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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檔簡介
讀《宋代發(fā)展史》札記三題
1987年至1988年,大眾出版社出版了《宋代史記》(以下簡稱《史》)教授的《宋代史記》。全書九十多萬字,是1949年以來宋史研究論著中篇幅最大的一部,也是漆教授的代表作之一。關于此書的優(yōu)點,已有文章介紹,這里只想就其中的問題提些異議。我個人一向認為,指出疏漏或缺陷,比一味頌揚更加重要,特別是被提意見一方,頌揚的話自然舒服順耳,但了解存在的問題,更有利于今后的提高。有些觀點認為,史學研究可分為宏觀研究和微觀研究,這種說法當然存在一定道理,但二者又不可以截然分開。宏觀研究應以具體、扎實的史料為基礎,沒有對各方面史料的廣泛搜集、認真正確的考辨分析,就不能對社會政治、經(jīng)濟狀況做出準確的判斷。經(jīng)濟史的研究更是如此,它關涉到社會生產(chǎn)、生活的各個方面及不同層次,需要研究者冷靜地、實事求是地在繽紛的史料中思考,探尋其經(jīng)濟發(fā)展規(guī)律。換言之,對規(guī)律的揭示,應當在對史料做大量、全面的分析之后得出,而非反其道而行之。馬克思主義的歷史唯物觀,是每個史學工作者都必須掌握的武器。唯此,才能特別重視歷史環(huán)境對歷史事件的影響,才能分析個別與一般的關系,才能真正尊重史實,并在這一基礎之上形成結論。也只有真正掌握歷史唯物觀這個武器,才能寫出史論俱佳的論著。漆俠教授在宋代經(jīng)濟史這塊園地中耕耘已久,造詣甚深。讀者對漆教授所著《宋代經(jīng)濟史》的期望值是很高的。但我拜讀之后,僅就我手邊的資料,已發(fā)現(xiàn)頗有不妥及彼此矛盾之處。限于篇幅,僅就其中三個問題做些具體分析,并就教于方家。一、從王蒙正的調停來解決土地兼并,是貫串《漆史》的一條主線,我們不妨從它談起?!镀崾贰飞蟽?56頁說:“從兩宋三百年土地兼并發(fā)展趨勢看,大約形成了三次土地兼并高潮,而這三次浪潮就是由大地主階層特別是其中的官戶帶頭掀起來的?!薄巴恋丶娌⒌谝淮卫顺背霈F(xiàn)在宋真宗宋仁宗統(tǒng)治期間”,“在章獻劉太后親族的推動下日益猛烈起來”。接著列舉了劉太后五個親族的事例,現(xiàn)在,我們分析一下這幾例,是否足以支撐上述觀點。1、“王蒙正‘恃章獻劉太后親,多占田嘉州’,‘侵民田幾至百家’,‘更數(shù)獄,無敢直其事’;而且由于‘詔勿收賦’,更加助長了兼并者的氣焰?!卑?《續(xù)資治通鑒長編》卷111云:“王蒙正恃太后親,多占田嘉州,詔勿收賦,(高)覿又極論其不可?!薄端问贰肪?01有同樣的記載,以上材料說明,王的兼并和太后“勿收賦”,受到臣僚的反對;太后給予庇護,但并沒有進一步慫恿他去兼并,王也沒有再兼并的事實。相反,由于被兼并者的投拆,一直在打官司。王安石《臨川集》卷95《郭維墓志銘》說:“王蒙正,姻明肅太后家,侵民田幾至百家,有訴者,更數(shù)獄,無敢直其事。詔公治之,其行也,人為公憚,公至,則拔根擿節(jié),不漏毫末,以田歸民,蒙正坐除名。既歸,天子目之,賜之朱衣,得尚書屯田員外郎、知常州。”這說明,王蒙正這場官司打輸了,“以田歸民”,而王受到除名的處分,治獄官則得到嘉獎。順便指出,《長編》卷119還記載到王蒙正因賄賂案被貶事。以上說明,宋朝是重視法治的,王的兼并沒有成功,反而受到處理,怎么能說是掀起高潮呢?