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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主制度論文-制度差異與政治反對美國著名政治學家李普塞特與斯坦因羅坎在系統(tǒng)考察現(xiàn)代歐洲各國政黨對立史時,曾極富洞察地將政治社會稱作分裂結構(李普塞特,1995,第4章)。事實的確如此,政治永遠都是沖突著的過程。沒有沖突,也就不會產(chǎn)生以國家為中心現(xiàn)象的政治社會。在雇布斯、洛克那里,如果沒有沖突的壓力,自然狀態(tài)就不會過渡到有必要建立國家以保護個人財產(chǎn)的政治狀態(tài);在馬克思那里,基于私有財產(chǎn)的沖突直接導致了階級斗爭,甚至國家也只不過是一種赤裸裸的沖突結構。人類政治產(chǎn)生于沖突,但卻不可能象烏托邦幻想那樣消滅沖突,而只能駕御、整合沖突,建立秩序。正是在如何達成這一目標的問題上,不同的政治制度產(chǎn)生了重大分歧:專制忌諱沖突,而民主則寬容沖突。民主政治中沖突的廣泛性就猶如沸騰的水體中接連不斷產(chǎn)生著的無數(shù)氣泡,而專制政治那表面的平靜總使人產(chǎn)生陰森恐怖的聯(lián)想。對待沖突的不同態(tài)度,乃是不同政體本質差異的表露。更進一步地說,無論在何種政治制度下,就沖突與合作(一致)的關系而言,沖突總是第一位的,合作只是沖突各方行為方程組的一個可能的合作解。關于政治制度的法律規(guī)定就是將具體的合作解定格化,作為不同政治勢力共存(即合作)所依據(jù)的架構確定下來,其中的主要涵義乃是對權力分配的安排。不同制度中的合作解之所以不同,緣自政治參與者不同的行為模式。這樣就可以建立一個有關政體演變的解釋鏈條:行為模式?jīng)_突模式合作框架:政治體制。針對行為模式差異的原因,各種思想派別的解釋無疑將仁者見仁,智者見智,但這并不影響該解釋鏈條的形式正確性。在該解釋鏈條中,政治參與者的行為模式處于比沖突現(xiàn)象更為邏輯優(yōu)先的地位。這樣就把對沖突的研究推進到了對政治行為研究的層次,在政治社會學關于政治沖突歸納總結的浩繁事實材料背后,就有可能看到政治行為者的身影。在統(tǒng)治模式中,承認沖突就是假設政治反對的必然性和政治反對派的存在性。沒有任何統(tǒng)治者情愿被抵制,只要有可能,天下只有一種統(tǒng)治者那就是專制君主,但只因反對派的頑強存在,政治體制才呈現(xiàn)出豐富多彩的變化。從某一個側面看,政治就是當政者反對派博弈。因此,完全可以說,政治反對是政治發(fā)展的根本動力??疾鞖v史,凡是專制統(tǒng)治漫長的國家,均是社會中缺乏可與國家政權相抗衡的結構性權力系統(tǒng):自由商業(yè)的權力、宗教的權力(精神與知識的權力)。專制造就的文明,無不是對反抗的可貴性的贊頌;專制造成的衰落,無不是由于對反抗和創(chuàng)造性的扼殺。但是,雖然政治學家很早就注意到了沖突現(xiàn)象的重要性,卻一直沒有深入到政治反對的層面來研究它,沒有把它當作不同政治勢力相互反對的行為來看待。與其說政治是一種社會現(xiàn)象,不如說它是人的一種行為理性,政治學作為科學,只可能是行為科學,否則,它就可能淪為歷史學或社會學的可有可無的分支。分析政治反對行為,首先應考慮回答:理性的反對派采用什么反對策略,得到了什么,同樣理性的當政者如何回應,制度條件是鼓勵還是壓制反對活動?如果從這樣一些普適性的線索入手,發(fā)現(xiàn)當政者反對派博弈中的一些形式化準則,我們就不僅能對錯綜復雜的社會政治沖突進行分門別類式的事實歸納,而且能從中得到有關制度與行為的更多信息,以有利于改進現(xiàn)存的政治制度。