漢語方言的白音

漢語方言的白音

關(guān)于白讀的歷史信息文學(xué)與白人的差異是指閱讀語言和口腔語言之間的差異。大多數(shù)的漢語方言都有文白異讀的現(xiàn)象,但有程度上的不同。如說,閩南話方言的文白異讀現(xiàn)象比較多,3758個常用字中有1529個文白異讀(周長楫1991),但北京話的文白異讀只有42個(曹先擢2001)。而廣州話和客家話的文白異讀大概有三百個左右,介乎北京話與閩南話之間(劉鎮(zhèn)發(fā)2003)。一般認為,一個漢字如果有文白異讀的差別,白讀音起源于本地的口語音,而文讀音一般來自官話或模仿官話的發(fā)音,或者是模仿省城或縣城的發(fā)音(徐通鏘1996)。因此一般認為白讀音比較古老,文讀比較晚近。但問題有時候卻不是那么簡單。劉勛寧(2003)指出,陜西清澗話“六肉賊”的白讀是舒聲,文讀是入聲,白讀比較古老的說法有問題,因為沒理由說舒聲比入聲古老。因此他贊成用層次的說法去看文白異讀。本文的研究發(fā)現(xiàn)廣州話梗攝開口三四等韻字的文白異讀比較獨特:一是文讀不是來自官話,而是來自本方言,二是白讀音可能是通過語言接觸而移植過來的,換句話說,文讀是固有的,白讀是晚近的發(fā)展,而且是語言接觸的結(jié)果。梗攝、曾攝、梗攝三種等質(zhì)2.1李新魁等(1995:65)把廣州話的文白異讀分為五類,其中有一類是關(guān)于古梗攝字的,內(nèi)容是:一部分古梗攝二等韻陽聲韻字以為文讀音,以為白讀音。如“爭生”。一部分古梗攝三四等韻字以為文讀音,以為白讀音。如“驚壁”。文讀音與古曾攝字相混,而白讀音與古曾攝字有別。2.2梗攝字有文白異讀并不止于廣州話。李榮(1996)發(fā)現(xiàn),中國東南方言很多地方梗攝字都有文讀為前高元音i,白讀為a、的現(xiàn)象。細心分析會發(fā)現(xiàn)梗攝二等韻和梗攝三四等韻是兩個不同的類別。請看表一(資料來源:北京大學(xué)中文系2002。此處所標廣州話的等于李新魁等1995所標的):北京話梗攝、曾攝沒有文白異讀,而且兩攝合流。曾攝一等韻和梗攝二等韻是,曾攝三等韻和梗攝三四等韻是(知照組)。溫州曾攝一等韻和梗攝二等韻白讀也合流為。曾攝三等韻和梗三四等韻白讀能分是南方方言的特點,文讀時相混則跟北京話類似。閩語的潮州、廈門、福州等三個地點為一組:曾攝和梗攝三四等韻文讀合流為一類,跟梗攝白讀對立。雙峰、建甌是另外一組:梗攝白讀一個讀音,曾攝一等韻和梗攝文讀合流,再跟曾攝三等韻的讀音對立。南昌、梅縣、廣州比較復(fù)雜:曾攝一等韻和梗攝二等韻白讀有別,曾攝三等韻和梗三四等韻白讀能分,而梗攝二等韻文讀正好就是曾一等韻,梗攝三四等韻文讀是曾攝三等韻的發(fā)音。陽江梗攝三四等韻沒有白讀,只有文讀(例外只有一個“經(jīng)”字)。音值的比較梗攝三四等韻和梗攝二等韻在一些東南方言中的表現(xiàn)明顯不同?？挖M地區(qū)內(nèi)文白的語音形式,以及白讀字數(shù)和范圍相當一致,而文讀也表現(xiàn)出一個從外到內(nèi)、北到南的梯度?；浾Z方言則表現(xiàn)得有點混亂,有些地方的白讀字數(shù)跟客贛相若,而且范圍也跟客贛差不多。這些地點都在珠江三角洲附近。但有些地方完全沒有文白異讀,表現(xiàn)和北京話完全一樣。本節(jié)比較客贛地區(qū)各點和廣東粵語地區(qū)各點的文白異讀情況。3.1客贛地區(qū)采用李如龍、張雙慶(1992)和劉綸鑫(2000)都記錄的50個常用梗攝三四等韻字的資料①。兩本資料都有記錄的吉水、安義、修水、都昌等地點,有文白讀的字數(shù)有出入,以前者較多,相差通常是1-5個,這誤差不算太大,可以接受。有誤差的地點我們采用了平均值?？挖M地區(qū)的讀音一般相當統(tǒng)一,文讀是in/it(或),白讀是(少數(shù)地點是ia)/iak(或ia,ia?)。50個常用梗攝三四等韻字文白讀在客、贛方言中表現(xiàn)如下,斜杠前表示文讀字數(shù),斜杠后表示白讀字數(shù)。