上述兩條材料,漆教授也引用,但只引了有利于自己觀點的部分,卻置另一部分于不顧,這恐怕不能算是客觀的、科學的態(tài)度吧!2、“馬季良‘家本茶商,娶劉美(劉太后兄)女’,敢于冒立券,庇占富民劉守謙免戶役’。”按:此事與兼并土地無關,而且劉太后一死,即被貶官,并未掀起風浪。3、“章獻劉太后婿李遵勖,所居第園池,冠京師。嗜奇石,募人載送,有自千里至者。構堂引水,環(huán)以佳木’,作威作福,莫敢誰何?!卑?此材料是說明李的住宅豪華,與土地兼并無干。李是駙馬,府第是按駙馬規(guī)格建的。“作威作福,莫敢誰何”,不知何據(jù)?《宋史》卷464本傳載,李曾主動去掉住宅的一些豪華裝飾,盡心修筑堤防,制止太后乳母干預國政,與文人楊億、劉筠交友,并未提及“作威作福,莫敢誰何”之事。4、“外戚柴宗慶‘性極貧鄙,積財巨萬’?!卑?柴是宋太宗之婿,與劉后無關。此說他錢財多,并沒有提及兼并土地,據(jù)《宋史》卷463本傳載,柴系從事私販得利。“性極貪鄙,積財巨萬,而薄于自奉”,是個典型的守財奴,到晚年曾主動“上積奉以稗軍用”,史稱其能“追補前過”。5、“‘出入章獻皇后家,與諸貴人交通’的海印和尚,才敢于‘恃勢據(jù)民地’?!卑?《宋史》卷298《陳希亮傳》,稱希亮于天圣八年(1030)中進士,“初為大理評事知長沙縣。有僧海印國師,出入章獻皇后家,與諸貴人交通,恃勢據(jù)民地,人莫敢正視,希亮捕治置諸法,一縣大聳”??梢姾S鴰煆娬济竦?受到了法律制裁,事情發(fā)生在劉太后在世之時,太后并沒有為他一脫。以上五例中,只有二例屬土地兼并,而這二例都被依法制裁,并沒有因此而引起一批人仿效他們搞非法兼并,他們只能比作兩小滴水而且是被哂干的水,連浪花都算不上,怎能夸張為浪潮呢?我們再看一下漆教授所稱的第一次浪潮的第二個層面的證據(jù)。漆教授說:“各地官僚豪紳紛紛兼并,占有大片田產(chǎn)。如比部員外郎鄭平‘占籍真定,有田七百余頃’;蔡元卿在淄州之北郊,‘有田數(shù)十頃而衣食之”;在鄠縣附近的王鎬則有‘美田百頃’,從而‘枕琴籍書,釀醇酒,養(yǎng)靈菜,優(yōu)游云泉逾二十年’?!币陨吓e了三例,第一例,注明出自《宋史》卷301《呂沖傳》,錯了,應出自卷302《呂景初傳》,傳中說:“遷右司諫,安撫河北。還,奏比部員外郎鄭平占籍真定,有田七百余頃,因請均其徭役,著限田令。”按此事發(fā)生于嘉祐元年十二月遷右司諫(《長編》卷184)之后,上距劉太后死二十四年多,文中用“有田”二字,表明這并非當時侵占的,可能還是祖?zhèn)鞯?所以只是“均其徭役”,而不是沒收其地,或還田于民。第二例出于范仲淹撰的《贈大理寺丞蔡君墓表》,原文在“有田數(shù)十頃而衣食之”句下,尚有“以貧為樂,未嘗屈于人。有豪士至門,愿輸錢五十萬,請為陶朱之事,以肥其家”,也被他謝絕??磥?他的田不一定是良田,因此生活較貧,盡管如此,他還是安于現(xiàn)狀,不去經(jīng)商,全文看不到一點兼并之意,不知何以將他作為兼并的例子。第三例采自范仲淹的《鄠郊友人王君墓表》,據(jù)墓表知,王鎬的祖父、父親都當過官,而他一直隱居。大中祥符元年(1008),范仲淹與他相識,交往密切,“未嘗有茶利之語”。二十年后,有姓毋的官員勸他出仕,說不要因為有了“美田百頃”,就一直隱居,這才勉強出仕,但第二年就去世了??梢娺@美田早在大中祥符前已經(jīng)有了,時間在劉太后掌權前十五年,而且田是父、祖?zhèn)飨聛淼?根本沒有王鎬本人從事兼并的記錄。以上三例與劉太后沾不上邊,與兼并無關.怎么能由此得出“各地官僚豪紳紛紛兼并,占有大片田產(chǎn)’的結論?