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吾家有女初長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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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乃珊從來不在文章中寫自己的女兒，不為別的，只覺得她既非才華出眾，也不屬天生麗質(zhì)，甚至連高校都沒上——一句話，典型性不夠。曾幾何時，女兒在報上竟也發(fā)表了幾篇文章，這倒出乎我的意料。我是在女兒寄給我剪報時才發(fā)覺她發(fā)表文章的?！澳阍趺床辉绺嬷??！蔽覇査！霸绺嬷?，你肯定要拿去修改，早晚會被你弄得面目全非，就不再是我的文章了?！彼f。女兒的文章其實很稚拙。假如肯定說有什么特長，那就是本色，猶如她的為人。由于年輕，尚不懂作假。坦白地說，我一度對女兒很絕望。抱負中的女兒應(yīng)當是個淑女，懂音樂、愛好文學、彈得一手好鋼琴……而我的女兒，給她實來全套《安徒生童話》，她只翻了幾頁就不要看。還大言不慚地說：“我只記得一句爛布片?！敝卑盐覛獾冒胨?。她8歲開頭上鋼琴課，卻終因每次練琴她哭我吼而放棄。最令我七竅生煙的是，有次她的作文竟然不及格。她卻振振有詞：“又是《一件難忘的事》，這篇作文我從學校三班級作到高中三班級，少說也有三四次。我總共才多大，有多少難忘的事？”女兒經(jīng)受不起閑談：“人若犯我，我必犯人?！辈欢冒??！澳阍趺匆稽c不像我！”我不由得埋怨；“那當然啦，你是你，我是我。”她回答著。她看我寫的《女兒經(jīng)》，看完了把嘴一嘟，說：“沒勁。要我來寫這部《女兒經(jīng)》，保證那三個女兒將家里搞得天花板都掀了，把媽媽弄得發(fā)神經(jīng)病為止?！闭f著，她就繪聲繪色地開頭把構(gòu)思講給我聽。“去去去……”不等她講下去，我就把她支開了?，F(xiàn)在想想，可能這也是她的《女兒經(jīng)》呢。當然，我們母女倆也有“心有靈犀一點通”之時。有一次在一個圣誕派對上，在場有個五六十歲左右、極富魅力的先生，高吭一曲英文歌，聲情并茂，非常動人。當然，我倆都沒出聲。好一陣時日，一次偶與友人談起男人，我不禁以欣賞的口吻談起那位先生。話音未落，女兒即在一邊插嘴表示贊同。我倒沒想到，在對男人的審美上，我們母女倆倒沒有代溝。在我去港的三四年間，覺得女兒一下長大了。首先，我非常愛讀她的信，生動有形，猶如她自己在我眼前說笑一般。其次，我又發(fā)覺，她已能在琴鍵上奏出很好的曲子。原來，她已深深愛上了鋼琴。我問她：早知今日，當時每次練琴都像要上斷頭臺般？她倒也答得爽快：“小時候你們根本沒有征求過我的看法，就逼我上鋼琴課?，F(xiàn)在是我自己喜愛。”她還為自己找了個亦師亦友的鋼琴老師呢。人說士別三日當刮目相看，今日女兒讀書面之廣竟超過我。一本中國.出版的關(guān)于漢奸梁鴻志的傳記，她竟看得嫻熟，且還能與一位九十多歲的、當年也曾有經(jīng)濟漢奸之嫌的老先生交談，有條不紊地陳述出她對此歷史人物的獨特想法和評價，今老先生非常驚異。我問她從哪看的這本書，她說：“就在你的書架里，一個中國.伴侶送你的，你自己翻都不翻?！彼龕圩x《圍城》外,幾乎背得出其中好多她認為的精彩之句；她也愛讀《洗澡》，但她仍拒絕《安徒生童話》，也不喜愛我的偶像——張愛玲的小說。不知不覺間，女兒成了我的伴侶。我們一起談電影，談男明星——對當代影壇歌壇的明星，她永久比我嫻熟，但凡港地的《亞洲周刊》要我來訪如成龍、王靖雯這些明星，女兒還是我的背景材料的最佳資訊呢。有時我還會做一下盼望女兒成為小美人的白日夢：“要是你再高5公分，眼睛再大一點……”女兒則手一揮：“那就不是我嚴潔了！”女兒的生活，平淡又勞碌：每天8時半去一外資機構(gòu)上班，晚上還在夜大“充電”，還要寫文章彈琴說笑談天吃東西。她最不愿委屈自己的口福，時常發(fā)感慨：“人要有兩張嘴就好了！”最近，向她約稿的報刊也有一些，她好像更忙了。她還未受到生活的污染，她不會永久是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