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色列對水資源的爭奪

以色列對水資源的爭奪

1968年的“六五”戰(zhàn)爭中，以色列占領了約旦河西岸1和加沙盆地。這兩個地區(qū)對以色列的重要性之一表現(xiàn)在,“以色列在戰(zhàn)爭之后的第一個行動便是宣布約旦河西岸和加沙地帶的水資源是一種軍事控制下的戰(zhàn)略資源?！?約旦河西岸和加沙地帶的水資源在約旦河西岸和加沙地帶,每年有30.3億立方米的降水(其中約旦河西岸29億立方米、加沙地帶1.3億立方米)。除去蒸發(fā)和匯入地表徑流的21.35億立方米,還有8.95億立方米滲入地下(其中約旦河西岸8.35億立方米、加沙地帶0.6億立方米),聚積在巖層的空隙中并形成地下水。約旦河西岸的地下水主要蓄積在北起卡爾邁勒山、南迄比爾謝巴的山區(qū)蓄水層中。該蓄水層南北長130公里,東西寬35公里,深度在海平面以下42~1005米之間。根據(jù)地下水的流動方向,該蓄水層又可分為3部分:(1)西部蓄水層3,位于以色列和約旦河西岸之間,補給區(qū)面積超過1800平方公里(“綠線”4以東1400平方公里、“綠線”以西400平方公里),蓄積區(qū)面積超過2500平方公里(幾乎完全在“綠線”以西),蓄水量為3.62億立方米;(2)北部蓄水層5,位于約旦河西岸中北部,補給區(qū)與蓄積區(qū)重疊,面積為700平方公里(“綠線”以南650平方公里、“綠線”以北50平方公里),蓄水量為1.45億立方米;(3)東部蓄水層6,完全位于約旦河西岸,補給區(qū)面積超過2200平方公里,蓄積區(qū)面積超過2000平方公里,蓄水量為1.72億立方米。7約旦河西岸的地表水資源主要由常流河和河谷季節(jié)河組成。常流河只有沿西岸東緣注入死海的約旦河(其最后90公里長的一段流經(jīng)約旦河西岸),巴勒斯坦人每年可從中得到1.8億~2億立方米的水。河谷季節(jié)河有兩條,均發(fā)源于約旦河西岸的重要分水嶺——納布盧斯附近的中央山脈。其中一條叫凡里阿河谷季節(jié)河,緩緩向東流入約旦河,年徑流量為0.53億立方米;另一條向西穿過約旦河西岸和以色列注入地中海,年徑流量為0.2億立方米。加沙地帶沒有常年河流,僅有的地表水資源是河谷季節(jié)河水,其中最重要的就是加沙河谷季節(jié)河8,年徑流量為0.2億立方米。沿海蓄水層位于地中海東岸,從以色列境內的卡爾邁勒山向南伸入加沙地帶,綿延150多公里,寬度為12.8公里,厚度為10~15米,蓄水量為3.4億立方米(其中加沙地帶0.6億立方米)。為便于分析,有必要將約旦河西岸和加沙地帶的水資源分為兩類:一類是“國內水資源”,指發(fā)源于約旦河西岸或加沙地帶并在其境內終止的水資源,如凡里阿河谷季節(jié)河、東部蓄水層等,屬巴勒斯坦人所有;一類是“國際水資源”,指流入或流出約旦河西岸或加沙地帶的水資源,如約旦河、西部蓄水層、北部蓄水層及加沙河谷季節(jié)河等,屬以色列和巴勒斯坦人共有。至于沿海蓄水層,由于以色列認為是“國際水資源”,而巴勒斯坦認為是“國內水資源”,可以視其為有爭議的“國際水資源”?！八械?、不包括約旦河水在內的、主要由約旦河西岸補給的以色列—巴勒斯坦人共有的水資源總量達每年5.65億~6.55億立方米?！?以色列對約旦河西岸和加沙地帶水資源的掠奪在占領了加沙地帶和約旦河西岸以后,以色列駐被占巴勒斯坦領土軍事當局10先后發(fā)布了一系列軍事命令,嚴格限制巴勒斯坦人用水,加緊掠奪被占領土上的水資源。根據(jù)這些命令,約旦河西岸巴勒斯坦人的水權利被完全剝奪,他們無權擁有、使用和管理水資源。在加沙地帶,以色列占領當局也頒布軍事命令,對巴勒斯坦人用水實行定量供應,以控制水資源并確保猶太人定居點的供水。在約旦河西岸,以色列掠奪最多的是以巴共有的水資源。