最后,看一下漆教授描繪的土地兼并浪潮中的第三個層面。漆教授說:“在官僚貴族掀起的土地兼并浪潮之下,各地以形勢戶為主的豪強大姓也蠢蠢欲動,伸出兼并的魔爪,如前面提到的澤州公校李甲敢于攫取其侄的田產(chǎn)等等,就是一例?!卑?此例采自蘇舜欽作的《韓億行狀》,查原文事情發(fā)生于洋州,不是澤州,李甲是“盡取其貲”,貲可以指錢財、房產(chǎn)、田地等,漆教授將“貲”改成“田產(chǎn)”,恐未必確切。此事最后被知洋州的韓億依法解決,懲辦了李甲,時在大中祥符五年至七年間,當時劉太后還沒有當上皇后,至于奪貲時間更在結案前“十余年”,即發(fā)生于宋太宗末至真宗初(見《蘇舜欽集》卷16),這與劉太后有何關系?漆教授設想的第一次土地兼并浪潮相當可觀,它由劉太后親族掀起,官僚豪紳緊隨,豪強大姓殿后。然而考察漆教授所擺證據(jù),劉太后親族五例中,一例并非親族,三例與土地兼并無關,涉及土地兼并的二例,都受到制裁,沒有兼并成功。官僚豪紳三例,豪強一例,都不是劉太后當政時期的事。我們無法想象,僅僅依據(jù)沒有兼并成功的兩例,就能繪制出一幅“激烈”的土地兼并浪潮圖。關于第二次土地兼并浪潮,漆教授認為是由宋徽宗時期蔡京集團掀起的。舉了兩個例子,其一是楊戩、李彥的西城所,掠奪了京西三萬多頃地。按:這是政府利用強權將私田變?yōu)楣锏氖吕?與地主擴大私田是兩回事。其二是花石綱,那是為最高統(tǒng)治者享樂而搜括奇花異石的舉措,本質上不是土地兼并活動。這兩例怎么能拼湊成一次土地兼并浪潮呢?關于第三次土地兼并浪潮,漆教授說:“是在南宋初年出現(xiàn)的”,到何時為止呢?文中列舉了權奸秦檜、史彌遠和賈似道等的兼并活動,也就是說這浪潮一直持續(xù)到了“南宋末年”。按常理說,浪潮是有起伏的,哪有持續(xù)一百幾十年有起無伏的浪潮呢?如果湊上幾例就可以歸結為百年浪潮,即么,北宋何嘗不能拼湊那么多例子呢?照此方法做去,整個宋代歸結為一次浪潮就足夠了,何必分成三次呢?倘若真是持續(xù)不斷的兼并,大批主戶勢必會淪為客戶,南宋末客戶比例應遠高于北宋初,然而事實并非如此,詳見下節(jié)。二、不符合人口數(shù)量的大數(shù)據(jù)分析漆教授在第一章中研究了宋代的人口問題,他的研究方法是,先將搜集到的資料制成表,算出百分比,然后引出結論。應當說,用計量法進行分析,是歷史研究過程中不可缺少的,尤其是人口、產(chǎn)品、價格等。但在使用計量法時,必須注意資料是否可靠,搜集的資料是否全面,確定比較的標尺是否合理,分析是否恰當。如果應用得當,結論就可信,反之就不可信。換句話說,可信不可信,不是簡單的看使用了計量法沒有,而是要看是否科學地使用此法。下面,具體分析一下漆教授繪制的幾張表。原表無題,今姑以內(nèi)容擬題,以便討論。表一的問題是:1、所用的對比法不科學。對比的前提必須一致,而北宋與南宋疆域不同,宋太祖時又與太宗太平興國四年以后的疆域不同,怎能撇開疆域對比人口總數(shù)呢?宋太祖開寶九年時,吳越、北漢、泉、漳二州尚未歸宋,不能以此年作為對比的標尺。2、退而求其次,至道三年數(shù)能否作為標尺?也不能,因為其數(shù)字尚有問題。據(jù)《太平寰宇記》所載,太平興國七年至端拱二年間(982—989),戶數(shù)為6499145,而咸平六年(1003)戶數(shù)為6864160(見梁方仲《中國歷代戶口田地田賦統(tǒng)計》甲表32),至道三年正處在這兩個年代中間,不應突然降為4132576,少了二百多萬戶。梁表以咸平六年數(shù)作為標尺,是比較合適的,漆教授舍棄合理方案,而采取不合理的標尺,不能不說是一種倒退。