農業(yè)灌溉水利的博弈分析

農業(yè)灌溉水利的博弈分析

一、不能通過泵站采集了按需采集的旱情,結果成為解決矛盾的下方中國農村治理研究中心主任何雪峰教授在湖北省荊門市五個村莊進行了檢測楊陽市。在跟進調研中,項目執(zhí)行人員發(fā)展了這樣一個案例:2003年6月,實驗點之一的新賀四組需要進行春季抽水灌溉。兼任新賀泵站四組組長的村主任陳井清召開全組戶主大會,討論是否從泵站抽水及相關事宜。由于旱情不等人,村民一致同意趕緊用泵站抽水,不然就可能會誤了農時。抽水就要出錢,沒有現(xiàn)錢,泵站無論如何也是不可能開機抽水的。但當討論按水田面積出錢抽水時,少數(shù)農戶不愿意出錢,特別是自己田塊在水路必經之處的幾個農戶,堅決不同意出錢,甚至說出自己的田里不需要水,泵站所抽之水可以搭天橋從他的田塊上面經過的橫話,讓組織者傷透了腦筋。好在大多數(shù)農戶用水心切,仍然將抽水所需費用繳了上來。2003年6月16日~17日,新賀泵站終于開機抽水21個小時,緩解了絕大多數(shù)農田的旱情。但抽水之后,麻煩不斷。一方面,極少數(shù)的農戶由于田塊處在渠道的下游,水沒有能夠流到,自然也就沒有能用得上水,便要求陳井清退還水費?？墒?陳井清已經將水費交給泵站,全部用于泵站抽水了,退還也就成為不現(xiàn)實的事情;另一方面,那些少數(shù)沒有繳錢卻灌了水的農戶,成為繳費農戶指責陳井清的最好把柄,各種難聽的話使陳井清倍感好人難做。7月份,旱情又一次嚴重起來,必須再次找新賀泵站抽水抗旱。四組的部分農戶找到陳井清,希望他能夠組織農戶再次抽水,陳井清怕麻煩不愿意出面。但最終耐不住農戶要求抽水的強大壓力,只好組織農戶開會。這次開會,上次未出錢卻灌了水的農戶表示愿意出錢但不愿意補上次未交的抽水費。上次沒有灌到水但繳了錢的農戶,堅持不再出錢。大多數(shù)農戶要求上次抽水沒有繳錢的農戶一并繳清兩次的抽水費。戶主會議開得千難萬難,沒有結果,陳井清本人也不愿意再惹麻煩,便任由農戶自己想辦法解決。這樣造成的結果就是一方面農戶不能通過泵站抽水緩解旱情,從而面臨著減產,乃至絕收的危險;另一方面泵站收不到錢,沒有辦法維持正常的運轉,進而陷入經營困境。二、節(jié)水性質1.按水泵使用要求征收水泵農田水利的最主要功能就是滿足田地的灌溉需求,緩解旱情,是專用性非常強的資產。在缺乏組織載體的情況下,市場化運作的泵站需要面對成百上千的單個農戶以解決水利供需問題。泵站要維持運轉就必須向用水農戶征收水電費用,否則就不可能抽水,自身運轉也會陷入困境。農戶要緩解旱情,確保收成就需要抽水灌溉。所以,由于水利的資產屬性決定,雙方具有很強的相互依賴性。如果農戶不能就抽水所需的水電費用達成收繳協(xié)議,泵站也就只能“擁水坐嘆”。本來是共贏的事情,也就只能求得共輸?shù)慕Y局。2.“搭便車”的投放水利是一種典型的準公共品,具有競爭性和非排他性。這樣在缺乏強制力量約束的情況下,不可避免就會在農戶中產生“搭便車”的投機行為。在上面的案例中,少數(shù)地處水渠必經之路的農戶在第一次抽水中,以自己的農田不需水為由,拒絕繳納水電費,事實上卻吃了一頓“免費的午餐”。由水利的準公共品的屬性所決定,獨立性很強的單個農戶在缺乏有效約束的情況下會自然滋生投機心理。三、第一次合作發(fā)生的潛在因素在上面的案例中,陳井清共召集村民開了兩次會就收繳水電費進行討論,首次取得成功,第二次卻不得不以失敗宣告結束。下面我們以博弈論為研究視角分別對這兩次合作進行分析。