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法之經(jīng)營位置視野下人物畫的圖像秩序研究

1、    “六法”之經(jīng)營位置視野下人物畫的圖像秩序研究    摘要：謝赫“六法”作為中國傳統(tǒng)畫論中的精髓，是中國傳統(tǒng)文化的內(nèi)涵體現(xiàn)。本文從“六法”入手，結合時代背景等因素，以關羽擒將圖圖像秩序為主要研究對象，立足于“六法”之經(jīng)營位置，進行畫面結構與形式的鑒賞和分析，探究“六法”之經(jīng)營位置在時代背景影響中對中國畫人物畫圖像秩序的影響。關鍵詞：六法;經(jīng)營位置;人物畫;圖像秩序緒論中國畫歷史源遠流長，人物畫是其中一個重要支流，在美術理論和技法叢書中，南朝謝赫在其著作畫品中提出的“六法”，是一個初步完備的繪畫理論體系框架，是前代美術理論的出色繼承和發(fā)展，“六法”成

2、為了衡量繪畫成敗高下的標準。其內(nèi)容是：一、氣韻生動;二、骨法用筆;三、應物象形;四、隨類賦彩;五、經(jīng)營位置;六、傳移模寫。自謝赫提出六法論后，“六法”成為了衡量繪畫高下的標準，其獨特的審美理念與藝術價值也為歷代美學家所研究。一、概述（一）謝赫“六法論”之經(jīng)營位置“六法”中的“經(jīng)營位置”，經(jīng)營為主，位置為從，即是說畫面中物象的“位置”，應該通過“經(jīng)營”來確定。經(jīng)營，指統(tǒng)籌規(guī)劃、整體布局構圖的意思，位置，指的是空間的方向與部位，給經(jīng)營規(guī)定了明確的目標和要求，是中國古代傳統(tǒng)繪畫中獨有的空間意識。1“經(jīng)營位置”，也可以稱作為構圖，構圖源自西方繪畫的藝術觀，中國繪畫提出的經(jīng)營位置就是西方繪畫觀中的構圖。

3、從構圖來說，謝赫之說，更為明確、具體?！敖?jīng)營”包含了思考、推敲、分析、研究的意思，其所思考的依據(jù)首先是內(nèi)容，既要看到對象本身的作用及其結構和格局，又得苦心地加以選擇、取舍、和組織，連接成為一個整體，表達出其思想情感和審美內(nèi)涵，形成完美的畫面空間，同時，畫家加以自己的思想感情，情緒心態(tài)以及對物象的理解，對于畫面有著重要的支撐構建作用，而構圖就是這個過程最好的一種詮釋，2不僅也與畫面內(nèi)容相聯(lián)系，又具有相對的審美獨立性。（二）商喜關羽擒將圖商喜，字惟吉，是明宣宗朱瞻基朝（公元1426-1435年）的宮廷畫家，他擅長畫人物、山水、花木，畫法主要繼承了南宋畫院李唐、劉松年等發(fā)展的“青綠山水”繪畫傳統(tǒng)和南

4、宋寧波一帶的民間宗教繪畫傳統(tǒng)。關羽擒將圖（如圖1-1）3是其代表作，此圖描繪了三國時期的蜀軍大將關羽水淹七軍、活捉魏將龐德的故事。畫縱200厘米，橫237厘米，畫在絹上，裝裱成軸，色彩艷麗，張幅可觀，畫面內(nèi)容以描繪人物為主，以松石、山川、樹木為背景，高大、健碩的人物造型和飽滿的構圖安排相呼應，彰顯出氣勢強大、雄偉恢弘之感，反映了皇家藝術的豪華氣派。此圖采用了壁畫風格，人物造型龐大飽滿，為真人等大，形象鮮明突出，人物所處環(huán)境的泉石補景，為南宋院體山水遺規(guī)，但出筆勁挺，切合整個場面的氣氛，視覺效果強烈，氣勢雄壯，線條剛勁流暢，頓挫有力，色彩紅綠金粉，鮮艷奪目。二、關羽擒將圖的時代背景（一）高煦之叛