3、所收數(shù)據(jù)太少,梁表中有幾十個數(shù)據(jù),《建炎以來系年要錄》卷183有紹興二十九年的戶數(shù),均未吸取,影響了科學性。4、紹興三十年的戶數(shù)應為11357733,見《系年要錄》卷187,表中數(shù)字有誤。下面再評論漆教授的三點分析。第一,“從北宋初到南宋中葉,戶口一直是在增長著。”按南宋疆域比北宋小,戶數(shù)也比北宋少,不能說“一直是在增長著”。“但就南宋情況而論,戶口增長已顯得緩慢,并且在宋光宗紹熙四年還有所減少?!卑磻艨跍p少并非始于光宗,北宋時期即有三五次。(詳見梁表)?!叭绻f,封建時代人口的增加或減少,在一定時期內(nèi)是生產(chǎn)發(fā)展與否的一個標志;那末,就兩宋而論,一般地說北宋的生產(chǎn)是上升的,而南宋則顯得有些遲滯?!卑创苏f與漆史上冊138頁自相矛盾:“本表(按指宋代單位面積產(chǎn)量表)還說明了,兩宋三百年間農(nóng)業(yè)生產(chǎn)是逐步發(fā)展的。以江浙為例,宋仁宗時畝產(chǎn)二、三石,北宋晚年到南宋初已是三、四石,南宋中、后期五、六石,是不斷增長的”。第二,說宋代戶口超過了漢、唐,這是公認的事實,無須詳述。第三,“從表中可以看到,從宋太祖開寶九年到宋徽宗大觀四年,在這一百三十四年中,戶口每年是以千分之十一的年增長率增加著的,而這個增長率顯然是驚人的。”按上面已說過,以開寶九年數(shù)為標尺,不妥,其疆域比四年后的疆域要小許多。倘若一定要以這一年為標尺,那就必須在總數(shù)中加上吳越戶550684,漳、泉戶151978,北流戶35225。以此計算,則年戶口增長率絕不會是千分之十一了。漆教授分析說:“據(jù)《太平寰宇記》等的記載,北宋初年客戶占總戶數(shù)的百分之四十;表中指明,客戶比數(shù)自宋仁宗天圣初年至宋神宗熙寧五年是逐年下降的,從三七.九下降到三十.四,這是最低點;此后又從這個最低點逐年回升,到宋高宗紹興四年升至三六.一五,與宋仁宗初年的比數(shù)接近,這一增長趨勢是值得注意的。”從漆表看,自然會得出上述結論。然而上述數(shù)據(jù)是經(jīng)過漆教授根據(jù)結論需要挑選出來的,倘若將所有數(shù)據(jù)都放到表內(nèi)(見梁表,甲表33),就會發(fā)現(xiàn)漆的分析幾乎每句話都有問題。1、《太平寰宇記》所載太平興國七年至端拱二年(982—989),客戶占總戶數(shù)百分比為41.7,而不是40。2、北宋客戶所占比例最高為天圣七年(1029)的百分之43.1。這是據(jù)《長編》卷108所載得出的比例,如據(jù)《宋會要輯稿》食貨一一及《文獻通考》戶口二所載總戶數(shù)校正,則以上比例為40.9。如此說更確切,則北宋最高比例仍為《太平寰宇記》所載的41.7,其次則為仁宗景祐四年(1037)的41.6。3、北宋客戶比數(shù)有兩個最低點,而不是漆說的一個最低點,即真宗天禧五年(1021)和神宗熙寧五年(1072),都是30.4。4、從仁宗天圣初年至神宗熙寧五年客戶比數(shù)不是逐年下降,而是經(jīng)常起伏。其中天圣七年、景祐元年、景祐四年的指數(shù)都高于天圣元年,慶歷五年(1045)高于慶歷二年,慶歷八年、皇祐二年(1050)高于慶歷二年,慶歷八年、皇祐二年(1050)、皇祐五年又高于慶歷五年。5、熙寧五年以后客戶比數(shù)不是逐年回升,而是時有起伏,元豐三年低于元豐元年,至元豐六年達到北宋中后期的最高點33.9。