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秦至唐宋姓氏書之產(chǎn)生與發(fā)展

先秦至唐宋姓氏書之產(chǎn)生與發(fā)展

K05：A0257-5833（2010）09-0119-11姓氏產(chǎn)生至今，已有數(shù)千年歷史。上古之姓與氏究竟有多少，文獻(xiàn)缺乏，無法計(jì)料。今所知?dú)v代姓氏之總數(shù)達(dá)二萬六千有余，此固漸次遞增所致。欲明其遞增之過程原由，須從歷代姓氏書中去探其究竟。自先秦至清末，見載于史志目錄之有關(guān)姓氏著作，約近三百部，而失載湮滅者不知凡幾！即書目所載，亦大多散佚無存。且隋唐以前，譜牒與姓氏書多混而不分，尤以譜牒載姓傳姓者居多；宋元明清之際，復(fù)有合人物傳記與姓氏為一以當(dāng)詞典者：二者皆非純粹之姓氏書。茲就存世著作，或雖佚而有輯本可尋其構(gòu)架、內(nèi)容者，敘述疏理，以求歷代姓氏增益之脈絡(luò)。其于譜牒姓氏與專輯姓氏合一之著，僅取其至關(guān)重要者，其它概從刪略。一、先秦兩漢牒譜佚籍鉤沉有文字記錄之姓氏世系可以追溯到周代?！吨芏Y·春官·小史》：“掌邦國之志，奠系世，辨昭穆?！编嵭⒁嵥巨r(nóng)云：“系世，謂帝系、世本之屬是也?！彼巨r(nóng)所謂“帝系”“世本”之屬，系指《大戴禮記·帝系》及《世本》一類書，或此類書之原始文本。由今所見《帝系》、《世本》內(nèi)容推之，小史掌有周代之世系，或亦有夏商甚至三代以前傳說之世系①。唯書缺有間，只能從《帝系》《世本》中窺參一二。《大戴禮》第六十三之《帝系》篇，總計(jì)533字，將少典、黃帝以下至堯舜禹及商周二代祖先帝嚳及生母姜原和簡狄、后稷和契均序次明白。然就整個(gè)上古史而言，似又覺簡略而不足?！妒辣尽肥迤?，今據(jù)輯本所可考見者有帝系、王侯譜、大夫譜、紀(jì)、世家、傳、氏姓、居、作、謚法十類。其中氏姓一篇，尚存鱗爪，殆為最早之姓氏專篇。欲明其來歷，先須探究《世本》之形成及其體式?！稘h志》“世本”下云：“古史官記黃帝以來迄春秋時(shí)諸侯大夫?！薄妒酚洝放狁棥都庑颉贰安伞妒辣尽贰稇?zhàn)國策》”司馬貞索隱引劉向云：“《世本》，古史官明于古事者之所記也。錄黃帝已來帝王、諸侯及卿大夫系、謚、名、號(hào)凡十五篇也?！敝喙探厝⒄f。玄應(yīng)《一切經(jīng)音義》卷二三“根系”條云：“《世本》有《帝系篇》，謂子孫相繼續(xù)也?！雹诮裼^八家所輯《世本》內(nèi)容，有三皇世系、三代世系及春秋各國卿大夫世系，則知《世本》自漢至唐均涵包《帝系》。然賈公彥《周禮·小史》疏承經(jīng)文及司農(nóng)注而謂“天子謂之《帝系》，諸侯謂之《世本》”，若二者各別則《世本》不當(dāng)有《帝系》。宋葉時(shí)云：“系世之書重矣，天子有帝系，諸侯有世本。系世不定，則親疎何由而別？昭穆何由而敘？同姓異姓庶姓何由而辨乎？商之祖也以契，周之祖也以稷，此亦可以定其帝系之所從出也。太伯之后為吳，胡滿之后為陳，此亦可以定其世本之所自來也。然周人系世之奠必屬之春官，一諷之瞽蒙，一奠之小史，厥有旨哉。小史掌讀禮者也，讀禮而掌奠系世，則教以禮之序；瞽蒙掌誦詩者也，誦詩而掌世奠系，則教以樂之和。序故有別，和故有親，有別則昭穆不相亂，有親則親竦不相離。周人定系世之意蓋如此，豈徒原本系之有遠(yuǎn)近、取閥閱之有高下而已哉。司馬遷作《史記》，推帝劉之系出于唐，是帝系猶有可考也。敘司馬氏之元出于重黎，是世本猶有可稽也。蓋司馬遷世為太史氏，小史掌定系世，乃太史之屬，故采《世本》而作《史記》，明《周譜》而著《世家》，是其系世之書至漢猶存邪？”③葉氏后又列舉《世本》中世系混亂不可據(jù)者數(shù)列，以為必有后世附益成分摻雜其間。關(guān)于《世本》之作者、體例，前人頗多探考。