語塊的描述和解釋《套語與詞匯》評介

語塊的描述和解釋《套語與詞匯》評介

語言部分是語言使用者在語言使用和學習過程中使用單詞的幾個單詞的組合（wry2002；dannyzhang2004）。它們不經(jīng)由語法分析，在記憶中作為一個整體來儲存和提取。語塊包括習語、成語、固定搭配以及一些基本句型，如inanutshell,makeuseof,asfarasIcansee等。語塊在語言中的使用、以及因此而獲得的準確、地道、流利的效果，統(tǒng)稱為程式性（formulaicity）。近年來，越來越多的學者（如Nattinger&DeCarrico1992;Pawley&Syder1983;Weinert1995）意識到語塊在語言使用中的重要性。他們指出，由語塊所構(gòu)成的套語體系（memory-basedformulaicsystem）在語言中無處不在，它和由語法規(guī)則所構(gòu)成的分析體系（rule-basedanalyticsystem）同等重要，其地位不容小覷。目前語言學界對分析體系的研究已日趨成熟，對套語體系的研究則剛剛揭開帷幕。系統(tǒng)綜述、闡釋語塊研究的專著更是寥寥無幾。AlisonWray博士是英國卡地夫大學（CardiffUniversity）語言與交際研究中心的高級研究員，近年來一直致力于語塊的研究。針對目前該領(lǐng)域缺乏明確、統(tǒng)一的研究方向的現(xiàn)狀，她于2002年出版了《套語與詞匯》一書。該書旨在“對語塊進行統(tǒng)一、全面的描述和解釋，并探討語塊在詞匯中的地位”（Wray2002:5）。全書從母語習得、二語習得、以及失語癥患者等多個角度對語塊進行了探討。該書一出版即好評如潮，并獲得2003年英國應用語言學協(xié)會圖書獎。全書分六大部分，共十四章。第一部分為總體介紹。作者首先闡述了語塊在語言中的重要地位，然后對語塊的定義、識別、分類等語塊研究中最基本、但卻備受爭議的話題一一進行了探討。第二、三部分綜合勾勒出母語中的程式性。其中第二部分描述了成人母語中語塊使用的種種表現(xiàn)，并分析了語塊在交際過程中所發(fā)揮的功能；第三部分則通過對語塊研究中幾個很有影響的個案研究的回顧來討論兒童語言中的程式性，以及母語習得中語塊的習得過程。第四部分占的篇幅最多，是全書的重點所在。作者在綜述一系列實證研究的基礎(chǔ)上，對兒童及成人二語習得中的語塊習得進行了討論，以揭示語塊習得的過程、語塊習得在二語習得中的作用、以及語塊研究對外語教學的意義。第五部分從失語癥患者對付自身語言缺陷的策略出發(fā)，對其語言中的程式性進行了探討。最后一部分總結(jié)全書，呼應書名，提出了以程式性為核心的多形態(tài)詞匯分布模型，集中體現(xiàn)了語塊在詞匯中的地位?？v覽全書，作者整理了大量文獻，刮垢磨光，對語塊研究進行了多視角、多層次的綜述和討論。這對于了解該領(lǐng)域的發(fā)展與前沿動態(tài)，進而不斷開拓新視野、擴展研究思路大有裨益。書中涉及了幾個重要的問題，有些為以往研究所忽視，而有些雖然頗受重視，卻因?qū)W者們各執(zhí)一詞，始終沒有定論。作者對這些問題或進行全面的綜述，或提供獨創(chuàng)的視角，為語塊的研究注入了新的生機。1雙重體系的理論框架語言的“雙重體系”（dualsystems）是貫穿全書的理論精髓之一。作者開宗明義，在書的一開始就向喬姆斯基提出挑戰(zhàn)，把語塊研究提升到了重要的理論位置。她指出（Wray2002），二十世紀多數(shù)語言學家受結(jié)構(gòu)主義的束縛，離開語言的實際運用而孤立地去研究語言，把語言看成是一個高度系統(tǒng)化、按語法詞匯規(guī)則組合的獨立體系。