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中歷史之教學教研樂府民歌：“舊瓶”可以釀出“新酒”素材

PAGEPAGE6樂府民歌：“舊瓶”可以釀出“新酒”詩歌，是中華民族的兒歌。一個人，一個族群，都須要有一個叫作"詩"的東西來表達自己、抒寫情志、傳遞心聲。從《詩經(jīng)》起先的歌頌，是華夏大地覺醒的搖籃曲，是中華民族的兒歌。唐詩專家聞一多指出，世界上有四個"詩歌的國度"：中國、印度、以色列和希臘。在公元前1000年前后，差不多同時抬頭唱起歌來。中國不僅是世界上的文明古國，而且是一個"詩性的民族"。它是比漢民族的"圍墻"——長城宏大得多的民族根基和至尊靈魂，不用磚就可以壘得起來。下面我們重點介紹的"樂府民歌"，主要是指漢魏六朝樂府民歌。它們和古老的北方《詩經(jīng)》、南方楚辭一樣，都是中國詩歌的原典，隱藏著中國最早的詩歌母題、感情模式、詩學意象和音樂性元素。一代一代傳唱勞動戀愛和生命之歌抒寫情志、傳遞心聲的文字與音樂結(jié)合起來，就形成樂府詩的原典。樂府原是一個音樂機構(gòu)，從秦代起先就有設立。漢繼承秦的做法，也設立漢樂府機構(gòu)，同樣做采集民歌、文字加工、配置樂曲和訓練樂工的工作。民歌采集以后，樂官把它們分類：第一類叫"鼓吹曲辭"，又名"短簫鐃歌"，是漢初從北方民族傳入的北狄樂補寫歌詞而成；其次類叫"相和歌辭"，是各地采來的俗樂，配上"街陌謠謳"的創(chuàng)作，是漢樂府五花八門的精華。第三類叫"雜曲歌辭"，其中樂調(diào)已經(jīng)失傳，無可歸檔，自成雜類。響在漢樂府里的背景音樂，一是來自秦國的音樂，二是來自楚國的音樂。漢樂府之所以繞梁三日、感人至深，就是因為這些音樂曾經(jīng)經(jīng)過秦娥、楚女纖手的撥弄和櫻口微啟的歌頌。隨著時代的發(fā)展，體制上的樂府機構(gòu)已然消亡。但當時采集來的田野、巷陌民歌仍舊清爽純樸，像原野上的花一樣簇新活潑，具有生命力。它們采來時還說著方言，還帶著泥土的簇新，在中國詩歌史上春意盎然。例如，吟唱"江南可采蓮，蓮葉何田田"的《江南》。但惋惜的是，這些漢魏六朝樂府民歌基本上沒有作者——他們都"失名"了。其實，每首詩的作者都是出名字的。或許采集時，個人聽從了郡縣長官的意志；或許有人不愿署上自己的名字，或是樂府部門有所規(guī)定，因此在歷史長河中集體消逝了。我們只能想象，當年在江南蓮塘的合唱里、在冀北秋風的馬背上、在落魄失意的下層文人中間、在前往洛陽令人乏累的黃土路上，這些無名氏一代一代地傳唱他們勞動的歌、戀愛的歌、生命的歌。隔著琥珀般透亮的語言，纖毫畢現(xiàn)地讓我們望見其中蘊含的社會精神和人之情思?，F(xiàn)代理念說，閱讀文學作品有三要素：一是作者，二是文本，三是讀者。三者缺一，就會有問題。缺了文本，無詩可讀；缺了讀者，就像沒了觀眾；缺了作者，"知人論世"就無法進行。但是，歷史保留下來的這些樂府民歌是那么漂亮、那么有生命力。2000年以來，仍舊音韻悠揚，傳到我們的心里……漢魏六朝樂府描繪不同地域的景與情漢魏六朝樂府民歌，是包含了南北不同地域、不同時代、不同風格的原典。