自劉向謂古史官所記之后，諸說紛出：晉楊泉謂“楚漢之際好事者”所作④，皇甫謐謂左丘明所作⑤，而顏之推以書中有燕王喜、漢高祖而疑其“由后人所羼，非本文也”⑥，所見與葉氏同。清張澍《輯世本序》謂“系秦漢以前書”，又于《姓韻》后云：“劉恕《通鑒外紀(jì)》云：‘《世本》經(jīng)秦歷漢，儒者改易?！苏f為確?！雹呓袢岁悏?mèng)家據(jù)清人所輯內(nèi)容考定為戰(zhàn)國趙人之書⑧，至金德建以為《世本》即《牒記》，復(fù)因張敞有《歷譜》而謂《世本》亦作于敞⑨。金氏之說，過于武斷。近來研究此書者，多認(rèn)為成于戰(zhàn)國之際而經(jīng)秦漢人增補(bǔ)⑩。若參稽鄭司農(nóng)、賈公彥之說，西周之譜牒，帝王稱《帝系》，諸侯卿大夫稱《世本》，則記載諸侯、卿大夫之《世本》不當(dāng)包含《帝系》。由此更可確證《世本》系戰(zhàn)國間人掇輯西周、春秋以還各種《帝系》、諸侯卿大夫譜牒等書并冠以“世本”之名而成。既為掇輯眾書，則其《氏姓》一篇之來源及形式亦當(dāng)予以研討?！妒酚洝じ咦姹炯o(jì)》“姓劉氏”裴駰集解引鄭玄《駁五經(jīng)異義》云：“故《世本》之篇，言姓則在上，言氏則在下也?！薄妒辣尽な闲铡分骄烤谷绾?，后人理解各有不同。清王謨、孫馮翼（陳其榮增訂）輯本先列姓，后綴氏；張澍輯本則佚文下另加校注；雷學(xué)淇輯本時(shí)加案語；茆泮林輯本以姓統(tǒng)氏，其氏低一格行；王梓材輯本則將姓氏分隸于各相應(yīng)之古帝三代世系之下。唯秦嘉謨謂“言姓則在上，言氏則在下”足以統(tǒng)括《氏姓篇》之體式，他認(rèn)為：“蓋姓統(tǒng)于氏，氏系于姓，旁行斜上，統(tǒng)系秩然，即《世本》之譜法也。其所云上者，則一姓之左，備列諸國書，書引《世本》，如任姓謝章薛呂舒祝終泉畢過之類是；其所云下者，則諸國之下，羅列眾氏，諸書引《世本》，如子襄氏齊桓公子子襄之后之類是也。其有散引者，如荀賈皆是姬姓，向姜姓，徐奄皆嬴姓之類，則引者單舉一二國，非其全文，可以《世本》任姓偃姓子姓之例校而知之。”(11)秦輯本即以此為原則，將所得姓氏分上下二欄排列，以姓統(tǒng)氏。就形式而言，鄭玄姓上氏下云云，必親見《世本·氏姓篇》原文而言，此與《世本》其它卿大夫譜旁行斜上之形式同轍，秦氏據(jù)康成之言而排譜，應(yīng)較接近《氏姓篇》原式。接近《氏姓篇》原式，則與《帝系》《大夫譜》不免重復(fù)，此從王梓材輯本之形式中可以窺覘一二。緣此便可置疑古人在寫刻維艱之前提下是否會(huì)作此重復(fù)工作，進(jìn)而思之，《氏姓篇》是否為先秦《世本》原簡中之篇章？向、歆校書，多將同類之書類聚合并，若《氏姓篇》由向、歆合之于《世本》，則《帝系》篇原似亦獨(dú)立，緣同類而合之《世本》，因“世系”一義可包含“帝系”從而冠“世本”之名。轉(zhuǎn)從先秦古書多以單篇流傳之情形思考，《氏姓》原篇必不在先秦《世本》之內(nèi)。就其內(nèi)容而言，當(dāng)是戰(zhàn)國時(shí)人據(jù)《帝系》《世本》以及《帝王諸侯世譜》《古來帝王年譜》等古譜所載，撮其氏姓排列而成，故形式亦與旁行斜上之譜式相近。東漢后期，有二篇姓氏專論，即王符之《志氏姓》與應(yīng)劭之《姓氏篇》。前者見王符所著《潛夫論》第三十五篇。關(guān)于其作意，論者謂與王符處于東漢后期異族進(jìn)入中原與漢族雜居有關(guān)，因姓氏不僅可以維系社會(huì)穩(wěn)定，且有整合社會(huì)和國家秩序之特殊功用(12)。然觀其篇章布局，先從“官有世功，則有官族，邑亦如之”之制度切入，將姓氏歸納為“或傳本姓，或氏號(hào)邑謚，或氏于國，或氏于爵，或氏于官，或氏于字，或氏于事，或氏于居，或氏于志”九類，而后分別舉例：“若夫五帝三王之世，所謂號(hào)也；文、武、昭、景、成、宣、戴、桓，所謂謚也；齊、魯、吳、楚、秦、晉、燕、趙，所謂國也；王氏、侯氏、王孫、公孫，所謂爵也；司馬、司徒、中行、下軍，所謂官也；伯有、孟孫、子服、叔子，所謂字也；巫氏、匠氏、陶氏，所謂事也；東門、西門、南宮、東郭、北郭，所謂居也；三烏、五鹿、青牛、白馬，所謂志也”(13)。