那樣的做法會夸大語法的作用。首先，語法體系只能解釋語言中受規(guī)則制約的部分（regularity），對于不規(guī)則的部分（irregularity），如習語、成語等，則束手無策。其次，并非所有合乎語法規(guī)則的結(jié)構(gòu)都以相同的頻率在語言中出現(xiàn)。事實上，正如Pawley和Syder(1983:193）所說，“根據(jù)句法規(guī)則生成的句子中，只有一小部分是地道的，為母語者所常用；很多句子雖合乎語法，但聽起來怪里怪氣、‘洋腔洋調(diào)’”。結(jié)合一些學者對語言雙重性的構(gòu)想（如Sinclair1991;Skehan1998），作者提出，語言是一個雙重體系：一是以規(guī)則為基礎(chǔ)的分析體系，由單詞和有限的語法規(guī)則構(gòu)成，相對封閉；二是以記憶為基礎(chǔ)的套語體系，由具有交際功能的的語塊組成，相對開放。前者占據(jù)長期記憶的空間小，抽象性高，靈活性強；而后者則能很快從記憶中提取出來，滿足即時交際的需要，使語言準確、流利、地道。這兩個體系相輔相成，都是語言不可或缺的成分。在雙重體系的理論框架下研究語塊的理論意義不言而喻。如果說分析體系能夠?qū)θ藗冊谡Z言使用中永無止境的創(chuàng)造性（novelty）提供合理的說明，那么套語體系則能解釋語言使用者在有限交際時間的壓力下所展現(xiàn)出來的程式性。值得注意的是，有關(guān)雙重體系理論的討論并不鮮見，但以前的研究往往局限在抽象的理論構(gòu)想上，真正用它來分析語料、建立模型的并不多見。本書作者在闡述雙重體系理論的基礎(chǔ)上，把它貫徹到論證、建立語塊的習得和使用模型的過程中，通過實際的應用展示該理論的合理性和實用價值，在雙重體系理論的發(fā)展上邁出了可喜的一步。2統(tǒng)一語言的框架雖然語塊在語言中的重要地位日益凸顯，但由于語塊的復雜性和多樣性，目前語塊研究進展緩慢，尚處于起步階段。這從有關(guān)語塊的定義、識別和分類的紛爭上可略見一斑（參見Weinert1995）。長期以來，學術(shù)界對語塊一直沒有統(tǒng)一、全面的定義。研究者往往從各自的研究對象和研究目的出發(fā)來定義語塊，因此，雖然是相同的名稱但涵蓋不同的內(nèi)容。由于缺乏明確的定義，語塊的識別便成了一個懸而未決的問題。不同的研究采用不同的手段來識別語塊。這些手段包括母語者的直覺、語料庫檢索所得的頻率、語塊的形式特征等。至于研究者對語塊的分類，也因側(cè)重點和標準各異而大相徑庭。針對這種復雜、混亂的局面，本書作者另辟蹊徑，緊緊圍繞語塊的“動態(tài)性”（dynamics），為統(tǒng)一語塊研究做出了新的嘗試。她認為（Wray2002:5），套語體系不是由無數(shù)語塊構(gòu)成的靜態(tài)的集合；相反，它是一個在語言使用中順應交際需求不斷變化的動態(tài)體系。研究這個開放的體系，必須采用開放的方法。正是基于此點，作者始終將動態(tài)性貫穿于對語塊的討論中。以語塊的分類為例，作者在第三章詳細介紹了各種分類方式。有的以形式作為分類標準，有的則從功能出發(fā)，有的以意義為基準，還有的根據(jù)語塊的來源分類。在分析各種分類方式利弊的基礎(chǔ)上，作者強調(diào)（Wray2002:66），套語不是一個整齊劃一的語言現(xiàn)象，而是一個復雜的連續(xù)體（continuum），分類時不能只依靠單個標準，而應綜合多方面的特征，這樣得出來的分類才合理而且令人信服。