其中西部蓄水層中的地下水被以色列占據(jù)了94%,北部蓄水層中的地下水被以色列占據(jù)了85%,0.2億立方米的各河谷季節(jié)河水也幾乎全部被以色列占領。此外,由東部蓄水層的地下水和東部各河谷季節(jié)河水組成的巴勒斯坦“國內水資源”,以色列也不放過。其中東部蓄水層每年再生水資源1.72億立方米,以色列占據(jù)了30%~50%。在加沙地帶,以色列掠奪最多的是沿海蓄水層里的水。它每年從中抽水0.5億~0.6億立方米,最多時達1.15億立方米,造成該地區(qū)水資源嚴重枯竭、鹽化和污染。屬于“國際水資源”的加沙河谷季節(jié)河水在進入加沙地帶前就被以色列全部截流。屬于巴勒斯坦的“國內水資源”也難逃厄運,以色列每年從再生水資源總量只有0.5億~0.7億立方米的加沙蓄水層中提取10%~25%的地下水。有關國際法和聯(lián)合國決議及聲明以色列對約旦河西岸和加沙地帶水資源的占領和征用,嚴重違反了國際法和聯(lián)合國有關決議及聲明?！耙陨性诒徽及屠账固诡I土上的水政策是對巴勒斯坦人的嚴重歧視,十之八九違反了國際法?！?1在有關交戰(zhàn)國占領的國際法中,《海牙章程》和《日內瓦第四公約》是兩部最重要的法規(guī)。根據(jù)1907年《海牙章程》,占領國可以對動產(chǎn)進行事實上的管理,但對不動產(chǎn)則不可以。毫無疑問,地下水屬于不動產(chǎn)。1949年《關于戰(zhàn)時保護平民的日內瓦公約》(即《日內瓦第四公約》)第47條規(guī)定:“本公約所賦予在占領地內被保護人之各項利益,均不得在任何情況下以任何方式加以剝奪。”該公約第53條禁止“占領國對單個或整個屬于私人、國家、其他公共機關、社會或(合作)組織的不動產(chǎn)和動產(chǎn)進行任何形式的破壞”。以色列對巴勒斯坦水資源的掠奪很明顯違反了該公約。1962年12月14日,聯(lián)合國大會通過了第1803號決議,即《關于自然資源永久性主權的宣言》。該宣言申明:“對人民和國家對其自然財富和資源所擁有主權及權利的侵犯,違背《聯(lián)合國憲章》的精神和原則?！?972年12月15日,聯(lián)合國大會通過了第3005號決議,申明了“被占領土人民對其民族財富和資源擁有主權的原則”。1983年12月19日,第38屆聯(lián)合國大會通過了第144號決議,譴責以色列“對被占巴勒斯坦領土和其他阿拉伯國家領土上國家資源的掠奪”,并援引《海牙章程》和《日內瓦第四公約》,確認被占領土上人民保持對其國家資源控制的權利。應該指出的是,1977年3月在阿根廷舉行的國際水資源問題會議上,阿拉伯國家代表團提出了以色列侵犯被占領土上巴勒斯坦人水權利的問題。這次會議通過了下列決議案:(1)確認帝國主義或外國統(tǒng)治下的國家和人民為有效收回包括水資源在內的自然資源而斗爭的不可剝奪的權利;(2)接受“受帝國主義、外國或種族主義統(tǒng)治的土地上的水資源開發(fā)應造福那些從法律角度講有權受益的當?shù)鼐用瘛边@一原則。解決以巴水問題的談判過程中東和平進程啟動伊始,水資源問題即被視為一個關鍵問題而被納入談判,無論是1991年11月3日開始的阿以雙邊談判還是1992年1月28日開始的多邊會談。12談判初期,雙方立場針鋒相對。巴勒斯坦堅持有關國際水法中“地理、水道、水文、氣候、生態(tài)及其他自然因素”的原則,認為對補給于其領土上的地下水擁有地理權利,要求以色列承認“巴勒斯坦人應當?shù)玫剿新湓诎屠账固雇寥览锏挠晁?3。巴方談判代表指出,無論在奧斯曼帝國統(tǒng)治時期,還是在英國委任統(tǒng)治時期,甚至在約旦管理時期,巴勒斯坦人一向對其土地上的水擁有權利,但這些權利在以色列占領時被否認。巴方首席談判代表賽義卜·埃雷卡特說:“水權利是談判的全部。巴勒斯坦人確實希望將來能同以色列人在水資源利用方面進行合作,如果他們承認我們的這些權利的話。”