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心態(tài)、玩梗美學與廣東表達：《四?！返臄⑹略捳Z建構

1、少年心蕊玩博券與廣東表達:四海的敘事話語雌2022年春節(jié)賀歲檔期，四海與長津湖之水門橋這個殺手不太冷靜奇跡笨小孩（下文稱奇跡） 等片在全國各大院線同步上映。作為韓寒編劇、導演的第四部電影，四海早在上映前就獲得了破億元的預售票房成 績。但在上映后的大量網絡負評使影片“高開低走”，排片量兼減，獲得了遠低于同檔期的其他影片的票房收益。本文 將結合影片的敘事形態(tài)與春節(jié)檔期的特點分析四海的得失成敗。一、“韓寒宇宙”與少年心態(tài)韓寒不僅是他每部作品的唯一編劇與導演，還以出品人與制片人等身份介入電影生產與宣發(fā)營銷等各個環(huán)節(jié)。目 前他創(chuàng)作的四部電影已具有可供識別，構筑“韓寒電影宇宙”的“作者性”元素。這些元素包

2、括：喜劇類型與“文藝感”的融合 風格;流量明星與“開心麻花”演員構筑的喜劇元素;游蕩者與賽車手等職業(yè)身份的小鎮(zhèn)青年群像;小鎮(zhèn)、大都會與自然景觀 并置的多維空間景觀;摩托車或汽車等隱喻“人生之路”的貫穿道具。這些元素共同構筑了韓寒的電影宇宙，并塑造出韓寒 電影中貫穿的精神內核“少年感”（Adolescence）。具體表達為：（一）類型與風格層面，韓寒的每部作品均是以喜 劇為基底，整合文藝基調的“少年電影:其作品風格經歷了從后會無期的狀態(tài)化敘事與非整一性情節(jié)到乘風破 浪與奔馳人生的嫻熟類型敘事的轉變，每部電影都帶有少年成長母題與公路片印記。（二）演員層面，常采用劉 昊然等春節(jié)檔常駐明星與馮紹峰、鄧

3、超、董子健、周奇、劉浩存等具備話題熱度的流量明星，為粉絲營銷提供話題基礎。 同時，借助沈騰、張本煜等優(yōu)秀喜劇演員的加盟進而與“開心麻花”和“萬合天宜”的系列喜劇作品形成互文，如奔馳人生 就選取了曾在夏洛特煩惱里有過精彩合作的沈騰、尹正與田雨，以構筑熟悉的麻花喜劇風格。（三）在人物塑造層 面，影片主角的社會身份以小鎮(zhèn)青年為主，職業(yè)多為汽車與摩托車手，如乘風破浪中的賽車手徐太浪（鄧超飾）， 奔馳人生的張馳（沈騰飾）與四海的吳仁耀（劉昊然飾），通過手握方向盤的公路旅行隱喻“人生之路:2而 小鎮(zhèn)青年與賽車手的設定也映射出成長于上海郊區(qū)的車手韓寒的“自指”意圖。（四）視覺符碼層面，以東極島、亭林 鎮(zhèn)與汕

4、頭南澳島等小鎮(zhèn)空間，上海、廣州等表征現(xiàn)代性的都市景觀與新疆巴音布魯克等自然景觀構成。汽車與摩托車等 結構性道具不僅承當著連接小鎮(zhèn)、都市與自然景觀的敘事功能，也是韓寒電影彰顯“少年感”的重要視覺符號。韓寒的經歷曾被媒體報道塑造為6個可供指認的公共文化身份：“青春作家、差生、車手、博客寫手、公共知識分 子與人造偶像”3,這些媒介形象建構出的多元文化身份彼此疊加、聯(lián)動賦能，為韓寒的導演身份與電影作品提供話題 性。在“車手”身份的描述中，媒體報道的話語框架在韓寒不斷獲獎之后轉變?yōu)椤皬臉I(yè)余玩票成為最好的職業(yè)車手”。賽車因 此成為構筑韓寒電影“少年感”的核心表征。四海中的古惑仔元素（香港演員陳小春與萬梓良

5、也友情客串）、兄弟情 與地下賽車等元素承襲自烈火戰(zhàn)車阿郎的故事與天假設有情等經典賽車港片。周歡頌看到周歡歌的摩托車被 燒毀時脫口而出：“哥，我知道你最喜歡烈火戰(zhàn)車”，直接通過臺詞指涉了烈火戰(zhàn)車。四海中吳仁耀在彎道 飆車翻車后救警察的情節(jié)也與烈火戰(zhàn)車結尾阿祖對大偉的保護形成情節(jié)互文。除了摩托車競技的熱血場面外，吳仁 耀看的漫畫龍珠與奧特曼的奧特之父人偶與貼紙，賽車頭盔與竹蜻蜓等道具也點綴出影片的少年心態(tài)。除了賽車外，以特寫形式出現(xiàn)在吳仁耀枕邊的小說麥琪的禮物也是理解影片意圖的重要抓手。該小說作者歐亨 利被譽為美國短篇小說之王，其敘事素有“意料之外，情理之中”的敘事特點。借鑒經典情節(jié)模式是群眾電影