本文對民主與專制政體以及官僚政治中的反對行為機制進行形式化的概括,以期為比較不同政體提供一種可用的視角,其中,民主政體下的情況受到了更多關注。一、民主社會中的政治反對從政治反對的制度基礎角度來理解民主,最早是由孟德斯鳩等啟蒙思想家闡明的。孟德斯鳩說:一切有權力的人都容易濫用權力,這是萬古不易的一條經(jīng)驗。有權力的人們使用權力一直到遇有界限的地方才休止。于是,問題的實質便是為權力的使用設置一個界限:要防止濫用權力,就必須以權力約束權力(1994,第154頁)。這句最常被引用的話凝聚了孟德斯鳩對政治最精透的看法。權力是一種役使性的行為模式,約束它的唯一辦法就是對有權者進行抵制、反對,在政制設計中使國家權力成為相互反對的矛盾體。權力分立制衡思想的實質是承認權力主體的多元化,通過多元權力主體的相互制約消解絕對權力,進而破除任何勢力對國家權力的壟斷。正如赫爾德所評論的:通過把分權制度化,并在國家內(nèi)部為互相競爭的集團和派系提供一個相沖突的論壇,孟德斯鳩認為自己為現(xiàn)代世界發(fā)現(xiàn)了一個最實用、最有價值的政治安排。(1998,第110頁)由此可見,民主實質上是合法化政治反對的制度框架,沖突與反對乃民主政治之必需,民主政治需要有支持沖突和歧見的組織機構(李普塞特,1997,第390頁),沒有政治反對,民主就難以自存。那么,民主制度為什么對政治反對這個曾被所有專制統(tǒng)治指責為最惡毒的洪水猛獸般的東西情有獨鐘呢?這完全是由民主即人民統(tǒng)治的本質特點所決定的。反對作為一種模式,究其實質是人民自我統(tǒng)治的一種必然形式。人民的統(tǒng)治只能通過人民之間的相互反對才能穩(wěn)定地實現(xiàn)。與君主專制和貴族專制不同,民主在形式上實現(xiàn)了統(tǒng)治者與被統(tǒng)治者在數(shù)目上的(重合)對等。在技術條件滿足的情況下,統(tǒng)治者人數(shù)越少,控制制度的結構就越簡單,就越容易建立。與君主制的一人統(tǒng)治和貴族制的少數(shù)人統(tǒng)治不同,民主是最大多數(shù)人的統(tǒng)治,是依靠共識進行的統(tǒng)治,那么,人數(shù)眾多的平等的統(tǒng)治者個人如何能形成統(tǒng)一的意志?只能通過政治反對的擴大,民主的共識理論必須面對民主是以沖突為基礎這樣的命題(薩托利,1998,98頁),廣泛的政治反對是多數(shù)人之間進行溝通的當然渠道,凡是不受到明確反對的,就算成立。在人人平等的時代,傳統(tǒng)型權威與個人魅力型權威都受到極大挑戰(zhàn),只有法理權威才可能存在,法理權威就是競爭性政治框架中得到包括反對派在內(nèi)的其他人有條件認可的權威。另一方面,人民的統(tǒng)治實際上是交易成本最高的一種統(tǒng)治形式,只是隨著技術條件的進步對政治交易成本的降低,人民的統(tǒng)治權才逐步擴散。民主制度的維持要求不能出現(xiàn)僵化的多數(shù)人格局它是專制的群眾基礎。假如反對活動是普遍的,就很難形成較穩(wěn)定的多數(shù)人局面,面對不同的政策選擇對象,多數(shù)作為一種臨時性同盟將是隨時變化的,兩個人在某個問題上意見一致,而在另外的問題上則可能相互反對,多數(shù)的構成將是交叉性的,只可能存在就某個問題而言的多數(shù),而不可能有一個在社會中居于永恒優(yōu)勢的多數(shù)。這樣,實際上人人都是多數(shù)派,又是少數(shù)派。結合民主投票實踐來看,如果認為必須參加投票或投票中必須就限定的侯選人做出支持或反對的選擇是一種強表示的話,那么棄權就是一種弱表示,是一種強度小于投反對票的反對行為。