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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蘇格拉底哲學大型文獻匯編的修訂

關于前蘇格拉底“哲學家”的大型文獻的總結是基于對1903年的《卡塞什金蘭茲》,最終修訂于1951年至1952年。該匯編面世伊始即確立了地位,迄今仍被視為權威著作,即便后人曾多次以不同的方式試圖取而代之,如D.W.葛蘭姆的《早期希臘哲學文集》、1J.波圖拉斯和Pórtulas-S.格勞的《希臘古風時代的智慧》2以及J.曼斯菲爾德和O.普列馬維斯的《前蘇格拉底文集》(希臘文—德文對照本)。3這一情況并非偶然。Diels-Kranz本雖然囿于編者的選擇而有其不足之處,又有同一主題的汗牛充棟的研究,以及初版之后古代文獻又多有發(fā)現(xiàn),但仍被公認為在人類力所能及的范圍內集準確性和可靠性為一身的典范。不過,由于安德烈·拉克斯(AndreLacks)與格倫·莫斯特(GlennW.Most)的九卷袖珍本《早期希臘哲學》(EarlyGreekPhilosophy)(《洛布古典叢書》,即哈佛大學出版社出版的著名的希臘文和拉丁文譯注本)的出版,以及單卷本在法雅出版社的同時出版,情況發(fā)生了變化。這部匯編的作者為巴黎索邦大學榮休教授(現(xiàn)任墨西哥泛美大學教授)安德烈·拉克斯和比薩高等師范學校兼芝加哥大學教授格倫·莫斯特,他們與杰拉爾·儒爾內(GérardJournée)合作并在利奧波德·伊利巴倫(LeopoldoIribarren)和大衛(wèi)·列維斯通(DavidLévystone)的協(xié)助下匯集、編訂和翻譯了這一匯編中的全部文本。九卷的英文版長達4200頁,法文版大開本約1650頁。因這兩部匯編,或者說以兩種語言出版的一部書(簡作LM本),學界的參考資料自此將由DK本(Diels-Kranz)改用LM本,即使在最初幾年,引用LM本的同時還須附DK本的頁碼。誠然,拉克斯和莫斯特在序文中提到,“本匯編雖意欲為專業(yè)人士所用,也旨在向廣大公眾呈現(xiàn)迄今關于希臘哲學開端我們所擁有的全部信息”,然而,這只是他們對DK本的偉大成就所表達出的謙虛。至少在筆者看來,這一細節(jié)可不能被誤解!據(jù)筆者統(tǒng)計,該書提供了大約3600個文本(不僅僅是殘篇),每個文本都是??边^的原文(計有敘利亞文、阿拉伯文、希伯來文甚至亞美尼亞文),并就幾種文本在結構上的質疑輔以精心挑選的信息,尤其是相對應的譯文。這些文本包括一些相關的著名人物,例如泰勒斯、阿那克西曼德、阿那克西美尼、畢達哥拉斯及其學派、赫拉克利特、巴門尼德、芝諾、恩培多克勒、德謨克里特、普羅塔哥拉以及高爾基亞,等等。不過,在DK本的90章里,LM本只保留了其中43章左右(如不包括智者,則只有30章),而葛蘭姆只選擇了20章,波圖拉斯和格勞則為26章(僅限于從開端到巴門尼德時期),曼斯菲爾德和普列馬維斯為12章(大概數(shù)字,此處不提供精確數(shù)字)。也就是說,有一部分被看作次要的作者,如佩特隆(Pétron)、伊克斯(Ikkos)、邁奈斯托爾(Menestor)、克萊德莫斯(Kleidemos)、伊達奧斯(Idaios)等未被LM本收錄。相反,LM本的開篇是荷馬、赫西俄德、埃斯庫羅斯、提奧格尼斯、品達以及其他希臘古風時代詩人的大量作品選段,結尾則是同樣豐富的悲劇和喜劇作品摘錄——這是相比DK本的兩個顯著的獨到之處,也是其它類似文獻匯編所不具備的,雖然它們提供了許多重要的文獻來源和背景資料的概覽。繼輯錄古風時代詩歌,該匯編和其它同類著述一樣,收錄了泰勒斯、阿那克西曼德等人的論述。接續(xù)赫拉克利特的那一章,有關畢達哥拉斯及其學派的詳盡章節(jié)(法文版)篇幅約190頁。這是匯編中最長的章節(jié)(恩培多克勒次之,凡160頁)。在諸多新增條目中,另有涉及(希臘先哲的)學說記述者(doxographes)和學派傳承(Successions)的相當有用的一章(即完成于希臘化時期的一項重大歷史編撰工作,并在動蕩的歷史條件下幸存了下來的),以及數(shù)量可觀的醫(yī)學文獻選輯,尤其還收錄了德爾維尼草紙(這部分得到了瓦萊里亞·皮亞諾[ValeriaPiano]的大力協(xié)助)。這些都是可圈可點的編選工作。