14基于這一認識,埃雷卡特在1994年1月接受記者采訪時說:“以色列人正在盜竊我們的水?！?5此外,巴方代表還要求以色列方面提供有關該地區(qū)水資源、以色列在被占領土上所打水井和以色列人特別是猶太定居者水消費量的數(shù)據(jù),要求以色列在雙方就水資源問題達成最后協(xié)議前停止在約旦河西岸的所有打井活動并結束對加沙地帶的占領。巴方代表表示,如果以色列能答應這些原則要求,巴勒斯坦愿意接受“共同管理、公平利用該地區(qū)水資源”的構想。以色列則堅持有關國際法中“先前和目前利用”的原則,認為對蓄積在其領土上、自20世紀初起即被利用的地下水擁有歷史權利。以色列談判代表稱,西部蓄水層里的水是自然流入其領土并從沿海平原的泉眼中流出的。該平原直到20世紀30年代才得到猶太農民的開發(fā)。自獨立以來,以色列先后投資300多億美元,打了成百上千口水井,修建了泵水設施。因此,以色列從一開始就拒談巴勒斯坦提出的對約旦河西岸水資源的權利問題。以色列堅決表示,西部蓄水層和北部蓄水層問題不容談判?；谶@一認識,以色列對有關自己“盜竊阿拉伯水”的指責不以為然。與巴勒斯坦提出就水權利問題進行談判的建議不同,以色列建議同巴方在開發(fā)和管理新的水源方面進行合作。以色列多邊會談代表團團長亞伯拉罕·凱茨—奧茲1994年2月在接受記者采訪時說:“我們告訴他們(指巴勒斯坦人),讓我們停止談論水權利問題?！屛覀児餐a(chǎn)水,讓我們共同合作?！?6根據(jù)以色列與巴勒斯坦在1992年4月達成的協(xié)議,巴勒斯坦提出的水權利等政治問題通過雙邊談判解決,以色列提出的水合作等技術問題通過多邊會談解決。但在實際談判中,雙方都未能遵守這一協(xié)議?！白屢陨腥税脨赖氖?巴勒斯坦代表團在多邊會談水資源工作組的每次會議上都提出,考慮他們的水權利是討論的一個話題?！?71993年10月在北京舉行的中東多邊會談水資源工作組第四次會議上,巴勒斯坦代表團發(fā)表聲明指出,這屆工作組會談主題的水權利問題仍然是最主要和最重要的問題,對巴勒斯坦水資源的掠奪不容再繼續(xù)下去了,既不應剝奪巴勒斯坦人收回其水資源——不管是地表水還是地下水——的權利,也不應剝奪他們根據(jù)社會經(jīng)濟進一步發(fā)展的需要而用水的自由。同年12月,巴勒斯坦代表團團長里亞德·埃勒-胡代里在接受采訪時說:“我們是占領下的人民。在多邊會談中,我們必須得到我們的水權利和山區(qū)蓄水層中合法的一份?！?8同樣,在雙邊談判中,以色列拒談巴勒斯坦人的水權利問題,卻大談同巴方在水開發(fā)和管理方面的合作。由于立場迥異,雙方的談判進展極其緩慢。1993年9月簽署的《臨時自治安排原則宣言》,是以巴關系中的一個分水嶺。該宣言第7條第4款要求,在巴勒斯坦臨時自治機構下設水管理局,負責開發(fā)和管理巴勒斯坦水資源并修建水利工程。19該宣言附件三,即《以色列—巴勒斯坦人經(jīng)濟和開發(fā)項目合作議定書》要求,成立雙邊經(jīng)濟合作委員會,將確定雙方共同管理約旦河西岸和加沙地帶水資源的合作方式,就各方水權利以及公平利用共有水資源進行研究和規(guī)劃并提出建議,以便在過渡期內及過渡期結束后實施。1994年5月,以巴雙方簽署了關于巴勒斯坦人控制加沙和杰里科自治區(qū)問題的協(xié)議,稱《開羅協(xié)議》。該協(xié)議涉及水資源方面的主要內容有:(1)巴民族權力機構有權管理和開發(fā)加沙和杰里科的水資源,其中包括管理現(xiàn)有的水井和開挖新井;(2)以色列繼續(xù)控制猶太人定居點和以色列軍事設施內的水井,但不得增加猶太定居者的水消費量,并向巴民族權力機構提供猶太人定居點內水井數(shù)量、每月水消費量及水質等方面的資料;(3)雙方認識到,有必要進行數(shù)據(jù)交流以防止蓄水層進一步惡化。