遼上京的臨專和臨專

遼上京的臨專和臨專

遼有五個首都，都是首都。舊址位于內(nèi)蒙古赤峰八林旗林東城南。遼上京,始稱皇都,后更名為上京,稱臨潢府。對上京臨演府所臨之潢水,目前史學(xué)界大都認為即今西拉木倫河(西拉木倫,蒙語,以漢語譯之,即黃水,又作潢水)。筆者認為此說不妥,現(xiàn)提出討論,以求教于史家。(一)“臨室”應(yīng)為“臨”《遼史·地理志》載:上京臨潢府“神冊三年城之,名曰皇都,天顯十三年更名上京,府曰臨潢”。又載:臨潢縣“太祖天贊初南攻燕薊,以所俘人戶散居潢水之北,縣臨潢水,故以名”。從稱臨潢的先后順序看,遼太祖設(shè)臨潢縣在先,太宗將皇都更名為上京稱臨潢府在后。臨潢府、縣所臨之潢水應(yīng)是同一條河。臨潢府當(dāng)是因上京城臨近潢水而有臨潢之稱;亦或是因上京城地處臨潢縣境而以縣名稱府,說到底,還是臨近潢水的意思。如果說臨潢府、縣所臨之潢水即今西拉木倫河,那么上京城就應(yīng)在西拉木倫河之濱,而實際卻并非如此。臨潢府、縣的治所都在上京皇城內(nèi),臨潢縣的轄地當(dāng)就在京畿或上京漢城(《舊五代史·外國列傳第一·契丹》所謂西樓邑“城南別作一城,以實漢人,名曰漢城”即此)。從臨潢府、縣到西拉木倫河,距離近百公里,而其間山巒起伏,道路曲折,即使契丹民族皆以馬代步,也是難以謂之“臨”的。對于臨潢府、縣是以臨今西拉木倫河這條潢水而稱之為“臨潢”的觀點,清代成書的幾種史籍也曾提出異議?！睹晒庞文劣洝ぐ土帧贩Q:“遼史臨潢府,其側(cè)臨潢河……似臨潢,必在西拉木倫之濱,而又言淶流河自西北南流,繞京三面……則臨潢又去西拉木倫遠矣?！北M管這里引用的《遼史》本身有誤,錯把金上京附近的淶流河置于遼上京,但“臨潢又去西拉木倫遠矣”的疑問已明確提出?！独m(xù)文獻通考·輿地考》亦謂,潢水“繹潢字與小水正合,遼河(指西遼河,即西拉木倫河)最大”。那么,臨潢府、縣所臨之潢水,究竟是指哪一條河呢?筆者認為,它是一條比今西拉木倫河更靠近遼上京的潢水。這條潢水,就是今巴林左旗界內(nèi)的沙里河,又名白音高洛河。沙里河為烏力吉木倫河的一條支流,全長約50公里,上游、中游自西南東北流,至下游則東流,匯入南流的烏力吉木倫河。遼上京遺址就坐落在東距兩河交匯處約3公里的沙里河下游,西距遼祖州遺址約25公里。遼上京北、南兩城即皇城、漢城呈“曰”字型布局,今沙里河就從兩城遺址的結(jié)合部穿過。筆者曾到上京漢城遺址踏勘?，F(xiàn)漢城南城墻遺址只存中部約300米長一段。城墻外以東,是一片沼澤地,一小溪從沼澤地出而東流;以西,則是低地。這段殘存城墻的外側(cè)為一南北走向的寬約300米的沙崗。沙崗的西緣有一從南山根而來穿城墻入城的沙溝。此沙溝是南塔山洪水流泄的渠道。根據(jù)一般建城常規(guī)以及遼上京遺址所在地望分析,古時今沙里河當(dāng)是從漢城南的西部低地流向東部沼澤地小溪,再向東入烏力吉木倫河。只是由于在洪水和風(fēng)力的作用下,泥沙在漢城南城外側(cè)現(xiàn)沙崗一帶長期堆積,阻塞河道,遂使沙里河改.道成為現(xiàn)在這種狀況。(三)金粟河,或期在金朝或金粟河金滅遼以后,于遼上京仍設(shè)立臨潢府,下轄臨潢、長泰等五縣?！督鹗贰さ乩碇尽份d:“臨潢倚,有金粟河?！薄皬]川……有潢河?！庇纱丝梢灾?金朝的臨潢縣有金粟河而無潢河(指今西拉木倫河)。金臨潢府所轄五縣的地域,要較遼臨潢府直轄的十縣的地域要廣。而金臨潢縣的轄地,如果不比遼臨潢縣的轄地為廣,大體也相當(dāng)于遼臨潢縣的范圍?？梢哉f,到金代,臨潢府、縣稱臨潢的條件未變。這樣,遼臨潢縣當(dāng)和金臨潢縣一樣,有金粟河而無潢河(指今西拉木倫河)。很明顯,金臨潢縣的金粟河當(dāng)就是遼臨潢縣所臨之潢水,但這條潢水決不可能是今西拉木倫河。金臨潢縣治的府城即遼之上京,臨潢縣的轄地亦當(dāng)在府城內(nèi)或附近地帶,金粟河為金臨潢縣境內(nèi)之河,此河當(dāng)在府城附近。