從《世本·氏姓篇》之羅列姓氏，到王符歸納為九類，盡管有所不盡，卻是對(duì)先秦圍繞制度與非制度漫衍后所產(chǎn)生的眾多氏姓的一次總結(jié)。然王氏后面依次敘述伏羲、炎帝、黃帝、少曍氏、祝融等本姓與衍生之氏，明顯是將先秦《世本》類之表譜形式轉(zhuǎn)為文字?jǐn)⑹鍪?。觀其所敘，亦時(shí)有與《世本》抵牾處，從中可推見東漢所存先秦世譜尚多(14)，使王氏得以參稽異同，以意去取。稍后應(yīng)劭著《風(fēng)俗通》，亦有《姓氏》一篇，惜其已佚。《四庫提要》謂《永樂大典》“通”字下迻錄此篇，因采入附于書后，然文淵閣本《風(fēng)俗通》末無此篇，不知何故?！端膸臁分笏嬎a(bǔ)者有清錢大昕、盧文弨、嚴(yán)可均、張澍、顧櫰三、王仁俊及當(dāng)代王利器等十余人。其中錢大昕輯得347條姓氏(15)，顧櫰三輯得332條(16)，王仁俊輯得339條(17)，王利器輯得522條(18)。應(yīng)氏此篇，有幾點(diǎn)值得討論：一是篇名。《廣韻·平齊》下引作“氏姓篇”，《史記·荀卿列傳》裴駰集解引同，蘇頌《校風(fēng)俗通義題序》作“姓氏”(19)，故錢氏從裴氏題“氏姓”，張氏、王氏從蘇氏題“姓氏”。按蘇頌校其書而作序，應(yīng)是親見其篇目，似當(dāng)以“姓氏”為準(zhǔn)。二是資料來源。據(jù)輯本，此篇中有相當(dāng)一部分姓氏后引漢人之姓以證，推想應(yīng)氏撰作時(shí)或親自調(diào)查，或手邊有可供采擇之漢代姓氏書，若史游《急就篇》即是一種。他如《廣韻·平蕭》“聊”字下所注潁川太守聊氏之《萬姓譜》(20)，兩書應(yīng)氏容或見之(21)，故大量采入《姓氏篇》中。三是內(nèi)容排列。清人輯本因從《大典》款式，故一律依韻書序次排列。王利器知“非應(yīng)氏之舊”，只因已失本真，無可如何，“亦時(shí)且從眾”，以韻類次(22)。按《急就篇》卷一“宋延年”下顏師古注：“應(yīng)劭撰《風(fēng)俗通》，亦多設(shè)人姓，而為章句偶讀，斯效《急就》之為也?！?23)師古乃親見《姓氏篇》者，其所謂“多設(shè)人姓，而為章句偶讀”，似此篇猶如《急就篇》分章分句，或亦有韻，便于諷籀?！妒酚洝っ献榆髑淞袀鳌贰皠∽又浴迸狁椉猓骸靶鞆V曰：按應(yīng)劭《氏姓注》直云處子也?！毙鞆V所見應(yīng)書乃近真之本，而謂“氏姓注”，似有注文。張澍云：“以篇為注，恐誤?！?24)偶一出現(xiàn)，或?yàn)檎`注，然《周本紀(jì)》《秦本紀(jì)》下亦兩見“應(yīng)劭曰《氏姓注》云”(25)，恐非一訛再訛。若聯(lián)系徐廣與顏師古兩注而慎思之，不僅不必謂徐廣誤注，更可推見應(yīng)劭《姓氏篇》將姓氏連綴成韻語，斷若干句為一章，連若干章為一篇，而將命姓得氏之由及后世名人詳注其下；另據(jù)《官譜》《萬姓譜》之類迻錄漢人姓氏于其后。若此推測(cè)不誤，則應(yīng)劭《姓氏篇》已改變先秦旁行斜上之譜牒式，而效西漢便于童蒙諷籀之《急就篇》章句式，并自注姓氏來源、人名于其下。緣此，知后世所見《姓氏篇》文大多為六朝隋唐人分別摘錄之章句或注文。二、六朝隋唐之譜學(xué)與姓氏書漢末喪亂，先秦兩漢之譜牒率多亡佚，世俗多有妄變氏族者，于是管寧作《氏姓論》以正本清源，摯虞作《族姓昭穆記》以備用廣聞。摯虞之書，雖說因魏晉間“子孫不能言其先祖”之衰頹世風(fēng)而作，實(shí)亦有抵制冒望族變大姓之惡俗之意。而更為切近政治者，是魏陳群提出九品官人之法及司馬懿設(shè)立州中正。下逮西晉，九品中正制確立，政治明顯門閥化。在世家大族操控選舉之形勢(shì)下，一切個(gè)人仕途之升遷，以門閱相高，唯譜牒是稽。