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蟋蟀葫蘆》閱讀答案

《蟋蟀葫蘆》閱讀答案

蟋蟀葫蘆①

水上勉②

三年前的冬天老舍先生曾光臨舍下。日中文化溝通協(xié)會辦事處打電話來說，正在訪日的老舍先生想到我家來訪問，問我便利不便利。③我說，請原諒，我對中國的狀況一無所知，老舍先生我也不大熟識，他的地位畢竟相當于日本的哪一位作家呢？那個人告知我，老舍先生在中國已是文壇泰斗了，地位相當于日本的志賀直哉④。我那攥著聽筒的手顫抖起來。我家很少有貴客臨門，立刻緊急起來。

三天后，老舍先生偕同一位高個子、長臉的中年作家，帶著一位女翻譯到舍下來了。

我乍一看到老舍先生，吃了一驚。由于他給我的印象是那么質樸，像是個農(nóng)村出身的人?；蛟S是旅途勞累的關系，他的臉色不大好。他在門口脫下淡褐色夾外套，里面穿的西服不怎么講究。略舊的深藍色褲子不夠筆挺，雖結著黑領帶，襯衫的領口卻隨任憑便，我總覺得先生的外貌有點兒像我那位在若狹去世的叔叔。我松了口氣，緊急心情立刻消逝，就把先生迎入客廳。

老舍先生在沙發(fā)上坐下來，胳膊肘放在扶手上，弓著背，定睛看著我。也許那位女翻譯已經(jīng)向他介紹過我的狀況，他眼睛里流露出和氣可親的神色，為突然造訪而向我表示歉意。說實在的，和老舍先生會面，我想向他請教一下蟋蟀葫蘆的事。

先生悄悄地定睛看著我。我畢恭畢敬地問道："老舍先生，我看到過一個據(jù)說是從中國的舊貨鋪買來的葫蘆。

好像是養(yǎng)蟋蟀用的，讓它們相斗來解悶。中國是不是從前就有這樣的習俗呢？"

"有過的。"老舍先生通過翻譯回答道，他的表情似乎一瞬間略為嚴厲?了。

"那么，今日民間還有這個習俗嗎？"

"不，那是過去的事。您見到的罐子，唯恐也有年頭了吧？"

"老舍先生，我生在日本的若狹這個地方，小時候養(yǎng)蜘蛛玩過。蜘蛛天生好斗，打得可歡啦，看著挺好玩兒蟋蟀也像蜘蛛那樣好斗嗎？"

"好斗。中國的諸侯在近臣中設專人飼養(yǎng)蟋蟀，并且以斗蟋蟀取樂。"

"用什么方式斗呢？"

"鋪上紅氈子，從雙方的罐里取出蟋蟀放在斗盆里讓它們張牙對咬"

我恍然大悟。這很像在若狹斗斑蛛的玩法。我們不鋪紅氈子，慣常的做法是讓蜘蛛在一根樹枝子上爬，或是把兩只蜘蛛放進新巢里，讓它們斗。

"我真想弄到一只蟋蟀葫蘆如今還能弄到手嗎？"

"您要是到中國來我估量是弄得到的。"老舍先生說，"喏，水上先生，您不想到中國來嗎？""離得太遠啦我巴不得去可現(xiàn)在工作太緊急，沒工夫。假如能弄到蟋蟀葫蘆，我就想去。"

"您肯定得來我領您到舊貨鋪去。"老舍先生說罷，莞爾一笑。

我的確想要那只葫蘆。我并不是為了斗蟋蟀才想要這個葫蘆，而是想在里面養(yǎng)一對蟋蟀。蟋蟀兩口子莫非也會打架嗎？

"我替您張羅蟋蟀葫蘆但是您到中國來的時候另外還有沒有想要看看的東西呢？"

"有的。要是有機會訪問，我想去看看六祖慧能燒過飯的寺廟。"我回答說，"那個寺廟還在吧？"

"指的是蘄州黃梅的東禪院吧？慧能大師也在寶林寺和大梵寺住過。那些寺廟至今還在。您為什么對這樣的寺廟感愛好呢？"老舍先生問道。

我告知翻譯，我小時離開曾在那里跟蜘蛛玩過的村子，入禪寺當過和尚。

老舍先生笑容可掬，更加親熱地看著我。

我告知那位女翻譯，六祖大師寫了一首名詩。這當兒，老舍先生靜靜靜地把我的妻子端來的羊羹的襯紙抽出來，從衣兜里拿出鋼筆，寫道，"原來無一物。"緊接著，先生用一連串漢字把慧能的偈文一字不差地默寫下來，我看了，大吃一驚。跟我當小徒弟時學過的一模一樣。我這才意識到老舍先生的祖國和我們日本是同文的國家，感動不已。

"先生，"我說，"等我能略微騰下手來，能不能到中國訪問您呢？"

"來吧我恭候您。"先生和氣可親地笑著說。

"您年紀大了，參拜寺廟，不敢勞您的駕，請您給我找一位向導，領我到東禪寺去。"