6、必須指出,漆表中元豐六年的數(shù)字全是元祐元年的數(shù)字,元豐六年的主戶為11379174,客戶5832539,百分比為33.9。漆表早在《求實集》71頁中已有此誤。這兩年的數(shù)字分別見于《長編》卷341、卷395中,本來不可能混淆,我想這只有從梁表中抄錄,才容易因上下行的關系而錯位。將《求實集》和《漆史》表對照一下,前表中幾個百分比的錯誤,都改了,改的結果與梁表全同,唯獨元豐六年和元祐元年混淆之誤卻沒有校正,是否因為無法解釋變法時期客戶為何增多,而有意不改呢?這就不得而知了。7、漆表中紹興四年的戶數(shù),是據(jù)《新箋決科古今源流至論后集》卷十收入的,漆教授根據(jù)這個數(shù)字,認為南宋客戶有增長趨勢,然而在1982年出版的《求實集》表中,南宋列的是紹興二十九年主客戶數(shù),即主戶為7640000余,客戶3440000余,百分比為31.1,得出的結論與此相反:“客戶在北宋初年總戶數(shù)中所占的百分比是36.3,以后總的趨勢是下降的,最低到31.1,到南宋高宗紹興年間,依然維持這個比數(shù)?!眱晌黄峤淌诖蚱鸺軄砹?但他們又仿佛誰也不認識誰,各引各的材料,各下各的結論,對相反的意見和材料置之不理,實在令人難于理解。兩種說法相反,真理可只有一個,哪個對呢?我認為《求實集》之說正確,紹興二十九年數(shù)采自《建炎以來系年要錄》卷183,李心傳是南宋高水平的史學家,他不僅記載這一年的主、客戶數(shù),也記了總戶數(shù),互相都能對應,不會有誤。漆史所據(jù)的《源流至論》乃是類書,雜抄各種資料而成,雖有價值,但無法與《系年要錄》相比。如將《源流至論》所載該年總戶數(shù)和以后幾年總戶數(shù)對比,即可看出問題來。紹興二十九年以后比紹興四年少了六百多萬戶,以每戶五口計,少了三千多萬,那么多人到哪里去了?史料中找不到根據(jù)。我們倘若將《源流至論》所載的主戶數(shù)11068741,和后來的總戶數(shù)相比就很接近了,看來這年的主戶數(shù)很可能是總戶數(shù),而客戶數(shù)則有問題。為什么《源流至論》的數(shù)據(jù)不可靠,漆教授偏要相信呢?很明顯,漆教授需要與他獨創(chuàng)的南宋掀起第三次土地兼并浪潮相適應,土地兼并引起客戶的增加,《系年要錄》的數(shù)字與他的新說有矛盾,所以舍棄不用,又因為找不出否定《系年要錄》數(shù)字的證據(jù),干脆不提,盡管在《求實集》中引用過,也只能視而不見。漆教授知道,光憑《源流至論》一條材料,斷言南宋客戶日益增長或超過北宋,不免單文孤證,因此又從地方志中找材料,制成左面的表。但此表也幫不了他的忙,歙、臺、明三州的客戶比例都很低,于是又說:“現(xiàn)存南宋地方志有關各地客戶比數(shù)不能真實地反映南宋客戶在總戶數(shù)中所占的比數(shù)。也就是說,局部不能代表整體。更不能綜合這些統(tǒng)計材料,得出南宋客戶低于北宋的結論?!闭\然,局部不等于整體。但整體是由各個局部組成的,各個局部必然在不同程度上反映整體情況,局部的數(shù)目越多,便越接近整體,特別是有關整體的數(shù)據(jù)有矛盾時,更需要通過局部來鑒別。上引漆表只能進一步證明《源流至論》的數(shù)據(jù)有問題,《系年要錄》的數(shù)據(jù)則是可靠的。漆教授又看到表中尚有個別數(shù)據(jù)有利于自己的觀點,于是在剛否定完南宋地方志的價值后,又使用起方志數(shù)據(jù)來了。