漢畫像石所見周公輔成王

漢畫像石所見周公輔成王

目前，漢畫的研究已經(jīng)擴展到多個領域，研究內(nèi)容主要是漢代文化。很少有人用漢代的材料來研究漢代政治的結果?！爸芄o成王”漢畫反映了漢代幼主當國,權臣專政等政治現(xiàn)象,值得深入探討。一、漢代畫與“周公佐成王”1.官員從周公至召公的使用,構成中量化的圖像在漢畫像石中,有不少以周公輔成王為主題的刻畫,目前發(fā)現(xiàn)的該題材漢畫至少有十多幅,大多出現(xiàn)在山東,陜西也有少量出現(xiàn)。圖中的布局有兩種模式,一種情況是圖中有三人,居中而立的成王頭戴王冠,身形幼小。分立左右的是兩位大臣,其中一位大臣躬身執(zhí)傘蓋罩在成王頭頂,以顯其尊貴和威嚴,另一位大臣躬身而立。兩位大臣分別為周公和召公,如山東嘉祥縣紙坊鎮(zhèn)敬老院出土的畫像石(局部),畫面上明確標有“周公”“成王”“召公”字樣,執(zhí)傘者為周公,見圖1另一種情況是畫面中有三人以上的多人,畫面布局一般為成王居中,周公、召公及其他臣子分列左右。大臣們跪伏于地或俯身恭立,正在拜見成王,盡顯恭敬謙卑之態(tài)。如宋山小石祠西壁畫像周公輔成王圖(局部),見圖2在多人畫像中,一般是成王居中,但也有少量成王居邊的情況。如武氏西闕子闕身南面畫像(局部),見圖3多人周公輔成王畫像中有一幅畫面中在成王旁題“太子”字樣,見于山東嘉祥縣紙坊鎮(zhèn)敬老院出土的武士、吳王、周公輔成王畫像(局部),見圖42.東漢政權對“周公輔成王”形象的認知學術界關于周公輔成王的研究成果主要表現(xiàn)在對周公的評價問題上,后人關于周公是否稱王進行了爭論,一稱周公稱王而且攝政,二稱周公未稱王只攝政,三稱周公既未稱王也未攝政。王紫微等人認為,無論在文獻記載中,還是在出土實物中,“周公輔成王”這一歷史形象在兩漢之際的變化都反映了王莽事件對東漢思想文化造成的影響。由于王莽當權時將周公的歷史形象和王莽本人的政治形象幾乎融為一體,為了恢復漢朝的正統(tǒng)地位、鞏固君臣之間的尊卑倫理,東漢政權必須將周公形象與王莽形象分離開來,重新塑造世人對“周公輔成王”這一歷史形象的認知。在東漢人眼里,周公完全成了一位本分忠臣的代表、溫柔敦厚的化身。而這樣一個全新的周公形象,也成為了東漢政教文化的歷史縮影。3.恪盡職守,以人事周公輔成王是政治上忠誠的典型刻畫,周公旦是周武王的弟弟,他曾幫助武王滅紂,在武王死后,更是全力輔佐年幼的成王,維護了周朝的穩(wěn)定,成王年長后,周公還政于成王,始終以臣子的身份恪盡職守。史載:“成王少,周初定天下,周公恐諸侯畔周,公乃攝行政當國?！敝芄o政,要面臨幼主、宗室的質(zhì)疑:“及成王用事,人或譖周公,周公奔楚。成王發(fā)府,見周公禱書,乃泣,反周公。周公歸,恐成王壯,治有所淫佚,乃作《多士》,作《毋逸》?！睙o論怎樣,后世對周公的評價都是正面的,早在先秦時期,孔子曾把周公看作是至圣之人,他曾說:“甚矣吾衰也!久矣吾不復夢見周公!”甚至連周公的缺點也能夠容忍:“如有周公之才之美,使驕且吝,其余不足觀也已?！倍?、周公佐、趙王、韓畫與西漢政治的關系1.周公的“輔成王”與“治周公”綜合上述資料,周公輔成王畫像具有特殊的政治意義,包括三個基本要素,一是皇帝年幼,二是輔政的大臣專權而且賢明,三是權臣對不聽命的宗室可以“行管蔡之誅”,進行鎮(zhèn)壓。