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北江淮山藥一號墓出土絲織品的設計研究

湖北江淮山藥一號墓出土絲織品的設計研究

湖北省江陵龍山1號戰(zhàn)爭墓出土了大量絲綢織品（），其中一些裝飾有美麗壯麗的圖案。這些圖案以傳神的技法,通過各種栩栩如生的形象,反映了楚人的原始宗教思想,是研究楚文化史的珍貴資料。一有關植物、三物前圖5馬山絲織品所繡圖案,重要而有代表性的是以下五幅:第一幅,主體部分是展翅欲上云霄的長冠長翼長足人鳥和枝葉漫生的植物。植物奇怪至極,長在大鳥鳥首之上,與大鳥鳥翼均繡大圓套小圓紋樣。(圖一)第二幅,繡著形態(tài)怪異的大鳥,鳥有三首,一首居中,另外兩首對稱繡在兩翼端,向內回勾。雙足微曲,雙翼齊舉,有沖天之勢。鳥首亦繡有漫生狀植物,與前圖大同小異。(圖二)第三幅,畫面均是相同的長足單翼大鳥,鳥翼與鳥首上皆有“Z”形植物,植物上有圓形紋樣對稱排列。十分有趣的是,鳥首上的植物從鳥喙穿出,主根須根一清二楚。(圖三)第四幅,圖案里有大鳥、大龍、小龍和虎,虎在嘯,龍在吟,鳥在飛翻翱翔?；⒆魈S狀,龍為騰游形,鳥張雙翼,鳥首有植物形冠。第五幅,應是由多組主題相同的畫面組成,以一組畫面為例:中間為一樹木,樹木之上為大圓形紋樣,周邊放射金光。樹下有一對大鳥分立于左右兩側,鳥身各繡圓形紋樣,樹木根植于鳥上。樹木兩旁,各有“S”形神龍,狀威猛,身繡九個圓形紋樣,龍身又各有兩小龍盤繞,使整組畫面給人以靜中見動的感覺。(圖四)這五幅圖案中的大鳥,皆具備“蛇頸魚尾,龍文虎背,燕頜雞喙”()的特征,并且與楚漆器和帛畫中描繪的鳳凰相同,《楚文化史》一書明確指出這種大鳥就是鳳凰,當無疑問。關鍵是圖案中的漫生植物與樹木,都與鳳凰密切相連,要么長在鳳首和鳳翼,要么長在鳳身,無例外。它們的名稱是什么?表示的意義又是什么呢?先看漫生植物,已見于商周銅器紋,也是長在鳳首和鳳身,有二種表現(xiàn)形式。成康之際的白觶作(),(圖五)昭穆時期的郭白簋作()(圖六)馬山絲織品飛風上作,三首鳳上主要是形。長沙馬王堆漢帛畫中也繪有漫生植物(),以形相連。這些漫生植物有一個共同點。基本形狀象手掌,以其所具有的形態(tài)特征看,表現(xiàn)的應是同一種植物。只不過商周圖案多出O形,馬山絲織品圖案多出形。馬王堆漢帛畫中的漫生植物,學者皆考證為神話傳說中的扶桑。()那么,商周銅器花紋與馬山絲織品上的漫生植物也應該是扶桑。而馬山絲織品上的圖形正好表示太陽紋(下面將要談及),文獻記載太陽棲息之樹又恰恰是扶桑,(),可作為佐證。馬王堆漢帛畫形中沒有太陽紋,太陽被繪在了樹旁,這種位置變化應該是圖案演變關系的結果。另外,郭白簋的形共八個,可能是太陽,馬王堆漢帛畫間的太陽也是八個,是否為巧合?扶桑在古代典籍里又稱若木。我們注意到,馬山絲織品漫生植物上多繡形,雙翼鳳上是這樣的,作?！痘茨献印嬓斡枴氛f:“若木在建木西,末有十日,其華照下地?！备哒T的注解是“若木端有十日,狀如蓮華。”