反映在傳記中，兩漢之家傳、別傳漸變?yōu)榧易V、族譜，降及南朝，世譜之修撰成為一時(shí)風(fēng)尚。如裴松之注《三國志》引有《華嶠譜敘》《孫氏譜》《阮氏譜》《孔氏譜》《嵇氏譜》《劉氏譜》《陳氏譜》《王氏譜》《郭氏譜》《胡氏譜》《諸葛氏譜》《陳氏世頌》等，至劉孝標(biāo)注《世說新語》，征引《周氏譜》《謝氏譜》《吳氏譜》《陶氏譜》《羊氏譜》《謝女譜》《許氏譜》《桓氏譜》《馮氏譜》《殷氏譜》《陸氏譜》《顧氏譜》《庾氏譜》《荀氏譜》《祖氏譜》《司馬氏譜》等計(jì)四十五家(26)。因望族世譜極一時(shí)之盛，故族譜專家應(yīng)運(yùn)而生。晉員外郎賈弼之“廣集百氏譜記，專心治業(yè)。晉太元中，朝廷給弼之令史書吏，撰定繕寫，藏秘閣”，弼之所撰之書名《姓氏簿狀》，合十八州百十六郡世族之譜系，計(jì)七百十二卷(27)。賈氏之著“廣集百氏譜記”，若無兩晉之眾多家譜，恐無能力撰成專著。然就性質(zhì)而言，《姓氏簿狀》只是家譜、族譜之匯編本，尚非嚴(yán)格意義上之姓氏書。因有《姓氏簿狀》之匯編，故而產(chǎn)生何承天之姓氏專著《姓苑》。《隋志》有《何氏姓苑》一卷，《新唐書·柳沖傳》柳芳云“何承天《姓苑》二篇”。二篇一卷，理或允可。苑者，園林?！队[》卷一九六引《白虎通》佚文：“苑囿，養(yǎng)萬物者也?！贝松w言其所包者廣?！靶赵贰敝x，言其包羅眾姓也。此書至唐而續(xù)有增益。兩《唐志》載《姓苑》十卷，宋陳振孫所見本以“李”為卷首，殆即唐人所增刪重編者?！缎绿浦尽酚钟写奕沼谩缎赵仿浴芬痪?，兩書至宋猶存，入元而佚?！稄V韻》引錄二百余條，王仁俊復(fù)從《姓解》等書掇輯至三百余條(28)。今觀其佚文，有單姓，有復(fù)姓。各姓之下注明姓氏之源，或亦加注后漢及漢以后之人，下限至有例舉《世說》中人者。《姓解》所引有連舉多姓以為出于《姓苑》者，故王仁俊所輯實(shí)際超過四百條。然因邵思所據(jù)《姓苑》系十卷本抑一卷本，今無法指實(shí)，故何承天原書究竟收有多少姓氏，仍莫能確指。就王輯本審察，何氏所錄很多希姓僻姓，已超出當(dāng)時(shí)世族大姓之外，雖王輯本已含有唐人增益成分而無法剝離，然若設(shè)想何氏處于已有數(shù)百卷族譜之年代中編纂一卷《姓苑》，統(tǒng)括眾譜理無可能，擇取數(shù)姓情所不必，故《姓苑》應(yīng)是專收姓氏之純粹姓氏書。至其編例是以類相從抑或以韻系字，因散佚過甚而無法探究?！端逯尽酚钟小稄?fù)姓苑》一卷，不著撰人?！锻ㄖ尽な献迓浴芬缎帐嫌①t傳》云：“傅說為相，子孫留傅巖者號(hào)傅余氏。晉傅余頠撰《復(fù)姓錄》。”疑即此書。《梁書·顧協(xié)傳》載協(xié)有《異姓苑》五卷，繼《姓苑》之名而稱“異”，當(dāng)是五六十年后，掇輯異姓，予以增補(bǔ)。因?yàn)榍按艘欢螝v史，南朝之族譜有一種精簡趨勢(shì)。上文所及賈弼之撰集《姓氏簿狀》七百余卷，篇帙繁重。其孫希鏡撰《姓氏要狀》十五篇，由《簿狀》到《要狀》，篇幅縮略近四十五分之一，爰推所記，必撮其要而存其概。宋劉湛亦究心賈氏譜學(xué)，為選曹而撰《百家譜》以助銓選，被認(rèn)為“文傷寡省”。王僧孺救其弊而演益為十八篇，東南諸儒自為一篇，不入百家之?dāng)?shù)。即總為十九篇，與僧孺受梁武帝命所集境內(nèi)十八州譜七百一十卷相比(29)，仍是概要之書。當(dāng)此之時(shí)，譜牒學(xué)者雖為甄選銓敘、匯總品類而求全求備，然迫于日常便捷處事之需要，多刪成簡本。如賈執(zhí)有《姓氏英賢傳》一百卷，又有《百家譜》五卷；王僧孺也有《百家譜》三十卷，王儉有《百家集譜》十卷，傳昭有《百家譜》十五卷，無名氏《百家譜鈔》五卷。王僧孺《百家譜》至宋代尚存，其形式可從《廣韻》所引略窺一二?！稄V韻·平之》“其”下引王僧孺《百家譜》：“蘭陵蕭休緒娶高密侍其義叔女?！庇帧镀接荨贰蚌摹毕乱跎妗栋偌易V》曰：“裴桃貌取蒼梧瞿寶女?！