6、的重要編劇 技巧。在四海之前，中國合伙人就曾挪用歐亨利的小說愛的奉獻中的情節(jié)謊稱教鋼琴的妻子為幫丈夫 籌集學費，在洗衣店打工時被熨斗燙傷，正巧被一直謊稱在畫廊工作，事實上卻在樓上燒鍋爐的丈夫意外發(fā)現(xiàn)。當善意 的謊言真相大白時，兩人緊緊相擁。中國合伙人將愛的奉獻中的人物關系賦予了在美國奮斗的孟曉駿夫婦，塑 造出兩人在艱難處境下的相濡以沫。麥琪的禮物講述了兩個相濡以沫的年輕夫妻互贈圣誕禮物，卻陰錯陽差，禮 物變成了無用之物。四海對麥琪的禮物的處理是隱喻式的，不同于中國合伙人對人物關系的直接挪用，也 不同于肖申克的救贖對“越獄工具”圣經的道具功能挖掘，麥琪的橙物僅在全片不經意地出現(xiàn)了一次，并未與情

7、節(jié)直接關聯(lián)，而僅用來暗喻主題。影片中，吳仁耀為周歡頌買了項鏈并藏在漢堡中制造意外感動;而周歡頌為了贖回吳仁 耀的摩托車而默默攢錢（從追債人的臺詞可推斷，周歡頌甚至為此借了裸貸），期待為他制造意外驚喜。由此可以看到，四海并沒有挖掘麥琪的禮物的敘事功能，而是借以暗示主旨。這種需要觀眾自行腦補的處理方式彰顯了四海 的“文藝片”質感。二、“玩?！泵芗Y與結構的斷裂四海另一重創(chuàng)作特點在于韓寒通過“玩?！眲?chuàng)作出的美學風格?！肮！笔窃醋曰ヂ?lián)網的概念，一種說法認為“?！痹?自相聲藝術中“喟”的訛傳，用來指代笑點。熟諳ACG（動漫與游戲）的網生代青年受眾找到了日文“彳、夕”（讀音為Neta） 對“?！爆F(xiàn)象進行進

8、一步描述，為“?！辟x予了“橋段”或“典故”等意義。在經過不斷的意義“旅行”之后，“?！痹诋斚轮饕复?定的網絡流行用語、熱播游戲、動漫與影視橋段或表情包。“?！痹厥巧鐣狳c與群眾文化的“暗號”，通過互聯(lián)網的編碼 解碼與受眾傳播實現(xiàn)情緒提供?！肮Ｃ缹W”是帶有網生代青年文化烙印的“話語狂歡”。作為群眾文化載體的電影正是互聯(lián)網“梗美學”的最正確載體，這 種“梗美學”的創(chuàng)作起點是為電影提供敘事張力與喜劇情境，進而塑造角色;落點是通過營造話題，從而被熱搜、抖音等平 臺廣泛傳播，以實現(xiàn)營銷價值。電影作品締造的常見“?！庇小捌鹈！?、臺詞的“雙關?！迸c“諧音?！钡鹊??？v觀韓寒的四部 電影，密集的“玩?！?/p>

9、創(chuàng)作已形成了他的風格標識，韓式“金句”早已風行互聯(lián)網，如乘風破浪里對李榮浩的“你敢不敢 把眼睛睜大一點”等針對演員特點調侃的“外形?！?，以及后會無期里的“我從小優(yōu)，怎么從良”的臺詞“雙關?！?。“梗美 學”還表達在韓寒對影片片名與角色姓名的表意功能挖掘上。后會無期的英文名為“The Continent （大陸）”，即是影 片主角浩漢和江河在故事里穿越過的軌跡；乘風破浪英文名“Duckseed （浮萍）二喻示了美好又脆弱的青春年代；飛 馳人生英文名“Pegasus （天馬）”是韓寒用漫畫圣斗士星矢中的天馬座比喻主角張馳永不言棄的拼搏精神;而四 海的英文名“Only Fools Rush In”曾是

