雙語的功能與學習效果的關系

雙語的功能與學習效果的關系

一、漢語交際促進了漢語的學習(一)雙語間的接觸和兼用是新疆雙語的形成過程雙語現(xiàn)象是語言交際的產物，語言感知是雙語和多語社會的普遍現(xiàn)象。無論他們是什么，界限是模糊的。正如麥基(W.F.Mɑckey)所言,要在雙語和語言接觸間劃一條涇渭分明的界線并非易事。1魏因賴希(Weinreich)認為,如果同一個人交替使用兩種或兩種以上語言,那么這些語言可以說是處于接觸中。2顯然,魏因賴希(Wein-reich)是將雙語視作語言接觸的產物,祝畹瑾繼承其觀點認為,語言接觸發(fā)生在操不同語言者的交往之中,也發(fā)生在操雙語者自己身上。3吳福祥也認為,所謂“語言接觸”,最簡單地說,是指特定的語言個體或語言社團同時熟悉并使用一種以上的語言。哈特曼(Hɑrtmɑnn)和斯托克(Stork)總結西方學者的觀點,認為語言接觸是說不同語言的人經常相遇所引起的語言上的相互影響,其特點有雙語現(xiàn)象、借詞和語言演變。4縱觀國內外的研究,學者們均認為,無論是個人的雙語,還是語言社團的雙語,它都是語言接觸的一個直接產物。由于政治、經濟、文化等社會因素的影響,早在2000多年前,華夏民族和少數(shù)民族就在西域發(fā)生過各種各樣的聯(lián)系,伴隨而來的是彼此語言的碰撞和接觸?？梢哉f,民族接觸是以語言接觸為先導,新疆漢民接觸的實質就是漢民語言的交流和兼用。張洋認為:西漢至南北朝,新疆雙語的主流是漢藏、印歐語系雙語;隋唐宋時期新疆雙語經印歐、漢藏、阿爾泰語系多語短暫過渡,漢語、阿爾泰語系語言雙語成為新疆雙語的主流;在元明清,特別是清代,以漢語、維吾爾語為代表的漢語、阿爾泰語系語言雙語為中心,形成新疆雙語網絡。5語言兼用又稱雙語現(xiàn)象,是指一個民族除了使用自己的母語外,還兼用另一民族的語言。在數(shù)千年的雙語互學中,少數(shù)民族學習漢語的成就更為顯著。如1000多年前的北庭回鶻人勝光法師就將漢文《大唐大慈恩寺三藏法師傳》譯成回鶻文;安藏則精通儒學,從漢文譯有《尚書》《貞觀政要》《資治通鑒》《難經》《本草》等書。(二)邊疆少數(shù)民族語言接觸的歷史趨勢語言的重要性在于它是人類最主要的交際工具,是人與人之間往來接觸、互相傳遞和交換信息的憑借。語言功能的升降是由語言接觸而產生的,即接觸語言的使用場合、使用人口,語場層次發(fā)生改變,語言的功能也隨之改變。根據(jù)語言接觸規(guī)律,接觸語言功能變化的特點就是強者愈強、弱者愈弱。語言功能的強弱與其使用人口的多少、文化水平的高低、經濟實力的高下成正比關系?？v觀古代新疆漢民語言接觸的歷史,可以看出:漢語對少數(shù)民族的影響在不斷增加,其社會功能也在不斷擴大;在多種語言構成的層級體系中,漢語逐步處于頂層位置。當然,漢語社會功能在新疆的提升是跟政治、經濟、文化、使用人口等因素分不開的。近、現(xiàn)代以來,隨著漢語社會功能的增強,漢語作為各民族通用語的地位得以鞏固和發(fā)展,因此出于交流目的或生產工作目的,兼用或轉用漢語就成為潮流。形成這一潮流的潛在背景就是漢語逐步影響少數(shù)民族語言的社會功能,為后者兼用和轉用漢語鋪平道路。于是,為滿足全社會交際的需求,促進民族地區(qū)社會和經濟的發(fā)展,更好地保護和繼承民族文化,在更大范圍內實施漢語教學就順理成章。當前,即便在維吾爾族人口占絕對優(yōu)勢的南疆四地州,無論是城市,還是邊遠農村,少數(shù)民族群眾都在積極主動學習漢語。目前,莎車縣在128所中小學校開設了663個雙語班,25076名學生接受雙語教育,占全縣少數(shù)民族中小學生的20%。學前雙語幼兒園112所,班級646個,接受雙語教育的幼兒21447名,占全縣5至6歲少數(shù)民族幼兒總數(shù)的83.39%。6此外,還有一部分少數(shù)民族家長,把孩子直接送進漢語系學校學習。