而這一帶的河流中,較大者只有今烏力吉木倫河、沙里河,此兩河中必有一河是金粟河?！吨袊鴼v史地圖集》金代地圖中把今烏力吉木河標(biāo)為金粟河,這很值得商榷。金粟河的“金”不是指金本體,因而“金粟”二字的含義,不論“粟”字作何解釋,就其“金”字來說,則是取其色黃之義,金粟河亦含有黃(潢)河的意思。烏力吉木倫河及沙里河二者中可以稱黃(潢)河者,唯沙里河也。潢水可稱為金水,此例遼即有之。遼時今西拉木倫河一名梟羅個沒里,即潢水;又名女古沒里。女古,契丹語,金也。取其黃色,女古沒里意即黃(潢)水。烏力吉木倫河在遼時稱為狼河?！吨袊鴼v史地圖集》遼代地圖中,烏力吉木倫河就標(biāo)為狼河。狼河這個名稱從元朝到清朝前期一直沿用,到清朝后期才改為今名。金朝時,今烏力吉木倫河是否也稱為狼河,《金史》中沒有明確記載。在金朝前的遼朝和金朝后的元朝,都稱今烏力吉木倫河為狼河,而金滅遼之后,遼上京一帶居民仍是以契丹、漢等遼遺民居多,遼朝時的黑河、潢河(今西拉木倫河)、臨潢縣等名稱又都沿用下來。據(jù)此可以斷定,金朝時烏力吉木倫河也是稱為狼河的,而金粟河則是指今沙里河無疑。(四)關(guān)于“土地”《遼史·儀衛(wèi)志》載:“太祖仲父述瀾以遙輦于越之官占據(jù)潢河沃壤,始置城邑?！笔鰹懻紦?jù)潢河沃壤始置的城邑,即祖州于越王城。據(jù)《遼史》記載,于越王城在遼祖州(今巴林左旗哈達英格鄉(xiāng)石房子)東南20里的地方,其確切地址尚無定論,大概位置當(dāng)就在哈達英格鄉(xiāng)東部一帶的沙里河兩岸某地,即處于沙里河中游。沙里河中游、下游一帶“地沃宜耕植,水草便畜牧”。沙里河,又名白音高洛,即蒙語富河之意,足以見這一帶水土條件之好?？梢钥隙?述瀾始置城邑的“潢河沃壤”,就是于越王城所在的沙里河中游一帶。而這里所謂的“潢河”,只能是今沙里河,而決不可能是遠離于越王城的西拉木倫河。1986年,在距遼上京遺址3公里的巴林左旗林東鎮(zhèn)北山出土一方遼代鮮演墓碑。碑文撰寫者自稱“鄉(xiāng)系析津,職縻潢水”。這當(dāng)是說他是析津府人,在遼上京供職。在這里,潢水成了遼上京的代稱,它說明遼上京與潢水相距甚近,以致臨潢可以不以“臨”字稱之。所以這條潢水,只能是今沙里河。1055年(遼清寧元年),北宋著名文學(xué)家、《新五代史》編撰者歐陽修使遼,于十二月到達上京。歐陽修此番使遼有不少詩作,其中有一首《奉使契丹回出上京馬上作》,全詩是:“紫貂裘暖朔風(fēng)驚,潢水冰光射日明,笑語同來向公子,馬頭今日向南行?！睆脑姷念}目可知,此詩當(dāng)是歐陽修等完成使遼使命騎馬出上京城踏上歸途時有感而作。把詩的題目和詩中的第二句聯(lián)系起來,當(dāng)是說歐陽修等出了上京城看到結(jié)冰后的潢水在陽光下冰光耀目的景象。它道出了遼上京與潢水相距是何等之近,確切地反映出遼上京“臨潢”這種地理位置。出了上京城即可見到潢水冰光,此潢水,唯今沙里河可當(dāng)。于今在西拉木倫河流域居住的漢族老人,習(xí)慣上稱西拉木倫河為世里沒里。這里的“世里”同沙里河的“沙里”都是蒙語“西拉”的漢語音譯和標(biāo)寫。沒里為河之意。沙里河,亦作世里沒里。世里沒里一語,《遼史》中亦見,但它不是指今西拉木倫河。《遼史·地理志》謂祖州“本遼右八部世沒里地”,“世沒里”即世里沒里的急促讀音。對此“世(里)沒里”,《遼史稿》一書謂:“沒里是河的意思,其地有世里河”。此說是正確的。今沙里河在遼時為祖州一帶最大的河流?？梢钥隙?《遼史·地理志》祖州條下的世(里)沒里,即今沙里河?！哆|史》中提到的世(里)沒里,當(dāng)是契丹語詞的漢語音譯、標(biāo)寫,它和蒙語西拉木倫在漢語音譯、標(biāo)寫時稱作的“世里沒里”有沒有聯(lián)系?這要從契丹語和蒙語的關(guān)系來探索。潢河,契丹語作“梟羅個沒里”,蒙語作“西拉木倫”?！皸n羅個”與“西拉”、“沒里”與“木倫”,相互對應(yīng),音相近而義同,前者為黃(潢)的意思,后者為河的意思。