針對組織收繳水電費,典型的博弈論分析模式是將博弈主體簡單化,假設只有兩個農戶參與博弈過程,并且每個人只有兩種策略:同意或者拒絕出水電費。在這里我們假設每個農戶從合作中獲得的收益是完全一樣的,設為3。表1的數(shù)字分別表示農戶甲和乙分別的凈收益。假設泵站為滿足農戶用水一次,需要資金數(shù)為4。如果農戶甲與農戶乙能夠達成合作協(xié)議,雙方都同意按照田畝數(shù)出水電費,那么雙方都只需承擔一半的費用2,就能夠使兩家的農田達到灌溉的目的。如果農戶甲與農戶乙只有一方同意支付,一方拒絕,那么結果就是一方承擔全部成本4,一方順利地實施了投機行為,沒有出水電費也使農田得到了灌溉。糟糕的情況是農戶甲與農戶乙都拒絕出水電費,雖然雙方都沒有支出,但是農田也都得不到灌溉,旱情得不到緩解,農戶只得承擔損失。這是典型的經濟學中的“囚徒困境”的情況。但是囚徒困境是一次性的靜態(tài)博弈,而且人們都有相同的共同信念,所以合作是不可能的,雖然對集體而言是有利的。上面的四種情況都是在嚴密假設的情況下產生的,實際操作中在每一次選擇中,采取同意和拒絕態(tài)度的人不止兩個,雙方的比例也不是1∶1,所以情況有一些復雜,農戶的理性選擇動機也是多樣的。我們看到在新賀四組的案例中,首次組織抽水時,同意出水電費的占了絕大多數(shù),說橫話刁難的只是極少數(shù),同時由于旱情嚴重,所以才能在極短的時間內收到泵站開工所需要的水電費,使第一次合作成為可能。但是從村民后來的反應來看,這次成功的博弈過程有著復雜的潛在原因,多數(shù)出資農戶之所以暫時默認了極少數(shù)農戶的投機行為也有著自己的考慮:1.出資的收益大于損失。農業(yè)的旱情威脅都是季節(jié)性的,如果不能迅速實現(xiàn)干旱田地的灌溉,農戶面臨著巨大損失的可能。而為了避免最大損失的發(fā)生所需要的投資,即使有極少數(shù)的農戶拒絕出資,分攤到愿意出資的單個農戶身上數(shù)額也相對損失要小得多。這是首次合作能夠成功的根本原因。2.出資農戶有著長遠的心理預期。除了成本收益方面的考慮外,出資農戶還寄希望于村干部陳井清以及那些極少數(shù)的投機分子。他們一方面期望陳井清隨后能夠利用自己的干部與組織身份向沒有出水電費的農戶收取水電費;一方面也期望那些沒有出水電費的農戶能夠在田地灌溉之后,積極地將水電費繳納。正是成本與收益的比例關系以及村民的心理預期促成了第一次繳納水電費能夠在存在投機行為的情況下達成合作的效果。但是,村民的預期卻沒有成為現(xiàn)實。韋伯根據(jù)理想類型的標準將權威劃分為個人魅力型權威、傳統(tǒng)型權威和法理型權威。賀雪峰認為現(xiàn)今中國中西部的大部分農村都是“缺乏分層與缺乏記憶型”村莊,在革命和市場的沖擊下,宗族、信仰等傳統(tǒng)資源遭到迫害,傳統(tǒng)型權威已經日漸式微,個人魅力型權威主要也就是經濟精英紛紛涌向村外的世界,法理型權威在干群關系緊張、農業(yè)稅改革的情況下也失去了對農民的有效約束能力,從而使相當數(shù)量的村莊處于無權威的狀態(tài)。荊門就屬于這種類型的村莊。在無權威的狀態(tài)下,農民更加地原子化,任何超越單個農戶的合作都可能成為難以解決的問題。所以,村民寄希望于陳井清及投機分子的自覺都只能是幻想,終有破滅的時候。也就是當農民意識到自己有限理性決策規(guī)則給自己帶來了不利的結果之后,他們就會在下一期的博弈中調整自己的決策規(guī)則,或者就是上文所說的信念體系。