請看他的第二點分析:“從本表來看,到南宋中葉客戶有日益增大的趨勢,如昌國縣于紹熙年間增至五十.九,興化軍增至三八.六。這一趨勢是自南宋初年發(fā)展而來,到南宋末年更嚴重。”“從客戶增長趨勢看,到南宋末年,它的比數(shù)不僅要超過南宋初的三六.一五,而且可能達到四十?!爆F(xiàn)在我們分析一下昌國縣的數(shù)據(jù),漆表是根據(jù)《大德昌國州圖志》卷三制的,查原文載主戶7665,客戶5876,總戶數(shù)為13541,漆表作11541,錯了,客戶比例應為43.4,而不是50.9。還應該指出,昌國縣的紹熙數(shù)據(jù)實際上就是《寶慶四明志》卷二十所載的乾道四年的數(shù)據(jù)。昌國縣是明州下屬的一個縣,它的客戶比例在明州是個特例,其它縣都比它低,平均比例則為23,漆表列了明州,事實上已含了昌國縣,不應另出昌國縣,倘若一定要縣的資料,應同時把其它縣也列上,才客觀。關于其它縣情況,列表于下:這些縣的客戶比例都遠比昌國縣小,可見只有明州平均數(shù)更能反映南宋的一般情況。其次,興化軍客戶比例雖較神宗時略高,但仍遠低于宋初。以上兩條材料仍不能證明南宋客戶高于北宋,只能得出相反的結論。漆表所搜集的材料并不全面,現(xiàn)據(jù)《仙溪志》、《玉峰志》、《景定建康志》補列三地的總戶數(shù)、客戶數(shù)和客戶比例于下:此表證明,南宋后期客戶比例遠比北宋小。綜合上面的考察,我們找不到南宋客戶高于北宋的任何依據(jù)。在漆教授看來,南宋方志都不可信,唯有經(jīng)過他加工夸張的昌國縣數(shù)據(jù)可信,然而就是這一數(shù)據(jù),仍然低于北宋初它所在的明州平均數(shù)。三、宗教政策大變漆教授對佛教、道教頗有偏見,其“寺院土地的占有”一節(jié)中表現(xiàn)最為突出。第一,關于宋代宗教政策和各時期佛道變化情況,漆教授的基本觀點是:“宋初繼承了后周的政策”,即“打擊”的政策,到真宗時“僧道寺觀激增”,英宗、神宗又給予打擊,“熙寧以來,僧道數(shù)量又大幅度地削減”。北宋末年,“直到南宋,寺院道觀一直不停地增加和擴大”(《漆史》上269頁至270頁)。上述說法幾乎每一句都有問題。1、宋初宗教政策與后周是不同的。概言之,其政策特點是既保護、利用,又嚴加管理。如宋太祖曾親臨寺院祈禱,接見僧人,命張從信赴蜀監(jiān)造《大藏經(jīng)》,修建龍興寺等,賜錢支持僧人行勤等赴西域取經(jīng),懲辦污蔑佛教的進士,與周世宗毀佛像相反,宋太祖頒發(fā)“存留銅像詔”(《宋大詔令集》卷223)。宋太宗同時重視儒、釋、道,認為“三教同歸于道”(《四明山志》卷2),還親自寫《御制佛賦》等,設立譯經(jīng)院。在扶持的同時,他們又嚴加管理,如控制人數(shù)、禁建新寺,以鴻臚寺主管道釋,下設左右街僧錄司等,又制定讀經(jīng)考試制度,鎮(zhèn)壓不法僧人(詳見拙作《論宋初的佛教政策》,《中國佛教思想與文化》,人民出版社1992年)。2、宋初,兩京諸州僧尼67403人,到真宗天禧五年(1021),僧尼發(fā)展為458854人,道士女冠為20337人,數(shù)量大增,這是否意味著宗教政策大變?不是,宋太祖至真宗,一直采取每年只許百人中度一人的政策,除去每年的死亡數(shù),年增長率遠低于百分之一,也低于全國人口的增長率。然而,從表面看,年增長率遠高于百分之一,又該如何解釋?這不難理解,宋初尚未平定諸國,6萬多僅是北方(還不含北漢)之數(shù),而不是全國之數(shù)。當后周打擊佛教時,各國一直在大力發(fā)展佛教,如明州,在唐代有寺院114所,到吳越時增至229所。