10、貓王（Elvis Presley）的歌詞，影片通過片中“傻子才會陷進去”的臺詞強化了片 名的主旨意涵。中文片名四海也有著“四海為家”“縱橫四?！钡陌凳?，引發(fā)受眾的遐想與自行縫合。實際上，這種“玩 ?！眲?chuàng)作早在韓寒的小說創(chuàng)作階段便已建立，已成為韓寒反叛自嘲的文化形象的不可缺失的組成。不斷的“玩?！眲?chuàng)作也強 化了韓寒的個人品牌并帶動了其電影作品的二次風行?！巴婀！眲?chuàng)作也大量出現(xiàn)在四海中。如吳仁騰、吳仁耀與“無人疼”“無人要”的“諧音?！保约皩Α敖瘅[豈是池中物、 一遇風云便化龍”（來自電影風云）等源自其他流行文化的詩詞進行的戲仿、解構與二度加工等。而勞力士手表與“Relax” 等臺詞梗還對小鎮(zhèn)人物

11、微妙的內心尊嚴與進行了善意自嘲，創(chuàng)造了新的流行文化表征。這些“?！陛^好地化解了受眾對于 人物的不負責任與莽撞等負面行為的反感，從而將這種不完美轉化為現(xiàn)實質感，使角色成為“有缺點的好人”。在通過賦 名生產意義的同時，韓寒也讓四海中的角色命名與其命運產生錯位。在影片中，劉昊然飾演的主角吳仁耀遭遇了“無 人要”的悲劇與孤獨處境，表現(xiàn)在他被辜負的友情（周歡歌的高利貸擔保人與隊友紅塵的舉報）與被利用的親情（父親為 了賺錢而返鄉(xiāng)，并非為了探望他和奶奶）。四海展現(xiàn)了“陌生人時代”的善意與溫情，尤其在影片前半段的南澳小鎮(zhèn) 中，陳小春飾演的退役車手在飆車時對吳仁耀的諄諄教誨;吳仁耀救了馮紹峰飾演的警察一命，馮紹

12、峰也奔赴廣州表達謝 意并奉勸他主動投案;喬杉飾演的雜技團老板在廣州對吳仁騰的收留等等。電影發(fā)行專家趙軍曾認為“文化從本體論的意義角度讓渡為方法論的價值市場，電影的話題屬性強過了藝術屬 性?！?事實上“?！睆纳傻搅餍性俚剿ネ说闹芷谟l(fā)短暫，雖能促進短期營銷，卻很難對影片的藝術品質形本錢質提升。 密集的“玩?！眲?chuàng)作讓四海的所有人都成了“段子手”，也引發(fā)了四海的敘事結構失衡。影片前半段有周歡頌的“你 陷進去了嗎？ ”一語雙關的老道犀利，后半段就有對“含早”的誤讀與“天空不會回答”的“瓊瑤式”天真無邪。敘事結構的不連 貫也割裂了人物的成長邏輯，“祝愿每個酒店都含早”等“金句”就成為了“為賦新詞強說愁

13、”。在此基礎上，女性角色的刻板 塑造也造成了受眾對四海的詬病。韓寒電影常塑造出保有少年心態(tài)的男性形象，女性角色往往是少年凝視中等待被 救助的欲望客體。在四海中，周歡頌的臺詞“我們誰也別攙扶，除非有人摔倒”，雖試圖傳遞出彼此獨立的愛情觀從 而塑造出獨立自主的女性形象，但后半段卻被“含早”等背離人物定位的臺詞解構，進而演化為互聯(lián)網對扮演者劉浩存演 技的質疑。篩造流行語的“玩?！睕_動表達了作家韓寒的文學追求，也暴露出導演韓寒的自我中心困境（Egocentric Predicament） o韓寒以往的作家、賽車手與網絡公知的文化身份與實踐可以通過他個人完成，與其反叛、自嘲的個 人化標簽并沒有本質矛盾。

14、但作為群眾文化工業(yè)的電影價值（票房與口碑）必須借由迎合主流市場的營銷手段與團隊協(xié) 作實現(xiàn)，這就需要妥協(xié)與折衷。身兼出品人與創(chuàng)作者的韓寒一方面受限于資本運作的市場規(guī)律，需要創(chuàng)作被市場認可的 群眾電影，因而采用了能夠保障票房的演員班底、喜劇類型策略與玩梗技巧等。另一方面，受制于自身的多元文化身份 和珠玉在前的作品“包袱”，韓寒潛意識中期待突破，希冀形成與前三部影片的追夢和熱血主題完全不同的表達。當這兩 種觀念無法調和時，就出現(xiàn)了影片的內部斷裂。四海的下半段不斷通過自我打岔、自我否認與自嘲等方式解構上半 段建構的烏托邦世界，通過戳破“理想”的幻夢以形成現(xiàn)實質感。雖然忠老實現(xiàn)了“作者”韓寒的美學追求，