庇纱丝梢姡跏纤鲋攸c(diǎn)在于蕭、裴大姓，而不在其聯(lián)姻之侍其和瞿姓，與《姓苑》并載希姓有所不同。與南朝譜學(xué)極盛相對(duì)，北魏孝文帝于太和十六年（492）始詳定姓族，至二十年（496）基本完成。其結(jié)果即《隋志》所謂“咸出帝族”之八氏十姓，“諸國從魏者”之三十六族，“世為部落大人者”之九十二姓，皆定為河南洛陽人。并將中國士人依其門閥分為四海大姓、郡姓、州姓、縣姓。又詔諸郡中正各立本土姓族次第為選舉格，名曰方司格。《隋志》有《魏孝文列姓族牒》一卷，應(yīng)是這次定姓后所頒譜籍。《舊唐志》有《后魏方司格》一卷，《后魏譜》二卷。諸書雖佚，然就其篇幅之小和姓氏之?dāng)?shù)不少審察，應(yīng)該猶如敦煌唐貞觀八年《條舉氏族事件》和《新集天下姓望氏族譜》之款式，因而也可視作姓氏書。唐初雖已施行科舉，然政治集團(tuán)中仍承南北朝余緒，崇尚譜牒。貞觀中，太宗令高士廉、岑文本、令狐德棻等刊正氏族，修《氏族志》。高等于八年五月先上《條舉氏族事件》，搜集全國八十五郡三百九十八望姓（敦煌殘卷存四十七行二百六十六姓）(30)。至十二年正月《氏族志》一百卷成，實(shí)際著錄僅二百九十三姓，千六百五十一家，較八年所奏少一百零五姓?！妒献逯尽芬蛑蒙綎|崔氏為第一，招致太宗不滿，最后定李為第一，外戚第二，崔姓第三而頒布天下。高宗時(shí)許敬宗以《氏族志》不敘武后世系，李義府恥其家無名，于是更以孔志約、楊仁卿等十二人重加刊定，計(jì)收二百五十三姓，二千二百八十七家，共二百卷，名為《姓氏錄》。李義府又索《氏族志》焚燒之。今《氏族志》與《姓氏錄》雖皆不存，然從敦煌殘卷與二書卷帙大小及所收姓氏多少比較，《氏族志》與《姓氏錄》主要詳載各氏族大家之世系人物，與六朝賈執(zhí)等之族譜相類；而敦煌殘卷《條舉氏族事件》雖為一種上奏之文件，卻可視為一種“郡望姓氏書”。之所以將《條舉氏族事件》視為“郡望姓氏書”，是因?yàn)樘拼愃浦畷粌H此一件。《新唐志》有李林甫《唐新定諸家譜錄》一卷，《宋志三》作李林甫《天下郡望姓氏族譜》一卷，《玉?！肪砦迨稌俊吩疲骸啊短煜驴ね帐献遄V》一卷，李林甫等撰。記郡望出處凡三百九十八姓，天寶中頒下。非譜裔相承者，不許昏姻?！?31)陳振孫謂天寶八年所纂。此譜雖是立足于婚姻角度，但其簡略與敦煌殘卷同，擺脫繁重的世系人物，為以后之姓氏書所取式。李氏此錄之后，有敦煌文書S.2052號(hào)《新集天下姓望氏族譜》一卷。該譜基本完整，共載唐代十道中九道九十一郡七百七十七個(gè)姓氏。書名稱為“新集”，顯然是承李譜而重加裒輯，因而所記姓氏超過李譜三百七十九個(gè)。據(jù)研究，該譜保留原來之大姓，而亦增加不少南北朝史書所未見之新望族，比如河南郡郡姓中增加獨(dú)孤、賀蘭、慕容、元、宇文諸大姓，顯然照顧到北魏望族。譜約成于大歷十四年（779）之后到元和元年（806）之間(32)。其所集望族必直接為《元和姓纂》所吸取?！缎绿浦尽酚欣罾妗毒幑琶稀啡怼＞蜁词撬菰吹眯彰现??！队窈！肪砦迨稌俊吩唬骸坝缆《辏?81），李利涉撰，三卷，凡二百五十六姓，著胄系之始。”(33)參稽《金石錄》《隸釋》《寶刻叢編》等引錄之文，知既有溯得姓之源，亦略敘其世系，較上所述敦煌文書為詳，與林寶之《姓纂》略同。《姓纂》之前，尚有孔至《百家類例》十卷，書成于乾元元年（758），今雖佚，據(jù)《唐會(huì)要》所錄之要旨，知其不載婚姻成家冠冕，唯記尊官清職、傳記、本元；并“爰列百氏，其中須有剖析，各以當(dāng)族注之。通為百氏，以隴西李氏為第一”(34)?？讜w例對(duì)《姓纂》頗有影響。元和七年，詔封邊臣天水閻某，有司誤將其置之太原，招致閻某上疏。于是憲宗命李吉甫“綜修《姓纂》”，務(wù)“使條其原委，考其郡望，子孫職位，并宜總緝”。李吉甫“創(chuàng)立綱紀(jì)，區(qū)分異同”，以授“博聞強(qiáng)識(shí)之士濟(jì)南林寶”。