農奴制改革與十九世紀中葉俄國社會

農奴制改革與十九世紀中葉俄國社會

在近代世界歷史上，俄羅斯從封建專制制度向資本主義制度的轉變，1861年廢除了農業(yè)奴隸制度，促進了工業(yè)、農業(yè)、商業(yè)、交通、工業(yè)和社會政治制度的發(fā)展。對于這種作用的重要意義,筆者認為尚有深究的必要。它可以使我們加深對俄國資本主義發(fā)展道路的認識,從而進一步把握住俄國資產階級和沙俄帝國主義的特點。一關于農奴制問題眾所周知,1861年的“農民改革”(解放農奴)是俄國歷史上第一次資產階級性質的改革,成為由封建專制制度向資本主義過渡的轉折點。然而,這次改革竟然是由俄國頭號封建農奴主的沙皇亞歷山大二世(1818—1881)簽署農民改革法令,宣布廢除農奴制的。當然,這也并不是什么解不開的“歷史之謎”。倘若全面了解十九世紀中葉俄國社會歷史狀況,即可迎刃而解了。第一,由于俄國社會生產力的發(fā)展,從十八世紀后半期到十九世紀中葉,資本主義生產關系不僅在城市,而且在農村已迅速發(fā)展起來了,并顯示出它促進生產力進一步發(fā)展的優(yōu)越性,暴露了封建生產關系的落后性。可以說,廢除農奴制在俄國已經匯成一股不可抗拒的歷史潮流。第二,由于封建農奴制的嚴重危機和資本主義生產的發(fā)展,又導致俄國社會階級矛盾的尖銳化,以農民為主體的反對農奴制的斗爭日益高漲。據統(tǒng)計,1826—1854年俄國各地爆發(fā)的農民起義達700多次,平均每年達24次以上。“在五十年代末,農民騷動席卷了25省,占當時俄國所有省份的半數(shù)”。第三,受到西歐、北美資產階級革命的影響,特別是受十九世紀四十至五十年代歐洲革命風暴的沖擊,俄國國內要求廢除農奴制的呼聲與日俱增。一些思想先進的學者紛紛著書立說,多方論證農奴勞動阻礙生產的發(fā)展,勞役制無利可圖,應當解放農奴。俄國著名的現(xiàn)實主義作家伊·謝·屠格涅夫于1847—1852年發(fā)表的《獵人筆記》中就尖銳地批判了農奴制度。值得一提的是,早在1825年的十二月黨人起義時,他們就第一次在俄國歷史上提出了反對專制制度和農奴制。第四,俄國封建農奴主貴族即統(tǒng)治階級內部,亦有人意識到不進行變革的嚴重危害性。比如,原沙皇政府財政大臣康克林看到農奴制阻礙俄國工業(yè)的發(fā)展時說過,一個國家如果沒有工業(yè),“就如同處于某種野蠻狀態(tài)”。如果同高度文明的民族發(fā)生沖突,就會成為大的“禍害”。第五,1853—1856年俄國與英國、法國、土耳其等國在爭奪黑海和巴爾干控制權的克里木戰(zhàn)爭中遭到慘敗,俄軍死亡達52萬人,黑海艦隊被全殲,喪失了塞瓦斯托波爾要塞,嚴重動搖了它在歐洲的霸權地位,充分暴露了沙皇政府統(tǒng)治的腐敗。“沙皇政府在全世界面前給俄國丟了丑,同時也在俄國面前給自己丟了丑。前所未有過的覺醒時期開始了”。綜上所述,誠如列寧指出的:“什么力量迫使他們改革呢?這就是把俄國拖上資本主義道路的經濟發(fā)展的力量。地主農奴主不能阻撓俄國同歐洲商品交易的增長,不能保持住舊的崩潰中的經濟形態(tài)。克里木戰(zhàn)爭顯示出農奴制俄國的腐敗和無能。解放以前,農民的‘叛亂’每十年都要高漲一次,這使頭號大地主亞歷山大二世不得不承認,從上面解放比等待從下面推翻要好些”。二農奴制下,是由封建生產方式向資本主義社會經濟轉變,在整個社會生產力俄國1861年農奴制改革的主要內容,集中反映在由《關于脫離農奴依附關系的農民的總法令》等17個文件中。它宣布農民有人身自由,包括有權離開土地,有權擁有財產和有權以自己的名字進行訴訟、立約等。法令還規(guī)定,農民為了獲得自由和份地,必須和地主訂立契約,并繳付巨額贖金。廢除農奴制后,俄國有2250萬依附封建農奴主的農民獲得了解放,在法律上成為有財產的自由人,從而在一定程度上解放了生產力。從歐俄50個省的統(tǒng)計數(shù)字表明:農民土地上谷物單位面積的產量提高了,1861—1870年為每俄畝29普特,1871—1880年為31普特,1881—1890年為34普特。