江西贛語:湖口37/28星子34/34都昌34/35修水37/36永修36/36波陽45/0樂平30/35安義39/39余干29/29南昌30/34橫峰50/2弋陽43/8高安28/35東鄉(xiāng)26/38宜豐37/34上高36/32萬載34/32新余27/36臨川29/36南城41/38南豐26/37黎川26/37永豐29/36萍鄉(xiāng)24/38蓮花34/33吉水38/38吉安30/37永新35/29江西客家話:銅鼓31/35奉新27/36井岡山26/37寧都30/37石城27/36于都26/38贛縣19/34上猶26/35南康23/37大余35/35安遠25/35龍南26/36全南25/37定南28/37湖南贛語:平江35/35醴陵45/36茶陵41/35安徽贛語:宿松50/0福建贛語:邵武47/34建寧46/35廣東客家話:梅縣21/39連南18/34翁源19/38河源17/35揭西16/39廣西客家話:蒙山(西河)25/3150個常用梗攝三四等韻字在江西和廣東東部的客贛方言點中,一般是33-38個字有白讀,字數(shù)較少的上高、萬載、永新、余干、湖口仍然有28-32個?？梢哉f,整個江西省白讀的表現(xiàn)相當一致。閩西北、湘東、鄂東南的客贛語表現(xiàn)也大致相同。但閩西南部和廣東東部的客家話白讀的字數(shù)很高,大都是38-43個。而贛東的波陽、弋陽和橫峰,以及安徽的宿松,白讀字數(shù)只有0-8個,跟其它客贛方言表現(xiàn)不同。文讀方面,粵東、贛南和閩西南部的地點一般在20個左右,詔安更只有13個。贛中一帶在26-30個之間。外圍地區(qū)的贛語白讀比較多,一般是38個左右。我們分析以后,認為客贛各個方言點的白讀音是原來的讀音,文讀是受到北方話影響而添加的層次。從分布上看,南部文讀很少。閩西、粵東客家話受到北方話的影響最少,因此文讀字數(shù)不到一半,甚至在三分之一以下。北部、周圍的贛語文讀很多,說明文讀是跟官話接觸的結(jié)果,跟我們的一般認識一致?？挖M方言的白讀字數(shù)很穩(wěn)定,一般在70%以上,如果沒有北方話的影響,客贛方言梗攝三四等韻和曾攝三等韻是完全不混的。不過,贛東的波陽、弋陽和橫峰,安徽的宿松應(yīng)該屬于北京話類型,白讀反而是客贛方言的影響。3.2廣東地區(qū)的粵方言采用詹伯慧、張日升(1987,1988,1994,1998)的資料。為了方便對照,也采用了前述50個常用梗攝三四等韻字的發(fā)音來比較。結(jié)果發(fā)現(xiàn)粵語方言讀音比客贛地區(qū)的方言復(fù)雜。在有文白異讀的方言點中,文白讀的音值有8個類型(見圖1),但主要是第1和第3類。而第3類的發(fā)音正好跟客家話相同,分布面積也最廣。廣東地區(qū)粵方言的梗攝三四等韻文白異讀的表現(xiàn),可總結(jié)如下:一50個常用梗攝三四等韻字有32-36個白讀的地點有廣州、南海、中山、珠海,29-30個的有高明、番禺、東莞、寶安、英德。除了英德以外,這些地點都集中在珠江口一帶。珠江口外圍的地點白讀在19—28個之內(nèi)。值得注意的是,白讀字數(shù)高的地方,白讀字的范圍幾乎和客家話相同。二遠離珠江口的點有兩種情況:①新興、羅定、四會等地點,曾攝和梗攝的讀音完全相同,為,沒有文白異讀,和北京話的表現(xiàn)相同①。另外,陽江和佛崗白讀分別是1個和8個,也歸在這一類。②粵西北的連山、懷集、廣寧、封開四個地點也沒有文白異讀,梗攝三四等韻和曾攝三等韻完全不混的(見圖2)。三有文白讀的方言,文讀的字一般在36-41之間。文讀字數(shù)比較少的有南海、臺山、鶴山、從化和英德,都在27—33之間。但這也比粵東和閩西的客家話的數(shù)字明顯為高(見圖3)。3.3下面進行客家話和粵語語音的比較.。由于梅縣話和廣州話已經(jīng)有比較齊全的資料,我們可以根據(jù)《方言調(diào)查字表》比較梅縣客家話和廣州話梗攝三四等韻字文白的讀音。一梅縣話、廣州話均只有文讀的字:三等韻:兵秉評鳴京荊景警境竟敬卿慶競英碧并聘晶睛情省反～貞偵呈征～服正～義政圣誠盛～滿勁～敵嬰纓盈僻辟開～積籍昔夕適釋益亦譯易交～液(48字)四等韻:姘拼圍屏萍并銘覓疔鼎的滴嫡剔亭停廷庭蜓挺錠定敵狄寧～可佞溺伶拎翎歷～史績蜻戚寂經(jīng)擊激磬馨形型刑(42字)二梅縣話、廣州話有文白讀的字(“+”表示白讀,梅縣韻母除加星號的“丁寧喫”3字為“-”表示文讀,梅縣韻母為in/it,廣州為/ek):三等韻(47字):四等韻(31字):《方言調(diào)查字表》梗攝開口字有168個,其中三等韻字95個,二等韻字73個。