著名史學(xué)家金毓黻認為契丹語和蒙古語屬同一語系。林干《東胡早期歷史初探》一文則謂:“《十六國春秋》和《魏書》中所載的鮮卑語與蒙古語對照,人名和代名詞完全相同;《遼史》中所載的契丹語也和蒙古語差不多”,而契丹又出于鮮卑。由此可以斷定,《遼史》所載之“世(里)沒里”,其契丹原語詞的發(fā)音,當(dāng)近于蒙語的“西拉木倫”,即相當(dāng)于“梟羅個沒里”的發(fā)音,其含義亦當(dāng)和漢語音譯、標(biāo)寫蒙古語“西拉木倫”時稱作的“世里沒里”相同,為黃(潢)河的意思,即是說遼祖州之“世(里)沒里”即黃(潢)河。這條黃(潢)河,非今沙里河莫屬?！镀醯尽分^阿保機“以所居地名曰世里著姓”,此“世里”當(dāng)即為遼祖州之“世(里)沒里”之“世里”?！哆|史》稱祖州“水則南沙河,西液泉”。南沙河,當(dāng)是因水含沙多而得名。而沙里河所以稱潢河,也正是由于其水含沙量大而呈黃色。南沙河,當(dāng)為今沙里河這條潢河在遼時的另一名稱。在遼代,除了今西拉木倫這條潢河之外,還能有其它河稱潢(黃)河嗎?筆者認為是有的。西拉木倫河南北即今赤峰市北部,多有沙地。而發(fā)源或流經(jīng)沙地的河流含沙多,水多呈黃色。若以水色來稱謂河流,這一帶稱潢(黃)河的河流就不止今西拉木倫一河,今沙里河即是。據(jù)賈敬顏先生考證,西拉木倫河支流之一的敖來河,在遼時稱遙剌河,其本意也是黃河的意思。《新五代史·四夷附錄·契丹》稱契丹“所居曰梟羅個沒里,沒里者,河也,是謂黃水之南,黃龍之北”。黃龍又稱和龍,即今遼寧省朝陽市。這里指出了梟羅個沒里(今西拉木倫河)的所在位置,并將其和黃水區(qū)別開來。說梟羅個沒里在黃水之南,也就是說在梟羅個沒里之北還有一條黃水。那么這條黃水當(dāng)即是今沙里河。《契丹國志》載:圣宗皇帝“修睦宋朝,人使饋送,躬親檢校。時黃河暴漲,溺會同驛,帝親擇夷坦地,復(fù)創(chuàng)一驛?！被实塾H自擇址建驛,會同驛非一般驛館,它當(dāng)在某京城之中。查閱《遼史》等書,知上京漢城有“同文驛,諸國信使居之”,“臨潢驛以待西夏使”、。中京則有“大同館,以待宋使,朝天館以待新羅使”。諸京并無會同驛。按《契丹國志》的記載,黃河“溺會同驛”,則會同驛當(dāng)近黃河。而遼諸京中近黃(潢)河者,唯上京臨潢府,會同驛當(dāng)在上京。會同為遼太宗年號。太宗援石晉,定幽州,改元會同,同年又將皇都更名為上京,稱臨潢府。有驛館稱“會同”正合其時?！哆|史》等書無會同驛,當(dāng)是失載,或是會同驛在會同改元之前稱同文驛。同文驛也可能是會同驛之訛。而“溺會同驛”之黃河,如果是指今西拉木倫河,則嫌太遠。西拉木倫河水暴漲是不可能泛及遼上京的。此黃河,只有今沙里河可當(dāng)之。沙里河這條潢河,就其流長、水勢來說,遠不及西拉木倫河源遠流長,波瀾壯闊。但沙里河一帶,遠在耶律阿保機稱帝之前就是其家族統(tǒng)領(lǐng)的迭剌部的居住之地。至耶律阿保機時,則是其后方根據(jù)地?！哆|史·兵衛(wèi)志下》稱:“臨潢,契丹故壤。”《遼史·地理志》謂:“太祖以迭剌部之眾代遙輦氏,起臨潢,建皇都?！鄙忱锖拥纳?、中游一帶,即遼祖州所在地。祖州乃耶律阿保機的故鄉(xiāng),是其四代祖出生的地方。如果說契丹民族始興之地在潢水(今西拉木倫河)與土河(今老哈河)匯流處一帶,那么遼朝皇族耶律氏的發(fā)祥之地就是今沙里河一帶。在耶律家族看來,沙里河這條潢水不是尋常之河,因而在臨近這條河的地方建皇都(《遼史·地理志·中京道》稱其為“神都”),繼而改稱為上京,府曰臨潢,這也是不難理解的。本世紀初,法國教士閔宣化曾到遼上京遺址調(diào)查。他在《東蒙古遼代舊城探考記》中稱:“觀河道(指今沙里河之河道)屢改之跡……似為繞流之故轍?！?/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