"我給您當向導。"先生說。

我發(fā)覺先生的臉上漸漸紅潤起來了。

老舍先生在我家的客廳里坐了一個來鐘頭。先生走到院門，兩次彬彬有禮地點頭致意，通過翻譯對我說："請您到東禪院來。我恭候您"那以后，我再也沒見到老舍先生。

最近，報紙雜志上風傳老舍先生逝世了，這是難以置信的事，說不定我永久也見不到老舍先生了。

有一天夜里，我夢見了老舍先生。這是一場捕風捉影的怪夢，情景是這樣的：身穿深藍色西服，拄著手杖的老舍先生走在前面，我抱著蟋蟀葫蘆跟在后邊。

"水上先生，咱們到東禪院去。禪師住過的僧房還在哩咱們快點兒走吧。"

先生步履蹣跚，我呢，邁著小碎步跟在他后面。前邊，乳色的春霞充滿，還有雄偉的高峰。半山腰上屹立著一座中國畫里常見的那種帶有飛檐的古剎，要走過長長的一段石階才能到達那里。暴露出來的古松樹根彎彎曲曲地伸向兩旁，猶如長蛇一般爬過地面，椏杈上寄生著結了紅籽兒的冬青。

我抱著蟋蟀葫蘆，跟在老舍先生后面，沿著山坡的石階登上去。怎么走也走不到寺廟的大門。惟有兩個人踏在石階上的腳步聲清楚可聞。

（1967年）（有刪改）

（注）①蟋蟀葫蘆，過去冬天養(yǎng)蟋蟀的葫蘆容器。②水上勉（1919-2021），日本小說家。③1965年3月至4月，老舍率領中國作家代表團訪問日本，旨在打破中日溝通的壁壘。④志賀直哉（1883-1971），日本聞名的作家，被譽為日本小說之神。

6．下列與文本有關的說法，不正確的一項是（）

A．初見老舍先生時吃了一驚，他沒想到作為中國文壇泰斗的老舍先生竟是如此質樸。在茨威格筆下，初見托爾斯泰的人也因他外表的一般而驚訝。

B．老舍先生所說的中國諸侯以斗蟋蟀為樂的事情，在蒲松齡的《促織》里有相關敘述。封建統(tǒng)治者玩蟋蟀喪志，禍及百姓，這也可能是老舍先生表情略為嚴厲?的緣由。

C．斗蟋蟀與斗斑蛛相像，老舍先生寫下的偈文與當小徒弟時學的一模一樣，中日兩國在文化上的共通之處，可化用詩句"山川異域，風月同天"來形容。

D．在夢境中，有高峰、古剎、石階、古松等景物，風景清爽幽美，既表達了對與老舍先生同游的憧憬，也體現(xiàn)了對中華傳統(tǒng)文化的了解。

7．下列對文本藝術特色的分析鑒賞，正確的一項是（）

A．文章多處使用了對比的手法，如在會面前后對老舍的情感的對比，老舍與叔父的對比，老舍前后臉色的對比等，對比手法很好地表現(xiàn)了兩人相談甚歡的情形。

B．文章以"蟋蟀葫蘆"這一小物件，串聯(lián)起了對老舍先生的回憶與追念，選材廣泛，材料組織松散，行文自由，充分體現(xiàn)了散文"形散神不散"的特征。

C．文中多處使用了省略號，或表示語言的中斷，或表示靜默思索，或表示語意未盡等，省略號的使用讓行文留有余地，富于余情，委婉又意味深長。

D．文章擅長通過細節(jié)描寫描繪人物形象，通過外貌、語言、神態(tài)、心理和動作描寫，生動地描繪了老舍先生的形象，行文細膩，體現(xiàn)了日本文學纖細的風格。

8．此次溝通之后，水上勉曾多次訪問中國，為中日文化溝通作出了巨大的貢獻。請結合文本，簡要分析老舍先生起到了哪些促成作用。

9．水上勉深受中國禪宗慧能思想的影響，且深得慧能模糊思想的精髓，其主要表現(xiàn)為虛中帶實，實中帶虛，虛實相生，禪意無窮。文中的夢境也體現(xiàn)了虛實相生的特點，請簡要分析。

參考答案

6．D"既表達了對與老舍先生同游的憧憬，也體現(xiàn)了對中華傳統(tǒng)文化的了解"錯誤，通過美妙的夢境表達對老舍先生的緬懷及哀悼之情。

7．CA."老舍與叔父的對比"錯誤，原文"我總覺得先生的外貌有點兒像我那位在若狹去世的叔叔"，老舍與的叔父不是對比。B."選材廣泛、材料組織松散"錯誤，散文在選材方面選的是與老舍的會面，不是廣泛的，散文根據(jù)時間挨次來組織，不是松散的。D."心理和動作描寫"錯誤，描寫老舍沒有使專心理描寫。

8．①老舍先生多次真誠地邀請水上勉到中國來，向水上勉傳遞了中國人民友善和熱忱。②老舍先生向水上勉介紹蟋蟀葫蘆和六祖慧能，激起了水上勉對兩國文化的認同感和對中國的憧憬之情。③老舍先生質樸親切，真誠友好，其人格魅力深深打動了水上勉。④老舍先生博學多才，用中國文化搭起了溝通的橋梁。

9．①夢中的春霞、高峰、古剎等是夢中之景，是虛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