、工廠、學校、監(jiān)獄等機構所編織起來的持續(xù)的、分層的、區(qū)域化的監(jiān)視和記錄的系統(tǒng),“那里不需要軍隊、有形的暴力、物質的約束,僅僅是一種凝視,一種檢查的凝視,每一個人在它的重力之下將通過內化而成為其自身的監(jiān)工,于是每一個人都使用這一監(jiān)視來對付并反對他自身”(Foucault,1980:155)。監(jiān)視的技術無疑是一種空間技術,空間的不對稱使得監(jiān)視得以可能,但它同時也是一種時間的技術,因為如果沒有時間的耐心和積累,監(jiān)視就無法進行并將規(guī)范化轉化為肉體的建構,從而使一種強加的主體性轉化為一種個體的自我認同——其實質只不過是一種話語的建構。正是持續(xù)的監(jiān)視和反復進行的規(guī)范化的訓練為資本主義社會生產出易于控制且極具效能的個體乃至群體。??碌难芯亢艽蟪潭壬蠌浹a了列斐伏爾在身體的空間建構這一問題的研究上所存在的不足,但是福柯的現(xiàn)代身體理論顯然受到其客體主義立場的干擾而過于消極,雖然不能將??碌韧趥鹘y(tǒng)的結構主義者,但是福柯顯然與結構主義分享著共同的客體主義立場,以至于??峦耆穸酥黧w的能動性(??潞笃谒枷氲霓D變不屬于我們這里的討論范圍),他的空間維度顯然具有一種建構身體的客體式存在,盡管這并不只是一種物理存在。與福柯不同的是,列斐伏爾對主觀的空間性進行了深入的探討,這從我們前文討論過的列斐伏爾對社會空間的三要素的劃分和研究就能夠清楚地看出來。列斐伏爾明確地指出:社會空間是過去行動的產物(承載著特定的空間觀念的過去的空間實踐建構了社會空間),它也允許新的行動產生,它一方面促成一些行動,另一方面則禁止另一些行動(Lefebvre,1991:73)。列斐伏爾反對將社會空間與創(chuàng)造性的活動對立起來,仿佛社會空間僅僅是一個物體(thing),在他看來:“社會空間本身同時是作品(work)和產品(product)——一種‘社會存在’的物化”(Lefebvre,1991:101-102)。然而盡管如此,列斐伏爾卻不適當地強調一切空間總是已經先于在它之中顯現(xiàn)的集體或個體的行動者而存在,這一空間的在先的存在調節(jié)著主體的在場、行動、話語和能力等等(Lefebvre,1991:57),雖然列斐伏爾同時指出,人們雖然以特定空間為前提,但也可以否定這個空間(Lefebvre,1991:57),但是列斐伏爾的論調還是突出了作為社會產物的社會空間相對于主體的某種優(yōu)先性,這不能不說是笛卡爾的主客體二元論的某種較為溫和的殘余。雖然我們并沒有在前文討論布迪厄、吉登斯、哈維、索佳和卡斯特等人的空間思想,但這是因為我們此處的目的僅在于系統(tǒng)地闡明當代社會理論和社會學空間轉向的核心的和主導的特征及其意義,我們對于列斐伏爾和福柯的研究已經足以揭示,在一種將空間概念社會本體論化的傾向下,當代空間轉向呈現(xiàn)出反歷史主義、反客觀主義、反普遍主義以及綜合客觀環(huán)境論和主觀空間論的基本特征。這一轉向深刻地影響和改變了當今社會理論和社會學的基本面貌,批判和超越了傳統(tǒng)主流社會學在實質上忽視空間的狀況,使空間成為一個核心的社會學范疇,使對于社會空間的研究成為社會學的重要方面。此外尤其值得注意的是,當代空間轉向對從空間的視角來反思和批判資本主義社會無疑做出了重要的貢獻,例如列斐伏爾對資本主義抽象空間的研究和批判;??掠萌笆奖O(jiān)獄作為現(xiàn)代資本主義社會的原型,進而批判資本主義社會對個體的生產和壓制等等。事實上,當代空間思想對空間的工具論的闡發(fā)在很大程度上就是對空間的社會統(tǒng)治甚至社會壓迫意義的探討,抽象空間的異化和壓迫,以及紀律社會的生產性的壓抑(Foucault,1980:108)無不充分說明了這一點。不過我們不能總是在消極的意義上來理解社會統(tǒng)治,空間的工具性也可能有其相對積極的一面,如吉登斯在對“行政力量”(吉登斯將其定義為控制人類活動的時間和空間的安排)以及生產行政力量的“權力容器”(即通過將資源在其中調集起來從而生產或再生產出支配力量的場所)的研究中試圖表明,盡管現(xiàn)代監(jiān)控包含著壓制性的特征,但它同時也是各種公民權利得以實現(xiàn)的條件,“監(jiān)控的密集化,是現(xiàn)代社會及整個世界體系中組織發(fā)展的基礎,也是邁向民主參與的趨勢和壓力得以實現(xiàn)的條件”(吉登斯,1998b:365)。不過雖然吉登斯批評福柯對于“資產階級自由”的看法過于消極(Giddens,1981:172),但他還是清醒地意識到,資本主義的民主化并不能夠消除監(jiān)控的壓迫性(吉登斯,1998b:361),不能夠消除資本主義社會的階級分化和階級矛盾。無論存在著怎樣的觀點上的一致或差異,總之這些工作不約而同地推動了以空間為視角的批判理論的發(fā)展,空間的合理性和正義已經成為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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