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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父親_建國70 周年征文父親是個火爆脾氣。英子想:這一點一定是從爺爺那兒遺傳而來的。以前在飯桌上,父親常常憶起爺爺在茶館打架的事。他說爺爺呵斥著年輕小伙子,拿拐杖指點向門外,說:走,出去單挑!那時,爺爺已年過八十,身材略胖,臉色紅潤有白須,聲音還是鐘敲一樣。只見父親模仿爺爺?shù)臉幼?,從桌邊顫顫巍巍地站起身來走到茶館門口的樣子,嘴上聲稱要同茶館里不敢出來的年輕人干一架。父親取笑道:老頭抖動著三條腿立在街心,年輕人哪有膽量過來應(yīng)戰(zhàn) ! 還沒碰到就倒了呢,誰賠得起呀?說完一家子人都哈哈大笑。那時母親還在。英子打小很怕同父親上街。有一回,她同父親行走在街上,有個年輕小伙騎自行車從她身邊飛馳而過,車把蹭了
2、一下她的手臂。父親轉(zhuǎn)身追過去,一把將那人從車上拽下來,非得要他向英子道完歉,才放他離去。英子幼時的記憶里,滿滿是父親同別人吵架的情景。自從課本里學(xué)了幾篇水滸傳中節(jié)選的課文,英子就認(rèn)定,父親假如生活在那個時代,那肯定是梁山上的一條好漢。英子家的飯桌上,肉永遠(yuǎn)是磚頭似的,每每飯點,總有父親的朋友不經(jīng)意地就進門而來,斟酒開喝。她家的門永遠(yuǎn)都是敞著的,父親的朋友們進進出出,飯點兒喝酒,其他時候喝茶聊天。母親時常埋怨父親,說他天天擺酒攤。如今,父親也到了爺爺當(dāng)年的年紀(jì)。雖依然聲如洪鐘,英子卻感覺到父親已不再如當(dāng)年。那日她家樓下的王阿姨同她說:你爸昨天拿鑰匙撬了半天我家房門,害我躲在屋里嚇得半死,以為來了
3、白闖,從貓眼里看到是你爸,才開門。他還怪我躲在他家里干嘛呢 !晚飯時,英子說起此事,父親卻矢口否認(rèn)了。記得當(dāng)天晚上,老公在枕邊隨便說了一句:你爸是不是老年癡呆了?老年癡呆會不認(rèn)路的。英子有些不高興:怎么可能! 不要亂講,你才老年癡呆呢 !世上的事大多這樣,心里越擔(dān)心的事,就越會發(fā)生 父親走失了。那天晚上,英子覺得自己整個身軀就像一個空殼,在小城的街道上,樹葉般地飄蕩,只有眼睛聚著所有的神,捕捉角角落落每一個身影。她派老公開車四處搜尋,到老家,到原來的工作單位。每隔十五分鐘,各自往家里打一通電話,通報情況。家里由姨媽帶著女兒坐鎮(zhèn),匯聚各方面來的信息。直到弟弟從上海打來電話詢問時,英子才將緊固的閘
4、門打開,淚水泄洪般飛濺出來,人卻依著街邊的梧桐樹,慢慢滑下去。父親是在第二天上午找到的。派出所打來電話才幾分鐘,一輛警車就將父親送到家門口。父親從車上下來,倒像是個領(lǐng)導(dǎo)似的,背著手,踱著方步。全家人擁出去同警察握手道謝,回來進了家門,發(fā)現(xiàn)父親早已倒頭大睡,鼾聲雷動。母親在的時候,常常笑言父親追她,將柜臺都壓塌了。母親年輕時是梅溪一枝花,當(dāng)年在鎮(zhèn)上的供銷社站柜臺。父親同一群知青一有空即到供銷社去,一伙人堆在柜臺上看母親,鬧鬧哄哄。有一回居然將柜臺的玻璃壓碎了。城里供銷總社的主任得知后,威風(fēng)凜凜地坐著三輪摩托過來,揚言要處理這批小混混。還是在母親的苦苦哀求之下,方才作罷。母親會做梅溪特色的灰湯粽。