宋滅各國后,采取承認現(xiàn)實、但不許再發(fā)展的政策,這就出現(xiàn)南方佛道勢力遠遠超過北方的現(xiàn)象,南方僧道人數(shù)占總僧數(shù)的百分之七十一多。計算宋初全國僧道數(shù),應當是宋加各國的總和。宋真宗推崇道教,新建了一批道觀,并沒有大量修寺院,而道教勢力本來就弱小,經(jīng)提倡后道士仍不足2萬人。說“僧道寺觀激增”,不完全符合事實。3、宋仁宗慶歷二年(1042),全國僧道416707人,神宗熙寧元年(1068)為274172人。為什么熙寧時大大減少呢?漆教授認為原因有二:一是英宗治平三年(1066)下詔“一應無額寺院屋宇及三十間以上者,并賜圣壽為額;不及三十間者并行拆毀”。二是神宗元豐二年(1079)詔書對剃度作了嚴格的規(guī)定。按:其一,治平詔書針對的是民間私建寺院,與人數(shù)無關。從其內(nèi)容看,拆的是小寺院,對私建的大寺院則是承認其合法性,由過去的不承認到正式承認,使合法的寺院大有增加,《嘉泰會稽志》卷7:“故僧寺名圣壽者所在有之,一州或置十數(shù)?!边@怎么能看作僧道人數(shù)減少的原因呢?其二,元豐在熙寧之后,天下哪有結果在前、原因在后之理?如果我們深入考察一下,就會發(fā)現(xiàn)僧尼人數(shù)大減不是熙寧開始的,它早在仁宗嘉祐之時即已發(fā)生,熙寧數(shù)僅是沿襲其數(shù)而已?!端问贰肪?99《張洞傳》云:“洞奏:‘至和元年(1054),敕增歲度僧,舊敕諸路三百人度一人,后率百人度一人;又文武官、內(nèi)臣墳墓,得置寺?lián)芊?近歲滋廣……今祠都帳至三十余萬僧,失不裁損,后不勝其弊?!⒂闷溲?始三分減一”。此事發(fā)生在張洞任秘閣校理之后、宰相陳執(zhí)中死之前??紡埗慈蚊亻w校理在嘉祐元年(1056)十二月二十四日(《宋會要輯稿》選舉三一之四),陳執(zhí)中死在嘉祐四年四月(《長編》卷189),則裁減僧尼三分之一,必在嘉祐二年至四年初。漆教授為什么不加考證,把仁宗措施按到神宗頭上?是否是主觀設想的框框在起作用?他的構想是:真宗、仁宗屬第一次土地兼并的高潮期,寺觀也是土地兼并者,真宗、仁宗只會鼓勵發(fā)展寺觀勢力,決不會裁抑的。4、漆教授說:“北宋末年……直到南宋,寺院道觀一直不停地增加和擴大?!?《漆史》上冊274頁)但并沒有舉出寺觀總數(shù)比以前增加的數(shù)據(jù)來。相反,被視為寺觀最多的福建,其中福州寺觀,北宋慶歷年最多,為1625所,至南宋淳熙年減少為1504所。這一點,漆教授也看到了(見《漆史》上冊274頁),為什么不放在這里作客觀分析,而在別處提及呢?漆教授找到了一條材料證明南宋僧道在增長:“一個官員在回答高宗提問當今僧道之數(shù)時說:‘道士止萬人,僧有二十萬人?!执儆跂|南一隅之地的南宋,僧道數(shù)量與宋神宗時相去無幾,就可知道從北宋末到南宋初寺院膨脹的景況了?!卑?熙寧十年全國僧道總數(shù)為244173人,其中南方各路僧道數(shù),據(jù)真宗時占百分之71.4推算,為174340人,考慮到北方的京西南路的大部及秦,鳳諸州尚在南宋手里,還應考慮到大量南遷的人口中也有僧道在內(nèi),僧道數(shù)達到21萬人,并沒有增加多少,它還是按北宋以來傳統(tǒng)政策(僧百人度一人,道十人度一人的速度)緩慢地增長的。拿這個數(shù)字與仁宗削減僧人三分之一以前數(shù)(僧道33萬多人)相比,還少了許多。