又如語塊功能模型（見第五章），也體現(xiàn)了作者動態(tài)的研究思路。該模型從說話人和聽話人兩個角度分析了語塊在語言使用中的作用。對說話人而言，語塊的主要功能是控制信息、減輕交際壓力、節(jié)省交際時間、組織語篇等。對聽話人而言，語塊能幫助辨識語篇、識別說話人的身份、促進理解。因為交際過程具有靈活性和不確定性，所以，語塊的功能也是動態(tài)、變化的，并取決于語言使用者的需要。即使是同一個語塊，由于在不同語境中有不同的功能，在模型中也會處于不同位置。這種靈活的處理方式增強了模型的解釋力度，也拓寬了模型的應用范圍。由于語塊的不規(guī)則性，如何對語料進行概括、抽象是公認的難題。本書以語塊的動態(tài)性為依托，建立了一系列語塊模型。這在語塊研究中是非?？少F的。雖然如作者所言（Wray2002:x），“本書所勾畫的語塊研究的藍圖難免會讓一部分讀者失望”，但在目前語塊研究理論性和概括性都還不夠強的情況下，這種動態(tài)的研究思路與語塊不規(guī)則的本質(zhì)十分吻合，在方法上為今后的語塊研究提供了有益的借鑒。3語塊習得造成的消極影響語塊習得是本書潑墨最多的一部分，尤其是二語習得中的語塊習得，更是全書的重中之重。作者首先討論了母語習得中的語塊習得（見第六、七章）。在母語習得中，分析體系和套語體系自始至終并存，但其相對比重在不斷變化，呈現(xiàn)出動態(tài)的過程。從出生到20個月左右，套語體系在兒童語言中占絕對優(yōu)勢。從20到30個月，隨著詞匯量的增加和分析能力的提高，分析性占據(jù)主導地位。從8歲到18歲，語法分析能力已發(fā)展得較為完善，但出于交際的需要，語塊的使用不可或缺。成年后，分析體系和套語體系取得了平衡，在語言使用中各司其職。對于二語習得中語塊的習得，作者在回顧了大量實證研究的基礎(chǔ)上，分別就不同年齡段的學習者進行了探討（見第八至十一章）?？偟膩碚f，嬰兒學習二語與本族語者學習母語是非常接近的，都大量依靠語塊來滿足交際需要。五至十歲的兒童，會有意識地使用語塊來彌補二語知識的不足；語塊是幫助他們進行成功交際、展示自我、并融入目標語團體的重要策略。反過來，語塊對二語習得也起著積極的作用。兒童通過語塊彌補二語知識的匱乏，使交際得以延續(xù)，從而有機會獲得更多輸入，進而提高二語水平。成人二語習得中的語塊習得則有所不同。在二語習得的早期，成年學習者為了培養(yǎng)一定的交際能力，會刻意重視語塊的學習和使用。但是，隨著學習者語法分析能力的提高，使用語塊的能力反而慢慢滯后。這是由多方面的原因造成的。首先，與兒童二語習得不同，成人二語習得有明確的學習目標，而非僅僅出于交際的需要，所以學習者往往以語法分析體系為核心，忽視套語體系的發(fā)展。即使在語言輸入中碰到語塊，他們也不將其作為整體對待，而是作為粘合在一起的單個的詞來看待。其次，學習者在母語環(huán)境中學習二語，缺乏自然的二語交際環(huán)境，使用語塊的機會非常有限，這也是阻礙學習者套語體系發(fā)展的客觀因素。另外，教師在語言教學中過多地強調(diào)語法能力，常常把語言能力與掌握、分析語法的能力劃等號，沒有給予語塊習得足夠的重視，甚至還會在對學習者的語言輸入中盡量避免使用語塊。長此以往，學習者的套語體系自然得不到發(fā)展。有的研究甚至發(fā)現(xiàn)（Cowie&Howarth1996，見Wray2002:209），一些二語學習者的詞匯量可能比母語者的還大，但他們使用詞匯的能力，比如搭配能力，則要比母語者遜色得多。對此，本書作者指出，建立并保持套語體系和分析體系之間的平衡是成功二語習得的關(guān)鍵。