意謂若木上的十個太陽象十朵蓮花。細看那雙翼鳳上的形樣,確實象盛開的蓮花,應該就是太陽,漫生植物則應是若木。還有,三首鳳左右兩翼的漫生植物可看作一組,加在一起正好有十個形紋樣;單翼鳳上“Z”形植物和鳳身有一種形紋樣,可能是形的變體,加在一起,也是十個。這些都與若木“末有十日”的記載相符,亦可能證明漫生植物實即若木,形紋樣表示太陽。再來看第五幅圖案中的樹木,頗似含苞待放的蓮花,仍可能定為若木。樹頂上放射金光的大圓形紋樣當是光芒四射的太陽。與此有關的文獻是,《山海經·海外東經》:“湯谷上有扶桑,十日所浴,在黑齒北,居水中,有大木,九日居下枝,一日居上枝”。樹頂上的太陽真可謂“一日居上枝”。前面所說的太陽紋@,此圖“S”形龍身亦繡,各九個,與若木樹頂?shù)奶柡喜⒍际鞘?很新奇,可能是若木身上的九日移到了龍身。至此,我們看到,馬山絲織品五幅圖案的主要內容是鳳凰載扶桑飛行。圖案形狀與文獻所描寫的鳳凰,扶桑形狀吻合。這五幅圖案可分別定名為鳳扶桑圖案,三首鳳扶桑圖案、鳳變形扶桑圖案、鳳扶桑龍虎圖案、鳳扶桑龍圖案?！渡胶＝洝ご蠡臇|經》謂:“湯谷上有扶木,一日方至,一日方出,皆載于烏”。說太陽被一種叫做金烏的鳥載著飛行。屈原《天問》:“羿焉日,烏焉解羽?”從另一角度敘說此事?！墩f文》烏條下:“孝烏也,象形”,指出烏是象形字。然而,它的比附原形我們實在很難確知,漢唐圖案里,倒是常有烏出現(xiàn),一般畫在太陽中,有的是二足,有的三足,較易同鳳凰區(qū)分開來。這是怎么回事呢?其實不難解決。鳳凰又可音獨稱鳳、稱凰、稱鸞、或稱五彩鳥。”五彩鳥三名,一名皇鳥,一名鸞鳥,一名鳳鳥”()?！暗ぱㄖ接续B焉……其狀如雞,五彩而文,名曰鳳凰”()。都寫得明白,指同一種神鳥。此種神鳥,《說文》解釋成:“鳳,神鳥也,……五色備舉,出入東方君子之國,翱翔四海之外,過昆侖,飲砥柱,濯羽弱水,暮宿風穴,見則天下大安寧”。漢儒謂鳳生活習性特殊,飲于自然,集多種鳥獸形體于一身,無疑是由神話演繹而來。重要的是,剔去其中一些神話成份,鳳鳥被賦于真實含義似為:(1)載著太陽從東方升起——“出入東方君子之國”。(2)載著的太陽有七色,赤橙黃綠青藍紫——“五色備舉”。實際上概括出鳳的本意——載日飛行的太陽鳥。其實,關于鳳是太陽鳥,已見于史籍。唐人編《初學記》引證得十分清楚。《初學記》卷三十引緯書《孔演圖》文:“鳳,火精”,道出真諦。《鹖冠子·度萬》曰:“鳳凰者,純火之禽,陽之精也”,含義自明?！冻鯇W記》一書還說過:“日中有三足烏者,陽精其倭呼”。間接將金烏稱之為“陽精”。如此來看,在古文獻中,金烏和鳳凰都可以“陽精”相稱。既然這樣,鳳凰載日便不是奇怪的事,更何況早在新石器時代的河姆渡文化就已經出現(xiàn)了“雙鳳載日”圖案!()從上述來看,我國古代載日飛行的太陽烏應該是金烏和鳳凰兩種,這是原始初民原始思維方式的反映,是關于太陽運動規(guī)律的神話。這樣,我們可以解開一個謎,原來鳳凰頭上常見的無比美麗的鳳冠,是由扶桑和太陽演變而成。