我們現(xiàn)在讀來自社會底層的漢樂府，覺得它繼承了《詩經(jīng)》的傳統(tǒng)，風格質(zhì)樸、清爽、剛健，有劇烈的現(xiàn)實感和針對性。篇篇都是班固說的"代、趙之謳，秦、楚之風"，都是"感于哀樂，緣事而發(fā)"的精品。那是愛與恨、生與死的交織，是哀痛和快樂的歌頌。富人家黃金為門，白玉為堂，堂上置灑，妻妾成群，錦衣玉食。窮人家則《婦病行》《孤兒行》，婦病連年累歲，垂危之際把孩子托付給丈夫；病婦死后，丈夫不得不沿街乞討；遺孤在呼喊，母親在痛哭；孤兒受到兄嫂虐待，啼饑號寒，在死亡線上掙扎。山窮水盡之際，戲劇般地出現(xiàn)了《東門行》，拔劍而起，走上抗拒道路。假如杜甫的"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是繼承漢樂府，作了人間貧富懸殊、反差極大的對比，那《紅樓夢》中賈府的"白玉為堂金作馬"，至少在語言上學的就是漢代富人的做派。漢樂府民歌之所以是原典，主要因為它的內(nèi)容和主題成為后世的母題，幾乎每一篇都確立一種母題。很多藝術方法，是歷代文學頂禮膜拜和取法的對象；其現(xiàn)實主義精神，影響了很多后世名家。再來看南朝樂府民歌，它像是江南女子專情的歌。南朝樂府民歌的產(chǎn)生，是南朝農(nóng)業(yè)、商業(yè)、交通、手工業(yè)的發(fā)展結(jié)晶，是消遣歌舞的須要，亦是帝王的提倡、貴族的好尚。同時，它也與當時流行的繪畫、書法、音樂、棋藝的日益細密、日益精湛相表里。沿長江生活、喝長江水長大的人，生命里有水，細胞里有水，性格里有水，詩歌里也有水。這就確定了南朝樂府民歌的風格。南朝樂府民歌一言以蔽之，是一個"情"字。我們不必問，里面的"情"是不是符合道德規(guī)范；也不必問，是不是配偶之間的愛情。我們只需問，詩歌作品里的"情"，是否真摯，是否純真，是否無邪，是否癡得感人。在宋詞里，江南的青山綠水，同時化為美人的靈動和眼睛里的潮濕。歌如眉峰聚，詩是眼波橫，都是媚眼盈盈的江南。因此，今日的江南文化、江南文學，可以說是在南朝樂府民歌中才起先奠定成型的。北朝樂府則在寬闊的草原和大山的背景下綻開，唱出了很多歌頌勇武、格調(diào)悲壯的民歌。那是長期處于混戰(zhàn)狀態(tài)的北方各民族的歌頌，多數(shù)為北魏、北齊、北周時期的作品。一方面，四季是漂亮的，人民是剛健的，牛馬是歡騰的；另一方面，斗爭、徭役、流浪、流離失所以及白骨無人收的場景，也是歌曲的主旋律之一。心靈綻放的漂亮上南北朝樂府民歌是相同的比較來看，漢樂府反映了尖銳的社會沖突，南朝樂府屬于女子專情的歌頌，北朝樂府則在有限的篇幅里，表現(xiàn)了廣袤的社會生活。北朝樂府歌頌北方民族尚武的剛健，歌頌英雄，歌頌戰(zhàn)斗與犧牲的精神。最聞名的是《敕勒歌》：敕勒川，陰山下，天似穹廬，籠蓋四野。天蒼蒼，野茫茫，風吹草低見牛羊。這首傳為解律金作的歌曲，當年高歡命將士們唱得地動山搖。打了勝仗也唱，打了敗仗也唱；勝仗唱得雄壯，敗仗唱得悲壯。很大程度上，它是一首軍歌，起到了鼓舞士氣的動員作用。由此，文學因南北地理相隔而出現(xiàn)南重文、北尚武，南重情、北重氣，南柔北剛、南綺北質(zhì)的不同，至六朝樂府形成更為清楚的風格特征。