少數(shù)民族學習漢語蔚然成風。二、語言聯(lián)盟促進了漢語學習的概念的形成(一)聯(lián)盟結構的內聚力和向心力所謂語言聯(lián)盟,是指某一地理區(qū)域內,語系不同而具有相似類型特征的語言集合。由于相互之間的接觸,新疆主要少數(shù)民族語言如維吾爾語、哈薩克語等,與新疆漢語方言如蘭銀官話北疆片、中原官話南疆片等在結構上的相似性眾多,語系界線模糊,因此構成語言聯(lián)盟。形成新疆語言聯(lián)盟的基礎就是不同語言跨越系屬鴻溝,在結構上接近,具備共同的類型特點。這種近似性早期是語言接觸后相互妥協(xié)形成的產物,即接觸雙方追求共同性,彼此都在結構上趨同,即由于語言接觸而導致同構,又因為同構而形成語言聯(lián)盟。但要看到,后期在語言功能差異的支配下,這種近似性開始向優(yōu)勢語言傾斜,即更多地從優(yōu)勢語中借入成分,于是優(yōu)勢語言就成為聯(lián)盟的核心。作為聯(lián)盟成員的漢語,其代表為新疆漢語方言在接觸中使用范圍和場合不斷擴大,亦不斷影響聯(lián)盟內其他語言的結構。這種擴大是客觀存在的,不以人的意志為轉移,不能用局部地區(qū)的語言生活現(xiàn)狀或地區(qū)優(yōu)勢語予以否認。因聯(lián)盟內部諸語言結構要向使用功能強的語言接近,故形成維系聯(lián)盟關系的內聚力和向心力。這種內聚力和向心力實際就是求大同、存小異的動力,即使用多數(shù)人都懂的語言,保留使用范圍較小的本民族語言。7由于漢語是國家法定的通用語言,語場層次最高,使用人口最多,因此成為聯(lián)盟內其他語言使用者的兼用和轉用語言。同時,基礎教育和成人教育也在促進這種語言的轉換,所以學習漢語就成為新疆語言聯(lián)盟發(fā)展的最終目標,成為其他民族語言使用者的學習目標。(二)語詞tki的語音和意義上的語言心理在新疆語言聯(lián)盟中,作為核心的漢語成為其他語言發(fā)展的源泉。從漢語中吸收借詞,用以創(chuàng)造新詞成為聯(lián)盟內語言的第一選擇。各種層次,不同類型的漢語詞不斷進入其他語言的基本詞匯中,特別是高層漢語詞的大量出現(xiàn),已經從根本上開始改變其語言結構和語言心理。所謂高層漢語詞,是指專門為引進借貸方的文化而造的新詞,它是超詞匯重整(hyper-relexifi-cɑtion)的一個結果,更是借詞的完全母語化。8高層漢語詞從表面上,是對借詞的排斥,實則是利用隱性方式借入漢語詞,即利用母語對漢語進行語音和意義上的改造和調整,創(chuàng)造新詞。由于這種新詞是以文化借入為先導的,盡管形式和讀音與漢語沒有顯性的聯(lián)系,但是不能否認漢語對借入語言的心理影響。以哈薩克語中的漢語借詞為例,如“街道”原用qɑj,是借用漢語讀音和意義,現(xiàn)在用ko誦ɑ,自造新詞表示原漢語詞意義;“鎖”原用suɑ,是借用漢語讀音和意義,現(xiàn)在用qulup,自造新詞表示原漢語詞意義。這種借詞形式,重在對漢語語言思維模式的吸收,進而淡化民族心理對漢語影響的阻礙,為兼用或轉用漢語奠定基礎。此外,民族心理的轉變還體現(xiàn)在少數(shù)民族對漢語借詞的接受和對英語借詞的排斥,因為口語中漢民語言的大量接觸,使大多數(shù)少數(shù)民族熟悉漢語詞,而不熟悉借進的英語詞,從而產生對英語借詞的排斥,即書面語規(guī)定用英語借詞,但口語中人們全用漢語借詞。如:“大學”口語是dɑ蘩尷,書面語是uniwersitet;“優(yōu)盤”口語是jowpɑn,書面語是bɑrmɑqdeskɑ;“火車站”口語是hwo誦izɑn,書面語是woɡzɑl。新疆語言聯(lián)盟內的其他語言使用者在內聚力和向心力的吸引下,自然就會兼用和轉用內聚力和向心力的匯聚點———漢語。這種在語言心理作用下的變化,很難從表面窺見端倪,往往被視為語言使用者追求經濟利益的表現(xiàn)。