只是隨著時間的推移,人們的認識逐漸模糊起來,才不知其本義所在。除鳳凰扶桑外,江陵馬山絲品圖案中的龍虎仍是代表著天上的神物。龍為鱗蟲之長,“春分而登天,秋分而潛淵”()并曾作了黃帝的御龍。虎則為黃帝開道(《韓非子·十過》),并且鎮(zhèn)守天門。即《楚辭·招魂》:“魂兮歸來,君無上天些,虎豹九關,啄害下人些”。這些多有繁證,不詳述。到此,我們完全理解江陵馬山一號墓絲織品圖案的表象內——一幅天界畫面。繡工以簡煉的手法,通過鳳凰,扶桑、龍、虎等,將楚人心目中的天界表現(xiàn)出來。二馬王堆漢對象已由“龍”至“天”作為隨葬用的絲織品,為會么要繡上設想中的天界景象呢?其深層寓意何在?這是我們進一步要探究解決的問題。古傳楚國修史《梼杌》,迄今于史無征。而千古傳頌的楚辭,雖是文學作品,卻有很高的史學價值。楚辭中保留下很多楚人的神話傳說和風俗,每每與龍鳳有關。我們粗略翻撿了一下屈原的作品,寫龍鳳之句有上十處之多,擇要錄如下:《離騷》:駟玉虬以乘鹥兮,溘埃風余上征。鸞皇為余先戒兮,雷師告余以未具。吾令鳳凰飛騰兮,繼之以日夜。麾蛟龍使梁津兮,詔西皇使涉余?！稏|皇太一)):龍駕兮帝服,聊翱翔兮周章?！对浦芯?駕飛龍兮北征,邅吾道乎洞庭?！渡偎久?駕龍舟兮乘雷,載云旗兮委蛇?！稏|君》:乘水車兮荷蓋,駕兩龍兮驂。屈原筆下的龍鳳,已經祌化,它們可以將人間和天界溝通起來。駕龍乘鳳御風而行,就能從人間到天上巡游。天上與人間一樣,有山有水,龍與鳳不同,還可游于天河之中。我們可以觀察一下馬王堆漢帛畫。帛畫自上而下分為三層,上層是天界的景象,畫有月亮、太陽、扶桑、“S”形飛龍等。中層是由人間到天上的景象,墓主由雙龍引異升天,已達天門人口。下層為宴享場面()。通觀整體風格,馬王堆一號漢墓楚風濃郁,楚文化特征強烈。其時去楚跡未遠,況且長沙舊屬楚地。因此,從地域和文化內涵兩個方面看,這幅帛畫主要表現(xiàn)的還是楚人的宗教思想和楚俗遺風。雖然帛畫繪制的時代為漢初。經過對比探討,證之于楚辭和帛畫實物,可知馬山一號墓絲織品上之所以要繡出天界畫面,是想表示由龍鳳載墓主到天界,引導其升天,這才應該是它的深層寓意。目前,我們已見戰(zhàn)國楚帛畫二幅。一幅出土于長沙陳家大山,上繪人物和龍鳳;();另一幅出土于長沙子彈庫,上繪人物御龍。()二幅帛畫的寓意仁智各見。由我們上述分析看,其實都是寓意升天,由龍鳳引導。人物御龍帛畫中的龍在水里游,前腹還有游魚,似可看作游天河之狀。那么又有一個問題,江陵馬山一號墓與長沙兩座出帛畫的楚墓時代相當,馬山一號墓有銅禮器鼎2、壺1,仿銅陶禮器鼎2、敦2、壺2,一棺一槨,與長沙兩座楚墓一樣,同屬士一級()。三座楚墓的導引升天圖繁簡不同,共性相同,這絕不是孤立偶然現(xiàn)象。綜合起來看,在楚國士級或士級以上階層中,似存在著這樣一種宗教信仰,求助于神龍神鳳導引升天。這大概是靈魂不滅的一種反映吧?這種宗教信仰士階層以下有沒有?是否為等級區(qū)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