在目前外語教學中分析體系已受到足夠重視的情況下，培養(yǎng)和發(fā)展套語體系乃是當務之急。語塊習得在二語習得中的重要性已得到普遍認同。有的研究者（如Nattinger&DeCarrico1992）指出，語塊習得最終能導致規(guī)則的習得，從而提高學習者的語言分析能力。但也有學者對此提出異議（如Granger1998，見Wray2002），他們認為語塊習得和語法分析能力的提高之間并沒有必然聯(lián)系，因此期望通過教授語塊來培養(yǎng)學習者的語法分析能力是行不通的。有關(guān)這方面的討論正進行得如火如荼，是當前語塊研究的一個重要議題。4多形態(tài)詞匯分布模型語塊是否應該和獨立的單詞一樣成為詞匯的組成部分，一直是學者們爭論的焦點。不少研究者（如Chomsky1965,DiSciullo&Williams1987，見Wray2002）把詞匯和語法看作兩個涇渭分明的體系，認為詞匯包含的應該是獨立的單詞，這些詞在語法規(guī)則的作用下組合起來得以運用。他們主張語塊應該被切分成獨立的詞、而不是作為一個整體放入詞匯中。這種觀點的缺陷在于，由于語塊不是依據(jù)語法規(guī)則形成的，所以不能對語塊的來源提供合理的解釋。認知語法（如Langacker1987,1991，見Wray2002）和型式語法（patterngrammar;Hunston&Francis2000，見Wray2002）則打破了這種對詞匯和語法進行截然二分的傳統(tǒng)觀念，分別從功能和搭配的角度出發(fā)，把語塊作為整體，和獨立的單詞并置于詞匯中，從而避開了解釋語塊來源的困難。本書借鑒了認知語法和型式語法的觀點，把語塊作為詞匯中不可或缺的組成部分，提出了多形態(tài)詞匯分布模型（HeteromorphicDistributedLexicon）。該模型以程式性為核心，根據(jù)功能把詞匯分為語法（grammatical）、指稱（referential）、交際（interactional）、記憶（memorized）、反應（reflexive）等五個不同的詞匯域，每個詞匯域都由套語、固定詞語、詞素等三類詞匯組成。比如，在“語法”這一詞匯域中，詞素（如the,-able,-ly,dis-）所占的比重最大，而套語（如inorderto,onaccountof）和固定詞語（如into,because）則只占很小部分。與之相反，在“記憶”這一詞匯域中，套語（包括歌曲、詩詞等）占據(jù)絕對的優(yōu)勢，而固定詞語和詞素則處于輔助地位。多形態(tài)詞匯分布模型的最大優(yōu)點在于，它整合了語言中規(guī)則性和不規(guī)則性這兩個傳統(tǒng)的對立面，能夠?qū)φZ言中不同種類、不同程度的不規(guī)則性提供合理的解釋。當然該模型目前還只是一個粗略的框架，有待進一步細化和明晰化，以增強其解釋力和可操作性。作為語塊研究領(lǐng)域為數(shù)不多的專著之一，本書對語塊研究的貢獻不可低估。當然，書中也難免有一些不足之處。比如，在綜述中，作者涵蓋了書面語和口語中的語塊，但在建模時，卻往往只從口語出發(fā)，忽視了書面語中的語塊，這是我們在分析理解模型時應該注意的。以語塊功能模型為例，作者以日?？陬^交際為出發(fā)點，從說話人和聽話人兩個角度分析了語塊的在語言使用中的作用。如果能從語篇分析的角度出發(fā)，就書面語中語塊的作用進行討論，所得出的語塊功能模型將會更全面、更具說服力。其次，近年來一些學者從連接論（c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