因此,周公輔成王并非一個孤立的事件,他涉及權臣、天子、宗室三層關系的處理。正是由于周公輔成王中包含著對宗室叛逆者的警告,故而昭帝初立,武帝長子劉旦自以長子當立,與齊王子劉澤等謀為叛逆時,昭帝遣宗正與太中大夫公戶滿意、御史出使燕地勸喻,公戶滿意對燕王說:“周公輔成王,誅其兩弟,故治。武帝在時,尚能寬王。今昭帝始立,年幼,富于春秋,未臨政,委任大臣。古者誅罰不阿親戚,故天下治。方今大臣輔政,奉法直行,無敢所阿,恐不能寬王。”于是燕王劉旦“乃恐懼服罪,叩頭謝過”。《索隱》認為武帝誅太子而立童孺,“亦由權臣輔政,貪立幼主之利,遂得鉤弋子當陽”。西漢末年,杜欽見王鳳專政,告誡他說:“昔周公身有至圣之德,屬有叔父之親,而成王有獨見之明,無信讒之聽,然管、蔡流言而周公懼?！蔽鳚h時期突出周公作為一個政治家的形象,其中蘊含著兩層含義,一是希望權臣像周公一樣輔佐幼主,維系帝統(tǒng)。二是權臣以周公自居,為自己的專權尋找歷史依據(jù)。在漢代出現(xiàn)了兩個明顯以周公比照的人物,一個是霍光,一個是王莽。2.周公。前65征和二年(前91),武帝年老,準備立寵姬鉤弋趙倢伃所生幼子為嗣,命大臣輔之。他感到群臣中只有霍光可以相托,“乃使黃門畫者畫周公負成王朝諸侯以賜光”,并進一步指明:“立少子,君行周公之事?！蔽涞塾⑸僮?本身就是對嫡長子繼承制的一種挑戰(zhàn),如此選擇是出于多種原因。元狩元二年(前121),武帝立劉據(jù)為皇太子。征和二年秋,太子因巫蠱之事逃亡,八月自殺。鉤弋夫人是武帝寵愛的夫人,立年幼的鉤弋之子為太子是最理想的。武帝用畫像的方式來表明自己的心跡,他知道廢長立幼一定會遭到大臣和宗室的反對,所以一定要有一位強臣輔佐才行,且這位強臣又不能威脅到太子的皇位?；艄馐亲罴讶诉x,而周公無疑是最好的榜樣。武帝希望霍光如周公一樣輔佐年幼的太子,待太子長大后再返政讓權。后元元年(前88)二月,武帝立皇子劉弗陵為皇太子。不久,武帝崩。武帝在最后一刻立太子,一定是經(jīng)過了激烈的思想斗爭。事實證明,霍光輔佐昭帝收到了良好的效果,班固評價:“孝昭幼年即位,亦有燕、盍、上官逆亂之謀。成王不疑周公,孝昭委任霍光,各因其時以成名,大矣哉?！被艄鈱嗟某潭葢摬粊営谥芄?“(昭)帝年八歲,政事壹決于光”。然而,霍光與周公相比還是要差不少,先秦的周公與年幼的稱王有著叔侄的親屬關系,而漢代的“周公”不過是老皇帝的崇信大臣。漢代對霍光專權也不乏批評的聲音,時人認為霍光專政時間長,返政不及時:“光執(zhí)朝政,猶周公之攝也?！薄肮馔鲋芄?秉政九年,久于周公,上既已冠而不歸政,將為國害。故正月加元服,五月而災見。”3.王莽對成王主之態(tài)度王莽居攝專權,歷史依據(jù)便是周公輔成王的故事。平帝駕崩后,他“擇宗室幼稚者以為孺子,依托周公輔成王之義”王莽專權后,同樣以周公“行管蔡之誅”的方式鏟除異己。甄邯等白太后下詔曰:“夫唐堯有丹朱,周文王有管蔡,此皆上圣亡奈下愚子何,以其性不可移也。公居周公之位,輔成王之主,而行管蔡之誅,不以親親害尊尊,朕甚嘉之?！贝嗽t書的下達絕非太后本意,但王莽據(jù)此大肆打擊西漢宗族大臣:“誅滅衛(wèi)氏,窮治呂寬之獄,連引郡國豪桀素非議己者,內(nèi)及敬武公主、梁王立、紅陽侯立、平阿侯仁,使者迫守,皆自殺。