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興安嶺的那把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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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邊林海莽蒼蒼，拔地松樺千萬章”。出名史學家翦伯贊的詩句，盡顯了大興安嶺的宏大風景。這綿延千里的林海，在1987年春晚，費翔唱了《冬天里的一把火》之后，于當年五月六日，這把火竟然真的燃燒起來了。大火從漠河的西林吉、圖強、阿木爾一向燒到塔河，燒毀森林一百零一萬公頃，燒毀貯木場存材八十五萬立方米，形成了建國以來最大的一場森林火災，恐懼全國，恐懼世界。

大火雖然燒在黑龍江省境內(nèi)，我們內(nèi)蒙古的各個林業(yè)局的神經(jīng)都馬上慌張起來了。由于我們終究同屬于一個大興安嶺。當時我在圖里河林業(yè)局。那是一個過伐老局，施業(yè)區(qū)內(nèi)已經(jīng)沒有一塊好林子可采了。所以更加珍愛森林。我們立刻組織了二百人的遠征撲火隊，分乘四輛東風大卡車，馳向黑龍江火場。

那年，我才四十歲，到圖里河林業(yè)局工作半年多一點，這個林業(yè)局的大量人我都不認得。盡管啟程前已經(jīng)做了周密的部署，從干部的配備、隊員的選拔，到機械裝備的挑揀，后勤物資的打定，可以說是兵精將勇、裝備精良。但是我的心依舊像濃濃的夜色一般沉重。由于我終究第一次作為指揮官到省外撲火，地形火情都不熟諳，能否卓越地完成任務，能否安好地把這二百人帶回來，我還沒有十足的把握。

夜間，到滿歸西線撲火指揮部報了到。指揮部命令我們，立刻開往黑龍江圖強林業(yè)局的潮滿林場，把馬路兩側的樹木雜草清理掉。在馬路兩旁開出一百米寬的隔離帶。我們連夜趕路，清早就到了潮滿林場，那里已是風聲鶴唳。居民已經(jīng)疏散，家家“堅壁清野”，連鍋碗瓢盆都“埋”了起來。街上的行人寥若晨星，一個個臉色陰郁，一副大難臨頭的樣子。但鄉(xiāng)親們一見幾輛卡車的撲火隊員下來，像見到了救星一樣，圍了過來，貌似我們這些人就能保證他們的安好。一位老大爺還特意給我們送來一板豆腐。他說：“我兒子也上山打火去了，他最愛吃我做的豆腐，我做了一板，原想等他回來吃。現(xiàn)在你們來了，我們這里什么也沒有了，就把這板豆腐送給你們吧，你們快點撲滅山火，救救咱們大興安嶺吧！”這哪是一位普遍老人的話，清晰是整個大興安嶺人的愿望！

其次天接到任務，我們又去壯林林場七支線以里的原始森林，打防火隔離帶。

我們的隊伍看到了闊別已久的原始森林。滿山的樟子松金黃碧綠如云如霞，屹立的落葉松筆直參天如柱如椽，秀美的白樺樹婀娜多姿如夢如仙，遍野的山杜鵑花團錦簇如火如荼。藍天高遠，白云飄逸。沒有一點人工開鑿的痕跡，完整地留存了天造地設的大自然壯闊的風景。誰愿去想這樣美好的風景、這樣名貴的生態(tài)資源，會被一場大火化為灰燼！我們選擇了一處靠近溪水的山坡宿營。一來用水便當，二來一旦大火燒來也有個防衛(wèi)陣地。

安置就緒，大伙忙著拉塑料、支帳篷的時候，我便帶著幾個人進入原始森林勘察打隔離帶的地段了。我們分得的地段在壯林七支線最里頭。沒有路，靠人們徒步走，得四五個小時。要攀好幾道山梁，涉好幾片濕地。那里千山鳥盡，萬徑皆無，樹木雄壯，森林茂密。作為資源，絕好不過了，可作為隔離帶的作業(yè)點，卻有很大困難。