5、明代宮廷人物畫雖不像宋代明顯的為政治服務，但也意存借鑒，只是手法往往隱晦曲折，據(jù)史學家推測，這幅畫繪制的時間在宣德四年四月之后不久。明宣宗于宣德元年平定漢王朱高煦的叛亂，宣德四年，被擒后的朱高煦襲擊了去囚所探視他的明宣宗，宣宗盛怒之下將朱高煦和諸子盡皆處死。在這一次明朝皇室內(nèi)部的權力斗爭中，宣宗生擒并處死朱高煦與關羽擒將圖存在著較為明顯的對應關系，朱高煦失敗被擒后的反抗表現(xiàn)，與龐德的奮力掙扎高度 圖1-1商喜關羽擒將圖軸 絹本設色 縱198厘米 橫236厘米相似。據(jù)三國志等史籍記載，龐德被俘后僅與關羽言辭交鋒，沒有發(fā)生肢體沖突，畫面中這一緊張對抗的場景顯然有超越文字記載的發(fā)揮，很可能就是隱晦地

6、表現(xiàn)朱高煦拼死反抗并襲擊了明宣宗這一史實。在這一背景下再觀關羽擒將圖，作者沒有采用正面記功的創(chuàng)作思路，而采用了借古喻今的手法，以歷史人物替換現(xiàn)實中的斗爭雙方，既維護宣宗的仁君形象，也震懾藩王和臣民。（二）文學和戲曲的興起在宣德宮廷繪畫的選材方面，正史本應擁有優(yōu)先地位，本圖雖是宮廷繪畫，但表現(xiàn)的對象是家喻戶曉的歷史人物關羽，描繪的情節(jié)是人們喜聞樂見的三國故事。在題材的選取上與民間美術有不謀而合之處，人物形象的塑造也吸收了民間美術的造型特點，人物用工筆重彩，濃艷亮麗的色彩奪人眼目，特征突出，體現(xiàn)了人們對英雄形象普遍的崇拜心理。4不過，三國志顯然未能提供足夠形象化的細節(jié)，文學作品三國演義豐富的形象化

7、細節(jié)，繪聲繪色的文字，學者們通常認為此圖是以三國演義為依據(jù)的。元末明初，戲曲已經(jīng)是一種成熟而極具影響力的藝術形式，明初統(tǒng)治者都曾嚴控民間演劇和限制引導劇本，但在符合皇家審美需求和政治需要的前提下，明初皇室對戲曲頗為熱衷，且對民間文學比較熟悉和喜愛。綜合以上兩點，宣德時期三國題材畫不僅依據(jù)于三國演義，亦包括講唱文學、雜劇等民間文藝形式。（三）關公崇拜關羽生前職位僅為前將軍，封號至漢壽亭侯，劉禪追封關羽為壯繆侯，之后，歷代統(tǒng)治者對關羽的追封從未間斷，不斷增加，形成了“漢封侯，宋元封王，明清封大帝，歷朝加尊號”的現(xiàn)象，歷代帝王對關羽的不斷追封，大力表彰關羽之“忠義”，極盡贊美之詞，還大興土木，為關羽

8、修建廟宇祠堂。同時，佛教、道教也試圖借關羽名號為自己爭取信眾;權力和宗教階層對關羽形象的大力宣揚，無疑也對于民間關公信仰的形成起到了重要作用，至此，走上神壇的關羽形象日益深入人心，而這種關公信仰也反應在文學藝術中。三、關羽擒將圖之經(jīng)營位置探究經(jīng)營位置，在人物畫中，包含著典型人物與典型環(huán)境的關系問題，因為要突出表達故事情節(jié)所敘述的內(nèi)容，也就不能離開人物的活動，與因活動而發(fā)生的一切聯(lián)系，必定要展示在一個空間（與時間）環(huán)境之中，商喜將這一瞬間的歷史事件通過視覺形象表達出來，這就要求事先有周密的構思，根據(jù)主題進行苦心的“經(jīng)營”，5確定時間、環(huán)境，通過關羽與龐德之間的關系和矛盾沖突，確定每個人物在這一環(huán)