1995年9月,以巴雙方簽署了《以色列—巴勒斯坦人關于約旦河西岸和加沙地帶的過渡協(xié)議》,該協(xié)議涉及水資源方面的重要內容有:(1)以色列正式承認巴勒斯坦人在約旦河西岸的水權利,這是協(xié)議中最具有深遠意義的內容,不過這些權利要在“最終地位”談判時討論并在涉及各種水資源的“最終地位”協(xié)議中解決;(2)以色列同意,在過渡期內使約旦河西岸和加沙地帶巴勒斯坦人的生活用水由每年的3100萬立方米增至5960萬立方米,新增加的2860萬立方米的水中,950萬立方米由以色列從其國家引水系統(tǒng)中供應,其余1910萬立方米由巴民族權力機構從東部蓄水層中開發(fā);20(3)雙方成立聯(lián)合水利委員會,在過渡期內共同管理水資源并制定有關政策;(4)雙方將按聯(lián)合水利委員會根據(jù)真實開發(fā)成本確定的統(tǒng)一價格支付水費。以色列在與巴勒斯坦進行公開官方接觸的同時,也在進行著秘密的民間接觸,力圖從技術方面解決以巴之間的水問題。根據(jù)以色列1990年提出的同巴方在水資源管理方面進行合作的建議,1992年12月,雙方在蘇黎世舉辦了第一次有關水問題的國際學術會議,50名以色列和巴勒斯坦水資源專家以及50名其他國家的專家參加了會議。為繼續(xù)這一努力,以色列希伯來大學杜魯門和平促進會和巴勒斯坦顧問團在加拿大國際開發(fā)研究中心等機構的資助下,從1993年初起進行了長達4年的專題學術研究。因受政治因素的影響,這一民間接觸有時進展較快,有時步履維艱。由于民間接觸只是官方接觸的一種補充,問題的真正解決還得靠官方談判。然而,隨著右翼利庫德集團本雅明·內塔尼亞胡在1996年上臺執(zhí)政,中東和平進程幾度陷入僵局。原定于1996年5月開始的“最終地位”談判直到1999年11月才開始,且至今仍未達成框架協(xié)議。因此,以巴之間的水問題遲遲不得解決,巴勒斯坦人的水權利也無法得到保障。在以巴之間,水問題不解決,就不會得到和平。以色列外交部官員約瑟夫·本—多爾說:“如果巴勒斯坦人沒有足夠的水,我們就不會有和平。”21以巴水問題的最終解決尚待時日要解決以巴水問題,先要弄清問題的實質。如上所述,以巴水問題的實質,第一是約旦河西岸“國內水資源”被以色列染指,第二是約旦河西岸“國際水資源”尤其是地下水資源用水不公,以色列人和巴勒斯坦人之間的水消費不平等,第三是加沙地帶有爭議的“國際水資源”因以色列占領而嚴重枯竭、鹽化和污染。因此,以色列和巴勒斯坦在執(zhí)行聯(lián)合國有關決議的基礎上,可以通過和平談判分兩步解決水問題。第一步,以色列“如數(shù)交還”他人水資源,也就是說,以色列將巴勒斯坦的“國內水資源”重新交還巴勒斯坦人并由其管理。第二步,以巴雙方“公平分配”約旦河西岸的“國際水資源”,“切實保護”加沙地帶有爭議的“國際水資源”。其中,“公平分配”約旦河西岸的“國際水資源”是解決以巴水問題的關鍵。“以色列—巴勒斯坦沖突的一個重要組成部分,是圍繞這兩個民族所共有的、短缺的水的分配爭端。”22國際法協(xié)會(ILA)第52屆大會通過的《國際河流利用規(guī)則》,確定了“各沿岸國在有益利用國際流域水資源方面有權在其領土內得到合理和公平的一份”的原則。聯(lián)合國國際法委員會(ILC)在1977年通過的《國際水道非航行利用法公約草案》,規(guī)定了5個必須考慮的因素:(1)地理、水道、水文、氣候、生態(tài)及其他自然因素;(2)先前和目前利用;(3)沿岸各國社會和經(jīng)濟需求;(4)替代性水資源及其相應成本;(5)避免對其他沿岸國造成有形危害。根據(jù)上述不同因素,以巴之間5億立方米的共有地下水資源會有不同的分配方案:(1)根據(jù)自然因素,以色列每年可得水2.115億立方米,占42.3%;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