午夜，我們返回營地。為了抓緊時間作業(yè)，我們的隊伍凌晨三點便動身啟程了。黑沉沉的大山里根本無路可走。手電筒的亮光只能照到腳下一點點地方。不時有人摔倒。大家彼此攙扶著、叫嚷著、摸索著前進。在原始林里趕路，白天尚且無處落腳，在夜里更是舉步維艱。夜沉沉，路漫漫，但大家精神飽滿，口號聲歌聲不斷。沉睡的原始森林也被我們吵醒了。

上午九點，我們趕到了作業(yè)現(xiàn)場。那時晨霧已經(jīng)散去，大山袒露出它秀麗的容顏，山嶺起伏綿延，青松蔥翠欲滴。大家擦去頭上的汗水，迷醉在大自然的秀色之中。我們就要在這里掘出一條丑陋的隔離帶，給大山臉上留下一道深深的傷疤。誰也不愿這樣干，不忍這樣干，又不得不這么干。打隔離帶開頭了，油鋸、割灌機一起吼叫起來，一棵棵大樹倒下了，一片片灌木消散了，大山袒露出斑斑肌膚。

中午，大家啃著冷饅頭，就著咸菜疙瘩。我猛然叫著，讓各隊派一人來領罐裝啤酒。大家一下子都活躍起來。原來，我們到滿歸西線撲火指揮部時，指揮部的領導要請我們吃一頓，說是到撲火現(xiàn)場以后，就無法吃一頓消停飯了。我說：“任務緊急，這頓飯就不吃了，給我們四箱罐啤酒就行了?！彼麄冃α耍骸暗交饒鲞€有興致喝啤酒么？”我說：“有。很有可能派上大用場呢！”“那好，就允許你的要求。”就這樣，我?guī)砹怂南淦【?。在營地啟程前，我讓四個隊各出一名通訊員，由我直接指揮。我給他們每人一個大背包，他們也不知道裝的什么。現(xiàn)在這個謎才解開。大家一邊喝著啤酒，一邊吃干糧，好美呀！要知道，我們施工的地方，沒河沒水，一罐啤酒可解決了大問題。

夜幕四合的時候，我們踏上了歸途。隊伍疲憊地晃動著影子，沒有歌聲，沒有笑聲，大家累得連話都懶得說一句。我走在結果，不能讓一個人落后。衛(wèi)生員小盧把藥箱往地上一放，說什么也走不動了。他說：“劉書記，你們先走吧，我歇一會就走，只歇一小會兒?！薄耙粫海窟@個時候你坐下來，或許一會兒就起不來，深山老林里，誰料到會發(fā)生什么事情！”貯木場的李主任回過身來，背起他的藥箱，悄悄地向前走了。我拉起小盧：“拿起點精神來，你方才還給他量過體溫，高燒哇！”小盧望著老李在黑暗中模糊的身影，猛地站起來，追了過去。

小盧第一次加入撲火，第一次感受到人到精疲力盡時的無奈。上午施工時，他還滿腔熱心地和大家共同抬木頭，砍灌木叢。猛然鄰近的金河林業(yè)局的隊伍里有人求救。說是砍灌木時斧子一下子砍到自己的大腿上。小盧立刻跑過去，給傷員縫合、包扎、喂藥。往復跑了十幾里路，他不累，那是一種激情在鼓舞他。大家的干勁像一杯杯醇酒燒灼著他，使他的心緒總保持在興奮點以上?，F(xiàn)在收工了，在沉重的夜暮中，從邁出的第一步起，就感到雙腿沉重，渾身像散了架，一點力氣也沒有?？商嫠乘幭涞睦侠?，怎么就沒感覺呢？這宛如在他冷卻的熱點上又點了一把火。凌晨時小盧給老李打了一針退燒藥，那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