9、境中的地位與形態(tài)，使環(huán)境與人物協(xié)調(diào)一致，主體突出。（一）構圖形式特征1.參差錯落在追求符合形式美的前提下，關羽擒將圖不是將文字描寫的事物具象化，而是傳達人物空間關系與情感沖突。在有限的空間場景里，人物被放大了，背景則相應縮小，呈現(xiàn)出舞臺美術般的象征性，在整體的空間分割中去有機的充實具體的內(nèi)容，完成空間營造，達到整體的藝術構成方式與局部變化的協(xié)調(diào)一致，人物位置的安排亦是起伏參差，利用起伏參差與疏密聚散的結合，使這幅巨型人物畫的構圖既節(jié)奏分明又耐人尋味。人物姿態(tài)不做作，甚至具有表演感，畫面中所有的人物，不管他們的力量傾注角度朝向哪里，也不管他們的相互關系沖突、呼應還是并列，都把臉朝向觀眾，開臉從七

10、分面到十分面不等。只有在表演藝術中，才會出現(xiàn)人物不面對它的對手而面對觀眾的情形，這是畫面前方形成了一個適合觀看的虛擬平面觀眾席，猶如雜劇表演場景，將表演藝術的即時性和即逝性作為圖像轉(zhuǎn)換，而這種繪畫的表現(xiàn)方式，亦受到元末明初時興盛的戲曲藝術的影響。2.均衡合度此畫以s形構圖，作者通過視覺語言表現(xiàn)關羽對龐德反抗的絕對控制力 ，不僅突出了畫面主體關羽， 商喜關羽擒將圖圖解（編者自繪）也強調(diào)關羽所代表的朝廷的正統(tǒng)地位，關羽和周圍人物站的稍顯分散，卻是一個一體化的團隊，通過共同的目光所向，神情所聚，表達著同仇敵愾的立場，關平拔劍半出鞘，立于關羽左側，周倉扶大刀立于關公右下方，二將神情戒備，對關羽形成拱衛(wèi)

11、之勢，龐德則處于一個身體上緊密聯(lián)系，動作和情感上激烈沖突的群體中，他正試圖掙脫兩名裨將的控制，三人擠做一堆，縮于畫面右下角，通過兩組人物所占畫面畫幅對比，視覺效果上明顯受到關羽一組人的壓迫，使畫面在構成形式上不僅切合主題，更合乎均衡的要求。3.動靜互襯此畫人物主角是關羽和龐德。龐德上身裸露，赤腳，雙目圓睜，咬牙切齒，毫不畏懼。兩裨將在敲樁、繩縛，壓抑被審者的咆哮。關平拔劍威懾，周倉從旁吆喝把整個審訊場面激化到了崩弦欲斷的程度。而關羽藍巾、綠袍，全身披掛，丹臉鳳眼，長髯飄拂，凝神危坐，似乎也折服于龐德的“威武不能屈”，其神態(tài)威嚴，器宇軒昂，具大將風度。畫面人物間互有呼應，特別是龐德掉頭不理，一裨

12、將似欲扭轉(zhuǎn)他的頭顱逼他聽審，關羽的靜與龐德的動形成了強烈對比，關羽靜止的形象十分突出的成為了畫面中心，這種以動顯靜的構成方式也增強了畫面的戲劇性沖突。（二）圖像秩序的布置與創(chuàng)造1.圖畫構成的空間秩序關羽擒將圖是單幅場景敘事畫，其畫面對于瞬時情節(jié)的表現(xiàn)更為明顯，而定格的圖像片段也是畫面中矛盾最激烈的時刻。人物分組與空間處理上，主客位置明確，尊卑有別，人物布局總體呈“之”字式，畫中人物6人，自左向右公分兩組：第一組為周倉、關羽、關平;第二組為兩名裨將、龐德。畫面中兩組人物雖然眾寡不一，但是整個畫面并沒有失衡之感，這一方面主要以重色穩(wěn)定畫面;另一方面通過構圖空間上的距離調(diào)整來完成，即以不同距離調(diào)整人