假如說，南朝樂府民歌是女兒的歌、水的歌、戀愛的歌，那北朝樂府民歌就是勇士的歌、土的歌、流亡者之歌。北朝樂府民歌也寫愛情，但風格和南朝樂府民歌迥然不同。南歌執(zhí)筆如執(zhí)扇，輕快而多風姿；北歌橫筆如橫刀，豪邁而見驍勇。南歌運思如行船，正風日流利；北歌使氣似奔馬，多鏗鏘之色。南歌多用單線在宣紙上勾畫，暈染出雋永靈動的尺幅小品；北歌多取塊面，是風格豪放、筆致粗獷、立體感很強的油畫。當然，它們也有相同的地方。在語言的節(jié)奏上，在質(zhì)樸純真的風格上，在心靈綻放的漂亮上，南北朝樂府民歌內(nèi)在的美是相同的。此前，我們比較重視漢樂府，不太重視南北朝樂府；南北朝樂府中，又相對重視南朝樂府，不重視北朝樂府。其實，漢樂府、南北朝樂府呈現(xiàn)了人生精彩的側(cè)面。雖然有表現(xiàn)苦痛和快樂的不同，但都是真的、善的、美的。因為，被剝削被壓迫的生活當然沉重，但勞動在創(chuàng)建物質(zhì)、精神財寶的同時，何嘗不在創(chuàng)建快樂？千年承續(xù)的男女愛情，何嘗不是生活的主旋律？從這個意義上說，重視漢樂府不重視六朝樂府，是重視人生道德的一面、忽視人性情的一面；重視南朝樂府不重視北朝樂府，如同只重視山水田園詩不重視邊塞詩。事實上，山水、田園、邊塞是中國詩學的重要組成部分，都有特色，不能偏廢。唐朝詩歌盛宴須要備好原材料調(diào)味品中國不能沒有唐詩，唐詩不能沒有樂府民歌。唐詩當然是一朝盛宴，但不能說這席盛宴是僅由李白、杜甫、王維、白居易這樣的大廚師做出來的。它須要幾百年的通力合作，須要漢、魏、晉、宋、齊、梁、陳和北魏為這場盛宴打算各色各樣的原材料、各種各樣的調(diào)味品以及歷年的菜譜。就此而言，不了解漢樂府、南北朝樂府，就無法知道唐詩母題的來源、風格的繼承、手法的運用、典故的背景及語源的出處。李白剛到長安，震懾住道士吳筠、嚇壞賀知章的《夢游天姥吟留別》和《蜀道難》，就是五、七言樂府。詩人以浪漫主義的情懷、豐富的想象，描寫了蜀道崢嶸、突兀、驚險的壯美奇景和磅礴的氣概。但"蜀道難"是樂府詩的"題目"，李白只是利用"舊題"寫新內(nèi)容。李白詩歌和生命里流淌的"水"，來自于南朝樂府民歌，來自江南長滿青草的小河。他的《靜夜思》《玉階怨》，就是南朝民歌"秋風入窗里，羅帳起飄飏。仰頭看明月，寄情千里光"的改進版。和李白的浪漫主義不同，杜甫是宏大的現(xiàn)實主義詩人。但翻一翻《杜工部集》，你會發(fā)覺，假如把杜甫對漢樂府改造后"即事名篇"的作品撤了，他可能就評不上"詩圣"。安史之亂中，杜甫和眾人一起流亡，所見之處，遍地哀鴻，而描寫這種社會苦難最好的模本就是漢樂府民歌。漢樂府里的《婦病行》《孤兒行》《東門行》《怨歌行》，都溶化在杜甫的詩歌里。因此，杜甫就像一個戰(zhàn)地記者寫"詩報告"一樣，很多社會生活的方面甚至來不及用樂府詩的舊題，干脆用新題最大程度地反映了當時社會生活的各個方面。于是，他寫下了《三吏》（《潼關吏》《新安吏》《石壕吏》）、《三別》（《新婚別》《垂老別》《無家別》）以及《自京赴奉先縣詠懷五百字》《北征》等反映民間疾苦的經(jīng)典作品。杜甫選擇漢樂府模本的精神和傳統(tǒng)，使得他成為安史之亂的一面"鏡子"。