第二,關于兩宋寺觀占有的土地,沒有統(tǒng)計資料,漆教授估算:“北宋寺院占田約在十五萬頃上下,南宋當在十一、二萬頃左右,占全國墾田(北宋時)的百分之二·一五左右?!?《漆史》上冊279頁)這一估算是否正確,不妨逐一審查他所列舉的證據(jù)。1、寺觀最多的福建路之數(shù),是根據(jù)福州、漳州數(shù)推算的。漆教授說:“據(jù)《淳熙三山志》所載宋孝宗淳熙年間占有的情況是,福州田畝總為四百二十六萬三千三百一十八畝,僧道占七十三萬二千四百四十六畝,占總數(shù)的百分之一七.二?!?《漆史》上冊275頁)今查《淳熙三山志》卷10所載僧道占田為“五十三萬二千四百四十六畝”,不知漆教授為何額外添加了二十萬畝?據(jù)原書所載計算,其占總田畝比例應為百分之12.5,而不是“17.2”。漆教授又說:“漳州最多,占當?shù)貕ㄌ锏钠叻种?。依此而?福建路寺院占田約為該路墾田百分之三十至四十,約為三五萬頃之間?!?《漆史》上冊279頁)按:漆教授承認,漳州的情況,“在全國各州中,也是最為嚴重的”。拿這樣的特例,加上夸大了的福州數(shù)來推算,能符合實際嗎?福建路有六州二軍,各州軍的情況很不平衡,淳熙時,福州寺觀1504所,僧人14615人,而汀州在元至元時寺觀87處,僧道僅152人(《永樂大典》卷7890第13頁引《臨汀志》),汀州與漳州是毗鄰的,然而又是完全不同的兩個典型,任取一個就會得出十分懸殊的結論,因而這一方法不可取。我認為用福州資料推算較為合理,它的寺觀僧道比例適中,即介乎漳汀二州之間,同時它又是全路最大的州。福州僧人,據(jù)“舊記”有51343人,《《淳熙三山志》又說:“舊記謂僧戶與民參半”。查福州,國初主客戶為94510,景德時為114862,治平年為197176。舊記所稱“僧戶與民參半”,當指景德時的情況。又查福州路在天禧五年僧人71080,福州僧要占全路僧數(shù)的百分之72,以此比例推算,全路寺院占田為739508畝,即7395頃。我們換一種方法推算,福州北宋真宗僧人51343人,至南宋淳熙降為14615人,按此比例全路僧人由71080降為20300人,淳熙時福州平均每一僧人占田36.43畝,以此推算,全路寺觀占田亦為7395頃。再放寬一點,全路僧人以3萬計,則寺觀占田為10929頃。再換一種方法,福州僧人占田為福州總田數(shù)百分之12.5,全路11萬頃都按此比例計算,則僧道占田為1.37萬頃。2、兩浙路寺院占田,漆教授說要“少于福建路,從慶元府臺州寺院占田估計,當不少于兩萬頃”。按:臺州寺觀377所,僧道2376人,占田為135499畝,平均每人57畝。慶元府274所寺觀,占田65712畝。以上兩府州共占田201211畝,兩浙路有14府州,假如各府州與此比例相當,則全路寺院占地為1408477畝,即約1.4萬頃。應該指出,慶元、臺州兩地是寺觀比較多的,其它州遠比它們?yōu)樯?如常州寺觀為88所(《咸淳毗陵志》卷25,此卷第16頁有缺,約失載六處寺院名,與上項相加為94所)、鎮(zhèn)江府110所寺觀(《嘉定鎮(zhèn)江志》卷8、卷9,《至順鎮(zhèn)江志》卷9、卷10)、嚴州87處寺觀(《淳熙嚴州圖經(jīng)》卷3,《景定嚴州續(xù)志》卷5至卷10)。宋人認為“寺觀所在不同,湖南不如江西,江西不如兩浙,兩浙不如閩中”(吳潛《許國公奏議》卷2)。以此估算,兩浙寺觀占田1萬至1.2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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