這樣陷入“囚徒困境”就不可避免了。下面,我們用擴展型博弈模型(如下圖)來進一步分析水電費的收取活動:在這個擴展型博弈的模型中,我們將括號內的收益表示每一方的凈收益,即收益減去成本。也就是說在進一步博弈過程中,泵站開工抽水需要水電費仍然為4。(0,0)表示博弈雙方都不愿意支付水電費,從而使合作成為不可能,誰也不能取得合作的收益。這一次的博弈是一個重復博弈,也就是多階段博弈,我們只考慮前兩個階段。我們注意到第二次博弈是建立在第一次博弈的結果上的,上次博弈的過程及結果影響著農戶第二次的決策。我們用Ⅰ代表農戶甲,Ⅱ代表農戶乙,并假設由于多種原因,農戶甲在第一次的合作中采取了支付水電費的抉擇。這樣,如果農戶乙也合作,則甲的收益是正收益,合作在下一期可以繼續(xù)進行。如果乙不合作,則在下一次的合作抉擇中,鑒于上次的教訓,農戶甲在討論中沒有主動要求出資,而是希望農戶乙能夠主動表示出水電費,并且把第一次沒有繳納的水電費補齊。這時就由乙來決定,如果乙愿意出錢,但只出這一階段的,那么甲將以牙還牙,采取不合作。如果乙不出錢,那么合作就永無可能了。只有當乙愿意補齊上一階段的水費時,繼續(xù)回到合作才是可能的。這也就是合作均衡的惟一的逆向歸納解。我們看到新賀四組的二次合作就是(0,0)模式的活生生的案例。由于農戶甲特殊的比較選擇公正觀的造成的有限理性的影響,他沒有像第一次那樣主動選擇合作并繳納水電費,只是提出合作的前提條件——農戶乙必須繳納兩次灌溉所分攤的水電費,否則就不愿意承擔任何可能的水電費。雖然,他也明白農戶乙有采取不合作、不出資的極大可能性,但是出于自身公正觀念和自認為合理的長遠利益的考慮,寧愿承擔減產,乃至絕收的危險也要懲罰那些不能主動承擔應該承擔水電費的農戶,“要減產、要絕收,我們就一起吧,反正你不出我也就不出”。農戶甲的選擇不可避免要影響農戶乙的選擇。農戶乙因為上次的投機行為已經達到了灌溉的目的,所以認為出水電費可以,但是我只出第二次的,第一次的堅決不出。這樣,本來農戶乙補齊上次并繳納本次水電費,農戶甲也出本次水電費的共贏方案流產了,農戶甲的“如意算盤”失算了,二次合作歸于失敗。二次討論合作的經歷說明,從成本與效益的角度考慮存在極大的客觀的合作必要性,但由于村民共同體意識的衰退,農村社區(qū)權威的缺乏,現(xiàn)代型精英的流失,農民特殊的比較選擇公正觀等因素的影響,原子化狀態(tài)的農戶在缺乏有效社會規(guī)范力量的約束下在主觀上采取了不合作的態(tài)度,使原本對每個農戶都有益的事情最終歸于流產。四、農村基層黨組織的作用經濟學家威廉姆森在1985年發(fā)表了《資本主義的經濟制度》一書,提出了他的“交易成本學派”的基本理論分析框架。他認為在存在有限理性、投機行為、資產專用性的情況下,必須通過制度建構的合同過程才能使交易取得成功。農戶基于自身公正觀念影響下的有限理性抉擇行為,基于水利準公共品性質的投機行為以及水利自身的資產專用屬性也在客觀上具備了威廉姆森行為假設的基本前提條件,因此制度建構也就成為削減交易成本費用的必要選擇。下面,我們再從農村水利的發(fā)展歷程中去尋找實踐上可能的答案。在傳統(tǒng)計劃經濟體制時期,國家借助強制性制度變遷的力量,以“三級所有、隊為基礎”的人民公社制度,配之以限制流通的統(tǒng)購統(tǒng)銷制度以及限制人員流動的戶籍制度,掌握了強大的經濟、政治、文化資源,有著超強的社會動員能力,在相當短的時間內就在全國范圍修建了許多大中小配套的水利灌溉工程,為糧食增收打下了良好的基礎。