盡管拉克斯和莫斯特的著作系以DK本為基礎(另辟蹊徑是難以設想的),但必須注意到整部作品均為編者獨立思考下的重構。首先,有關每位作者的材料通常被分為三個部分:P代表生平信息,D代表學說,R代表該學說在古代世界引起的反響和討論。涉及赫拉克利特、恩培多克勒和德謨克里特三人的學說部分篇幅特別大;邁利索斯(Mélissos)一章稍微出人意料。在每一章節(jié)內部,材料又按照大量精心構思的小標題重新排列,這些小標題同時也構成了每個章節(jié)的大綱。這就使得數(shù)量眾多的細部信息大致上每篇同屬一類,同時易于查找某個特定的細節(jié),特別是每章的開篇都有此類由小標題組成的目錄。這一與眾不同的編排方式是行之有效的。它突出的優(yōu)點是預先為龐雜的信息提供了一定的順序,使讀者一目了然,更重要的是,使眾多前蘇格拉底哲學家——巴門尼德等人在內的包羅萬象的著述——具有了史無前例的可讀性。這樣的信息組織方式必然會產生其他的次要作用。首先,它是用來證明編者選擇的合理性,把圍繞某個主題的殘篇和證據(jù)合在一起,殘篇用的是加粗字體印刷。這種方式也起到篩選標準的作用,即舍棄一定數(shù)量的次要段落,主要是針對某一殘篇的改寫或者評價性質的段落(不過,大多數(shù)情況下,編者針對學說部分也有所及)。這種篩選雖然僅僅是一種篩選,表明的是一種取舍標準,但也留有遺憾,因為讀者期待看到殘篇之外被忽視的更豐富的背景介紹,至少在學說部分中。另一個重要、獨樹一幟的創(chuàng)新是關于蘇格拉底的一章。近一個多世紀以來,學界都習慣于談論前蘇格拉底哲學家,因此也就習慣于把蘇格拉底和所有這些人區(qū)別開來,盡管我們很清楚蘇格拉底生活于通常被歸為智者的那些人的時代。顯然,前蘇格拉底哲學家不可能晚于蘇格拉底。其實也是如此!然而,拉克斯和莫斯特偏偏做了據(jù)筆者估計從未有人敢為之事:他們在匯編中加入了關于蘇格拉底的一章。此舉有些怪異,因為這樣一來,他們似乎把蘇格拉底視為前蘇格拉底哲學家(事實上是前柏拉圖哲學家,其實就是),但同時,這一選擇也具有爆炸性,因為它促使我們面對一個根據(jù)公元前五世紀的概念范疇再現(xiàn)的蘇格拉底形象(如他所應該是的那樣),且要求我們拋棄柏拉圖及其同時代人的范疇。這就也等于讓我們擺脫了一種局限,即把關于蘇格拉底這一人物的想法建立在幾百頁——成書于他死后幾十年的作品之上。我懷疑拉克斯和莫斯特在這個問題上是否只走了漫漫征途的一段,甚至只是邁出了第一步。因為他們在文獻來源的挑選上過多地使用了柏拉圖的文本,而通常稱為“旁證”(但在許多方面至關重要)的大量資料卻付諸闕如,例如一些喜劇文本,它們只是比阿里斯托芬的《云》次要,但卻被排除在有關喜劇作品中的蘇格拉底形象的部分(即對應于法文版編號為43T26-32的章節(jié))之外。同樣被冷落的還有關于蘇格拉底如何幫助塞拉美奈斯(Théramène)免于一死的證言,以及波呂克拉特斯(Polycrate)在他那本提到阿尼托斯(Anytos)名字的小冊子中的控訴(第37-39頁的節(jié)錄遠遠不夠!),更不用說被意外落下的斯菲圖斯的埃斯基奈斯(EschinedeSphettos)和斐多(Phédon)的證言;還應該指出的是,色諾芬的文本也少得可憐。但是,眾所周知,萬事開頭難,一旦邁出了第一步,毫無疑問,后人將繼續(xù)前行。筆者相信,這項獨特的創(chuàng)新注定會帶來重大的效應。這種效應并非源自拉克斯和莫斯特選取或舍棄了什么,而是由于他們揭示了把蘇格拉底納入公元前五世紀的非哲學家(納入智者有何不可?)這一做法的“必要性”,以及由之而來的另一個必要性,即認識到在多大程度上,蘇格拉底的全部對話只能代表著另一個時期。書中還有至少兩個珍貴的附錄。其中一個列出了全書提到的兩百多人物的信息,有的給出了某位作者——除了專屬他本人章節(jié)以外的——出現(xiàn)場合,有的則提供了被多次談論的某一人物的一小段生平介紹(可惜有這樣介紹的人物太少了,而且并未標明他們被引用的頁碼)。另一個附錄是完備、實用的術語表。盡管如此,該書最大的優(yōu)點遠遠超出了以上列舉的各種:它實現(xiàn)了一個特別宏偉的目標,那就是恰如其分地掌握了一大批數(shù)量可觀的文獻。這一點極其值得稱道。然而,有人要問,此書有的只是優(yōu)點,或幾近如此?缺點呢?只能說,即便有缺點,它們被巧妙地隱藏了。這樣說或許會激發(fā)找茬的欲望……缺點當然有:那就是人無完人。