林寶“首膺相府之命，因案據(jù)經(jīng)籍，窮究舊史，諸家圖牒，無不參詳。凡二十旬，纂成十卷”。寶自言其體例是“自皇族之外，各依四聲類集，每韻之內(nèi)，則以大姓為首焉”(35)。既言“諸家圖牒，無不參詳”，則前舉敦煌文書、《天下郡望姓氏族譜》《編古命氏》《百家類例》等自在“參詳”之中。其體例之可言者有以下數(shù)則：一、“皇族之外”云云，即以“李”為第一，緣《氏族志》之例，與《類例》亦同，開宋明《百家姓》以國姓為首之先河。二、以四聲編排。自沈約、周颙發(fā)明四聲，陸法言等撰成《切韻》后，唐代士子為科舉而各自鈔錄，幾人手一本。中唐聲韻學(xué)者增字補(bǔ)注，使按韻檢字簡捷之法廣為人所接受，于是諸多書籍皆以四聲排纂。前于《姓纂》之張九齡《姓源韻譜》五卷，晁公武謂“分四聲以便尋閱”(36)；又曹大宗《姓源韻譜》四卷(37)，書以“韻譜”名，亦當(dāng)以四聲排列。后于《姓纂》之柳璨《姓氏韻略》六卷，體式亦同。獨(dú)立之姓氏即文字，匯編之后迫切需要檢索便捷，故當(dāng)四聲韻學(xué)一旦普及，姓氏之書立即仿效。三、“每韻之內(nèi)，則以大姓為首焉”。既按聲韻編排，猶以大姓為首，是未能貫徹始終。其原因有三：唐代韻書處于不斷增字加注之發(fā)展過程中，政府尚無官韻頒布，無法遵行，此其一；六朝以還世族大姓序列雖遭到皇權(quán)與新貴之沖擊，旋復(fù)又形成以《氏族志》《姓氏錄》為格的唐代新貴序列，此其二；《姓纂》本為頒爵酬封而作，理當(dāng)考慮官爵大小與姓氏序列，此其三。完全以韻書排列之姓氏書，須至宋代方始出現(xiàn)。四、《姓纂》注文格式，岑仲勉有所探討。至于其內(nèi)容，每姓之下溯其得姓之由，并列舉先秦漢魏古來名人，此皆鈔撮古姓氏書。其于近代世家大族，則標(biāo)明郡望、世系、職官等，職官標(biāo)其最體面者即清職，世系表述僅用“子”“孫”“生”數(shù)字，基本不言其婚姻冠冕。在很大程度上仿效《百家類例》之體式。五、《姓纂》所收姓氏數(shù)量與來源。據(jù)清人輯本到岑仲勉《元和姓纂四校記》所列，共收姓氏一千七八百條。余嘉錫《四庫提要辯證》謂其有《元和姓纂校補(bǔ)》八卷，所輯佚文四百五十余條，有出于岑校之外者(38)。陳尚君亦于岑氏之外輯得五百余則(39)。余、陳二氏所輯必有部分姓氏為岑書所遺，故推測(cè)《姓纂》原書所收姓氏可能接近二千或更多。從唐初貞觀時(shí)《氏族志》之二百九十三姓，顯慶時(shí)《姓氏錄》之二百五十三姓，至《天下郡望姓氏族譜》之三百九十八姓，皆專記豪族大姓，庶姓、雜姓不與焉?！缎兆搿匪諡榇祟愋帐蠒灞丁＞蛿?shù)量而言，《姓纂》是姓氏學(xué)發(fā)展史上第一部大姓、庶姓、雜姓并收之姓氏書。《姓纂》中之大姓固緣于《氏族志》《姓氏錄》《姓氏族譜》以及大族家譜等，其庶姓、僻姓或來自《世本》、《潛夫論·志氏姓》、《風(fēng)俗通·姓氏篇》、《官氏志》、唐人增補(bǔ)之《姓苑》及陳湘《姓林》等書。此外，如敦煌殘卷貞觀八年《條舉氏族事件》末有“其三百九十八姓以外，又二千一百雜姓，非史籍所載”之語(40)，可見雜姓也有專門收集之書，只是在崇尚世族大姓之時(shí)代，很少能夠被反映在史書中，然必能為《姓纂》所收攝。就以上五點(diǎn)，可知《姓纂》之體式與內(nèi)容，既繼承了姓氏書、字韻書發(fā)展到唐代之諸多優(yōu)點(diǎn)，也遺留著世族時(shí)代之痕跡?！缎兆搿分珊髢H以抄本流傳，至宋代已無完書。明成祖命解縉編纂《永樂大典》，將是書分載于宋太祖《御制千字文》下，失其舊觀。四庫館臣輯出校勘后分為十卷，稱為“庫本”，是謂一校；其后孫星衍、洪瑩過錄?？?，于嘉慶七年刊行，光緒六年金陵書局翻刻，附以輯佚之文，稱為“洪本”，是謂二校；民國初羅振玉就局本撰?？庇浂恚侵^三校；上世紀(jì)四十年代岑仲勉參稽典籍，網(wǎng)羅碑志，對(duì)《姓纂》詳加考校，著成《元和姓纂四校記》，是謂四校。