現(xiàn)代投票制度逐漸發(fā)展起了有強度差別的諸反對形式,許多選民只表示弱度的反對,他們選擇不參加投票,他們的存在,使得當權者必須更加小心翼翼,比如,投票率為60,贊成某個結果的多數(shù)派取得60的選票,顯而易見,這個多數(shù)派實際上只占全體選民的36,又是少數(shù)派。在此情況下,以60贊成票取得政權的黨派除了有24的強烈反對者外,還面臨40的弱反對者,如果他們稍有放縱,沒有參加投票的這40的人就可能提升其反對強度,使他們失去多數(shù)地位。因此,雖然較低的投票率是困擾發(fā)達民主國家的一個有爭議的問題,但異常高的投票率以及高度一致的投票結果往往都只是現(xiàn)代專制的民主外衣而已。具體來講,在人人法律身份平等的民主制度下,政治反對有以下幾大制度功能:第一,政治自由的保障機制。自由對民主有多么重要,政治反對對民主就有多么重要,在很大程度上,自由與政治反對是同義詞。平等的人可以相互反對,這就是自由的真義,托克維爾說:至于我,決不因為平等鼓吹不服從而非難平等,而主要是因為它鼓吹不服從而稱贊它(1993,第893頁)。正是因為反對的方式是政治自由的基礎構架(DeJouvenal,轉引自GarryRodan,1996),所以,自由需要一種能容納反對行為的制度來保障,政治自由是通過三權的某種分野而建立的(孟德斯鳩,1994,第155頁)。第二,疏緩沖突的穩(wěn)定機制。合法的反對活動使現(xiàn)代社會中導源于利益分化的大規(guī)模沖突通過一定的政治程序條理化,使對立的各方都能擁有其政治代表,避免了無秩序的混亂,也避免了歧見的累積,從而保全了民主。所以說,民主是釋放、緩和、化解沖突的一種漸進性制度結構,反對行為在其合法的場合所造成的分歧有助于社會和組織的統(tǒng)一,有利于形成相對寬和的制度環(huán)境。承認合法的內(nèi)部反對派的組織比那些獨裁的、看上去統(tǒng)一的組織,擁有更多的來自其成員的忠誠,對社會或組織所承認的寬容準則達成共識,常常是基本沖突發(fā)展的結果,支撐這種共識需要沖突的繼續(xù)(李普塞特,1997,第1頁)。以工人斗爭為例,支持民主的政治學家得出的恰是與馬克思主義完全相反的結論:工會不是革命力量的推動因素,而是資本主義的制度穩(wěn)定器。在那些工人可以建立強大的工會,政治上可以發(fā)言的國家,瓦解性的政治分歧是最不可能出現(xiàn)的(參見李普塞特,1997,第12章)。第三,民主競爭中的信息機制。競爭性體制要有效,關鍵是各政治力量的真實意圖要得到顯示,以便于對它們作出區(qū)分。與真理越辯越明的道理一樣,每個人的主張也是在辯論中逐漸明了、被他人知曉的。政治反對提供了政治市場中的偏好顯示機制。它使政治的參與者充分地表達自己的意見和主張,反對行為越普遍,不同政治觀點之間的區(qū)分就越細微,信息機制就越準確。第四,民主中達成公正的機制。政府的公正歷來是政治活動的最高目標之一,由于天生仁慈、公正的統(tǒng)治者并不存在,且政府往往被龐大官僚體系自身的私利所左右,所以公正的目標非得通過政治派別的相互反對,尤其是被統(tǒng)治者對統(tǒng)治者的反對,它構成對統(tǒng)治者任何不公正行為的制衡與糾正力量。而暴虐的專制總有軟弱順從的群眾為基礎。第五,反對也促進民主政府的效率。反對派作為政府的補充,促進了中心政治現(xiàn)象,削弱了黨派政治偏見,并對各屆政府間的政策連貫性作出了貢獻,它還限制了政治上的差異,并將各種不同的政策聯(lián)結起來。因為反對派的存在,對當權者形成制約,為了繼續(xù)執(zhí)政,它就會兢兢業(yè)業(yè),提高政府效率,盡力做到不被反對派挑出毛病。而所謂人民對執(zhí)政黨及其政府的監(jiān)督,其實在很大程度上也是通過在野黨來履行,因為非組織的公眾往往因成本高昂而不可能掌握足夠有關政府活動的信息,而在野黨是個政治性的專業(yè)集團,懂得不少政治技術,在搜集有用的政治信息方面具有公眾個人所不可比擬的組織優(yōu)勢。