再說這取決于每個讀者在該書中尋覓不得的東西,或者本以為會是別樣的東西。首當其沖的是遺漏。第一,沒有文獻來源的索引。如果要確定某個具體文本被收錄還是遺漏了,這會遇到無法避免的困難,即便書中包含了一個相當完善的DK本與LM本對照表。所以有理由認為這個遺漏可以在第二版時得到彌補,這也是完全令人期待的。至于各種遺漏(在文本的組織和翻譯方面的選擇不在討論范圍內),可以列出一個相當長的清單,尤其是針對編者對于每個章節(jié)的篇幅的態(tài)度。以下僅舉幾例,它們當然都和筆者最熟知的領域相關。關于泰勒斯的第5章里,沒有出現(xiàn)任何萊斯博斯島的詩人阿勒凱俄斯(Alcée)對他的記述,哪怕DK本的書中,在11A11a的確有保存下來的這一信息。另外也完全沒有提到他的“智者”(sophos)頭銜,即雅典城授予他的、使他名列后來組成的七賢的頭銜。可是,這是表明人物在世時就已獲得的聲望的細節(jié),再者,它也表明了雅典城在公元前約580年時期的“文化政策”。關于“天文學發(fā)現(xiàn)”領域,雖然空間測量方面的信息是詳細的,但是只有一條記錄(5R25)關于一年的劃分,而同樣具有意義的關于秋分和昂星團降落之間時段的細節(jié)卻安排在5R21,這樣就略微偏題了。原本可以引起重視的(這也是令人期待的)關于各個時段長度不等的記錄(夏/冬至和春/秋分之間的時段,這意味著泰勒斯發(fā)現(xiàn)了如何確定夏/冬至和春/秋分的精確日期)被放在了不太相關的5R16中,而這一段落主要是關于太陽的記錄。同樣,關于他“對待人生的態(tài)度”(法文版第140頁的一個小標題),本不應該遺忘泰勒斯對于土葬的觀點,這個細節(jié)保存在DK本11A13中(對應于沃勒[W?hrle]的本Th318)。關于巴門尼德的第19章,可以發(fā)現(xiàn)對應于切里本(Cerri)1的第20條殘篇(對阿美尼阿斯[Ameinias]的贊頌,波埃修后來曾提到)的闕如,可是對于一個所謂古風時代的作者而言,決意贊美某人并不罕見(參考恩培多克勒關于保桑尼亞斯[Pausanias]的記述)。的確,葛蘭姆、波圖拉斯-格勞、以及曼斯菲爾德-普列馬維斯(還不止這些)本都出現(xiàn)過同樣的遺漏,但這不是無視這一資料的理由。其次,既然編者在書中其它地方采用了對來自原作者的詞句1進行標識的做法,那么讀者很愿意看到至少像alogon(非理性的)、pseudophanēs(發(fā)出假的光芒的)和hudatorizon(根在水中的)這樣的詞也用加粗字體標識,至于這種做法是否合理則另當別論。相比于李(H.P.D.Lee)的《埃利亞的芝諾》(ZenoofElea,Cambridge,1936,pp.12-63)一書中所收錄的文獻而言,有關芝諾的第20章在筆者看來有些單薄。尤其是李的書已經過于精簡,以至于有很多東西找不到,包括一部托名亞里士多德的偽作《論不可分割的線》(Delineisinsecabilibus)中對芝諾的引用(這些引用決不是泛泛而談或者同義反復),而在LM本中同樣沒有提到這些段落。另一處遺漏則是約翰·迪倫(JohnDillon)在1974年所特別引起關注的一頁文本,其中普羅克洛斯(Proclus)敘述道,芝諾應該談論過相反的事物(antipodes),這是一個幾乎肯定屬實的證言,它表明芝諾可能把這個詞當作一個已經形成的概念在使用。這是一個完全出人意料的發(fā)現(xiàn),所以意義重大。在關于普羅塔哥拉的第31章中(同樣的情況也發(fā)生在DK本和葛蘭姆一書的相關章節(jié)),本應該收錄關于dikēhupermisthou(收費訴訟)的段落,即普羅塔哥拉和歐阿特勒(Euathle)的論爭。這一訴訟是非常典型的例子,它揭示了什么是無法定奪的情境和完全不相上下的一對矛盾,然而,就連拉爾特的第歐根尼對此所作的綜述也一并省略了。最后一點,不知道為什么LM本(確切地說僅僅在目錄中)提到“多元論者”、阿可拉奧斯(Archélaos)、阿波羅城的第歐根尼(Diogèned’Apollonie)、醫(yī)學文獻和德爾維尼草紙之后的“后來的哲學體系”,而事實上這些人根本沒有組成一個性質相同的群體,并且他們的體系化水平并不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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