岑書洋洋一百六十萬字，不僅為《姓纂》功臣，抑亦為豐富唐代士族世系作出巨大貢獻(xiàn)?！缎兆搿分渌唧w內(nèi)容、體式，可詳見岑書(41)，此不贅。三、宋代對(duì)姓氏之分類與辯證顧炎武曰：“氏族之亂，莫甚于五代之時(shí)。當(dāng)日承唐余風(fēng)，猶重門蔭。故史言唐梁之際，仕宦遭亂奔亡，而吏部銓文書不完，因緣以為奸利。至有私鬻告勅，亂易昭穆，而季父母舅反拜侄甥者。”(42)北宋承平，士大夫又復(fù)重修族譜，然以“自五季以來，取士不問家世，婚姻不問閥閱”(43)，完全異乎六朝隋唐之世風(fēng)，故譜學(xué)雖一度復(fù)興，而反映在姓氏書上，已悄然改觀。相傳輯纂于宋初之《百家姓》，計(jì)收四百余姓，本為童蒙讀物，故以四字一句，輔以韻讀，便于諷誦。其排列以國姓趙氏為首，兼亦考慮到宋初高官與重要人物，宋王明清略有推解(44)。其后增益、注釋、仿效者頗多(45)，以非純粹之姓氏書或詞典性質(zhì)，故略不論。大中祥符年間，陳彭年等受詔重修《廣韻》，一反《切韻》以來之常式，收入近二千多姓氏。因其在韻字下列姓氏義，不宜鋪敘門閥世譜，故多稍敘得氏之由，甚或僅列其義(46)。溯其原由，中唐以還，姓氏書多已采用韻編形式，為使韻書功用增強(qiáng)，照單收錄，省力省事。由《廣韻》之大量收錄姓氏義，為宋以后之姓氏書編纂從姓氏數(shù)量和編排形式上奠定了一種基本框架。熙寧中錢明逸編《熙寧姓纂》六卷，即用聲韻類次。北宋景佑二年（1035），邵思《姓解》三卷刻成。共收姓氏二千五百六十八，復(fù)據(jù)所收姓氏之偏旁歸為一百七十門類。其所以不依韻歸姓，作者自謂“欲一概注釋，未免雷同，將四聲拘收，又屬疑混”，所以不得已而“取篇旁類之，但使便于檢尋，固無慚于簡易”。邵氏雖以部首歸字，或因其非文字專家，故其具體歸字頗為混亂，如“慈”“茲”“曾”“普”“并”“尊”等字均歸“羊”部，“郁”歸“林”部，“戴”“臧”“咸”“威”“戎”“盛”“職”“成”“載”“畿”等字均歸“戈”部，師心隨意，不一而足。又其復(fù)姓一般置于同字之后，然亦有置于一部之末，義例有所不純。該書內(nèi)容之值得一述者，是其已徹底擺脫六朝唐代譜系形式。作者自序云：“厥后氏族至眾，人皆著書，譜系志原，遂有數(shù)本。靡不廣引流派，窮極枝葉。善則善矣，而卷帙浩博，尤難傳寫?！贝藢?shí)道出前此所有譜牒之特點(diǎn)。若立足于譜系，自無可厚非；使著眼于姓氏，則微覺蕪雜。且傳寫困難，攜帶不便。自賈弼之《姓氏簿狀》至柳沖《大唐姓族系錄》等之所以不傳，卷帙浩繁是其重要原因。作者認(rèn)為：此類繁重之書冊(cè)府有藏，而其姓氏原委則朝野難知。作為姓氏書，如果沿襲前人照鈔世譜，則不免“見憑于撰德”，若就此不著姓氏書，則“不類于生知”。故其著此書，“以歷代功臣名士布在方冊(cè)者次第書之，啟迪華源，恢張世胄。其余疏族異望，一皆削去。使開卷易見，不假乎吹律；同宗自避，無飾于斷章”。今檢其內(nèi)容，先著得姓之由、命氏之始，次則舉歷代名人以征之。希姓無名人者不舉，常用姓而名人多者多舉。如“許”下云：“高陽許氏出自姜姓，泰岳之后，神農(nóng)之裔也。堯有許由，漢有平恩侯許伯，孝元外祖許舜、許延壽，又有許嘉，后漢許慎，漢末汝南許劭，劭弟靖，魏許褚，晉有茅山許邁、許穆，隋有許善心，唐侍中許敬宗嘗為十八學(xué)士，又京兆尹許孟容，忠義許遠(yuǎn)?！?47)此條注釋較多，然所采十余人上起傳說堯時(shí)，下至唐代，地域則汝南、茅山，決非專摘世譜而成。下條“謝”姓亦多舉名人，然明言“《南史》有謝安，安孫靈運(yùn)，運(yùn)子鳳，鳳子超宗……皆有傳”，雖若述世系，卻摘自史書。又“趙”姓下云“天水趙氏出自顓頊”，后舉春秋戰(zhàn)國、秦漢名人甚多，然不及本朝“趙宋”一言一人。若某姓無名人可舉，則僅列其姓。