13、物間的等級低位。且圖像組織結構的外形較為豐富，涵蓋了內(nèi)部復雜的形體與空間組織，這樣也使整個畫卷自然分成為各自完整的圖像單元，而每組圖像又以對稱均衡的構圖方式，共同統(tǒng)一于整體畫面的有序之中。其對稱中心是借助圖畫中兩組人像的空間來實現(xiàn)，兩組圖像單元間的距離與空隙所產(chǎn)生的不容逾越的畫面界限，也顯示出勝敗雙方的等級秩序（如圖3-1）。2.人物圖像的體型比例此畫呈壁畫風格，尺寸巨大，人物造型龐大飽滿，為真人等大，形象更鮮明突出，視覺效果強烈，且畫中各人物上下有序，尊卑有別，不僅直接通過色彩象征表現(xiàn)，還以形體夸張方式完成。畫中人物基本都是站姿，關羽雖是屈膝盤腿坐姿，但仍是體大位尊的形象，身型被明顯夸大，顯

14、示出關羽作為勝者的主動與優(yōu)越，其余人物高度差別不突出，圍繞他的關平和周倉，皆采取概括處理，服飾簡易，關羽的兵器青龍偃月刀的高度幾乎二倍于周倉，所有人物及環(huán)境整體弱化以襯托關羽形象，人物形體在視覺效果上大小對比明顯。畫面人物沒有布置在同一地平線或平面上，而是將其安排在位置關系明確二層次錯落的圖畫空間之中。這種圖畫編排較為復雜，將龐德安排在畫面臺階之下右下方，關羽位于臺階之上，進一步強調(diào)關羽自上向下的優(yōu)勢。3.圖像位置與人物姿態(tài)關羽擒將圖中關羽的威儀，一方面是通過關平、周倉等人的警覺的姿態(tài)來襯托，他們身型較小，五官刻畫簡單，神情與動態(tài)跟隨著關羽的喜怒哀樂而變化，非常生動;另一方面，是借助對關羽容貌

15、神情的刻畫與特殊畫面安排來完成的，關羽安排在畫面偏左中心位置，這里是圖畫表現(xiàn)的制高點。關羽目光俯視臺階下掙扎的龐德，神情矛盾而莊重，體現(xiàn)了關羽對龐德復雜的感情，而龐德的表情猙獰且憤怒，咬牙切齒，身體掙扎到扭曲狀。龐德的掙扎和關羽的威儀姿態(tài)反差強烈，表現(xiàn)了畫面中嚴謹?shù)牡燃壟c秩序意識。四、小結商喜熟悉畫理，精于構思，對“六法”的理解透徹，并以高超繪畫才能付諸實踐。在關羽擒將圖的繪制中，遵循謝赫“六法”，在圖像塑造與畫面組合中，表現(xiàn)出多重的差別與次序，使圖畫成為彰顯勝者威儀和強化社會等級次序的有效載體和手段，其復雜的圖像關系也凝聚著特殊的思維模式或觀念，在特定時代背景影響中對中國畫人物畫圖像秩序有一定影響。這也給我們提供了進一步解讀圖像內(nèi)涵的基礎與視角，具備對圖像構成的分析和認識能力，從本質(zhì)上把握形式美的構成方法與藝術規(guī)律。注釋：1.摘自韓剛 謝赫“六法”義證 河北教育出版社 2009.1972.摘自畫境 中國畫構圖研究第24頁3.圖片來源：故宮博物院官網(wǎng)https：/4.摘自故宮博物院官網(wǎng)https：/5.摘自畫境 中國畫構圖研究第26頁參考文獻1陳壽著三國志 卷十八. 線裝書局.【m】.2002.052羅貫中著三國演義.人民文學出版社.【m】.2019.073姜今著畫境 中國畫構圖研究.【m】.1982.124馬忠賢著中國畫人物.【m】.2007.085虞復著國畫叢談.中國古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