事實上,這是對聯(lián)盟內核心語言所代表的文明的崇拜和追求,更是對中華民族文化的認同。黃明明認為,基于人們比較一致的社會發(fā)展愿望和審美追求,文明崇拜是在多數(shù)情況下決定人們語言取向的帶有普遍性的心理,在多種語言心理的相互作用中起著主導作用,在整體上影響著語言的同化。9(三)語言使用功能的要求游汝杰認為,語言是文化的代碼,語言的背后是文化,不同的語言代表不同的文化;當不同的語言互相接觸的時候,不同的文化也隨之產生交流。10由于語言聯(lián)盟是以語言接觸為前提的,所以它亦是不同文化之間交融碰撞的組合體,其中詞語借貸則是民族文化交流的最直接反映。在新疆語言聯(lián)盟的詞語借貸中,呈現(xiàn)出不均衡的態(tài)勢,即:語言使用功能強的語言借出的詞語較多,借入的詞語較少;語言使用功能相對較弱的語言借入的詞語較多,借出的詞語較少。這是因為在不同文化交流中,起主導作用的文化顯然就是語言使用功能強的語言所代表的文化,亦是其他文化追求的對象。在其他文化向語言使用功能強的文化的接近過程中,吸收其中的詞語就是其當然選擇。正如民族文化可以影響語言要素、語言運用一樣,文化交融亦同樣如此。文化交融的產物就是以使用功能強的語言所代表的文化為核心的文化。丁石慶認為:在中華民族統(tǒng)一過程中,華夏族和漢族起到了主導作用,其它各族及其文化則在華夏—漢文化的巨大輻射和滲透下與其相伴互融,相輔相成。11因此在新疆語言聯(lián)盟中,文化交融的結果就是形成了以漢語為核心的文化。漢文化在影響聯(lián)盟內其他民族語言結構的基礎上,會通過社會心理、物質生活、審美情趣影響其語言運用,進而轉變其語言態(tài)度和情感。比如由于新疆民語類電視節(jié)目內容比較單一,因此翻譯了大量的漢語電視劇,特別是流行的電視連續(xù)劇。這些頗受歡迎的影視作品,不僅傳播了中華文化,更重要的是激勵了一些急于了解中華文化的人主動去學習漢語,以掌握時尚資訊。這種無意識的融入社團的學習動力,正是學習漢語所必需的。三、通過語言接觸促進漢語學習條件的優(yōu)化(一)化學表現(xiàn)結果漢民語言接觸環(huán)境有優(yōu)劣之分,其具體表現(xiàn)在語言接觸程度的深淺、接觸時間的長短、接觸頻率的高低上,而決定上述表象的核心就是一定區(qū)域內漢民人口的比重。漢民人口比重較為均衡,則語言接觸環(huán)境較優(yōu);反之則劣。漢民語言接觸環(huán)境優(yōu),則兼用和轉用漢語現(xiàn)象頻繁,學習漢語條件優(yōu)越,效果明顯;反之則效果不明顯。以塔城市二中雙語實驗班與和田市三中雙語實驗班2006年統(tǒng)考成績?yōu)槔?前者數(shù)學平均分59分、化學平均分49.2分、物理平均分52.7分、漢語平均分78分;后者數(shù)學平均分35.2分、化學平均分23.04分、物理平均分30.08分、漢語平均分65分。12之所以會有如此差距,除教師教學水平、生源質量的差異以外,最主要的就是二者的語言接觸環(huán)境不同。而依據(jù)2012年統(tǒng)計年鑒,和田市維吾爾族人口為30.8萬,占總人口的95.7%,其它民族人口僅占4.3%,漢民人口比例嚴重失衡。而塔城市哈薩克族人口2.7萬人,占總人口比例17.4%;漢族人口9.1萬,占總人口比例59.4%;其它民族人口占總人口比例23.2%;漢民人口比例40.6∶59.4,較均勻。13語言接觸環(huán)境的優(yōu)劣還在一定程度上體現(xiàn)出語言的民族變體與標準語的接近程度,即接觸環(huán)境優(yōu),則接近程度高;反之則低。民族變體是少數(shù)民族學習漢語的中介現(xiàn)象,也是漢民族言語順應的手段,更是少數(shù)民族學習漢語的必經階段。少數(shù)民族學習漢語的基本過程呈斜線狀,即母語———中介語———漢語。