在民主實踐中,對政府不利的信息一般都是由某個反對黨努力得到,公之與眾的。民主社會中保障以上功能實現(xiàn)的最基本的制度形式是政黨競爭。政黨競爭是民主條件下的階級斗爭,當階級斗爭能以政黨合法競爭的形式來進行時,民主的實現(xiàn)也就不再成為問題。政黨既是沖突的力量又是整合的工具,各種沖突向政黨制度的轉化形成了穩(wěn)定的民主制度。下面從合法性分配的角度建立一個政黨競爭的簡單模型。政體的本質是一種政治合法性分配體系,與專制政體對政治合法性的壟斷不同,民主是在自由的政治市場上通過競爭分配合法性。民主中政治派別的合法性是由人民授予的,假設公民社會根據(jù)其福利、安全改善狀況決定給予政治體系多少合法性支持,在量上等于各政黨獲得的政治影響力之和,一個具體的政黨所能獲得的影響力是由其政策能力(政策主張5實施能力)與人民福利改善、安全改善狀況的相關性決定的。令A政治體系的合法性,社會中共有n個政策問題,政治體系中存在m個政黨。那么,A各政黨的影響力之和Pji,i?(1,n),j?(1,m),Pji表示政黨j通過第i個政策問題所產(chǎn)生的影響力,取決于j針對i所提出的政策主張?;谌我徽邌栴},所有的政黨都產(chǎn)生政策主張,于是,在假設各政黨政策實施能力相同的條件下,可建立政治體系的合法性分配矩陣:p11p21pi1pn1p12p22pi2pn2p1jp2jpijpnjp1mp2mpimpnm它共有m行、n列,行是某個政黨的政策向量,表示政黨合法性的來源及分布;列是某個政策問題向量,表示人民通過政策問題授予合法性的狀況。該矩陣分布的特點是:每一行向量內(nèi)部各元素之間具有一致性,即構成行的元素至少有兩個呈正相關性;每一列向量內(nèi)部各元素之間具有歧異性,即構成列的元素至少有兩個呈負相關性;各行、列之間高度相關。這三個特點分別說明:(1)各政黨的政策體系須保持前后一貫;(2)不同政黨基于同一政策問題的主張是一個相互反對的體系;(3)民主制度達到了沖突與一致相輔相成、互為條件、互為解決的良性狀態(tài),在野黨與執(zhí)政黨一樣,均有所為,均承擔政治體制賦予的制度功能。顯然,這是一種功能性分配理論,沒有反對活動顯示多元化的主張差異,功能主體就難以確定,民主的合法性分配秩序就不能建立。二、民主社會中政治反對的限度沖突(反對)與一致(共識)可謂是政治社會中最基本的辯證關系。前文已經(jīng)指出,與專制政體不同,民主中的共識是經(jīng)由受到憲法保護的政治反對而達成的。這個共識就是一種允許對政權進行和平博弈,允許在野黨維護執(zhí)政黨的決策,允許執(zhí)政黨承認在野黨的權利的政治系統(tǒng)(李普塞特,1997,第1頁)。顯然,另一方面,這個共識規(guī)定了政治反對的限度。對政治反對不加限定往往是政治體制不穩(wěn)定的根源之一。民主制度下的政治反對是一種有制度化限度的、有利于促成社會一致性的沖突類型,它既使社會免受雇布斯式自然狀態(tài)之苦,又使人民免遭利維坦的壓迫。從本質上說,民主政體對政治反對所加的限定是政治體系自身發(fā)展的結果,是統(tǒng)治者反對派反復博弈的結局?;仡櫧F(xiàn)代國家民主化的進程,今已建立了穩(wěn)定民主秩序的西歐諸國,在整個18世紀以至19世紀的上半葉,作為主要政治反對派的工人階級政黨還不屑于以議會斗爭方式反對資產(chǎn)階級,而是更傾向極端的暴力形式。在第二次世界大戰(zhàn)后建立了民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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