5、灰湯粽是將糯米在草木灰堿水里浸泡后,包裹的實心粽?;覝赵诿废l(xiāng)間是非常重要的特色點心,每逢重要節(jié)日或婚嫁喜事,自己吃或作利市相互饋贈,粽子越大越顯誠意。父母親結(jié)婚時的粽子,是母親和姨媽兩人親自裹的。粽子足有一尺多長,必須兩個人協(xié)作,才能將幾張箬葉續(xù)起來包裹而成。灰湯粽個大無餡,解開后切片油煎,或者蒸熟了蘸糖吃。父親嘲笑母親的灰湯粽是鄉(xiāng)下窮地方的特產(chǎn),里面除了糯米還是糯米,哪里像蘭溪城里的粽子那么豐富,有大肉粽、排骨粽、板栗粽等等。他說粽子一定要有肥肉,煮熟煮透后,豬油滲透在每粒糯米間,那樣的粽子才香。蘭溪人吃粽子,還講究吃開鍋粽,他說:出籠的包子,開鍋的粽。據(jù)說嘉興的粽子,即是由蘭溪彈棉花的
6、人傳過去的呢。母親每每裹了粽子,就奚落父親說:你別吃窮人家的粽子呀。父親笑笑,也沾點糖吃幾片。這一年,父親突然瘦了,到醫(yī)院一查,三高,特別是血糖,高得驚人,當(dāng)即住院。醫(yī)院食堂的菜不好,英子每天給父親送飯,中午是單位食堂的飯菜,晚飯則回家燒好再送過去。英子每次臨走時,總要問一問父親,明天晚飯想吃點啥??刂蒲秋嬍撤浅jP(guān)鍵。一天,父親非說要吃粽子,讓姨媽給他包灰湯粽。英子知道父親的脾氣,不敢言重,稍勸了幾句不成,就搬了主任醫(yī)師來做說服工作。哪知父親操著當(dāng)年在單位當(dāng)領(lǐng)導(dǎo)的口氣,狠狠地訓(xùn)了醫(yī)師一頓,說:你們醫(yī)師太沒本事了,我住院是讓你們來治病的,讓我這個不吃那個不吃,不吃么還要你們干什么 ?我如果這也
7、吃那也吃,你們還能幫我治好,那才是你們的能耐! 主任被他說得一愣一愣的。出院后,英子給父親買了個手機。飯桌上,英子建議父親不要天天窩在家里,多出去走一走,這樣對穩(wěn)定血糖有好處。她說:爸,你每次出去把手機帶上,免得走丟了,家里人找不到你。父親眉毛豎起來說:你說誰會走丟了 !吃罷出門之前,父親將手機往自己床上一扔,喃喃道:誰會走丟了 !結(jié)果,父親又走丟了。吃了晚飯出去,九點鐘還沒到家。以往八點前必定會回到家的。父親從來不會在街上磨磨蹭蹭的,見到熟人無非嗯一聲,當(dāng)作招呼,背著手低頭就走。又是尋了一夜,第二天才將父親尋回。如是數(shù)次,父親無一例外地將手機丟在被子上睡大覺。英子也試圖問過父親,這幾次他都去了哪兒,為什么家里人遍尋不著他?父親緘口不語?;蛟S,連他自己也不知道去了哪兒,不然,他也不至于找不到家門了。最令人擔(dān)心的一次,是今年的深秋,江南的細(xì)雨讓人恍惚來到了春季,密密匝匝地在空中織網(wǎng)不休。英子想象著父親在雨里瑟瑟發(fā)抖的樣子,心急如焚,生怕父親血壓一高倒在雨中,無人照料。第二天一大早,在英子睡意襲來的時候,一個陌生電話打進來,問她是不是徐書記的女兒英子,稱徐書記在梅溪街上,淋了雨呢,怕是生病了。英子同老公即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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