“人”部之末“儼”下云：“一十二姓并見姓書，經(jīng)史無顯名者存之，以備撿討，他皆仿此。”故“言”部末列“談、諶、識(shí)、譴、詡、詵、讓”七字，謂“并出《姓苑》”；“糹”部末列“緯、練、紹、統(tǒng)、緒、經(jīng)、緡、納、給、紅”十字，謂“并出姓書”等等。綜觀此書，系將《姓苑》、《官氏志》、某些姓氏書以及經(jīng)、子、正史、野史排比纂輯而成，似未必看到很多唐宋世家族譜。此書流傳約二百年，南宋陳振孫尚見之，至馬端臨已不見載，而竟有傳本流入東瀛。逮黎庶昌出使攜歸，收入《古逸叢書》。邵書鈔撮叢雜，亦時(shí)有訛誤，如“肉”部“肥”姓下云：“秦有大夫肥義?！卑?，肥義趙人，見《戰(zhàn)國策·趙策二》，云“秦”誤。故光緒間段朝端有《邵氏姓解辨誤》一卷，專糾其失(48)。邵書擺脫譜牒，專就姓氏書和史書匯纂姓氏，對(duì)后世有一定影響。南宋初年永福黃邦先撰《葷史姓纂韻譜》六卷，“凡史傳所有姓氏皆有韻，類聚而著其所出。建炎元年（1127），其兄邦俊宋英為之序”(49)。專收史傳姓氏，以韻類聚，與邵書取徑相似，唯排列有異。北宋末南宋初，先后出現(xiàn)二部各有特色之姓氏書，即鄭樵之《氏族略》與鄧名世之《古今姓氏書辯證》?！妒献迓浴妨?，為鄭樵之《通志·二十略》之一。雖猶書中之一章，然其在姓氏書發(fā)展史上之影響與價(jià)值不可低估。《氏族略》卷一為序目，卷二至卷五詳考二千二百九十三個(gè)姓氏之來源、沿襲與演化，卷六為總論十三篇，分別論述與例舉同名異實(shí)、改氏、改惡氏、漢魏受氏、變夷、變于夷、別族、避諱、音訛、省文、省言、避仇、生而有文等特別姓氏。鄭氏論得姓受氏者分為三十二類：一曰以國，二曰以邑，三曰以鄉(xiāng)，四曰以亭，五曰以地，六曰以姓，七曰以字，八曰以名，九曰以次，十曰以族，十一曰以官，十二曰以爵，十三曰以兇德，十四曰以吉德，十五曰以技，十六曰以事，十七曰以謚，十八曰以爵系，十九曰以國系，二十曰以族系，二十一曰以名氏，二十二曰以國爵，二十三曰以邑系，二十四曰以官名，二十五曰以邑謚，二十六曰以謚氏，二十七曰以爵謚，二十八曰代北復(fù)姓，二十九曰關(guān)西復(fù)姓，三十曰諸方復(fù)姓，三十一曰代北三字姓，三十二曰代北四字姓。有因不明其氏族之所本者，按本字以四聲分列，又有各種復(fù)姓不知其本者附于四聲之后。與王符、應(yīng)劭相比，鄭氏意欲充其類而盡其極，當(dāng)然其中有些類別乃是姓氏發(fā)展到一定歷史階段之產(chǎn)物。抑不僅此，其大類之下復(fù)又分小類，如以國為氏下細(xì)分“古帝王氏”、“周同姓國”、“周異姓國”、“周不得姓之國”、“夏商以前國”、“夷狄之國”、“漢郡國”等七類，以邑為氏下細(xì)分“周邑”、“魯邑”等十四類。其大類是否有必要分得如此之細(xì)，可以商榷；其小類則是為清眉目而分。合大類小類及十三篇總論而觀之，鄭氏確實(shí)對(duì)宋以前姓氏作過系統(tǒng)、深入之學(xué)術(shù)性研究，但過分強(qiáng)調(diào)溯源分類，致使具體溯源得姓之由、引征歷代人物及部類劃分多有可商之處。張澍曾批評(píng)其“舛謬處盈千累百，真駁之不勝駁”(50)，未免過于苛求。鄭樵系統(tǒng)研究姓氏之后，將其心得上升到理論，提出自己獨(dú)特見解，并貫徹在《氏族略》中：“三代之前，姓氏分而為二，男子稱氏，婦人稱姓。氏所以別貴賤，貴者有氏，賤者有名無氏”，“故姓可呼為氏，氏不可呼為姓。姓所以別婚姻，故有同姓、異姓、庶姓之別。氏同姓不同者，婚姻可通；姓同氏不同者，婚姻不可通。三代之后，姓氏合而為一，皆所以別婚姻，而以地望明貴賤”。此一理論，在三代史和考古學(xué)、民族學(xué)已交織、溝通之今日而言，雖不無可局部修正和進(jìn)一步闡發(fā)之處，猶當(dāng)肯定鄭氏已揭示出很多歷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