死者以百數(shù),海內(nèi)震焉?！笔冀▏?9)正月朔,王莽借符命稱帝,他率公侯卿士“奉皇太后璽韨,上太皇太后,順符命,去漢號焉”。王莽借周公之名專政,卻未按周公那樣返政,他自己也深知這一點。王莽策命孺子為定安公,讀策畢,王莽親執(zhí)孺子手,流涕嘆息道:“昔周公攝位,終得復子明辟,今予獨迫皇天威命,不得如意!”哀嘆良久。“中傅將孺子下殿,北面而稱臣。百僚陪位,莫不感動?！本C合西漢一朝的情況來看,在位的帝王希望幼主即位后,輔政的大臣能夠像周公對待成王那樣竭力輔佐。但遺憾的是,兩漢的輔政大臣不是外戚就是宦官,周公輔成王只不過是一個美好的愿望罷了。三、東漢周公福成王漢畫的政治背景1.周公對周公的祭祀周公輔成王漢畫的流行,與漢人對周公的推崇有很大的關系?？坍嬛芄o成王漢畫,正是表明了人們對周公的崇敬之情。在先秦時期,孔子等名人對周公仰慕有加。西漢早期,周公就已經(jīng)被視為匡亂救危的政治家了,誰能被世人拿出來與周公相比則是對其很大的贊揚。司馬遷評論周勃:“絳侯周勃始為布衣時,鄙樸人也,才能不過凡庸。及從高祖定天下,在將相位,諸呂欲作亂,勃匡國家難,復之乎正。雖伊尹、周公,何以加哉。”對于權臣,一些有識之士往往以周公之德進行告誡。如王鳳專權,杜欽勸他效法“周公之謙懼”東漢時期,人們對周公仍充滿敬意,一些輔佐幼主的權臣也以周公自居。和帝時,侍中竇憲自以外戚之重,欲令少主頗涉經(jīng)學,上疏皇太后稱:“昔成王幼小,越在襁保,周公在前,史佚在后,太公在左,召公在右。”可以說周代以降,歷史上對周公的評價是一邊倒的正面評價,對周公的祭祀也由來已久,最早是在魯國,“周興,以少昊之虛曲阜封周公子伯禽為魯侯,以為周公主”。師古注曰:“主周公之祭祀?！睗h代帝王對周公的祭祀是從東漢開始的,永平二年2.祭祀周公,輔成王漢畫兩漢有不少年幼皇帝,東漢尤多。如西漢的昭帝、平帝、孺子劉嬰,東漢和帝、殤帝、順帝、沖帝、質(zhì)帝、靈帝、獻帝都是在幼年繼位,大者十來歲,小者一兩歲。這種情況也是誘發(fā)外戚宦官專權的一個重要原因,刻畫周公輔成王漢畫,從權臣一方能夠為自己專權的合理性尋求依據(jù),從王室以及民間來說也是為了讓權臣以周公為榜樣,希望其自我約束。無論出于何種目的,抑或是出于對幼帝教育的目的,祭祀周公和圖畫周公圖像便顯得極為正常。周公輔成王漢畫中,畫面一般有多人形象,這也與東漢人對周公輔成王的認識有關,除竇憲上書中提到成王被眾人擁護的情況外,類似的描述隨處可見,諸如:“昔成王之為孺子,出則周公、邵公、太史佚,入則大顛、閎夭、南宮括、散宜生,左右前后,禮無違者?！?.東漢禮教的成熟—東漢的周公信仰與君臣禮教的成熟日本學者佐原康夫認為祠堂的畫像供祭祀先人之用,畫像具有宗教的要素和教訓的要素,畫像中的圣人、烈女、孝子及刺客義士等畫像都具有教育訓誡后人的意義。漢畫也是東漢推行以君臣倫理為中心的禮制教化的顯現(xiàn),當時已經(jīng)有了系統(tǒng)的輿服禮制,并在《后漢書》中被記載下來,這是東漢禮教成熟的一個標志。東漢禮制更加強調(diào)崇君卑臣:“今《左氏》崇君父,卑臣子,強干弱枝,勸善戒惡,至明至切,至直至順?！敝芄o成王漢畫在一定程度上反映了兩漢的政治實態(tài)。西漢帝王利