15、卻沒能滿足市場 的期待。同時，這種敘事策略卻遭遇檔期錯位。從預告片、官方微博再到主創(chuàng)訪談都營造了一種合家歡喜劇電影的預期, 但悲劇結局卻與觀眾的預期相悖，導致受眾產生認知偏誤和不滿情緒。即便對沒有看過預告片的受眾來講，這種“一半是 類型片、一半是文藝片”的基調也嚴重背離了群眾對春節(jié)賀歲檔喜慶、團圓和快樂的預期訴求。即使“開心麻花”與沈騰的 品牌效應（“含騰量”）也未能挽救影片在后期排片與口碑的頹勢。觀眾的口碑發(fā)酵隨著互聯(lián)網口碑的下滑而整體下滑， 最終導致影片排片量的驟降。三、空間敘事與廣東表達四海中的廣州塔“小蠻腰”等標志性建筑強調了電影與現(xiàn)實的聯(lián)系，但顯然運用的是假定性策略?，F(xiàn)實中登頂“小

16、蠻腰”并乘坐觀景纜車至少要數(shù)百元一次，顯然不是四海中被高利貸纏身的吳仁耀與周歡頌所能消費起的。從這個層 面上，四海的南澳島與廣州與其說是“物質現(xiàn)實的復原”，不如說是基于現(xiàn)實的想象。近年來，廣東暨粵港澳大灣區(qū)的形象頻繁出現(xiàn)在風中有朵雨做的云隱秘的角落過春天小偉等影 視作品與“五條人”樂隊的音樂中，成為炙手可熱的群眾文化符號。2022年春節(jié)檔期的四海和奇跡均把故事背景 置于廣東。四海刻畫了寧謐的汕頭南澳島與繁華大都會廣州，奇跡那么聚焦于改革開放的前沿城市深圳。從功能 上看，四海和奇跡的廣東空間均為影片提供了“敘事動力”，構建起人物行動與情感開展的完整線索，而并非架 空現(xiàn)實的“故事容器，兩部影片的表

17、意卻大相徑庭奇跡中的深圳是冒險與機遇并存的夢想之城，最終實現(xiàn)了主 角逆襲的夢想；四海中，海島“留守”青年吳仁耀和周歡頌初入廣州就被剝奪了謀生工具摩托車（廣州全城禁摩），最 終夢碎廣州甚至喪命。奇跡強調成功學帶來的“奇跡”，四海那么徹底摒棄成功學，強調小鎮(zhèn)青年的“四海漂泊”與命 運的無疾而終，這種處理為四海染上了一層悲涼色彩。四海以周歡歌的死亡為界，將南澳島與廣州編碼為表征“熟人社會”與“陌生人社會”的二元對立空間。第一段故 事以汕頭南澳島為背景，講述了飆車的少年心態(tài)、父子的和解與初戀的浪漫，最終以父親的離別與周歡歌的意外死亡為 終。第二段故事以廣州為背景，講述了吳仁耀和周歡頌為了歸還高利貸而背

18、井離鄉(xiāng)奔赴廣州打工還錢的辛酸。南澳島雖 充滿著颯車與夜店的喧囂，但傳統(tǒng)的人情發(fā)揮作用，并沒有人真正因飆車而危及生命。按此鋪墊，吳仁耀與周歡頌這兩 個小鎮(zhèn)“留守”青年本應在廣州一路高升，于巔峰時刻回到南澳島，在竹排上共進晚餐。但第二段的廣州卻被塑造成與“熟 人社會”南澳島對立的邛百生人社會”，這種二元對立的空間設置不免為廣州帶來負面的刻板印象在南澳島被奉為精神 信仰的歌星苗滸在廣州也只是個為了翻盤尋找替身的過氣明星，馳騁在南澳島的摩托車在廣州只能淪為鐵籠中困獸般的 雜技表演。而現(xiàn)實中的廣州充滿生活氣息，無論是房價還是消費水平都遠低于北上深，因宗族傳統(tǒng)而保存的城中村更是 為大量外來務工者提供了棲身的低廉居所，每年吸引了數(shù)十萬新移民涌入。進入21世紀之后，盡管在經濟增速上低于 特區(qū)深圳，但廣州仍是令青年人心向往之的城市。這種錯位的空間寫作也讓四海的下半段的廣州故事顯得刻意而不 自然。在影片四海中，自稱“海王”的周歡歌最終死在了海里巨輪的轟鳴下，害怕水的周歡頌因車禍命喪珠江，害怕火 的吳仁耀那么因摩托車特技表演意外墜入火海。如果說周歡頌因不會騎車而撞車還存在較高的或然率，那吳仁耀在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