隨著商品經濟和農村資本主義的發(fā)展,農村中階級分化加劇了,致富的農民、手工業(yè)者和商人逐漸增多了,于是農村中的資產階級發(fā)展起來了,俄國資產階級隊伍擴大了。據統(tǒng)計,在彼得堡冶金工廠主中貴族出身的占3.6%,商人占9%,市民占50%,農民占37.4%。改革最突出的意義還在于,它為俄國資本主義生產的發(fā)展提供了大批自由勞動力和一筆可觀的資金。改革使相當數(shù)量農奴制度下的農民成為無地農民,家仆也沒有得到土地,地主的奴婢和包月工也從領地上被驅逐出去成為無財產化的居民。更主要的當然是如前所述,改革加速了農村階級分化,許多少地的農民貧困破產,紛紛淪為自由的雇傭勞動者。據諾夫哥羅德省的一個調查材料統(tǒng)計,1861—1870年間給外出做工的農民所發(fā)的長期護照是5.92萬份,1891—1900年間增加到184.5萬份。十九世紀末期,俄國的雇傭工人己達900萬人以上。改革后,大工廠迅速取代了手工工場,似乎成為俄國經濟生活的主旋律。俄國資本主義工業(yè)實實在在發(fā)展著,應用西方先進技術,提高了勞動生產率。十九世紀六十——九十年代,織機增加9倍,工業(yè)總產量增加7倍。1861-1881年俄國鐵路總長度增加14倍,隨即1882-1890年鐵路網又擴大1倍。再從這期間若干項主要工業(yè)產品看,1860-1895年,煤炭產量從1830萬普特增加到5.55億普特;石油從50萬普特增加到3.77億普特;生鐵從2050萬普特增加到8870萬普特。農奴制度廢除后,俄國地主經濟朝著資本主義經濟演進,農民經濟不斷分化,整個農業(yè)資本主義經濟得到了發(fā)展。促使它發(fā)展的原因是:(一)由于商品經濟和資本主義的發(fā)展,地主不斷出賣和出租土地,或者把田莊押給銀行,土地日益商品化。貴族地主經濟也日趨衰落,逐漸喪失對土地的獨占權,也經常出賣土地。十九世紀六十年代到二十世紀初的40年間,俄國貴族地主喪失40%左右的土地。由上述可見,自從農奴制改革后,沙皇俄國的社會經濟正在由封建生產方式迅速向資本主義生產方式轉變,社會生產力有較大的發(fā)展,資本主義經濟占據了統(tǒng)治地位。因此,列寧說:“1861年以后,俄國資本主義發(fā)展是這樣的迅速,只用數(shù)十年的功夫就完成了歐洲某些舊國家整整幾個世紀才能完成的轉變”。三關于民主和職業(yè)教育在1861年農奴制改革的推動下,沙皇政府為了迎合資產階級的要求和適應資本主義的發(fā)展,還進行其它方面的改革,并調整了有關政策。在政治方面:1861年成立自治局,1864年頒布地方自治機構法規(guī),1870年頒布市政自治法規(guī)。各省、縣都建立了地方自治機構,城市建立了杜馬和自治局。1863年廢除夾鞭、刺字和烙印等肉刑。1864年改革司法程序,建立代表社會各階層的法院,確立公開訴訟程序,規(guī)定受理刑事案件必須有陪審人參加,創(chuàng)立律師制度等。在軍事方面:1863年至1874年,建立新式軍校,制訂兵役條例,實行普遍義務兵役制以代替募兵制等。在文化教育方面:1861—1864年實行普及教育,發(fā)布大學、中學和初級學校條例,廢除貴族女子學院,開設女子中學。1865年頒布了縮小審查范圍的書刊檢查制度。1869—1872年設立女子高等學校。調整有以下諸方面的政策:保護關稅:為保證俄國鐵路、重工業(yè)的發(fā)展,1868年沙皇政府準許免稅進口冶金、機械制造、鋼軌工廠所需要的生鐵、熟鐵和一部分機器。隨后,當外國商品大量涌入,影響本國生產發(fā)展時,沙皇政府便應本國企業(yè)主的要求,實行了鞏固關稅壁壘的措施。1868—1891年,生鐵關稅增加9倍,鋼軌關稅增加3倍半,高額關稅還推廣到絕大部分工業(yè)品。扶植工商業(yè):沙皇政府一般是以官方定貨方式來刺激工業(yè)生產,對與鐵路修筑以及機車制造有關的冶金工業(yè)和企業(yè)的訂貨價格往往高于市場上的價格?；蛘咭哉袠说姆绞絹砦Y本家訂貨。