所以，杜甫以來，詩人們都相識到，無論是浪漫主義還是現(xiàn)實主義，要想寫出"詩圣"級的作品，要讓自己的詩集具有"史詩"的性質(zhì)，用漢樂府模本的精神和原典，是一個重要且牢靠的途徑。白居易的詩通俗易懂，是"廣袤教化主"。他的《長恨歌》和《琵琶行》，是喜聞樂見的佳作。但有意思的是，他與元稹還共同提倡了新樂府運動，提出以"新樂府"寫生活的口號。白居易明確提出了"文章合為時而著，歌詩合為事而作"的新樂府理論，并要求依據(jù)反映事務的不同而自命新名，即"即事命篇，無復依傍"。由于白居易的努力，由杜甫《三吏》《三別》開創(chuàng)傳統(tǒng)，元結(jié)、顧況接著寫作，張籍、王建擴而大之的"新樂府運動"取得很大的影響。白居易的《新樂府》和《秦中吟》反映出了唐王朝社會生活的深度和廣度，更常被后世評論者贊揚。自創(chuàng)的"新樂府"里面仍舊裝著傳統(tǒng)的乳汁提到劉禹錫，人們不肯定知道他做過什么官，但可能知道他貶謫到連州、朗州、夔州等地，寫下了很多擬樂府民歌的作品，如《竹枝詞》。這些呈現(xiàn)顯明地域色調(diào)的文人"新民歌"，語言平易，含蓄委婉，清爽自然，風情淳樸，歷來讓讀者愛不釋手。再如晚唐的李商隱，他是學習樂府民歌、從中吸取養(yǎng)分的又一個代表。假如用一句話來概括李商隱的詩歌風格，那就是融合了杜甫精深的格律、沉郁頓挫的風格和齊梁詩、六朝民歌的清麗。他的詩歌纏綿悱惻、芳香馥郁，放在今日想來也足以迷住80后和90后年輕人。在聞名的《無題》詩中，就有很多南朝樂府民歌核心的支撐點。例如，"春蠶到死絲方盡，蠟炬成灰淚始干"就是南朝樂府"春蠶""蠟炬"兩首民歌意象的組合。六朝樂府民歌《西曲歌》里有《作蠶絲》："春蠶不應老，晝夜常懷絲。何惜微軀盡，纏綿自有時。"以春蠶之絲，諧女子之思；以春蠶作絲之纏綿，諧女子日夜相思?？粗羞@一"春蠶"意象的李商隱，從這首民歌里吸取意象并加以升華，成為喜聞樂見的佳句?！稛o題》詩中還有這樣一句話："神女生涯原是夢，小姑居處本無郎。"李商隱詩下原注"古詩有'小姑無郎'之句"，指的就是六朝樂府民歌《神弦歌·清溪小姑曲》里青溪小姑的形象：開門白水，側(cè)近橋梁。小姑所居，獨處無郎。這是一個還沒有出嫁的小姑的內(nèi)心獨白。你看，"開門"面對一片"白水"，"側(cè)近"是一座"橋梁"，不是人居住的地方；"獨處無郎"的孤獨，是女神也無法變更的哀痛。在小姑的內(nèi)心，她寧可要一個丈夫、一個家庭，也不要現(xiàn)在所處的令人瞻仰的寺廟和神的榮譽。但是，有什么方法呢？傳聞，她的男摯友就在"白水"旁邊，但李商隱說"青溪白石不相望"，凄婉之情溢于言表。此外，很多聞名的篇章，有的都是干脆用樂府詩的題目，如被聞一多譽為"頂峰上的頂峰"、寫出"宇宙意識"的《春江花月夜》。此外，楊炯的《從軍行》、李白的《蜀道難》《將進酒》、高適的《燕歌行》、李賀的《雁門太守行》，以及《關山月》《塞下曲》《戰(zhàn)城南》《北風行》等，都是用樂府詩的"舊瓶"裝自己的"新酒"。雖然寫的內(nèi)容是新的，但與舊題也有肯定的聯(lián)系，如"從軍行"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