三等韻字梅縣話有白讀的47個,有文讀的71個;廣州話有白讀的只有35個,有文讀的88個。四等韻字梅縣話有白讀的31個,有文讀的54個;廣州話有白讀的只有19個,有文讀的62個。梅縣話白讀的字數(shù)共78個,占總數(shù)46.4%,而廣州話只有54個,占32.1%。梅縣是廣州的1.44倍。如果根據(jù)前述50個常用梗攝三四等韻字來統(tǒng)計,則梅縣有39個白讀,占總數(shù)78%,而廣州只有30個白讀,占60%。梅縣是廣州的1.3倍。兩個統(tǒng)計的倍數(shù)相差不多。凡是梅縣話有白讀的,廣州話未必有白讀,但廣州話有白讀的,梅縣話一定有白讀。珠江口一帶的文白異讀4.1我們比較了1841年和1906年外國人紀錄的粵語語音。這些都是外國傳教士學(xué)習粵語的教科書,應(yīng)該是非常接近口語的記錄。結(jié)果發(fā)現(xiàn)早期的粵語白讀比今天的少。Bridgeman(1841)的粵語記音資料顯示,出現(xiàn)的42個廣州話梗攝三四等韻字中,只有“病脊隻石頸”5個字有白讀,而且每個字都有文讀。在Wisner(1906)中找到的34個梗攝三四等韻字中,有18個有白讀,23個有文讀。白讀的比例遠低于今天,而文讀則相差不遠。此外,在清初的粵語韻書《分韻撮要》中,曾梗攝三四等韻是完全相混的(劉、張2003)。就是說,粵語在清初曾梗攝三四等讀音還是相同的。160前白讀音才出現(xiàn),到了100年前才了有相當規(guī)模?？俊肮僭捊佑|”輸入文讀的說法無法成立。4.2我們相信粵方言中新興、羅定等比較接近珠江口的地點屬于北京話的類型,粵西北的連山、懷集和廣西平話等遠離珠江口的地點屬于客贛的類型。而珠江口一帶則需要進一步的確定。我們可以進行兩個假設(shè):假設(shè)1:珠江口一帶的粵方言本來是客贛型的,受了北方話的影響而演變出文白異讀,過程和客贛方言相似;假設(shè)2:珠江口一帶的粵方言本來是北京型的,受了客贛方言的影響而演變出文白異讀。由于粵方言正好存在著兩種類型,所以兩個可能性都存在。但一般會認為假設(shè)2的可能性比較少,因為粵語在過去數(shù)百年都是強勢方言。但以下的分析卻說明假設(shè)2比較有可能。可以看到的是,珠江口和鄰近客家話地區(qū)的粵方言都有文白異讀,雖然部分地點的白讀字數(shù)跟客家話的相差不遠,但一般都比客家話的字數(shù)少。更遠離珠江口一點的話,白讀字數(shù)只有一半或更少。如果假設(shè)1成立,我們無法解釋為何一旦遠離珠江口,白讀會迅速減少,而在陽江、新興等地點完全變成北京型。因此我們相信,珠江口一帶粵方言梗攝三四等韻的文白異讀應(yīng)該是客家話跟粵方言接觸的結(jié)果。這里粵方言本來屬于北京型,跟新興、陽江的粵方言一樣。但是在過去的兩三百年間,由于客家人大量移民珠江口(劉鎮(zhèn)發(fā)2001),并且在其后使用雙方言(客家話和粵方言),甚至放棄母語客家話,轉(zhuǎn)用粵方言,從而把客家話的白讀音通過“母語轉(zhuǎn)移”帶到粵語當中。加上客家入重文輕商,過去兩百年間在珠江三角洲一帶曾經(jīng)積極參與文教事業(yè),這個效果便很快凸現(xiàn)出來了。從地理上看,廣東東部和廣東西北、廣西同屬于客贛類型,包圍著廣州一帶的北京類型,但珠江口一帶卻因為語言接觸的結(jié)果而變得模糊不清了。廣州話在梗攝三四等韻是北京類型并不奇怪,因為陽江等地也如是,而且廣州話在兩百多年前的精組和照組對立(劉、張2003),也和北方話一致而跟客贛方言不同。這更進一步印證廣州話是宋代移民帶來的官話(劉鎮(zhèn)發(fā)2001)。弱勢方言的轉(zhuǎn)移本文的研究最令人矚目的發(fā)現(xiàn)是:(1)文白異讀并不一定需要從官話或強勢方言輸入語音。(2)方言之間的互相接觸和滲透可以造成一個新的白讀層。(3)不但強勢方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