當時的農田灌溉都是社隊的范圍內解決的,農戶沒有選擇的權利,灌溉都是在順風順水中就解決了問題。改革開放以后,人民公社制度解體,家庭聯(lián)產承包制成為全國絕大多數(shù)村莊的基本經濟制度。農戶成為農村基層最基本、也是最活躍的經濟細胞,再次成為生產和消費溶為一體的組織單位。同時,也開始作為一種組織載體面對市場的改革與變化。與土地承包責任制在農業(yè)領域的施行基本上同步,國家開始對農田水利灌溉設施推向市場,實行責任制,推行市場化改革。在稅費改革之前,為了滿足農田灌溉需求,國家允許村委會在正常收繳農業(yè)稅的時候,向農戶征收適當額度的共同生產費。這樣,已經從行政型單位改制成事業(yè)型單位的泵站就不用直接面對原子化的數(shù)量極大的農戶,減少了大量的交易成本,實現(xiàn)了以村委會為中介的與農戶之間的雙贏局面。我們不能忽視的是,雖然從理論上來說,農戶作為市場化條件下獨立的經營主體,擁有土地的使用權,因此也可以選擇是否為滿足田地灌溉繳納抽水所需水電費用的權力,但是從實際操作上,村委會對這項費用的征收在很多地方都是強制性的,農民并沒有選擇的權力,自然也就不需要在分散農戶之間進行博弈。稅費改革以后,國家堅持“多予、少取”的政策方針,逐步取消了在中國社會延續(xù)兩千多年的面向農民的“皇糧國稅”,并且加大了財政轉移支農力度,不僅不取,而且還對種糧農民進行補貼。由于村兩委稅費征收職能的喪失,村干部也失去了向農民征收共同生產費的合法權力。取而代之的是農業(yè)用水協(xié)會和村民的“一事一議”制度,村兩委的法理型權威進一步萎縮。在很多地方,農業(yè)用水協(xié)會都只是一個招牌,缺乏對村民的法理型約束力。同時,農村社區(qū)精英的流失與權威的缺失使村莊喪失了價值生產能力,村民的行為更加地原子化,用水協(xié)會大多也就名存實亡。基本上是同樣的原因,村民的“一事一議”制度大多也是流于形式,即使勉強能夠召開,幾乎都是“議而不能決,決而不能行”,村民之間相互扯皮的結局。這樣,泵站失去了與農戶之間的聯(lián)結紐帶,需要直接面對分散的原子化的“馬鈴薯”,難以走出交易成本高昂的困境。農戶之間互相合作,一起繳納抽水所需的水電費在現(xiàn)實中大多就像新賀四組的情況那樣趨于流產。所以,不論是從經濟學理論,還是從農業(yè)用水史的角度來看,要想達到使農民能夠低成本地取得用水的目的,都必須進行制度建構。針對中國農村目前的現(xiàn)實情況,制度建構主要有兩個路徑選擇。其一,加大鄉(xiāng)鎮(zhèn)體制改革的力度,轉化管理手段與職能,在減員的同時實現(xiàn)增效。鄉(xiāng)鎮(zhèn)體制改革不是單純的撤鄉(xiāng)并鎮(zhèn),削減工作人員,而是更多地將注意力從強制管理轉向服務,將效率放在突出的位置,不能將改革形式化。農村諸領域的市場化改革離開基層政府與組織的強有力的引導與規(guī)范是不可能順利進行的。對于農村的公共品領域,更加需要基層政府與組織的介入。在這些領域弱化政府的職能是不可取的,是一種逃避行為,改革也難以取得理想效果。其二,支持農民建立自主性農民合作組織,讓農民自我組織、自我管理。農民合作化是現(xiàn)今中國農村發(fā)展領域的熱點話語,《農業(yè)專業(yè)合作社法》的出臺會進一步地促使農民走向合作。但是,就像上面所分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