政府關照工商業(yè)的發(fā)展還采取許多措施,如:成立有工商業(yè)者參加的工業(yè)會議和商業(yè)會議,討論工業(yè)、商業(yè)發(fā)展中的重大問題;開辦技術學校,培養(yǎng)技術人員;出版有關雜志,為工商業(yè)者提供咨詢;舉辦全國性的工業(yè)展覽會,以交流生產經驗等。依賴外國資本:沙皇政府過去就為彌補財政虧缺經常舉借外債,如今要發(fā)展工業(yè)、興辦鐵路,特別是為了發(fā)展新式的軍事工業(yè),也只得依賴外國資本。據統(tǒng)計,1861—1880年俄國資本在生產性投資中的比重為28%,外國資本占72%。引進西方設備和技術:沙皇俄國在1861年改革后相當注意引進西方先進國家的機器設備、重要工業(yè)原料和新技術。改革前50年俄國進口的工具和機器總計為83974件,改革后的1861年到1870年就有141272件。以進口農業(yè)機器為例,1862年到1872年為78.8萬盧布,1873年到1880年為290萬盧布,1881年到1890年為420萬盧布。更為明顯的例子是,十九世紀前30年俄國工業(yè)中僅有150部發(fā)動機,功率為2200馬力。改革后的最初10年,工業(yè)中蒸氣發(fā)動機達6300部,總功率為11.5萬馬力。至1892年俄國的蒸氣發(fā)動機為1.3萬部,總功率為34.5萬馬力。(24)改革的年代,“木犁與梿枷、水磨與手織機的俄國,開始迅速地變?yōu)殍F犁與脫谷機、蒸氣磨與蒸氣織機的俄國”。四關于階級利益馬克思主義要求我們研究每一個歷史問題時,必須從歷史實際出發(fā),在社會矛盾相互聯(lián)系和發(fā)展中進行分析。為了能夠比較正確地評價俄國1861年改革的歷史作用,我們重新考察了這次改革的歷史背景,農奴制改革對俄國社會經濟發(fā)展所起的解放生產力的作用,以及在農奴制改革推動下其它方面改革和措施的作用之后,就不敢也不能完全同意這樣的評價意見:“這次改革維護了地主階級利益,保留了濃厚的農奴制殘余,但為資本主義發(fā)展創(chuàng)造了條件?！?26首先,我們也認為,由于如前所述的具體歷史條件的局限,俄國1861年改革只能是由沙皇政府采取自上而下推行的資產階級性質的改革,因此這次改革很不徹底,不可避免地保存了許多農奴制殘余,維護了地主階級的利益。對此,列寧在他的《農奴制崩潰五十周年》、《關于紀念日》和《“農民改革”和無產階級農民革命》等著作中曾經給予無情的揭露和批判,還驚嘆:“世界上沒有一個國家的農民象俄國這樣,在‘解放’之后還遭到這樣的破產、貧困、欺侮和凌辱”,“我們的農民由于資本主義的發(fā)展不足遭受的痛苦,遠比在資本主義中遭受的痛苦大得多”。其次,我們認為,在評論1861年俄國改革的歷史時,決不能因為它的不徹底性,或者在俄國資本主義發(fā)展中仍然保存農奴制殘余就低估它的歷史作用。列寧十分明確地指出:“1861年2月19日標志著從農奴時代成長起來的新的資產階級的俄國的開端”。(29)怎么在70年后的中國出版物中卻被貶之“為資本主義發(fā)展創(chuàng)造條件”呢?當然,這僅是認識問題。但是,必須認識到:鑒于十九世紀六十一七十年代俄國社會歷史情況,這次改革可以說是被動地順應了俄國社會發(fā)展的需要,誠如拙文前面詳加闡述過的,改革后農奴人身解放了,社會生產力有了較大的發(fā)展,城鄉(xiāng)資本主義迅速演進,資本主義生產關系占了主導地位,資產階級君主制確立了,沙皇俄國成為地地道道的資本主義國家了。十九世紀末、二十世紀初,沙皇俄國緊追西方列強之后也成為帝國主義國家了。況且,在俄國,資本主義的發(fā)展也是它社會經濟發(fā)展的必然結果。資本主義比起封建農奴制度有著無可比擬的歷史進步性,“它摧毀著墨守陳規(guī)的、幾百年停滯不前的、分散的小手工業(yè)生產;它提高社會勞動生產率,從而創(chuàng)造提高勞動人民生活水平的可能性;它創(chuàng)造把這種可能性變成必然性的條件?！蓖ㄟ^俄國1861年改革這段歷史的深入探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