中介語是指其學習的語言既不同于母語,又不同于漢語,是學習者從零起點不斷向目標語靠近的漸變過程,是學習者語言發(fā)展的軌跡。14接近程度高,則中介語愈趨向于目標語;接近程度低,則中介語尚未趨向于目標語。同理可知,由于塔城市具有較好的漢民語言接觸環(huán)境,因此其漢語學習者的中介語與漢語標準語更接近,學習速度較快,學習效果明顯。而和田市因為漢民語言接觸環(huán)境受限,所以漢語學習者的學習成績偏低。(二)語言接觸性的變動性在接觸語言構成的新疆語言聯(lián)盟內部,由于核心語言漢語功能強大,因此會不分層面地對外圈語言結構進行滲透,這是陳保亞“無界有階論”的體現(xiàn),即接觸可以深入語言系統(tǒng)的各種層面,變異可以涉及詞匯、語音、語法。15盡管產生的結果是結構趨同,但是也要看到,這種趨同的整體態(tài)勢是向使用功能強的漢語進行靠攏。這種趨同態(tài)勢能在一定程度上減少語言錯誤,降低中介語的干擾,消除學習障礙。實際上,它也是語言接觸性演變———協(xié)商機制的體現(xiàn)。托馬森(S.G.Thomɑson)認為:“協(xié)商”在概念上跟心理語言學和社會語言學中的“適應”頗為相似,指的是母語為語言(或方言)A的說話人改變了他們的語言模式以接近他們相信是另一語言(或方言)B的模式。16對比新疆大學語言學院96級和2012級預科生關于“把”字句的使用時,可以明顯發(fā)現(xiàn):后者的錯誤率較前者下降了70%以上。17這其中不能排除漢語“把”字結構對維吾爾、哈薩克語賓格的影響,促使賓格的使用更加規(guī)范。因此,漢語對民族語言結構的影響,也在客觀上促進了漢語學習,改善了學習效果。四、漢語交際的速度正在加快(一)從第四層語言影響到中心語言在新疆語言聯(lián)盟中,使用功能強的漢語對圈外語言在結構和功能上的影響,可以通過內圈語言的疊加而實現(xiàn),即圈層越接近,語言所受影響越小,反之則大。依據(jù)語言的社會功能,新疆語言聯(lián)盟可以分作四個層次:第一層國家通用語———漢語;第二層區(qū)域優(yōu)勢語———維吾爾語;第三層亞區(qū)域優(yōu)勢語———哈薩克語;第四層族內語———蒙古語、錫伯語、達斡爾語、俄羅斯語、柯爾克孜語、塔塔爾語。漢語對圈外語言的影響,就是一個累加和傳導的過程,即第四層語言所接收的影響是前三層語言影響的總和。這種累加實質就是語言形成波浪理論的另一種體現(xiàn),即語言是在某一方言基礎上,由這一方言傳播影響其他方言,最終融合其他方言特點而形成的。由方言擴展到中心語言,由統(tǒng)一語言擴展到語言聯(lián)盟,即可得到語言擴散理論。以塔塔爾語為例,其北部語言有向哈薩克語靠攏的趨勢,東部和西部則向維吾爾語靠攏。而這兩種語言又受到漢語的影響,因此他們會將所受到的漢語影響逐步地疊加在塔塔爾語上。結構上的進一步影響,最終導致語言功能的進一步下降。因此,兼用或轉用漢語就成為塔塔爾族語言學習者的一個發(fā)展趨勢。根據(jù)20世紀80年代末中國社會科學院民族所的統(tǒng)計,塔塔爾族操雙語的人數(shù)占25.04%,轉用其它語言的人數(shù)占74.96%。18再以博爾塔拉蒙古高級中學(蒙古族)和霍城縣五中(哈薩克族內高班)2006年統(tǒng)考漢語成績?yōu)槔?前者實驗班110.3分、普通班95.56分;后者實驗班78.4分、普通班51.0分。19不言而喻,二者在漢語學習上的效果差別明顯。(二)語言影響的雙向性原則語言接觸所導致的語言功能變化與結構變化之間存在一定的關聯(lián),即語言結構的淺層影響一般只會產生結構的借貸,而深層影響則會改變固有系統(tǒng)的基本特點,發(fā)生類型變動,進而導致語言兼用和轉用。在新疆語言聯(lián)盟內,使用功能強的漢語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